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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14 作者:live稚儿顾懿

    正文 第14节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14 作者:live稚儿顾懿

    第14节

    为时五天的研讨会逐渐接近了尾声,这一天骆赛受到了费格罗的邀请。

    这位好客的年轻学者大概还在为自己因为课题的关系而把从遥远的欧洲过来的客人丢在一边,没有让他们好好逛逛悉尼,感受一下艺术文化而深感愧疚,於是他想到了邀请骆赛到他的家里共进晚餐。

    费格罗的家人在澳大利亚南部居住,到悉尼求学的他则在大学附近租了公寓。骆赛拿着公寓的地址,那个地方并不难找。

    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无论是去那个国家的主人家里做客,就带了两梭香蕉──两手空空地,无论如何也是不够意思的。考虑再三,他想起费格罗曾经提起过公寓里还养了宠物狗,大家都是学兽医的,送狗粮比较实际,於是在咨询过费格罗家里头的宠物吃什麽牌子的狗粮之後,骆赛慷慨地在超市购买了十公斤装的成犬粮。

    所以,现在跟在他身後英俊的黑毛衣青年正一副超级不爽的表情扛着一个很不搭配的狗粮袋子。

    事实上打从超市挑选狗粮哪会儿开始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凭什麽要给那些没见过面的狗买那麽一大口袋的狗粮?!还是在他喜欢的口味中排行第二的──添加了牛奶球的杂锦牛肉味成犬粮!而给他买的却是胡萝卜口味的磨牙棒?!可恶!胡萝卜你妹啊!老子不是兔子!!就该把这袋狗粮往地上一摔,撕开了大吃一顿再说!那些住在公寓里没见过世面的宠物狗,地狱犬老大能给剩下些边角料啃啃就是运气!哈哈哈!!

    当然,实情是他还是乖乖地扛着那袋狗粮,嘴里叼着胡萝卜磨牙棒,忍耐着被牛肉香勾引,老老实实地跟在医生背後。

    “欢迎光临!”

    热情的学者打开了家门,脱下大白袍的年轻人在家里穿着休闲服,完全没有一点兽医学者的感觉。

    “你好,费格罗!”骆赛微笑地向好客的澳大利亚主人打招呼。

    身後的青年别扭地瞥开了眼神,有点不甘心,牙槽“嘎吱”磨了一下,照着规矩给对方问好:“晚上好。”

    “嘿!骆,你真是太好了!”注意到特洛斯扛着的那袋狗粮之後,费格罗高兴地表示了感谢,并朝屋里头叫道:“阿兰达!库尔奈!今晚加餐了哦!”

    “汪汪!!”“汪呜──”

    屋里头响起了狗只回应的叫声,闹得相当的欢脱。

    “你养了……不止一只狗?”骆赛有点吃惊,这公寓显然是专门租给一些外来学生的临时单身公寓,地方并不宽敞,费格罗竟然一口气养了两只狗,而且那种力度十足的狗叫声明显还不是小型犬种!

    “不要客气,快进来坐吧!”费格罗让开路,请他们进屋,“不过请小心,阿兰达和库尔奈是哈士奇,呵呵,你知道的。”

    同行说话肯定轻省,骆赛心照不宣地笑笑点头,哈士奇犬啊……

    尽管是世界上三种无攻击性犬种之一,但过度的好奇心和活力让它们非常的活跃,就像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无比好奇又不知道停歇的小孩子,也许哈士奇血液里依然有着来自北极狼种的极端暴力,它的玩闹绝对有着惊人的破坏力,俗称……“拆迁办主任”。

    而且对陌生人抱有无比热情,简直到了热情到发疯的地步,绝对是即使进来的是小偷也高高兴兴帮忙打劫的二货。

    不过今天的两位“主任”似乎比以前温顺了不少,打客人一进屋,居然就夹着尾巴所缩到了角落的位置,如果那不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话,估计还想刨出个坑来躲躲。

