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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14 作者:live稚儿顾懿

    正文 第4节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14 作者:live稚儿顾懿

    第4节

    俄耳虽然很贴心,把家里的事情照顾得妥妥帖帖,但他们的存在依然跳出了正常人可以接受的范畴。俄耳也说过了,他们只是离家出走,早晚是要回去的。而且他们要去的地方那种更不是他可以涉足。

    所以他可以暂时收留俄耳特洛斯,但还是希望他们能离开诊所,让他回复之前安静正常的生活,虽然最近在营业方面越来越不正常了……

    秋冬季节的转变似乎令动物们也不好过,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骆赛看到街口的动物医院似乎生意都快爆满了。不过这些都跟骆赛这个小动物诊所一点关系都没有,在民宅中不起眼的小诊所依然处於冰河时期。而且奇怪的是最近连出诊的次数都大幅减少,以前还有一两单别的医院因为太远或者利润不高而拒绝上门诊疗而落到他头上的病例,现在简直是一次都没有了。

    骆赛捡起坏掉的书,正准备拿去丢,忽然听到了走廊的地方响起了青年恶劣到了极点的声音:“都说医生不出诊!不要再打电话来!!”

    骆赛愣了一下,快步过去,看到正好把电话狠狠甩上的青年,脆弱的电话机险些被砸碎,特洛斯显然是没料到骆赛会这麽快回来,撞个正著地听到他的话而露出了一丁丁被抓包的愕然,可随即就毫不在意地撇开脸去。

    “特洛斯,你这样太过分了!!”难怪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差,没想到是特洛斯在搞鬼,原先以为他也就瞪一下客人,顶多是眼神态度差点也就算了,可像这种恶劣拒绝,谁还愿意来光顾他的动物诊所?

    然而青年不但没有一点反省,甚至连解释一下的意思都懒得,抬脚就走人。

    骆赛愤怒了。

    “特洛斯!你给我站住!!”

    青年倒是站住了,低头看著怒气冲冲追上来的骆赛,一副“你能把我怎麽样吧”屌极了的表情。

    “你刚才干了什麽?”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

    “为什麽要这麽做?”

    “不为什麽,我高兴,不行啊?”

    “不行!!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喋喋不休的追问让特洛斯很不耐烦,他扒了扒头上刚睡醒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哼了哼:“我就是不耐烦那些家夥天天在这里吵吵嚷嚷,烦死了!要在以前我一口就得把它们咬死,不让它们来找死,那是我大发善心!”

    “我这里是动物诊所,病宠也不是人,治疗的时候抗拒或者感到不舒服会叫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你别再给我捣乱!!”

    “嗤──”

    他的态度彻底把骆赛激怒了:“听好了,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就得乖乖听话!”

    “谁愿意待在这种破地方?!”特洛斯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咆哮著怒吼,对於骆赛的威胁和警告,他完全无法接受,怒气像黑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上丝丝彪出来,比骆赛要高大壮健的身体凌驾在骆医生之上,带著威胁地俯视对方,那双幽绿的眼睛让骆赛骤然想起了那天在街角的黑暗中闪烁的兽眼,更想起了突然袭击了他掐在喉咙上像要杀人般可怕力量。

    骆赛内心一阵惊悚,他怎麽就忘了面前这个青年可不是什麽双重人格的人类,而是实实在在的妖兽,来自地狱的妖兽!!有毒的獠牙能够轻易地把他杀死,然後用爪子撕碎了吃下肚子里去!就算以後他的尸体残骸被发现,那也顶多是欧洲小国发生的一起受害者是华人的劫杀案,这种事平时多去了,根本连在老妈那边上报纸的机会都没有……

    可骆医生的小身板虽然在国外的壮汉中看上去弱不禁风了点,但他的意志是强大的,事实上孤身在外国求学谋生那麽些年,能够在异国他乡一个小镇上弄出一个动物诊所,并在没什麽人光顾的情况下支撑下来,他绝对拥有蟑螂级的意志力。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妥协,对待犬只可不能只宠著护著,及时并严厉的斥责有时是必须的,未经训练又溺爱过深的犬只往往会变成无法管束的顽固。

    所以他今天必须让这头两颗脑袋的狗明白,这个家的主人是谁:“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不再捣乱地留下来,二,离开这里到容许你捣乱的地方去。”

    特洛斯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猛,好像随时要把他咬死似的,牙齿嘎吱嘎吱地磨砺,发出糁人的声音。

    骆赛并没有退缩,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用身体的语言表达了自己毫不动摇的意志。

    在那一瞬间,特洛斯凶戾的眼神泄露出了对陌生的相处方式的迷惘,然後闪过一丝服从的示弱,不过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来,马上对自己刚才一时间的软弱感到羞恼,愤怒的青年直接推开了骆赛,一声不吭地转身大步离开,甩门走人。

    ————

    玻璃门颤抖不已,险些在巨大的碰撞力量下直接震碎掉。

    骆赛觉得他的小心脏也跟那个玻璃门差不多的状态了。在发飙的地狱凶犬面前能保持镇定就不错了,等青年走掉之後,他就觉著腿肚子就像中学的时候被迫跑了一千米的长跑般直发软。

    於是他摊上了沙发的位置,按住了!咚!咚作著激烈运动的小心脏,随著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是的,是安静。

    厨房没有了俄耳在厨房里切菜或者摆弄厨具的声响,走廊没有了特洛斯粗暴的脚步声,屋子回复到了没有那个突如其来的青年的以前,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的安静。

    虽然他并不是故意把特洛斯赶走,可他也多少有考虑过这个可能。那麽……

    被气跑的俄耳特洛斯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吧?

