第13节
[综]重生报社工作室 作者:夜幕下的卡多雷
正文 第13节
[综]重生报社工作室 作者:夜幕下的卡多雷
第13节
徐磊一哈腰，躲过砚台。
“滚！”徐振才恨意深沉。
没了父亲的官职，没了家里的钱财，徐磊身边曾经聚集起来的人都散了，就连之前一直都说跟他好一辈子的张雅也土豆搬家一般，滚得不见了踪影，而徐磊，此刻才算是知道，自己到底在别人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
“滚！”徐振才又怒吼一声，这一次，他砸过去的是烟灰缸。
徐磊躲过烟灰缸，回手就把那水晶制品抄入袖口，再去拿起砚台，准备卖了之后给自己换点儿钱……这个家，他是呆不下去了。
这时候，他才算是想起了被自己害死的人来……齐小北。
她原本与他毫无交集，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一时兴起，就变成了全校师生欺负的对象……而现在，她一定在阴间等着他，等着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也许是拔舌地狱，也许是油炸地狱……反正，他不可能上天堂就是了。
“徐磊。”
刚出家门，他就被一个人叫住了。之前一直低头，也不知道是谁，这一听见有人叫，他一抬头，眼前正是张雅。
张雅一脸的憔悴，走过去，问他：“你有钱吗？”
徐磊摇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到底有钱没有，想要我好好检查检查吗？”她问。
“我真的没钱了。”他回答。
“没钱了……你就别想好了你。”她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俩不认识！”
原本，徐磊只以为张雅只是走了，跟他黄了分了没交集了……谁知道，原来，她还回来要分手费。
他苦笑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这日子，真的是没发过了。
而张雅也是，打完了徐磊，转身离开，准备独自离开老家出去闯荡。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有个那样的爹，以及那样的妈……她想要的，唯有自己争取了……徐磊，是彻底没用的棋子，要不得了，她现在只能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然后离开这里。
就在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张雅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而火车上，还有坐在另一个车厢里的徐磊。
他们的结局算是告一段落，可是祁妲南在学校里的风云却并没有散去。
由于之前的砍人风波闹得很大，再也没有谁敢找她的麻烦了不说，艾瑞克也因他玩弄金属的超极本领，在学生之中名气高涨，这剩下的最后一个月，可谓是难得的顺利。
高考结束，果然，大家估分的成绩要高于实际成绩十分，而实际成绩丢掉的十分都在英语。全校毕业生，唯有没有下黑手欺负过人的那些书呆子，倒是难得地没有丢分。
颜如玉去了帝都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
祁妲南是帝都外国语大学，学的是英国文学。
其余的书呆子成绩也都不错，一个个儿的，倒是把那些秉承着“‘活’的学生才有出息”想法的老师脸都打得肿得老高——活嘛，当其他不够灵活的学生是“死”的不成？
最后一次返校，艾瑞克坐在办公室里整理好了一切，把该销毁的都销毁掉。
“这次成绩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有老师这样问。
“就是就是啊，我老看着七班吧，有好几个学生那么活泛，脑子好使着呢，怎么就没考好呢……”有老师这样怀疑。
艾瑞克冷冷一笑：“就因为太‘活’了，该学习的地方都想着怎么挖门盗洞讨好老师领导去了，结果成绩就自然一落千丈，考不好真是太正常了，毕竟华夏的高考是十分公平的存在呢，总不会让人传递答案的，你们说对吗？”
他这一句话，把人都噎死了，还有谁好意思继续说闲话？
艾瑞克回到班级里，给众人最后表演了一次他的魔法：“送你们一句话——捷径，是给足够努力的人准备的，努力的人从不看身边其他的人，他们看的是自己的过去与自己的目标，而身边的其他人无论在前在后，都是他们自己的力量带来的结果……”
第59章 五十九
五十九重生报社工作室（七）
“你们都要好好想一想，无论是谁，你们经历了什么做过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所以很多人会叫嚷不公，因为你穷其一生追求的是别人生下来就有的，可是你们要记住，你追求的时候享受了过程，而他们没有。也许你认为成果高于过程，注重结果要强于注重经过，但是你们要知道一点——他们生下来就有的是他们的父母走过的这条路赚来的，而这条路如果走歪了，那么赚来的一切就都会还回去，还会还得更多。”艾瑞克站在讲台上，做着最后一次的表演，“一如你们都认识的同学，徐磊，以及张雅，还有……你们在座的所有人。”
说完，他抬起手，所有学生都离开了座位足有十公分再被他扔回座位。
“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忠告。”
最后的忠告，也是最后的警告。艾瑞克兰谢尔，他假装自己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却用了变种人的能力，将这些学生恐吓得浑身发抖。
这世上有谁是真的问心无愧呢？
就算是祁妲南，原本的齐小北，她也不是问心无愧的。
谁还没有走路忘了丢个垃圾的时候？
只是她做过的事情不该被报应在死亡这个结果上。而导致她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付出些什么？