    骆赛有些奇怪,他是兽医,当然习惯性地过去检查了,毕竟不活泼的哈士奇犬,那几乎就是对着陌生人摇尾巴的藏獒一样稀奇。

    显然他是多虑了,费格罗虽然专长是在细菌性传染病病理方面,但对家里宠物的照顾还是非常到位,两头哈士奇肌肉饱满,骨骼健康,厚密而黑白相间的皮毛也非常光滑,酷帅又特别的脸型很是讨喜,医生检查了它们的牙齿,发现它们似乎的年龄层次似乎有相当大的差距。

    一头牙已经不太好的哈士奇应该已经有九到十岁的年龄,而一头非常的年轻大概只是两岁左右的年龄,即使一副害怕不已地缩在另一头的身後,但那双黑毛眼圈里贼兮兮的眼睛依然好奇地打量骆赛。

    就连在厨房里做菜的费格罗也感觉到了今天家里不寻常的气氛,他可是深深了解自家的狗狗,它们热情的程度已经把好几个过来找他的学生吓跑了,要知道两头个头硕大模样跟西伯利亚狼差不多的大狗同时向你扑过来,抱头鼠窜是正路啊!

    “今天真是安静!看来骆不愧是专业兽医,它们平时可没有这麽乖过!”费格罗边把牛肉放进锅里,“因为这两只小家夥在这里,所以平时我都不怎麽敢请客人到家里坐,特别是在我烹制牛肉的时候,想让它们这样乖乖地待在厨房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呵呵……”

    小家夥?!

    肩高21到23英寸、接近60磅一头的哈士奇犬绝对称不上“小”吧?!

    敏锐的兽医专家们完全忽略了某一造成这一诡异现象的根源。

    坐在沙发上黑毛衣青年,正一脚踩在那袋费了他不少力气扛过来的狗粮上、浑身冒出似乎只有犬类才能看到的可怕气息。即使有地域性的差异,但澳大利亚的狗狗们已经完全了解到,面前这位绝对是它们种族里面的大boss级别!

    在地狱犬嘴边夺食吃??

    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着!!

    “先喝杯新鲜的牛奶怎麽样?”两杯倒在玻璃杯子里浓稠雪白的牛奶放到了桌上,“这是我们学院自产自销的无添加纯天然牛奶。”悉尼大学有自己的农场,以便兽医系的学生们通过挤牛奶、赶羊群、注射疫苗等实习的机会增加一些与大型牧畜接触的机会。

    “谢谢。”

    拿过杯子的骆赛打量了一下费格罗的公寓。这公寓有着单身汉居所难得一见的整齐,要知道养的是哈士奇的话,如果不勤快,只要一天,公寓就能彻彻底底地给真正的狗窝。

    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背景,骆赛放下杯子,走到厨房门外。

    “需要帮忙吗?”

    厨房的空间几乎已经到达了进去一个人连转身都做不到的窄小,费格罗婉拒了客人的好意,他做菜的架势还是相当的熟练,不过那个背影怎麽看怎麽的像站在试验台前一丝不苟地培养细菌的学者,更在他拿起一支胖肚胶头滴管,笔直悬空在上面以不接触容器以免沾污滴管或者造成试剂污染的绝对标准姿势,往锅里头加植物油的时候,骆赛完全了解到,这里绝对没有他能插足的地方。

    骆赛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两头哈士奇犬,犹豫了一下:“费格罗,虽然我这麽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但是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公寓并不是很适合养哈士奇。”

    正在忙碌的费格罗手稍微顿了顿,也没有回头,但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的意味:“我也知道,公寓的空间太小了,空气也不够好,对於哈士奇来说根本不是个好环境。而且当我长时间需要待在学校里进行细菌培植研究的时候,不得不把钥匙交给工读生负责喂食和带它们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家。阿兰达和库尔奈都很乖,但我知道,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忍耐。”

    “请原谅,费格罗,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医生感到有些愧疚,看得出费格罗很重视家里的宠物,只是很多时候,宠物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

    “不,这没什麽。”

    锅子里传了了炖牛肉的浓香。

    “你一定非常奇怪它们在年龄上的差别吧?”