    以特洛斯那种高傲的个性,要他乖乖低头服从那估计是天方夜谭,而俄耳的话,以他的能耐要在找一个地方暂住应该也不是问题,也许还不需要做那麽多的家事杂物。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因为摆脱了一头怪物而感到庆幸的感觉。

    俄耳特洛斯虽然有些反复无常,好的时候让人高兴喜欢,捣乱的时候让人神经崩溃,但不可否认他的存在驱赶了一直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一种名叫寂寞的精灵。

    就像所有因为各种的原因而被送走的宠物,即使它们离开了主人,却依然在主人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他现在坐著的沙发,俄耳特洛斯一直都睡在这里,不算宽敞的沙发对於身形高大的青年来说有点难以伸展,睡著睡著很容易就会变回了野兽的形状,所以有时比他早起一些的骆赛就会在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一只两颗脑袋的杜宾犬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沙发毕竟太小了点,两颗脑袋并排躺就太挤了,其中一颗霸道地占据了沙发上的地盘,另一颗则只能躺在沙发边缘的位置,偶尔稍微一动就往地板上磕,不过脖子下的身体连在一起让它怎麽也掉不下去,於是稍微惊醒过来,模模糊糊地又蹭了回去。

    每次看到这种情形,骆赛都忍不住捂住嘴巴偷笑,并且仔细考虑过是不是有空去旧货跳蚤市场去淘张沙发床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呜呜呜呜呜……他才不会打算如果再半小时离家出走的狗狗还不回来的话就马上出去找啦……

    骆医生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将抱在怀里那个沾了俄耳特洛斯味道的靠枕使劲蹂躏一通,然後瞪著墙壁上的锺的指针,觉得这半个小时怎麽就那麽难过去呢?

    算了!

    骆赛一把将那个靠枕甩开,特洛斯这麽闹脾气的跑了,俄耳醒过来之後是要为难的,还是赶紧把生气离家的狗狗给找回来吧!

    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拿了钥匙骆赛推门出了院子,黄昏的时间让这个偏僻的角落显得更寂静,夕阳的昏黄从老旧的屋子间的缝隙中射下来,日与夜的交替,似乎为异界敞开一条门缝,让一切不可能发生在这个短暂的时间段里发生。

    骆赛闻到了一种腐烂的气味,不由皱起了眉头。

    动物医院有时是需要负责进行动物遗体的处理,病死的宠物尸体携带了多种病菌,特别是一些人畜共染的疫病,死亡之後如果随意丢弃或者掩埋可能会造成病菌的传播和污染,因此必须经过无害化处理,否则会引起公共卫生的安全问题。

    可是雇佣医疗废弃处理公司进行动物尸体处理费用是昂贵的,而且有的时候一些主人宁愿花钱去再买一只新的可爱的宠物,而不愿意支付这笔死掉宠物的处理费用,因此一些并没有死於危险疾病的较小型动物尸体被悄悄地用垃圾袋装了丢弃在垃圾桶里。

    诊所对面的一个死角成为了街口那家宠物医院的“弃尸”地点,当然这也不排除对方对同行的动物诊所示威的意味。

    骆赛已经多次投诉,可碍於没有证据,加上他自己本身也是兽医,去投诉了几次甚至还被怀疑其实那些死畜的尸体是他丢出去嫁祸给别人,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定期地联系医疗废弃处理公司进行处理,这就是为什麽他明明一只动物还没治死过,却收到了一大叠动物尸体处理费用的账单的缘故。

    远远看到那个死角似乎还什麽动物在动,看上去像一只狗的样子,他当然不会以为是俄耳特洛斯,只不过这旧城里还有其他的流浪犬,没准它们饿极了也会乱翻东西,要是吃了那些带病的尸体可不好!

    骆赛连忙跑过去试图驱赶那头不知危险的犬只。

    等他看清楚了黑暗中蠢动的犬只,发觉它的体型非常硕大,弓起的脊背似乎骨瘦嶙峋,浅灰硬毛的背部有一条条垂直的黑色斑纹,看起来有些像鬣狗,可鬣狗却绝对没有这麽大的体型。

    这只动物显然正在翻动黑色的垃圾袋,在它脚边小动物的尸体已经被撕得血肉模糊地极为恶心,“嘎吱嘎吱”嚼碎了骨头的声音显示它颚和牙齿非常有力,而那些腐烂的尸体居然还吃得“啧啧”有声。

    骆赛忍不住退了一小步,这绝不像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动物。

    那只动物的尖耳朵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身後的动静,慢慢地转过身来……

    什麽鬼东西?!

    骆赛头皮发麻地瞪著那只一口一脸血的怪物,散发出邪恶的气息,贼溜溜的眼睛正盯他,显然肉质新鲜的骆医生要比垃圾堆里发臭的动物尸体要更加美味!

    再不逃可就没命了!!

    骆赛当然不会像某些电影主角那样见到怪物首先尖叫软後腿脚发软连滚带爬地逃走,他一声不吭利落地转身撒腿一阵头也不回的飞奔,怪物什麽的当作正常意义上的老虎就好了,该怎麽逃走就怎麽逃走!

    用力关上玻璃门的瞬间,那头怪物也正巧追著扑了上来,“碰──”,挡了个结结实实,看来这个玻璃门在久经俄耳特洛斯甩门考验中坚固程度还是很有保证的。

    外面的怪物瞪著那双可怕的眼睛慢慢打量躲在玻璃门後面的人类,忽然弓起身体缩小了起来,还真变成了一只跟德国牧羊犬差不多大小的鬣狗,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拿著电话正打算报警的骆赛直骂娘,靠啊!他报警的话要怎麽说?!他正被一只卡拉哈里沙漠的鬣狗袭击吗?!

    正考虑要不要撒谎先把警察骗过来再说,忽然外面一阵狂吠的声音,等他打开灯张望出去,就看见在院子里两头动物正激烈地厮打成一团!

    “俄耳特洛斯!!”