正如她的亲生父母，他们把齐小北逼死之后后悔得不要不要的，齐妈当时就想着再要一个孩子，可是总也要不上。
齐妈只有四十一岁，理论上来说，二七天癸至，七七天癸竭，四十一岁可远远不到四十九，现代人比古代人保养还要好些，若是滋补得当，五六十岁生孩子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只可惜，齐家不是富贵人家，也保养不了一个女人，四十一岁的齐妈瞧着好像是五十几岁，身上就算没到绝经的地步，可要孩子也是远远做不到的。更不用说她刚没了女儿，心理创伤严重……于是，孩子这事儿就更没有着落了。
真是心累。
齐妈齐爸两个人在高考完那天就远远地守在学校门口，这赶上了学生返校，他们还是远远地在学校门口张望，仿佛这样，他们的女儿齐小北就能回来似的。
只可惜，人死如灯灭，再无复明日。
二人对视而哭，眼泪流下来，落在脸上，冲刷出一道沟壑，增添了一份沧桑。
这世间的事情，大约便是如此，后悔药，哪儿有卖？
哪儿都没有卖，唯独心里，才有那一颗药，做梦的时候，才能吃的下去罢了。
祁妲南考上了好大学，念了一年半之后就满了十八周岁，艾瑞克就在此时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了工作室。
回去之后，他正瞧见大家在看电脑，他也跟着凑了过去。
原来，他本人做的事情其实是并不多的，可惜最后一课上得太好，班级里出了六七个人民教师，而这六七个人坚决杜绝了校园暴力，知道很多年之后，其中有两个爬到了教育局里，还有一个在教育司，又有三个做校长……这就让他的整个理念被坚决地执行了起来，对这些学生来说，他们的那些学生，深知努力的重要，也大都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于是，他影响的人竟然不少，给的分数也不少。
“有这些积分，将来就能满足自己的心愿了。”没有鼻子的伏地魔似乎有些羞涩，“艾瑞克，你的心愿是什么？”
万磁王大人想了想，满足地拍了下自己的胯骨，转身抱过一直抱枕，闭上眼睛做美梦。
美梦做得很好的万磁王先生最终还是错过了王母娘娘从外面领来的美女们与众人的第一次见面会。
没错，这一次，是美女们——两个。
大的那位姓辛，名叫辛彤，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漂亮女人，她手里一直捏着一个小头花，粉色透明纱扎的那种皮套圈，过去又叫头绫子，长得特别的粉，偏玫红，还有亮晶晶的小珠子跟小亮片缀在上面。不过这个头绫子上面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基本都失去了光亮之感，就连这头绫子，也是有的地方发白了，瞧着破旧不堪。
小的那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瘦小羸弱，眼睛大大的，身子小小的，手一伸出来就只看得到骨头，没多少肉……也大概是因为没有多少肉的缘故，这孩子看着，头比身子大的意思，整个儿一个传说中的小萝卜头，只是小萝卜头就算没吃没喝，总是有爱的，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如她这样，怯生生的，眼里满是恐惧。
辛彤抱着小女孩儿李素，跟在王母娘娘身后，也警惕地看着周围的这群人。
这是一群男人。
对辛彤来说，男人的可怕程度也许还不如一个闲赋在家的暴虐家庭妇女，但是这么多男人，她也还是有些担忧的。
王母娘娘忙给她们介绍了这些人。
“这些子人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的人。这个，天生的孽种，真真儿是带着孽出世，人人恨他，他也恨人人，恨不得通知全世界，结果他那世界只是三千人而已。”她指了指伏地魔，言语之中满是痛苦，紧接着就是巴基，“这个人前半生风光逍遥，参军打仗，端的是无所不能，偏偏出了意外，与最亲近的朋友相见不相识，还跟好人打了起来，倒霉透顶。”之后是邪神洛基，“这个到算不上是人了，叫洛基，算是个神仙吧，被人诓了小半辈子，忽然就叛逆了，恨不得统治所有人，喊打喊杀的，偏偏就想要他养母活过来，也是惨。”然后是塞勒，“这个人打小被亲爹拐卖，长大了让人骗，反正就是身世成谜，还贪吃成性，只是他吃的不是别的，是活人脑子，真是想想都心累……”
她一一介绍，最后落到万磁王身上：“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他……跟他对象是相爱相杀，每天都很滋润，然而显然对象很烦他。”
这些都介绍了，唯独尼尔，没有介绍，而尼尔也不需要介绍，他在辛彤她们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了自己的事情——他，没有那个能力帮忙。
他帮不了辛彤跟李素，因为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可是看见了，要下手的时候，他的手总是不够狠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道来对付那些恶人，他做不到。
而能做到的，对辛彤来说，她抓着李素的手，选择了伏地魔。
是啊，当然是伏地魔。
天生的孽种，生下来就不招人喜欢，人人恨，恨人人……这就是为了她们准备的。
辛彤闭了闭眼，用力捏了捏李素的手，说：“就选这个没鼻子的叔叔吧，素素，他……能帮忙。”
李素胆小地点了点头：“素素听辛姨姨的……”
小李素的可怜样儿让辛彤更伤心了，她抱住李素，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王母娘娘安抚了她们一会儿，这才让伏地魔去了解她们的生平——