    “嗯,有一点。”

    “阿兰达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还是只小不点,它原来的主人是一位在我的研究室实习的留学生。她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子,我想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小小胖胖的身体、毛茸茸的厚毛还有随时随地都好像在生气瞪人的脸。”

    “可以理解。”骆赛在宠物医院工作的时候确实接触过不少哈士奇幼犬,那种苦逼又酷毙的脸型确实能让人忍俊不住,又喜爱不已。

    “她很疼爱阿兰达,不过她已经毕业,实习期也差不多过了,如果无法找到稳定的工作就必须回国。要是没有人愿意收养阿兰达的话,那麽就只能送到动物收容所。她哭着求我,希望能够让我暂时收留阿兰达,在这期间她会努力找到工作留下来,如果不行,也会来接回阿兰达带它一起回国……”

    费格罗没有说那个留学生最後有没有来借阿兰达,其实也不必多说,因为现在在角落的位置那只哈士奇已经长出了一身柔软厚密的成犬被毛,宽大的骨架、剪咬合的牙齿、强而健美的躯体轮廓。

    骆赛沈默地表示理解,带宠物回国说起来轻巧,可做起来,却不容易。

    各国海关和动物检验检疫部门对动物入境有一套严谨的要求,有一些国家甚至会要求入境的动物在过关时被隔离一段时间,而时间的长短依照各国的法律和动物的种类也有不同的要求,大概需要几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从经济角度去考虑,运输费用和检疫费用可不低,动辄数千,在大大超过了宠物自身销售的价值时,那麽主人就会更多地考虑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

    阿兰达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议论自己,正歪着头盯着客人的……脚。

    尽管头部的黑色斑纹有别於其他犬种的过分醒目,让它看起来像皱起眉头的冷酷,极具狼种的威严,然後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珠子却完全出卖了它的本性,圆刷子一样的尾巴高举着摆来摆去,盯着骆赛的脚一副恨不得以最快速度扑过去,把人技术性撞到之後用口水给他洗把脸。

    “库尔奈的运气就没有阿兰达那麽好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它曾经有过多少位主人,很多时候都是被收养了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就因为留学生离开而被送回收容所,因为主人回国、或者怀孕了担心宠物身上有寄生虫的,反正各种原因都有,库尔奈一直在收容所和留学生公寓之间来来回回,就像踢球一样。最後一位收养它的留学生住在我隔壁。库尔奈已经太老了,回到收容所之後大概也不会再有人愿意领养它。”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说起了自己,库尔奈的耳朵动了下,抬起头朝厨房的方向发出了一声近似狼嚎的呜鸣。

    在明白了这两头哈士奇的来历之後,骆赛为自己的多言感到歉意:“我很抱歉,造成了你的不快,我想我一定是太多管闲事了。”

    “怎麽会?”

    费格罗显然没有生气,“你是第一个质疑并关注它们生活环境的客人。到我这里来的客人,一般只会称赞哈士奇漂亮又冷酷的外形,或是它们让人发笑的过度活泼,偶尔提出的建议,也都是如何调教它们不要太顽皮。”

    骆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我是有些职业病……”

    “不管是为了排遣寂寞,还是因为一时的善意,收养宠物并不是件坏事,只是在那同时,也需要有对生命负责的考虑。”尽管在学院里见过了无数的动物,但费格罗依然保持了一颗真诚暖热的心,结束了沈重的话题,他微笑地打开锅盖,锅子里的牛肉发出了咕噜噜的响声,“牛肉快好了!今天晚上将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

    骆赛转身走回位子上等待费格罗把晚餐端出来,忽然意识到被他们遗忘在沙发上的特洛斯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发飙。

    青年恬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正翻阅着手上一本临床解剖学的医学杂志,尽管上面的内容并不有趣,但他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俄耳?”

    即使看起来是同一个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变化,但当他听到骆赛的呼唤,抬起头时眼睛里流露出的温和笑意,就跟之前那位脾气暴躁的青年显得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医生。”

    “特洛斯怎麽了?”