    狗狗在安静的时候看上去总是乖巧无害,可当它们露出了兽性的一面时,人们才会发现,犬类体内所流淌著的狼的血统从来没有淡薄过,为了生存而猎杀的本能更没有消失过。

    扭打成一团野兽发出惊人的吠叫声,斗殴与厮打带著兽性的凶猛与狂暴,牙齿、利爪、身体撞击,力量的对撼没有一丝虚假,只有至死方休的凶残。

    怪物鬣狗显然不是发飙的地狱双头犬的对手,虽然一开始还能还击地扒拉一爪子或者咬上一两口,可是对方有两颗脑袋,躲得了这边躲不过那边,其中一颗虽然攻击不多却专挑咽喉要害去咬,令它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避,而另一颗脑袋则是下死力地攻击,一副两败俱伤也要把它往死里拖的彪悍。

    於是鬣狗很快就被咬得血肉模糊,显然虽然它喜欢吃尸体,但并不是什麽力量强大又好争斗的怪物。它用力一下子撞开俄耳特洛斯,一个滚地葫芦退到了一边,夹住尾巴耷拉了脑袋发出示弱的呜咽声。

    双头犬的其中一颗脑袋依然狂暴地吠叫,想要扑上去把它给撕成碎片,不过另一颗却没有动作,昂首的傲然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去告诉你那些食尸鬼同伴,这个小镇是我俄耳特洛斯的地盘,谁敢再走近这里一步,我会让它连地狱都回不去。”

    “呜──”发出怯懦的兽咽,鬣狗飞快地蹿出了院子逃入了黑暗中。

    骆赛连忙打开门:“俄耳特洛斯!”他扑上去像迎接英雄一样抱住了两颗脑袋的大狗,发自内心地用力将他们搂得紧紧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明明是那麽过分的赶走了他们,可他们还愿意回来救他……

    其中一颗脑袋凑近了他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但是没有伸舌头去舔他,温和的声音是属於俄耳的:“别担心,医生,我们会保护你。”

    另一颗脑袋看上去伤得要更重一些,因为在战斗的时候它更积极,也更彪悍,几乎大部分的攻击都由它来承受,所以它的耳朵和脖子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该死的,你怎麽惹上这种难缠的东西?”

    特洛斯不讨喜又暴躁的话现在让骆赛听起来又心疼又愧疚:“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跟我进去吧,你们需要上药和包扎!”他现在真庆幸自己是兽医。

    “医生,特洛斯已经反省了,以後我们会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俄耳转过头去,磕了一下特洛斯,别扭著不肯低头的特洛斯呲了呲牙,最终在俄耳的逼视下凑了过去,伸出舌头在骆赛的脸上舔了几下,表示了答应的示好,然後俄耳小心翼翼并带著试探地问骆赛:“我们……还能留下来吗?”

    俄耳的话让骆赛的小心脏都快彻底软成一滩水了,天啊,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主人啊!

    明天,不,马上,他要去kel cb犬类协会)给俄耳特洛斯登记!让它名正言顺地留在他家里!!

    是夜,连夜准备犬只申报登记材料的骆赛忙碌去了。

    坐在沙发上几乎变成被白色的绷带扎成木乃伊状态的特洛斯抬起了脑袋,凑近很舒服垫在专属坐垫上的俄耳。

    “俄耳,你明知道那些尸体的死亡气息会引来食尸鬼的,干嘛不早点提醒一下医生小心?”

    俄耳只是在脖子的位置有几处抓伤,并不需要扎绷带只是涂了些药水,他正闭著眼睛在打瞌睡,听到特洛斯的问题只是动了动耳朵,没有回答。

    特洛斯似乎还不死心:“还有刚才干嘛放它走,让我把它咬死不更简单吗?”

    俄耳眯著的眼帘微微打开,撩了特洛斯一眼,慵懒地张开长嘴打了个哈欠:“特洛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因为家里有很多老鼠,所以买了一只猫,那个人对猫非常的好,每天给它梳毛、给它最好的照顾,猫为了报答主人把家里的老鼠都抓光了。可是当家里没有了老鼠,猫渐渐失去了用处,主人觉得不再需要它。所以盘子里不再有美味的牛奶,小屋子也变得肮脏。猫想到了一个办法,它不再卖力去捕捉老鼠,甚至放任它们在屋子里偷吃主人的面包,於是主人又想起了猫的重要,盘子里重新装满了牛奶,小屋子也回复了干净清洁。”

    特洛斯沈默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觉得……那家夥不是那种人类。”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说得准呢?”这一刻的俄耳眼睛闪过一丝世故和冷漠,“我们不能冒险,难道你还想回去,然後受那个老太婆摆布?”

    “不想。”特洛斯龇牙。

    “所以,我们没有欺骗,也没有隐瞒,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诡计。事实上单从这点上来看,我们就已经非常不符地狱犬之名。”俄耳重新趴在柔软的靠枕上,“换了刻耳柏洛斯,直接就把人吞掉占窝。”

    “……那好吧。”

    特洛斯想了想,同意了俄耳的说法。

    “反正我们又不喝牛奶,也不需要他帮我们梳毛,我们留下来,保护他,再说最近往这里来的怪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还有,你给我收敛一点,别到处惹麻烦。”

    特洛斯炸毛了:“什麽啊!拒绝那只看到我们就发骚的萨摩不是你吗?!干嘛都赖我!!”

    “不管怎麽说,良好的态度是友好相处的开始。”俄耳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地闭上了眼睛,“如果你表现得友好,我想医生会感到非常的高兴……”

    他的话让特洛斯歪了脑袋,有些明白又有些期待地想了很久很久。

    参考资料备注:

    食尸鬼(ghoul):阿拉伯传说中的怪物,喜欢夜晚到坟墓、旷野或者有死亡气息的地方游荡,以死者的血肉为食,会变化成为食腐的鬣狗。

    後语:事实上……是谁调教了谁啊……

    第9章 《病历记录第九页:纯血统马》

    骆医生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坐到了餐桌边。

    还没到营业时间的诺亚诊所此刻更像是一家普通的家居。

    “医生,早上好!”