辛彤被李素叫做“辛姨姨”，但实际上，她们二人却并无半点血缘关系，辛彤是李素家的邻居，二人家距离不过是一个楼门洞的距离，李素家在一楼，有个小院儿，辛彤家也在一楼，与她们家隔着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楼门洞，这家在东边，那家在西边，中间还有一家。
而她们两个一同重生，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毕竟，李素这孩子的死，真的是谁也无法想象的。
谁会想象得到，她是自己亲生母亲给害死的呢？
活生生，虐待致死。
而李素死了之后，一直以来偷偷照顾她但却还是无能为力的辛彤就抑郁爆发，换上了癌症，而这样一来，她们两个就都被王母娘娘带了过来。
王母娘娘说道：“辛彤本该有满百岁的寿命，只因遭遇此时，心性不稳，患了重病，是被吓的，老身怎能让这样的人真的死去呢？就在她没发觉自己有病的时候，把她带来了。”
至于李素……她死时候是六岁，看着只像是三四岁，这就足以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了……现在，她死了十年，十年的时间，她一直一直没有离开，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去……于是，王母娘娘便将她们二人绑定了起来。
“辛彤因为素素的事情，终生未婚，没有孩子，那么素素就给你辛姨姨做女儿好了。”王母牵线，“伏地魔，你可给她们做个假丈夫假爸爸了，你说呢？”
同样经历过被亲生父亲嫌弃，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伏地魔点了头：“我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亲爱的女士，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我该好好的准备准备了……”
“那是自然。”王母赞同。
辛彤紧了紧抱着李素的手臂，也赞同了这个说法。
她四十几岁没结婚没有孩子，就是因为素素……素素的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么多年，她自责又痛苦，愤怒又悲伤……她想自己应该拿着刀去找那个虐杀了素素的女人拼命，然而……那女人几年前出狱之后就消失了……唯独留下的，是素素那暴露在坟墓之外的尸骨……那恶毒的女人，她把素素的小坟包给挖开，将里面的东西都羊到了外面……这是亲妈能做出的事儿吗！
就因为这，辛彤就一病不起……虽然早些时候只是说她是抑郁，可之后，她知道，自己得的病是肝癌。
本以为死就死了……谁想到，竟然获得了再活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要带着同样复活的素素，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那个女人，她能虐杀素素，她能刨了素素的坟，她能远走高飞……那么，她能不能躲开惩罚呢？这真正的，源自于她所做的那些恶事的惩罚！
“绝不放过她。”辛彤看着素素，坚定地说。
李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伤痛，她小声问：“辛姨姨……要是……要是回去的话，我能吃饱饭吗……反正，反正死了是不用吃的……”
李素的话，让辛彤更加心酸，她用自己的面颊贴了贴李素的面颊，小声回答：“我们不吃饭，素素，我们吃馅饼，吃饺子，吃馄饨……吃肉，吃很多很多肉！”
第60章 六十
六十一碗红烧肉（一）
辛彤抱着李素，带着伏地魔这个没有鼻子的男人回到了世界上，到了世界，伏地魔即刻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是黑发黑眼，虽然五官深邃了点儿，但是要乔装成华夏人也是并不突兀的，毕竟华夏人之中民族众多，长成什么样的都有，最多被认为是某某族的而已，所以他们看似一家三口的人在路上走也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顶多觉得小女儿没有遗传到父亲的美貌而已。
诚然，伏地魔是美貌的，只可惜他的美貌在华夏还不至于像是在腐国那样给他带来些许的利益或者麻烦，毕竟华夏人也十分的矜持，就算是看见真的美得冒泡的人了也会矜持的不去打扰，静静欣赏的居多，冲过去求交往的不多，当然，在发达地区求交往的要多一点，而如果人家拖家带口，正常的华夏人是少有过去求交往的，当人了，不排除不正常的人。
伏地魔此刻名字改了叫莫谛福，是个很玄妙的名字，配合他更为玄妙的巫师身份以及魔法，再加上他的颜值加分，真是牛逼闪闪，瞬间升华。
他此刻在的地方是个比较西北的地方，遥远，荒凉，但并不宁静。
不宁静的，不是这里呼啸的狂风也不是这里翻卷的黄沙，而是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心。
莫谛福在这里置办了最贵的豪宅豪车，花钱给辛彤跟李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辛彤的名字就叫辛彤，而李素，则对外宣称叫莫离素，这名字听着也是古意盎然，颇有趣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莫谛福是个多么有文采的高人，然而，他只是个子高，对于学问，说真的，并不高端到哪里去。
并不高端的莫谛福先生将暂时属于他的孩子跟妻子安排妥当之后就出门转悠开了。
他要知道，那个恶毒的会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她在哪里，做什么，长得怎样……他需要搜集情报。
辛彤并不适合现在出面。
她与那个女人是认识的，如果她带着素素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的话，很容易被认出来……那么，这事儿就太不好玩了。