    俄耳温然一笑:“特洛斯说他不爱吃澳大利亚菜。”

    是这样吗?医生似乎产生了困惑,也许不喜欢菜的味道,但牛肉的实质并没有改变啊!特洛斯不是挺喜欢啃肉的吗?每回连骨头渣渣都不落的……

    因为和朋友聊天而把自家的狗狗忘在一旁,但是与哈士奇犬调皮捣蛋的个性恰恰相反的杜宾犬,尽管精力旺盛且一样好奇心极大,但在忍耐力、服从性、纪律性方面,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纪律严明,作风过硬。

    骆赛不由庆幸自己家的狗狗虽然偶尔会产生一定的破坏力,比如说腐蚀性唾液把地板烧出坑坑洼洼的痕迹,或者是地狱火焰把家具熏黑,但是看家护院、洗衣叠被、煮饭煲汤那个是一把罩。

    俄耳没有一丝的不满,只是一直地静静等待自己注意到他,更让骆赛深感愧疚。

    “真是抱歉,把你和特洛斯忽略了。”

    骆赛很自然地伸手过去,俄耳也很自然地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用脸颊在医生的掌心中磨蹭:“医生虽然对研讨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其实能够到悉尼大学来,医生一定非常高兴吧?”

    “呃!嗯……是的。”骆赛有点吃惊,虽然那个“兔子必须死”的研讨会实在是有点囧,但能够到悉尼大学卡姆登学院这一点却没有变,更何况能够跟像费格罗这样的兽医学学者讨论一些平时不可能跟普通人说起的话题,不知不觉间让他沈浸其中。

    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实却一直被俄耳默默地看在眼里。

    犬类更没有复杂的人性,它们看到的,闻到的,就是知道的,所以有的时候比人类更单纯,更直接,也更敏锐。

    青年伸出手臂温柔地环住医生的腰部,把脸埋在他的腰侧,眼光落在角落那两只现在连脑袋都耷拉了不敢冒头的哈士奇犬身上:“我们遇到了医生,我想,我们是幸运的。”

    骆赛想起一开始流落街头的特罗斯和俄耳,心里一阵柔软。

    “所以再等一阵子也没有关系,反正回去之後,医生还是只属於我们的。”

    第33章 《病历记录第三十三页:彩虹蛇》

    为期七日的研讨会总算是结束了,收拾好行李,婉拒了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坚持要送他机场的费格罗,因为机场距离市中心只有八公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别看骆医生一副不靠谱的模样,自从莫名其妙就被他老爸老妈打包丢去外国留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满眼的红髯绿眼,从求学兼职到找工作开诊所,几乎都是一个人搞定,并没有过多的求助於别人,完全实现了他家老爸经常挂在口边的“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口号……

    所以在悉尼这样的大城市,无论是指示牌还是公交线路都非常发达,他选择了公共交通工具安全到达了悉尼的国际机场。

    俄耳和特洛斯当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坐飞机回去,人形肯定没有身份护照,绝对是非法入境。如果按照携带宠物入境,两颗脑袋还会吐异形毒液喷地狱火的杜宾犬?那绝对比携带犬瘟热病毒更危险,能给入境才怪!!

    所幸的是无论在哪一片大陆,无论是哪一种宗教信仰,除了形式有点不同,地狱,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主观存在。

    对於地狱双头犬俄耳特罗斯来说,入他国国境走的当然是地狱系统的外国贵宾通道。

    俄耳正不辞辛劳地帮骆赛把行礼放上输送带。

    英俊的侧脸,修长健美的体魄,气质完全像个居家好青年,吸引了不少目光,附近正在领登机牌的旅游团里的各国美女目光中都流露出蠢蠢欲动,毕竟在异国邂逅一位英俊的王子,那绝对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可惜俄耳对投射过来的热辣辣目光完全漠视,犬只跟人类的审美观显然是绝不相同,照特洛斯的说法,那就是头太圆、牙齿不够尖、嘴巴不够宽、耳朵不够竖……

    俄耳仔细地点算了行李的数量,一边叮咛身边一副迷糊样的医生,好像看少他一眼,骆赛就会坐错飞机飞到埃塞俄比亚:“医生,东西都拿好了吗?我会先把诊所打扫干净,那麽些天恐怕积了不少灰尘呢!医生坐长途飞机,回到家里一定特别累了,晚饭就先吃些清淡一些……嗯,肉末蒸蛋、芦笋三丝,再加个豆腐鱼头汤好吗?”