    空气中弥漫著浓郁的茶香,高大的青年在桌上摆好了茶具,在白色瓷杯里倒进了颜色非常好看的热茶,那是按照恰当比例拼配了印度茶、锡兰茶、肯尼亚茶的英式早餐,混合的茶水取得各种红茶的精华所在,浓厚的气息使人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为了配合医生的口味,俄耳又在旁边放了一小甕淡奶,让他自行调配口味。

    早餐早已经放在了他的面前,大餐盘里放了烤番茄、煎蛋、热香肠、炸土豆、抹好了黄油的吐司面包,丰富极了。

    嘴里叼了面包慢慢在咬的骆赛显然三魂七魄其中有几个还没来得及远渡重洋地从周公身边回来,眼镜有点滑落地挂在鼻梁,几乎要从鼻尖那掉下去般,没有眼镜的冷光遮掩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医生,你的鼻子……”

    骆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俄耳见他无动於衷,於是稍稍弯下腰伸手在他鼻尖上一抹,修长的手指顶端多了一丁点红色的番茄酱,明白自己心不在焉到几乎把脑袋埋进早餐盘里的好笑状况,骆医生的薄脸皮有些挂不住了。

    “咳咳……嗯,今天早上我要外出看诊。”

    “我知道,医生的出诊箱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门廊的位置。”

    “啊?你怎麽知道?”

    俄耳温和地笑著提醒他:“医生难道忘了昨天接电话的是特洛斯哦!”

    “哦,对……”

    自从上次之後,特洛斯的态度虽然还算不上是和蔼亲切,但至少勉强可以接受。事实上医务人员的冷面孔反而让人觉得更正常,再说让人带宠物来看病的主人更需要的医生而不是前台的接待员。

    “医生,有一件事。”

    “什麽?”

    俄耳边擦著有些油星的手,边坐到桌子的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医生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郊外肯陶洛斯畜牧场工作吧?特洛斯似乎也想跟著去走走,但他不好意思问您是不是愿意带上我们……”

    “啊?这样啊……”

    骆赛有些犹豫,如果是俄耳还好,不但会主动帮他背那个重得要死的出诊箱,还会帮忙按住挣扎的病畜,绝对是一位相当有用的助手,可如果是特洛斯的话,那就绝对是个帮倒忙的家夥,没准还会惹祸弄得他一头烟。

    俄耳见骆赛没马上答应,并没有强求,反而为自己的无理请求感到抱歉:“医生别在意,我们去不去都可以的,其实也就是特洛斯和我都没看到过草原的样子,要知道在地狱那里实在太炎热了,从地底冒出来的火舌能把草根都烧成灰。”

    是啊,俄耳他们以前的生活环境一定非常的恶劣,不然怎麽会人人都畏惧下地狱了。他们一直在那种地方生活,而且家庭里父母兄长对他们都很不好,所以才会逃了出来……

    像俄耳这样善良乖顺的孩子一定会被可怕的父母奴役,天天做著重活,比如打扫满是炉灰的壁炉、洗一大摞的脏衣服什麽的,就算做完了还可能有狠毒的兄长把一碗红豆和一碗绿豆倒在篮子里要他重新挑拣出来!

    特洛斯那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被关小黑屋,没有饱饭吃,只要敢稍微反抗就会被吊起来鞭打或者用烙铁烧焦他的皮肉等等的可怕惩罚,所以他们的身上才会有那麽多的伤痕!

    骆赛越想就越觉得绝对是这样,那麽现在他们想去看看人间的美好,也是情有可原了。如果连这都不允许的话,那他也未免太苛刻了……

    肯陶洛斯畜牧场在距离小镇五十公里的郊区,因为确实有点远,所以在对方表示愿意支付来回的车费的前提下,他们叫了出租车。

    出租车穿过了新城区,很快出了城,驶入了绿色的乡野。郊外是起伏的丘陵绿地,虽然已经在秋季,但足够的阳光和水分让原野保持了深绿的颜色。丘陵的坡地上用低矮的木栏栅分隔出广阔的牧场圈栏,在里面放养了黑色脑袋和四肢却又有白色卷毛的绵羊群,像云团一样一朵一朵散落在绿色的牧场里,还有悠闲低著头嚼著草花斑奶牛,健康又有活力,代表著它所产出的牛乳将是那样的新鲜美味。

    出租车顺著公路一直开著,大约走了半小时左右,路边出现了一个路标指示牌,出租车绕了进去,没走多远就到了牧场的入口。

    付了车资走下了出租车,骆赛抬头看到了“taur ranch”(肯陶洛斯畜牧场)。

    远离了城市的烦嚣,郊外牧场的清新气息让人有著放松身心,来一下深呼吸的冲动。就算是背著沈重的出诊箱站的青年,也难得没有恶言恶语。是的,在短短的半小时行程里,一大早起床做早餐的俄耳似乎打了个瞌睡,而现在站到骆赛身边的,显然是特洛斯。

    尽管他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是骆赛却能够从他张大了的眼睛以及等他不注意的时候四处张望的动作中感觉到他的好奇和兴奋。

    骆赛推开了没有锁的栅门,但牧场显然有些太大了,他并不知道该怎麽走才对。忽然他听到了“呱呱──”的叫声,一群白色的肥鸭子正摇摆著它们肥硕的大屁股,大模大样地在他们面前走过。

    瞧它们完全不怕人,而且再经过特洛斯脚边的时候,有一两只好像还踩到了他的鞋子,完全无视他存在只当做是一根插在那里的树桩般走过。

    “该死的肥家夥!信不信今晚就把你们做成烤鸭!!”

    被挑衅的凶犬作发飙状,可是鹅群此时已转变了方向,肥屁股全部对著两人,扭啊扭地非常有秩序地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该不会是给他们带路吧?

    骆赛有些荒谬地猜想,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跟著回巢的鸭子群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於是虽然特洛斯很不情愿,但在骆赛的坚持下两个人跟在鸭子群後面往牧场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并没有看到绵羊和奶牛,广阔的牧场在缕缕的阳光下有著一种祥和与安宁,像神话故事中放养拥有金色卷毛的羊的肥美牧场,深浅交错的绿色地毯把像一个个倒扣的碗般起伏的丘陵覆盖,骆赛忍不住内心赞叹著,比起其他放养了牛羊和猪只的牧场,这个肯陶洛斯畜牧场让人有种漫不经心的舒服。

    “汪!汪汪!!──汪汪汪!!”