素素死了十几年了呢……十几年了，素素的哥哥也已经长成大人了……想到这里，辛彤就有一种诡异的快慰之感——那个恶毒的小崽子跟他妈妈有样学样，打小儿就不友爱，对自己亲妹妹也是坏得很，她给素素吃一口饭被他见到都会大嚎大叫地区喊那个毒妇……也是太随根儿了。
随着他们老云家的根儿，坏根儿！
唯独素素，没遗传到那些坏形状，大约是打小儿她就被剥离在那个诡异的恶毒的家庭之外的缘故。
辛彤给莫谛福看过那个毒妇的照片，还有……她那个已经年满二十的儿子的照片。
这么多年，辛彤都不曾忘记他们……她不曾忘记，就使得自己的身体被忽略了，然后，倒了霉，差点死。好在，她差点死，又寻回了她的素素。
莫谛福带着辛彤给的照片，在这座叫做沙寮的小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沙寮很小，打个车，十块钱绕城转两圈，莫谛福就这样打着车乱绕着，给出租车司机五十块，让他绕遍了整个沙寮城，也终于，在一处低矮的平房区找到了照片里的女人，也就是素素的亲妈，云胭脂。
云胭脂的父母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也就说明他们大约还是比较有情调的。而有情调的人，在云胭脂小的时候则是很艰难的，他们的艰难转化成了痛苦，加诸在云胭脂的身上，于是，云胭脂的性格本身就十分的与众不同……她的这份与众不同，放到现在，就该是属于心理医生需要头疼的范畴了，可却是万万达不到变态精神病的地步，也是可怜可惜。
然而，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说法，在云胭脂的身上真的是成立得不能更成立了，何况，她的性格脾气，所作所为，大约还不如那变态精神病之中的十之七八呢。
毕竟，莫谛福的亲妈也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人，但是临死的时候，她还是求人收留他而不是要活生生掐死他……作为母亲，为孩子的生存而操心劳力是最基本的；其次是为孩子的生活而操心劳力；最后是为孩子的未来操心劳力，而连第一项都不做的母亲，并不是母亲。
这位云胭脂就是连第一项都不去做的人。
莫谛福看着她，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这十几年过去了，她还在监牢里度过了七年，可是这么些年也没让云胭脂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她还是那一副刻薄恶毒的样子，一张脸上，肉都是横着长的，一如她的那颗心。
“妈！”一个雷鸣般的叫声响了起来，云胭脂回头，带着一肚子的炮仗回道：“叫什么叫，没给你叫掉魂儿了！”
“掉魂儿了你就招魂儿呗！”叫唤云胭脂的人从低矮的平房里走了出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光着个膀子，穿着一条大花裤衩，脑袋上的头发还秃叽叽的，嘴里叼着一跟牙签，显得无比的颓废。
“妈，我衣服放哪儿了？”小伙子问。
“我知道你放哪儿了？你昨天怎么回来的？”云胭脂瞪着小伙子，随手甩了毛巾给他，“行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去上班吧。”
莫谛福知道，这小伙子就是云胭脂的儿子，素素的哥哥，李博了。
李博，那可是被家里寄予厚望的男孩儿，与李素完全不同。
当然，又或者，李博的出生备受期待，可是李素却是出生在不受期待的时候，且一出生就因为超生而被罚款……家里的一切罪责，都由李素承担了起来，即使她刚刚出生，却已经成了她母亲云胭脂眼里的扫把星，她父亲李同达眼里的赔钱货……这实在是与性别无关，单单是她的出生就带着罪责。
只可惜，她求着谁非要让他们夫妻把她生出来了？
伏地魔摸了摸自己那张写着莫谛福名字的身份证，冷冷地笑了一声，告诉司机：“师傅，去丽湖苑。”
丽湖苑，沙寮城里唯一的一个公园小区，属于是全市最富豪的居住所，一大片区域都是别墅，里面又是花花草草的，远远看去，美不胜收。
司机把车开了回去，伏地魔下了车，付了车钱，告诉司机明天一早再来一趟，带他走全这座城市。
第二天，司机果然来了，还在前面开路，而伏地魔则在后面开着跑车，载着辛彤跟素素，再次顺着昨天的路线走了一圈。
这一圈，躲起来的辛彤跟素素也看到了云胭脂。
这女人如昨天一般无二地跟她儿子说话，不过……这一天，她儿子李博却因她说上班的事情而怒了。
李博摔掉身上的毛巾：“别提那个破网吧，我辞职了，老子不干了！别再提啊！再提我揍你！”
云胭脂一愣，忙问：“你……你怎么辞职了？这是第……”
“第几次？”李博冲她挥了挥拳头，“我说过我要揍你没？别特么的装贤妻良母了，知道不？你是什么样我还不清楚了？别忘了，你欠了我七年，七年！还有，我小时候被人嘲笑，说我有个进过局子的妈，你知道对我有多大影响吗？
“我没当成博士都是你的错！还有脸跟我说话？去把碗洗了，还有，我那堆脏衣服，都洗了，洗干净点儿啊！”
李博说着，套上一件背心，转身出了胡同。
他一走出来，就见停在胡同外的那一辆跑车——敞篷，红色，看不懂的标志，上面没有花哨的装饰，唯独里面坐着的人，穿着实在是太光鲜亮丽了……李博发誓，他这辈子就没见过穿这么好的人！
也不怪李博惊讶。他一个小地方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小伙子，这一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人就是小时候老去他家的警察叔叔们了，而警察叔叔们的关心永远是对着他那个小贱货妹妹的，这也让李博打小就心理扭曲——孩子们总有些想要人关注的心理，而李博每次见家里来了陌生人也想要获得关注……只可惜，家里父母的关注给了他之后，外面来人的关注就都给了他的妹妹李素……这也是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恨那个小姑娘的缘故。
即使是二十岁了，李博也还是恨着那个被他亲妈杀了的妹妹。