    只会给主人捡报纸、拿拖鞋的狗狗真是弱爆了!瞧瞧他家的狗狗多能干。羡慕吧?羡慕也没处找去!哈哈哈哈……

    在四周艳羡又热切的视线中,骆医生自豪得几乎连鼻子都翘起来,很明显,医生的笨蛋主人症候群又发作了,其发作的症状为“无视犬种,自家的狗狗才是最好最棒最厉害!”

    “那麽我先回去了。”俄耳挥了挥手,“医生,早点回家哦!”

    显然,对於连接各国地狱的异空间平行通道交通工具而言,直航的国际航班也是……弱爆了。

    骆赛坐在国际航班的候机大厅等候登机指使,行礼都被俄耳托运了自然是一身轻松,打了个哈欠,然後决定在上飞机之前稍微把体重减轻一点,避免增加不必要的承重,遂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这门还刚推开,身後一个大胖子飞快地飙了进去,然後里面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呕吐声。

    洗手间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谁也不想闻那种呕吐的酸臭味,更何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传染病。

    骆赛皱了皱眉头,觉得还是该进去看看,当然他只是兽医,但毕竟如果出现了什麽特殊情况,至少也能搭把手去喊机场医疗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来救人。

    进去之後见一个圆墩墩的大胖子正两手扶在洗手台上,瞪大了眼睛眨都不眨一副出神的状态,一身衣服就像调色板一样,艳红、鲜橙、嫩黄、豆绿、靛青、湖蓝、炫紫,灿烂无比。

    骆赛注意到空气中并没有酒臭的气味,显然对方并非喝醉了酒。

    “先生,有什麽需要帮忙吗?”

    胖子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圆亮的眼睛看向了骆赛,可好像看大不清楚,等骆赛有些奇怪的向他的视线方向摆了摆手,他才好像终於注意到了骆赛的存在:“谢谢,我想……我是有点吃撑了……”

    “……”这情况还真是让人很无语,上飞机前不要吃太饱、还要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那是常识吧?人体在正常大气压强下,胃肠道内有一千毫升的气体,当海拔高度随着飞机上升,气压越来越低,气体就会发生膨胀,当飞行高度达到五千米的时候,胃肠道内的气体膨胀面积将增加两到四倍,如果吃了难以消化的食物,就容易出现腹部胀气等消化不良的症状,而且还会加重心脏的负担,是非常不妙的一种行为。

    他从包里掏出一盒居家旅行必备良药──万金油递了过去:“要不要涂些药油?”指了指肚脐的位置,“药油里面有樟脑,对胃肠黏膜有缓和刺激的作用,涂上一些能够让胃部感到温暖舒适。”他细心地做了解释,毕竟有一些外国友人不怎麽待见中草药,更不要说把油油的膏状物体涂抹到身上。

    不过对方见到盒子上黄金老虎的标志,登时两眼一亮:“你是中国人?”

    骆赛有点囧,这位先生,并没有迹象表明有万金油就是中国人啊好不好?!不过单从总体数量上来算,确实是一般遇到能从兜里随随便便掏出一盒万金油或者一小瓶白花油的确实是中国人占的比例多一点。

    对方很客气地表示了感谢,并接过了万金油,拉起衣服,露出吃得饱饱的圆滚滚的大肚皮,抹了一些涂到肚脐附近,过了一阵似乎缓和了一点,於是叹息着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把万金油递了回去。

    一盒虎标万金油……不至於吧?!