    咦?原来还有牧羊犬啊?

    骆赛顺著声音看过去,顿时黑线掉满一脑门。

    靠!!哪里是什麽牧羊犬,两颗脑袋的杜宾犬正在草地上又叫又跑地撒欢哩!草地上被丢下了一套金蝉脱壳般剩下的黑衣黑裤,还有他那只出诊箱……瞧那副摇头晃脑的模样,在草地上又嗅又刨的,简直就像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狗啊!!

    骆医生心虚地抬头四下张望,要给牧场的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不过这个牧场还真是安静得够可以的,除了他们,也就只有一群肥鸭在关注那只撒欢的狗。

    虽然很想把它叫回来,可当他看到俄耳特洛斯在草原上快速奔跑时那种展示出颈部、背线、身躯、四肢那完美身体线条结构时,当下完全进入身为犬只主人的骄傲状态中。

    瞧啊,多麽稳定且具有弹性驱力的奔跑姿态,完美地沿著单一轨迹前行,那种速度,那种力量,哦哦,他家的俄耳特洛斯绝对是达到了fci(世界畜犬联盟)标准的杜宾狗狗啊,要不是有两颗脑袋的话……

    某位不合格的主人似乎一点阻止自家宠物撒欢的意思都没有。

    一直追随著俄耳特洛斯的视线在掠过山岗顶部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白色的光芒刺到了,骆赛看向反射了阳光的位置,看到了一头白色的动物。

    阳光照射在那里,白色的马匹完美无暇如同从天而降。那匹马的毛色雪白没有半点杂色,四肢体态完美无瑕,好像额头上还有一个能够反射阳光的东西,可惜因为距离太远,骆赛没能看清楚。

    大概是牧场里放养的马匹吧?

    没有鞍具约束的白马在坡顶的位置轻跺著前踢,甩动长长地尾巴享受著阳光的洗礼,悠闲自得。

    这才总算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骆赛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朝还在草地上又蹿又跳的大狗高喊:“俄耳特洛斯!!快点回来,不要再裸奔了!!”

    ————

    或许凶犬表面上彪悍凶恶,可事实上脸皮异常的薄,在骆赛面前泄露了犬类本性的特洛斯尴尬极了。俄耳可没有应付这种尴尬情况的意思,直接回去继续打瞌睡了,留下特洛斯一脸别扭地跟在骆赛身後。

    跟在鸭子的後面他们终於来到了建在山丘另一边的马厩。

    看到马厩的时候骆赛微微有些吃惊。

    在当兽医实习生的时候他也曾经去过一些饲养马匹的牧场,一般只是正常可以容纳马匹生活的木头搭建的封闭式结构,而且很多时候会有混养的情况出现,马匹居住的环境相当狭窄,混养了鸡鸭、猪牛的厩内空气流通也非常的不好。

    可是这个建造在山丘下的马厩,非常的──哥特!!

    屋顶是伸向天空的大塔尖,外墙上部一排排承担了屋顶重量的尖拱形高窗,在绿色的茵原上以毫无犹豫的垂直线效果令这座建筑看上去有一份历史的厚重和安定感,飞梁、泻水张口的怪兽、希腊神话为载体的彩绘玻璃窗,外部光线投射进去之後造成了柔和的色彩,让走进去的人仿佛听到了神曲的声颤。

    可这……还是马厩吧?

    请注意,无论是牛马,还是羊鹿,这些家畜本质上还是逐草而生的动物,只有临时的休息场所而没有窝巢的概念,所以……它们是绝对都是习惯随地排泄,而不在乎对处所的污染的!!难道还指望它们爱惜装修定点去厕所解决问题吗?!

    所以当骆赛走进像大教堂一样庄严肃穆的马厩里,迎面就看到一匹膘肥体壮的公马两条後腿伸展,背部稍稍凹下,“劈劈啪啪”地掉了一地的热乎乎的马粪,医生内心找了一张会议桌来掀。

    想起他租的那个小房子,和这个哥特式结构的大马厩,那就是贫民出租屋跟皇宫的区别啊……

    骆医生扶了扶眼睛,一脸的冷然和淡定,无视那匹有挑衅嫌疑的公马,直接走了过去。然後在走过一个个养了骏马的小单间之後,在马厩深处的地方终於看到了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小夥子,他正站在一个小单间里,上身穿著白色的t恤,宽肩窄腰,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光芒落在那张英俊白皙的侧脸上,就像赞美诗里面阳光又美好的青年。

    对方似乎正专心致志地跟一匹漂亮的哈克尼马在说话,似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骆赛:“你好!”

    “你好!”骆赛介绍了自己,“我是诺亚动物诊所的兽医骆,这位是我的助手特洛斯。”

    对方看上去非常高,甚至比特洛斯也还要高上两颗头,所以他看骆赛的时候都是低头的。小夥子跟他友好地打了招呼,可在看到一脸不耐烦地扛著出诊箱的特洛斯时,眼神显出了一丝诧异。

    他并没有马上从小单间里出来,只是站在里面双手交叉地搭在小木门上,微笑地对骆赛说:“我叫布伦斯,是这个牧场的主人。让您跑一趟,真是太抱歉了。因为这里不容易找,很多来这里的兽医都会在草场里面迷路,没来到这里就回去了。”

    是不好找,骆赛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跟著一群鹅後面过来的,他扶了扶眼镜,掩饰了眼底流过的情绪:“你在电话并没有提起农场里的动物生了什麽病,现在可以说一下吗?”

    “是的。”布伦斯有些不好意思,“是关於我的朋友瑞尔。”

    虽然他说得像自己的一个人类朋友,可能给马匹打造这样一个华丽的居所,那麽他对自己的马匹就像自己的朋友一样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他到这里来一趟很不容易,我想尽办法想让他留下子裔,可每次他来的时候却一个姑娘都看不上,甚至不愿意跟她们亲近。也许他曾经受到过伤害,心灵受到了创伤,可这毕竟是必须的行为,要知道他的血统是多麽的珍贵,怎麽可以不留下孩子呢?”