虽然说李博不该这样，可惜，他有一对脑筋不正常的爹妈——正如辛彤所说，人呐，他随根儿。
根儿是什么？是可以穿的外在也是本不可以穿的外在，是根本，是精神，是能力，是习惯，也是长相身高等外貌体征——李博，就是个随根儿的人。
理论上来说，外貌体征能随了爹妈，属于基因问题，不可抗力，可是那内在的能力啊习惯啊精神啊之类虚无缥缈的，本该是不随长辈的，但架不住这孩子是大人教的啊。言传身教，随了爹妈，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李博，就这样随了他那不正常的爹妈，小小年纪就妒忌那个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挨打的妹妹不说，即便是妹妹死了，他也记得她的不好。
一如云胭脂，入狱七年，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死去的女儿扒出来，弃尸荒野，要她遭日晒雨淋，死也不得安生！
第61章 六十一
六十一一碗红烧肉（二）
李博就是在他们家胡同口看见了那一家三口的。
一家三口啊……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都没有他们用的东西好，那男主人手腕上戴着金表，头发飘逸非常，身上的西装都闪闪发光，还有袖子上的扣子也像是金子的……啧啧，真的是有钱人的派头。
女主人那也是一身的珠光宝气，衣服穿得就跟电视里的那些贵妇人似的，头发盘得特别好看，上面卡着还缀着很多宝石的发卡……简直不能更亮眼。
只是那孩子看起来特别瘦，还有点儿眼熟……不过人家穿着精精神神的连衣裙，就像是公主一样，头顶上还戴着王冠呢……真是不能理解的好看啊！
李博吸溜一口唾沫，觉得自己眼前亮闪闪的，那都是一堆一堆的软妹币。
这来钱的道儿就在眼前，他那老妈子非要他去上班，也真是太烦人了，简直不可理喻！
想着，李博就趿拉着拖鞋，蹭到了眼前那有钱一家人的面前了：“哎！到这儿来参观啊？需要有人带路不？这沙竂城里就没有我李博不熟悉的地方，我在这儿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什么人都认识什么地方都知道！”
他这毛遂自荐的有意思极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唯独李博，他就能这么做。
要说也真是不怨他。
李博这人十岁上亲妈就给关进监狱了，他亲爹又在外打工，跟另外的女人临时搭伙过日子，谁也没时间管他，于是，腆着脸去跟人套近乎就成了他的看家本领，看人认款爷也成了他的保命手段。只是他认识的款爷段位也就是那种挂着个大金链子的段位，是断断看不到那种开个兰博基尼啃十块钱羊肉串的真土豪的。
也正是为了迎合他的品味，伏地魔他们才穿得牛逼闪闪，好像是奥斯卡小金人一般无二。
这样的闪亮土豪，李博当然不可能放过，同样不想放过的是出租车司机，于是，李博就跟出租车司机打了一架，打得不是很厉害，但足以让辛彤打电话报警了。
警车呼啸而来，声音震颤了在平房里干活的云胭脂，她一个哆嗦，丢掉了手里正在洗的衣服，两条腿打着飘儿的就踉跄出了胡同，正看见警察们把李博带走……
“不要啊！”云胭脂尖叫着扑过去，开始嚎啕：“你们可不能啊！不能带走我儿子啊！我儿子乖巧听话啊……你们真是杀千刀的要祸害死我了啊不要我活了啊老天爷呀——”她死命拽着警察的裤脚，好像是警察做了多大的错事对不起她一样，“我的老天爷啊这帮狗腿子要把我的命根子带走啊，我家小儿子才二十啊，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啊——我的老天爷啊我也不活啦——”
她大哭着，就要去撞警察，可是伏地魔怎么可能会让他去撞呢？
不仅伏地魔不会，辛彤也不会。
辛彤当然不会暴露出自己就是原本的那个辛彤的意思，毕竟她现在看起来比原来的自己要年轻十好几岁呢，就算是云胭脂认识辛彤，却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个跟辛彤长得一样的女人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邻居辛彤……但是，长得像就是有好处啊。
辛彤抱着素素，施施然下了车，走到云胭脂的面前，柔声道：“这位阿姨，您这样哭是不好的，对身体不好……而且本来就是您儿子跟这位师傅打了起来……所以只是去警局调查一下，您不要哭了……”
“要你个小……”云胭脂刚要骂，一抬头，看清了眼前人，整个人就顿时凝滞了，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
眼前的两个人，像极了十几年前的辛彤跟李素。
云胭脂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声呼唤：“好妈妈，素素饿，要吃饭……”
好妈妈，素素饿，要吃饭……
素素饿，要吃饭……
“啊——”这做了许多恶事的毒妇终于受不住了，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辛彤看向伏地魔，伏地魔点了点头。这下子，他们终于算是找到了能与云胭脂扯上关系的突破口了……是啊，云胭脂跟李博，还有他们家那个李同达，他们三个人虽然是生活在最底层，贫穷痛苦……却并不好与之交往，不好与之有交集就不容易实现他们的伟大抱负，但是现在，云胭脂自己就把机会送到他们面前了，真是太懂事儿了。
且不说云胭脂到底有多“懂事”，大家七手八脚的，该把人带去警局的就带去警局，该把人放到医院的就放到医院，还专门找了人做证明打证实，说明了云胭脂欠了辛彤一家三口的医药费，这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云胭脂一倒就倒下了一天半。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悠悠转醒，身边陪着的，是她的丈夫李同达。