    骆赛没有很吝啬地收回去,微笑地说:“请留下吧,也许待会在飞机上会用得上。”

    “这怎麽行?这可麽贵重的东西……”

    骆赛更无言了:“没关系,我家还有一盒。”

    大胖子感激莫名又珍而重之地收下了盒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骆赛伸出了手:“虽然地点不是很好,但……你好,我的名字是科瑞侨朋果(kurrigo),很高兴认识你!”

    名字有点绕口,骆也没有很介意地点的不对,点头笑着回答:“我是骆。”

    “中国是个好地方!我在那里有一位表兄弟。”科瑞侨朋果似乎对中国抱有极大的好感,一副兴奋不已的表情,“我的表兄弟叫‘巴’,住在一个叫做‘洞庭’的大湖边上,虽然个子小,可很能吃。”

    哦,是湖南人啊,住在洞庭湖边,鱼米之乡,水产那绝对是管够啊!虽然是北方人,但受到家里老乡在南方的老妈美食调教下,骆赛对新鲜水产绝对抱有无上热情。

    “那麽科瑞侨朋果先生这一次是去哪里旅行吗?”

    科瑞侨朋果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外出旅行,因此对这一次的旅程表现得非常期待:“挪威!我在那也有一位表兄弟,哦!他叫米德加尔德(idgard),个头比我还壮!好多年没见,不过他是个懒骨头,估计还得从被窝里把他揪出来!哈哈!”

    骆赛扯了扯嘴角,看起来科瑞侨朋果家的亲戚可真是遍布世界各地。

    正说得很开心的科瑞侨朋果忽然神色一变,大概是胃部又开始痉挛了,一转身一轮的呕吐声,过了一阵子……“呕呕……呕……!当!!”

    !当?!

    骆赛觉得他的神经有点经受不住考验地抽搐了一下下。特别是看到科瑞侨朋果舒服地摸着肚子站直身,而在他吐过的地方竟然放倒了一座大象铁质滑滑梯的时候。

    这是魔术吧?是魔术吧?!

    毕竟大卫先生能把自由女神像边走,所以从嘴里吐出一座大象滑滑梯应该也不算什麽奇怪的魔术。不过这是从哪个游乐场弄过来的,难道不怕被抓吗?!这可是恶意毁坏公共财产啊!

    然而当科瑞侨朋果转过身来的时候,骆赛彻底无言了。

    因为刚才还胖的像个大圆球一样的大胖子,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高高瘦瘦堪称苗条的男人!气球漏气都没你快啊坑爹!!

    对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打了个小小的咯,露出了终於舒服了的表情:“真不好意思,现在人类做的工艺都能以假乱真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头味道不错的大象,谁知道吃下去才知道不是这麽回事。我以前可从来没把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吐出来过,真是奇怪极了!”

    就算是一头真正的味道不错的大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一口吃下去的吧这位先生!

    然而科瑞侨朋果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麽不妥,稍微伸长了一下脖子,因为之前的衣服太宽松而现在变得非常不合适地耷拉了下来,衣领下露出了锁骨以下的皮肤,闪闪发光的是七彩鳞片!

    晶亮的墨色眼珠子更像蒙上了一层其妙的灰色薄膜。

    骆赛真觉得有时候眼镜度数不够的世界才更美好啊!

    作为专业兽医,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这种这种起到保护眼球作用的不透明巩膜应该是属於脊索动物爬行纲有鳞目的种族──简而言之,就是蛇!

    可是在蛇亚目之中,就算是世界上最大的南美洲丛林水蟒顶多也就一口气吞下一个成年人罢了。

    这位是什麽品种?他可不记得在兽医专科的书里看到过。

    不过秉承一贯的专业素养,骆医生扶了扶眼镜,为刚刚因为消化不良吐出钢铁大象骨架的蛇亚目先生进行了快速诊断:“我想阁下的消化系统以及相应的肌肉系统具有强大的扩张和收缩能力,能够消化有营养的食物,而对於食物中不能消化的部分会本能地吐出。比如像吃鸡蛋吐蛋壳的非洲食蛋蛇,所以我想科瑞侨朋果先生无需感到不安。”

    “原来是这样!对了!我听中国的表兄说过,他也曾经吃过一头大象,三年後才把整副骨头吐出来!难怪了!”