    作为一名兽医,骆赛很快明白小夥子的担心。

    世界上至少有三百多个马种,可真正的纯血统也就是数十个,而血统马的价值更是非常的高,一匹阿拉伯马的纯血统马最高成交价可以达到三千万美元,所以纯血统的马匹简直可以称之为马中的皇族。租借优秀的血统种马进行交配也是牧场经常有的事情,可如果那匹马不肯跟母马亲近,绝对是让牧场主头疼到撞墙的事情。

    “试过更换一下交配的场所吗?这能让它感到新异的刺激,从而激发公畜的性欲。又或者在交配的时候让另一匹马在场,也可以引发一点竞争的情况起到刺激的作用。”

    布伦斯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哦,天啊,我的朋友可是位相当羞涩的绅士呢!”

    “……”

    靠,你要这麽说的话,在畜栏里交配那不就成了糜烂的乱交派对了吗?!你租那匹种马来不就是为了群p吗?!

    “如果这些都不行的话,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使用一下道具。”

    “道具?!”布伦斯吓得捂住了嘴巴,一副饱受震惊的表情,就像一位心灵纯洁的修道士忽然被他的坏朋友塞了一本火辣辣的花花公子。

    “比如说假台畜。”

    “那是什麽?”

    “一种用於采集牧畜精液的道具。”骆医生扶了扶眼镜,进行了相当类似於斯文败类的皮条客式的畜牧业科学讲解,“按照马匹爬跨高度设置金属架子,脊背表面覆盖有模拟母马背脊的食用橡胶,在两腿之间的位置备有采精容器,有模拟律动的功能,效果非常的好。”

    “是这样吗?我还是初次听说,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白皙英俊的脸上一片的潮红,仿佛是听到了什麽限制级的话题。

    骆赛有点被他害羞得像被他性骚扰了一样的态度给刺激到了,撇开了视线看了看附近,忽然察觉到刚才经过的时候还只看见个个屁股朝外头的马们现在居然都把脑袋搁在了小单间的栏板上,支起耳朵简直就像在偷听一样的囧囧有神。

    “噅──噅噅──”外面忽然响起了高昂的马嘶,“嘀嗒嘀嗒”带著韵律的蹄鸣在靠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骆赛忽然觉得刚才还支棱著耳朵听他说话的马几乎是同时地退入了自己的小单间里,呈一种迎驾般的恭敬态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色的闪电掠入了他们的眼睛。

    就是刚才那匹在山岗上的白马!

    骆赛认出了它,白马高傲的的姿态,带著一种王者驾临的气势走进了属於他的“宫殿”,而“臣民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了下来。

    “瑞尔!”小夥子看上去精神一震,脸颊居然蔓上了一片因为热情而燃起的绯红,“你来了!”

    这话让骆赛奇怪了,听他的意思,好像这匹马好象是自己刚来的一样,并没有住在这座金碧辉煌状的哥特马厩里。

    而且他注意到了!那匹白马的额头上,刚才隔著老远看不清楚那个反光的地方,竟然是──凸出了一个螺旋形的断角!!

    独角兽!?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某牧场主恶趣味地给它装上个螺旋角假扮的吧?!

    正当骆赛回过头来试图向布伦斯问清楚,从小单间里推门出来的小夥子直接给他上了定身法。

    因为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两条腿的人,而是四条腿的马身!!在布伦斯下半身的位置直接接驳了强壮的马身,这绝不可能是恶趣味就可以搞出来的东西吧?!

    这是什麽情况?!

    半人马?!

    难怪说起假台畜的时候一副羞涩不已的样子,刚才那种情况他完全就像是上门推销情趣用品顺带还直接介绍其用法的皮条客啊好不好!

    骆医生虽然表面依然镇定,但内心的小人已经站在了北太平洋的小孤岛上倒霉又遇上十二级台风被打个七零八落。

    ————

    在被阳光照出灿烂色调的哥特式彩绘玻璃窗背景下,英俊的金发年轻人与纯白的马匹相拥,彼此摩挲互相偎依,这种唯美的画面足以停留在每一匹传世的画作中。

    只不过,前提是要忽略那个年轻的下半身也是一匹马,哦,还有那匹白马的额头上还有半截旋转形的角!!

    独角兽有著马匹完美的体态,颈後的鬃毛非常长,就像一把漂亮而且微卷的银丝挂落,尾巴也比普通的马要长而柔软,可美丽的外表并不代表它是柔顺的动物。事实上独角兽额顶的旋转角非常锐利和坚固,即使龙坚厚的皮肉也能轻易戳穿。

    可现在这匹独角兽却显得那样的温顺,它微微低下头,任由布伦斯抚摸它的身体,并用嘴巴去触碰小夥子的脸颊,似乎在诉说著什麽,不过它并没有能过说出人的话语。

    “是的,是的。我知道。”布伦斯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我知道你更喜欢森林里安逸的生活,不过秋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冬季即将来临,美丽的花朵都枯萎了,树上的果实也已经被吃光了,森林里会非常的寒冷,而且缺乏食物,我不想你在那里忍受孤独和寒冷,吃积雪下的余草,面临土狼们的威胁……所以这个冬季请你留在这里吧,我会准备你最喜欢的草莓、海棠果和山樱桃,好吗?”

    布伦斯的祈求是那样的纯粹和简单,没有任何企图,似乎不会有人或者野兽能够拒绝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独角兽轻轻地蹭过柔软的金发,然後“嘿儿嘿儿”地打了两个响鼻,没有推开对方。

    这让半人马小夥子高兴极了:“哦,瑞尔,我的瑞尔,我真是太高兴了!”