李同达在云胭脂出事之后就即刻找了个女人搭伙，过上了日子，但是过的时间并不长……这男人啊，也都愿意有个自小接脚的原配，再在外面有一加强排的女人，环肥燕瘦，丑好不论，可以玩儿着，等老了老了，再回到原配那里去，有儿子儿媳孝顺，有老婆陪着，三口人伺候他一个，那才叫神仙般的日子呐！
李同达也是如此。
于是，等云胭脂出狱了，他也就断了外面的女人，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当然了，自然还是会出去，往哪儿打着按摩院啦洗头店啊洗脚城之类的名牌却挂着粉红色的帘子，外面一看，红彤彤特暧昧的那种地方钻——可那毕竟只是男人一时花心啊，他也不觉得啥。
只一点，云胭脂出事了，他是必然要回来的。
何况儿子还给拘留了二十四小时呢。
李同达有些心酸：“唉……是不是当年没那事儿了，就没这些毛病了呢？”
云胭脂本来就吓得有些头皮发麻，听他这么一说，脸就撂了下来：“你放屁去吧！没那事儿？就你在家的时候打得比我狠呢，怎么没见你那时候还会叹气啊？姓李的，你要么就好好过，要么就滚！儿子是我的。”
见她撒泼，李同达也只好噤声，委委屈屈的，好像这世间的男人都是这般忍让着女人，而女人偏偏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生物似的。
若是王母娘娘见了，定然要大声嘲笑起李同达来的，只是她没见着，又或者她见着了，也嘲笑了，就是没当面罢了。
但不管王母娘娘如何，云胭脂住院这钱是别人家给垫付的，她也必须还钱。
垫付住院费的人，也就在这时候，走进了病房。
“李家大婶啊，你这一晕啊，多亏了莫先生跟莫太太帮你，还不跟人家说谢谢！”居委会的主任是新来的，一个只有二十六岁的小姑娘，青春靓丽的，大学毕业。
“啊……啊！”云胭脂刚要感谢，一抬头，又看见了辛彤，两眼一翻，险些再次晕倒——好在身边有大夫，即刻给她上了护理，又是捶打胸口又是掐捏人中的，一下子就把云胭脂给弄清醒了，睁开眼，死死盯着辛彤。
辛彤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偏偏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张脸蛋上，带着温柔的笑，轻声问：“这位阿姨，你真的没事吧？”
云胭脂张了张嘴，又没法发声了。
伏地魔斜着眼看了一眼居委会主任：“那么，请问我们垫付的医药费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们？”
他这一句话，就把居委会主任给噎住了。同时噎住的，还有李同达。
鉴于这位莫谛福先生衣着打扮很土豪，开的车很土豪，整个人就是个土豪……所以，居委会主任跟李同达也说了，想要让对方帮忙出钱，就不还钱了，他们多跟人家说说好话，大不了以后当亲戚走动。
悲剧的是，好话还没出口，人家就问什么时候还钱。
平房区住着的人家，家里条件都不怎么好，居委会主任的工作开展不大顺利，所以这主任是打算摆平这件事之后显得自己更有能力一些，只是她的能力实在是与人家莫大款一家毫无关系，人家也不必为她岌岌可危的地位埋单，因而，她这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云胭脂是个真真正正的死鱼眼珠子，一听对方要钱，顿时就又哭开了：“我哪儿有钱啊！我们哪儿有钱啊！我们可不住院了吧，赶紧走吧，老李啊，小付啊，我是个累赘啊，这老天爷啊也不让我活啊，我可怎么办才好呀我的妈妈呀，我可不能让人家瞧不起哦——谁让人家有钱，我们穷啊，穷人该死哦……”
她这一哭闹，引来一群人围观。
李彤期期艾艾地抽泣了起来：“我们……跟我们也没有关系啊，就是看到这位大妈倒在地上，我们帮忙垫付了医药费……怎么就这样啊……怎么就这样啊……”
她这一哭，旁边人跟着议论纷纷。
但是伏地魔却很强硬：“这里有你住院的单据，一切证明都已经存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还钱给我打电话，不还钱的话，我们法庭上见！”
他撂下这话拉着李彤就走。
身后还传来云胭脂的大哭声：“哎呀真是越有钱就越抠，越抠就越有钱啊……”
双方掐架走了一方，其他人有觉得无趣的，转身走了，而觉得有意思的还留着，眼珠儿不错地看着居委会主任。
第62章 六十二
六十二一碗红烧肉（三）
居委会主任被盯得有些发懵，半天，才尴尬一笑，缓过了神儿，冲着左右点了点头，抓起了小包匆匆离去。
这也不是她的错，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也许是几年来的居委会生活磨掉了她的朝气，反而，把那邻里间的大妈的那点儿本领学得个十成十。
邻里大妈的看家本领之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居委会主任也是如此，她看着热闹也没嫌事儿大，甚至不知道对方都是谁呢，就要求人家帮忙结算医药费，还觉得自己听神圣的，特别有理。
只可惜，这居委会大妈的本事就算是她学会了百分之一千也没多大用处，毕竟“大妈技巧”须得是面对那些不大好意思与之细细清算的人才算有用处，否则，真的是毫无用武之地。
于是，这位小主任不得不退缩，把问题丢给了李同达以及云胭脂二人，至于他们的儿子李博，那小作妖的货刚出警局就卷了家里的钱出门，也不打算跟着这没用的爹妈过日子……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找个人帮帮他，给他钱是最好的，而不是去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一如他的那老爹一般，只把自己的一切都捐赠给了他那作死的妈。
“该怎么办才好啊？”李博丢下烟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哎！哎！那……”