    “……”如果在洗手间能找到张桌子的话,估计骆赛现在马上就要掀!

    是不是说还好来得及在上飞机之前把钢铁大象滑滑梯吐出来,不然待会飞机起飞的时候要超重了怎麽办?!

    外面响起了提醒乘坐飞往挪威的航班乘客最後召集的提示音,瘦身成功的科瑞侨朋果先生显然不想错过这次愉快的旅程,他再度跟骆赛握了手,对骆赛的慷慨──一盒万金油表示了无比的感激之情。

    然後从衣兜掏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椭圆型岩石,看上去像是橘红色的火山岩,送给了骆赛:“为了表示我感激,请您务必收下这颗蛋。”

    “……”

    “这是从创世开始就存在的蛋,经过漫长的岁月,现在只需要再等一万五千年,就能孵化出一条彩虹蛇。”

    “……”

    这位蛇亚目先生,你确定这颗蛋里面的蛇还活着?!不会已经变成化石了吧?!

    而且带这东西过关没有问题吗?!安检过x光的时候不会看到里面有正在蠢蠢欲动的蛇吧?万一在飞机上爆掉怎麽办,上万英尺高的密闭空间内跟一条创世巨蛇待在一起……这是坑爹版的空中蛇灾吗?!

    等骆赛振作地晃过神来,那位科瑞侨朋果先生早已不知所踪。

    医生淡定地扶了扶眼镜,把疑似化石的蛇蛋塞兜里,算了,反正没有多余的经费买什麽纪念品,就把这个带回去作纪念也不错。

    洗手,拉门,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地走了出去。

    至於那个神秘出现在飞机场洗手间处的钢铁大象滑滑梯……就交给悉尼市政府处理好了。

    很抱歉,他只是个普通人,那种超自然现象绝对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参考资料备注:

    彩虹蛇(kurrigo):澳大利亚神话中,生活在梦幻时空并创造了世界的巨蛇。

    巴蛇:古代中国的巨蛇,能吃大象,三年吐骨。半身在山林中,从东林挂到西林,横亘半空,俨如桥梁。

    米德加尔德(idgard):北欧神话中的怪物,又名尘世巨蟒,头尾相衔,环绕着整个北欧世界,象征永恒。

    第34章 《病历记录第三十四页:小小棕仙》

    “嘎吱嘎吱──”被风吹得嘎吱响的黑铜勾丝招牌“noah anial ic”──“诺亚动物诊所”,已经无法分辨建筑年龄的老屋子在一片黑暗中沈默,没有灯光,仿佛再度迷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院子里因为无人打扫而显得凌乱,落叶在狂风中像被一把无形的扫帚乱扫一通,打着旋儿一阵往东一阵往西。

    突然,黑暗中有什麽切裂了风,不,不止是空气,似乎还有空间!拔地而起的狂乱之风卷了落叶朝两边吹开。

    一只黝黑的足爪紧凑拱起的爪子像从虚空中踏下来,接触泥土的瞬间,地面像被烈火燎着了般“滋滋”地升起焦烟。

    顺着脚腕往上出现的是笔直的前肢,紧贴胸部的肘部结实有力,而这个时候後肢的腿也慢慢现行,从下而上,有力的大腿肌,再往上是略圆外翘的臀部,臀尖的位置长出了短小又高高翘起的有爱小尾巴……咳咳,流线型肌体发达的犬身,收窄却有力的腹部,硬密的毛发平顺光滑紧贴着身体,之後出现了两条略拱扬起的颈部,最後出现了两颗杜宾犬首。

    它们出现的地方身後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漩涡,里面隐约传出亡灵凄厉的嘶吼,甚至有一些不透明的形状犹似八爪鱼的触手般的黑雾试图随着它们离开的脚步冲出漩涡。

    杜宾犬的其中一颗脑袋不耐烦地猛一回头,张嘴“呼──”的一口地狱烈焰,就像高压喷枪一样扫在黑雾上,黑雾的触手瞬间被烧成炭灰!发出尖锐的嘶鸣退回漩涡,而那个虚空的漩涡也逐渐地变小,最後消失於无形。

    特洛斯从鼻孔喷了口黑烟,咧开了颚露出剪状咬合的锋利白牙,哼,不长眼的家夥!