    拜托……我不是很高兴啊……

    骆赛很有掉头就走的冲动。

    好吧,他必须承认这怪不得别人,人家牧场门口都已经挂了肯陶洛斯(taur=半人马)牧场的名字,而且哪个牧场会有哥特式建筑结构的马厩?这正常吗?!不……这是脑抽了才会觉得正常。

    可与此同时,骆医生发现,如果就这麽走掉的话,来回的计程车车费可就泡汤了!那对於一个穷困的兽医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咳咳……”

    他发出了两声提醒对方注意的咳嗽声,布伦斯这才想起他和特洛斯的存在,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啊,医生,真抱歉,我把您给忘了……”

    是啊,忘得还挺干净的,已经当成这里的一根木桩了。

    骆赛觉得自己被那匹独角兽瞪了一眼,真的,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有种挡路立马被蹄子踢到的感觉,当然,被独角兽踢的话那可是难得到要酬谢神恩的经历。

    “我想你之前所说的朋友就是这位吗?”

    看见骆赛走近,独角兽似乎有些敌意的紧张,要不是布伦斯一直安抚地抚摸它後颈,估计就要撞过去了。而这个时候特洛斯一反平时离得远远的状态,站在骆赛身边很靠近的地方,只要独角兽一发飙,他绝对能够及时阻挡避免骆赛那副瘦排骨一样的小身板直接被撞飞出去。

    骆赛打量了养过秋膘储存了大量脂肪的马身:“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它的状态非常好,并不存在无法发情的状态,你确定它不愿意交配吗?”他的视线划过独角兽下身的位置。

    “噅──噅噅──”

    独角兽严重抗议他极度无礼的眼神,然而被在场的众人无视了。

    骆赛注意到它额头上残缺的旋转角:“也有可能是因为对自身的残缺感到自卑所以拒绝与母马交配……动物其实比人类所想象的要纤细,独角兽的角就像大象的鼻子,乌龟的背壳,没了这标志性的存在,造成它对自身存在的认知缺失,如果能够弥补遗憾,或许情况会有所改善。”

    独角兽一副“纤细你妹,龟壳你妹啊!”的发飙表情,估计要不是布伦斯还在,它就要用那个残角把人给顶飞出去了,然而它的躁动在布伦斯看来似乎更印证了诊断的正确性。

    布伦斯抚摸著折断的角根:“医生您说得太对了,要知道,独角兽额头上的角具有神奇的魔力,人类为了得到独角兽角,甚至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英俊的小夥子眼神中露出了忧伤,想起了一些回忆:“我们在树林里初次相遇的时候,瑞尔的角是那样的美丽和威武……可是……”伤痛以及愤恨席卷了他,“当我们分开之後,瑞尔回到了森林……一个可怕的女巫,她设下了可怕的圈套,瑞尔是那样的善良单纯,根本不知道那个看上去纯洁美好的少女内心是那样的贪婪和肮脏……他被欺骗了,当他一心一意地信任她,她却残忍地斩断了他的角。要不是瑞尔奋力逃脱,那麽等待他的只有是猎人无情的宰杀。可是对独角兽如此重要的角,居然只是为了作成一只贵族用来盛酒的杯子!!”

    骆赛无言地叹息,对於猎取独角兽的角,那还不就跟猎杀大象用它的牙做牙雕,宰杀乌龟取背壳入药一样吗?

    独角兽似乎感觉到了布伦斯的悲伤和愤怒,凑到他的脸侧慢慢地触碰,就像亲吻般抚平他的心情。

    独角兽真是一种美好得近乎梦幻的存在,那样深蓝的一双眼睛,密长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毛发雪白无暇,当它愿意低下修长的脖子与你亲近,内心的黑暗与阴郁就在这一瞬间被圣洁的光明和美好洗去。

    布伦斯振作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微笑:“幸运的是那些邪恶的人类寿命短暂得可怜,他们必须在地狱为自己伤害美好纯洁的生物的行为忏悔。”

    一旁的特洛斯深以为然地点头,不过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寿命短暂得可怜的人类,骆赛完全没有吐糟的想法了。

    “後来我从一个拍卖会上重新买回了瑞尔的角……”

    骆赛眼神一亮:“也许我们能够为它重新接上!”

    “这样行吗?”布伦斯大吃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断掉的角还可以复原。

    “当然,水牛的角就经常因为角斗而折断,那时也会采用粘合复位的方法复原断角。”

    “那太好了!!”布伦斯连忙跑了出去,转眼就像风一样跑了回来,不得不说的是,四条腿还真是跑得比两条腿快。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著一个黄金的匣子,打开之後,红丝绒上端正地放了一只古典的角形酒杯,螺旋的形状,还镶嵌了美丽的红宝石和蓝宝石,造工精美堪称一绝。

    不过原主人的独角兽显然对人类恶俗的装饰嗤之以鼻。

    在布伦斯的帮助下,骆赛给独角兽动了个小手术,考虑到一半的填塞修补方法也许不适合独角兽,因此骆医生采用了自凝牙托粉和牙托水进行粘合复位,因为独角兽的配合令手术非常的顺利。

    於是独角兽拥有了一个比之前更华丽的旋转角,布伦斯高兴得不断地围著它转圈踢蹄子:“哦!太好了,太好了!医生,您的医术真高明!!”

    骆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一支502胶水塞到箱子底下,好吧,看在是独角兽的份上。

    那麽把角给它复原了,估计接下来这匹独角兽应该能够充满自信地进行交配了……吧?!啊?!!

    他才抬起头,那边就已经看到那匹显然是恢复良好的独角兽往半人马小夥子的下身爬跨上去了!两腿之间有根向外、朝前、彻彻底底伸直出来的生殖器,颜色黑得发亮,粗壮得跟手臂一样足以让人类五体投地!!

    虽然完全证实了之前推论的正确性,但骆医生忍不住打内心地怒诉,靠,你那玩意儿也太不符合梦幻般生物的美感了吧?!