他刚冒出了一点儿想要干坏事儿的苗头，就看见那引发他们家出事儿的一家三口招摇过市，这李博哪儿能放过啊，急匆匆就扑了过去：“让我好找！我说你们这说走就走也太不厚道了！我妈住院呢，我还出了事儿，你们竟然说走就走啊！？”
李博这话，顿时引发了一群人围观。
这世上把大妈看家本领学得有精髓的人真的不在少数，最重要的本领之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即刻就点亮了光环，顿时十个八个的人就围了过来，虽然没靠近可也不算远，大家大约能有个五六米的距离，远远张望着。
说道围观的有效距离真的是有学问的，太近了，人家打起来溅了一身血；太远了，有话说话的时候听不到内容跟不上群众的八卦能力，因此，五六米是最好的距离，三四米的距离大约在被围观者不具有武力值的时候是很有意思的，而再近了，就容易出事儿。
所以这顿时，李博跟伏地魔他们三人就被围入圈中。
李博一见有人围观，顿时又开始抢白上了：“要不是你们昨天让我带路，我会跟你们家的司机打起来吗？本来就是他的不对，让我带路也不是说我就抢了他的饭碗似的，结果把我闹进了局子蹲了一晚上——就说警察叔叔都是明事理的人，今天一大早就让我回家了……谁知道我妈竟然给你们碰倒了，还住院了！你们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我要不是刚看见了你们，还不一定给你们逃了呢！”
李博这一顿抢白让围观群众都一愣愣的。
要说这话跟他现在的做法都听没有逻辑的，就跟那些人贩子路上抓着个女孩子就大喊说这是我老婆差不离。可是虽然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然而大家也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不嫌事儿大。
且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真闹了起来，大家都愿意看它往下发展。
伏地魔听了李博这么一闹，他本来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辛彤，一脸的伤感：“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母亲垫付的医药费就不还了？昨天她晕倒的原因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她一抬头看见我跟素素就会晕倒……”
她话没说完，李博也蓦地睁大了双眼。
素素，就跟在辛彤身边，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博。
她小声问：“哥哥……哥哥……你想吃肉吗？”
李博往后直退。
素素又问：“哥哥……素素想吃肉……素素就只吃一点点……一点点……都是哥哥的，哥哥别……”
“啊——”还没等素素说完，李博就撒丫子跑了，仿佛身后追着他的，是恶鬼。
他这样一跑，旁边围观的人就觉得无趣，也各自散了。唯独几个小姑娘，神叨叨的，在那里嘀嘀咕咕。
倒是素素跟辛彤很清楚李博到底为什么会跑。
十岁的时候，人已经记事儿了，而李博也是如此，他十岁的时候已经急得自己的妹妹素素了。他记得她长得瘦骨嶙峋，一张脸上除了眼睛也看不出来别的什么了，他还记得她想要吃饱，每次端着她的那小饭碗会蹭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好哥哥那是肉吗”，他更记得她穿得破衣烂衫，从来没有干净过的时候不说，还管不住自己的大小便，所以她一年四季的衣裤都是自己洗的，洗得也不干净……
而他最害怕的，就是她临死前偷吃油渣这件事。
她偷偷的，把做红烧肉剃下来的肥肉熬油剩下的油渣捏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那油香味儿大约是冲到了她的脑门子上，让她闭着眼睛砸吧砸吧嘴……
再然后，她就被他们的亲妈，云胭脂，揪着头发夹着身体，狠命掰开了嘴，将那一锅热油，用大勺舀了，灌进了嘴里……滋啦——
李博当时就在厨房门口。
他嘴里还嚼着尚未出锅的红烧肉。
耳朵里听到的，就是他那个一直以来都跟他地位完全不一样的妹妹被烫伤的声音……那是从她的喉咙里，心脏里，胃里……从她的体内传来的声音。
所以当那个小女孩，虽然穿着新衣服，打扮得很漂亮，收拾得特干净的小女孩，当她说道：“哥哥你要吃肉吗……”的时候，李博跑了，吓跑了。
就跟后面有恶鬼在追他一样。
他不能不跑。
他怕死了。
他记得另一个素素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更记得……记得是自己告诉了他妈云胭脂，说那个小贱=人在偷吃。
越想，李博就越觉得害怕。
毕竟现在这个人家的“素素”与他那个妹妹是不一样的，别说吃肉，就算是吃山珍海味，吃燕窝鲍翅都该是正常的吧……可是她竟然这么跟他说话……这么说话，不就是说中邪了？！
想到了中邪，李博一哆嗦。
事实上旁人若是遇到了这种事顶多是一笑了之，可谁让是李博遇到了呢。有句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还有那种，自信是神鬼怕恶人，身上带着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叫是与不做亏心事的人一般无二，不怕那些因果报应。可是李博不行啊，别说李博不行，就算是云胭脂也不行。
他们母子俩是害死了素素，还都觉得自己没错。一个觉得那是自己生的自己养的，打不死就打，打死了就算了，还能给她判刑，真是太没道理，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另一个觉得他又没下手也没动手，就是平时欺负两下，在外面遇到人跟他唧唧歪歪了，他就回家打打妹妹，也没往死里打，有事儿没事儿告个状之类，大约也不算什么大错，她死了与他是万万没有关系的。