    布伦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压住,可是他舍不得蹶後蹄把独角兽踹开,一边挣扎扭动下身的马臀,一边惊呼:“啊!!瑞尔你在干什麽?别……别这样……”

    可是发情中的独角兽完全无视对方的反抗,事实上除却那美丽的外表,独角兽其实是一种凶猛的怪物,它甚至能用自己的角和蹄子与龙争斗,因此它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绝对不是半人马的布伦斯可以抵抗。

    “不行……瑞尔,你冷静一点,啊!不要这样──”

    靠啊!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这里是马厩啊!一大堆同类也不怕被围观吗?!对雄性强行爬跨那是强暴行为吧?!不要以为你长得比较梦幻就可以当强奸犯啊!!

    虽然内心已经重复地把会议桌掀了又掀,但作为一个兽医,当然时时刻刻会遇到忽然发情打野战的动物了,骆医生还是非常冷静地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挡了他的眼神。

    他也不是不想解救可怜的布伦斯,可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皮绝对没有大象厚,也没有意思让独角兽试一下刚复原的旋转角够不够结实,再说这位为了独角兽修了这麽华丽的哥特式马厩的半人马小夥子,估计也是恋慕这匹独角兽很久了吧?

    “看来完全没有使用道具的需要了。”

    正被压著蹂躏的美青年结实的小屁股在独角兽下面是怎麽个情况就无人知晓了,布伦斯挣扎著对骆赛说:“医生……啊……对不起……要是您愿意……嗯……我回头把支票……寄过去给您……啊……瑞尔,天啊,你怎麽……啊……”

    支票?!

    骆赛眼神一亮,哦!看来这位半人马小夥子还是挺明白状况的啊!

    於是医生高兴地向布伦斯告别:“那麽再见了。”

    至於那边有礼貌的半人马小夥子,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告别的空闲了。

    第二天的下午,骆赛果然收到了一张支票。

    然而等他看到支票上的金额竟然只够付出租车来回车资的时候,真想把那张小票票撕个粉碎啊粉碎!!诊疗费!诊疗费在哪里?!!可恶的牛头王子你到底怎麽给诊所做宣传的?诊所看病不收钱,收礼只收脑白金?!

    跟著支票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本书。

    虽然说书是好东西,那可也得看得懂吧?!

    骆赛瞪著那个发黄的羊皮上面的字七扭八拐完全不在他认知范围的书皮严重无语,手里捧著下午茶托碟的俄耳凑了过来,瞄了一眼,有点惊讶地说:“(喀戎)写的?看来布伦斯在半人马族里的地位不普通呢!”

    是啊,要普通能随便弄个大牧场然後建个哥特式大马厩?!

    “这是养马技巧的书吗?”

    “哦,不是,是关於如何养成英雄的书。”

    “……”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俄耳翻开了第一页的地方,在空白的书页上有好几个签名,字好看不好看就不好说了,反正个别的字体简直有牛龟那麽大只,羊皮纸都几乎被戳烂了的状态:“看这里,these、achilles、jason、heracles。”(忒修斯、阿喀琉斯、伊阿宋、赫拉克勒斯──古希腊传说中的英雄)

    ……这是图书借阅登记表吗?!

    俄耳边把下午茶摆放到桌上,边笑咪咪地说:“医生只要把里面的本领学会,就能成为皮力温的英雄了哦!”

    然後没事坑爹地去找什麽金羊毛?拿著个不靠谱的小线团走迷宫?离家出走聚集一大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不良少年到怪物家找碴踢馆?!玩刀枪不入金锺罩铁布衫却因为脚後跟的罩门没练好随便被戳了一下而挂掉?!

    少来!!

    他还不如当个小市民,在家里老实待著,吃个下午茶!!

    参考资料备注:

    半人马(taur):希腊神话中半人半马的怪物,上半身为人体躯干,下半身是马身。

    独角兽(unis):希伯来传说中额头有角的梦幻系生物。

    喀戎():一位半人马族的导师,和善而具有智慧,本领非常高,曾经教导过多位希腊英雄,他门徒被称为“皮力温的英雄”,後来为代替普罗米修斯献出了生命,被宙斯送上了天空,成为人马座。

    第10章 《病历记录第十页:圣甲虫的忧郁症》

    “唉……”咬著可爱的虫虫笔头,骆医生对著红色标记的营业额叹气不已。

    赤字啊赤字,虽然也不是没有生意,可依然是毫无起色勉强维持的状态,加上某些不著调的客人,明明是拥有一座庞大的迷宫、或者是把养马的棚子建成哥特式教堂的有钱怪物们,居然是一些连常识都没有的家夥。

    外面阳光真灿烂啊,骆医生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灰化状态……

    “叮当──”门响了一下,骆赛立马振作地彪直上身,不过门廊的位置并没有看到人,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在确定并没有客人光临之後,骆医生又颓了回去。

    “请问医生在吗?”

    咦?!有声音!

    骆赛连忙又站起身,可是怎麽看都没有人影,难道是他产生了幻觉?哦,天啊,他已经想要有光顾的客人想到要去看精神病医生了吗……不要啊,那种医生的收费可是按秒来收费的,而且坑爹的还只是跟你聊天,启发你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可没等他再颓回去,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请问医生在吗?”古老而空明,犹如神明般沈重。

    靠!!有鬼?!

    已经过了七月十四了吧?!另外这里是欧洲不是中国啊!恶灵什麽回归也应该是十月月末吧?!

    想到俄耳特洛斯出去超市买食物还没回来,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坑爹的他最近无聊著看了很多外国鬼片啊好不好!最近的外国恐怖片在参考了中国和日本的恐怖元素之後现在也越来越惊悚了好不好!!

    不过在经历了无数怪物考验之後的骆医生绝对不会有像恐怖片主角那样一脸发青什麽都没看见就先尖叫一轮、直接吓死自己顺便吓吓观众的那种脑抽行为。

    他扶了扶眼镜,进入冷静变态杀人狂医生的状态。能够跟恐怖鬼片对抗的是什麽?没错!就是血腥谜样杀人狂之类的电影!!

    “很抱歉,今天已经结束营业了。”

    “可是外面的太阳还在半空吧?”那个声音显得很惊讶。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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