可是，这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心理安慰而已。
他们的心理安慰不是因为内疚，而是觉得恐惧……不然，云胭脂也不会去扒开素素的坟，让她死都不得安生。
不然，李博也不会越来越闹，总跟云胭脂耍横，自以为这是给素素报仇。
母子二人一般的人品，叫人佩服无比。
而素素，此刻却坐在伏地魔的怀里，从辛彤的叉子上咬走一块小牛排。
这一家三口虽然是临时的，可是，他们看起来其乐融融，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这样的美。
然而，小报记者却不会心存着不破坏的意思，她匆匆跑过去，端起了纸笔，要做个采访。
“您就是莫谛福先生吧，您好您好，我是凉州夜报的记者，赵敏，头两天发生的那件事还没有结果，莫先生，请您跟我谈谈好吗？”赵敏冲过去，打算将出租车司机给她的线索好好整理一番，“您一家人是刚到的沙竂城？”
伏地魔点了点头。
辛彤忙开口：“赵记者，你是要谈那个……那个住院的阿姨的事情吧？”
赵敏脸上一尴尬，忙点头。
辛彤笑了笑，问道：“这有什么事儿啊，云阿姨的儿子忽然冲出来说要给我们带路，让我们认识认识沙竂城，但是我们之前请了出租车司机刘师傅帮忙带路，刘师傅就出来跟云阿姨的儿子说这件事，云阿姨的儿子脾气似乎不大好，没等刘师傅说完就跟他打了起来，两个人打架了，我们自然就要报警啊！”
赵敏一噎。
这边打架，除非是真的出了事儿，又或者是专门陷害，还真的是少有报警的。
谁会去报警呢，小题大做不是？
辛彤继续说：“警察来了之后就要他们带走，这时候云阿姨冲过来，大喊着说警察不给她活路，还说她要死了，老天爷逼迫她什么的……喊了好多，又哭又闹的，然后我就去劝她啊……可谁知道……”
赵敏眼睛一亮。
“谁知道云阿姨抬起头看见我跟素素，登时就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我觉得这可能是有些什么疾病吧，比如脑血栓，脑中风，心脏病之类的……你知道的，她之前比较激动……”辛彤说得很无奈，“我们就帮忙垫付了医药费，可是……似乎他们家不想还钱了呢。”
第63章 六十三
六十三一碗红烧肉（四）
采访并不是十分顺利，毕竟赵敏想要的是那种为富不仁的新闻，可碰到了正主儿，这边采访的出来的东西跟那边采访的出来的内容碰到一起，她整个人的三观都不好了。
莫家说得很正常，毕竟让人家给出了医药费还不还钱这事儿说到哪儿都不大合适，事情又不是人家惹出来的，总归是李家的儿子自己闹腾。
而李家则说，他们莫家有钱啊，有钱人给他们花个医药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凭什么让他们还钱？
不管怎么说，赵敏还是把新闻发了出去。
标题很特别——“富商垫付医药费，转头却要穷人还钱，人间温情不存”——写得是叫一个煽情啊，可是内容却报道得十分正常，只是把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放在报纸上，显得特别扎眼。
同样扎眼的，还有云胭脂这个人。
她在医院里被各种指指点点就算了，还没走出医院门口，就被护士拦住了去路。
毕竟，垫付的医药费只是一部分，而剩余的部分，云胭脂怎么可能给交上呢？她登时就眼睛往上一翻，险些再次厥过去，那账单上的钱也不多，一千七百块，可是云胭脂哪儿有这个钱啊，就算有这个钱她也不打算交啊——明明有有钱人，凭什么让她破费？
心里不爽，她自然就要闹。
曾经她若是不爽了可以打闺女出气，结果闺女死了，她还进去了七年。
现在她不爽了，可惜，能供她出气的人没了，所以她也就只能闹，非要闹着医院给莫谛福打电话不可。
电话打了过去，莫谛福显然并不会过去给她交钱，挂上电话，辛彤冷冷一笑：“以前她还不是这样的呢。”
伏地魔挑了挑眉。
“以前她因为男人在南方打工，就算她因为超生而丢了工作可她家里还算过得去。不过……她就算家里不穷可也不肯给小素素一口吃的……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当妈的怎么这么心狠呢，一定是家里穷不想给孩子吃……我就给素素口吃的，结果第二天就看见素素被那女的打的，浑身是伤……”辛彤说着，眼里泛出恨意，“这当妈的这么狠的心，只是因为自己不高兴就要把脾撒在孩子身上的比比皆是，可是她这不是撒气，是单纯的发泄。”
正常的父母几乎都有过拿孩子出气的时候，只不过大都是一两次，反应过来了心里多怀愧疚，会给孩子买好东西来弥补——尽管这样伤害也还是造成了，可毕竟亲生的，时间久了，忘记了的居多，不忘记的这种事也难以成为隔阂。
然而不正常的父母就与之不同了，他们那孩子撒气、发泄这都不是事儿，还不把孩子当人，以为那就是自己的物件儿，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真的是心比手都黑。
辛彤说的，就是云胭脂。
伏地魔点了点头，决定再去找一找云胭脂的麻烦，但是辛彤却拦住了他。
她笑道：“不用你出面也不用你担心，伏地魔先生，你难道不知道吗，全华夏的人都在找云胭脂，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而现在，她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云胭脂这名字，怎么说也不是常见名，赵敏那个记者虽然脑筋不大好，三观有些问题，可不代表她没用处……那报道里，云胭脂的名字赫然在目，报纸虽然只是凉州省的报纸，可当年那事儿发生的时候，就在凉州省的隔壁，甘泉省……有心之人，总能顺藤摸瓜的。
伏地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辛彤则抱着素素拿着报纸，一路坐车，晃悠回了甘泉省的佳酿市。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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