    那些亡灵什麽的完全不足为据,现在问题的重点是……它抬起修长的脖子“呵叱呵叱”四处闻着空气,以确定有没有什麽不长眼的狗胆敢趁它不在的时候到地狱双头犬的地方抢占地盘。

    很好,屋子附近没有其他狗的气味!

    医生不在家,难得没人管的狗狗当然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撒个欢什麽的,特洛斯打算在篱笆一角松软地上刨洞,然後把属於它的宝贝藏在里面,比如说好看的《生化危机》全系列影碟!难得的一水丧失犬,特带感!比如说一块无数牙印破破烂烂的犬用洁牙咬胶,那可是医生第一次专门给它买,俄耳也不给用的!

    不过俄耳可容不得它清闲,虽然医生的飞机估计才刚起飞不久,回来还得有些时候,可诊所里的活却也不少,凌乱的後院,满布灰尘的屋子……

    “别玩了。”俄耳冷冷的声音带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特洛斯还在惦记着去角落挖洞,心不在焉地“哼哼”了两声。然而似乎只要面对的不是医生,俄耳的耐心都不会有很多,甚至可以说,严重缺失,特别是对跟自己共用身体却老不听指挥的特洛斯。

    “嗷──”

    突然被狠狠咬住了後颈的特洛斯发出一声嗥叫。

    “现在,特洛斯。”准确无比地咬住了要害,让对方彻底无法反抗只能发出呜咽,尽管它的牙齿并没有穿透特洛斯的皮,但依然能够让对方疼痛,可怕的地狱犬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我说的是现在,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我知道了!”特洛斯气急败坏地抖动脖子。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俄耳放开了它,转头看向冰冷黑暗的老房子。医生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将是被壁炉火焰温暖得非常舒适的房间,烫暖的家居服和棉鞋,热气腾腾的美味晚餐……所以现在──俄耳转过头来:“我们先把牛奶和曲奇饼拿出来。”

    “哦!!”

    是要先吃点东西再干活吗?这真是太好了!

    没有主人的家里,热好的牛奶被装在各种的容器里,然後排好地放在客厅的矮桌上,罐子里的曲奇饼被取了出来,每一个小碟子上放几个地摆在牛奶旁边,看起来像是要款待谁,可是似乎没有客人来敲门。

    双头杜宾犬趴在沙发旁的绒毛地毯上,一颗脑袋好整以暇地伏在交叠的前肢上打瞌睡,另一颗脑袋背对桌子地侧躺在柔软的坐垫上,可是紧张兮兮不时转动探听声息的小竖耳出卖了它。

    然而除了外面的风声之外,屋子里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突然,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角落的位置响起,虽然很小很小,几乎是人类完全无法听到的细碎,但对於拥有敏锐听觉的杜宾犬来说,却是绝对逃不掉的!

    特洛斯的脖子瞬间弹跳地冒直,凶悍又锐利的目光直视声音发出的方向。

    角落的位置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几个小精灵,非常矮小,几乎就像一张儿童小板凳左右的高度,长长的头发就像拖把一样把它的身体完完全全地裹了个严实,只能看见大概是脸部的位置露出个小小的鼻尖,身上似乎都是穿着破旧的棕色小衣裳。

    小东西们也被凶猛的杜宾犬吓了一跳,不过它们似乎觉得觉得对方只是一只家里养的宠物,并不是人类,於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了一阵,然後决定无视这头宠物狗。

    桌上放着的牛奶和曲奇饼显然吸引了它们,小精灵们虽然矮墩墩,眼睛嘴巴都藏在头发下,但它们走动的速度很快,而且动作也非常灵敏,轻易地跳上了桌子,很不客气地拿起了曲奇饼塞进嘴里,它们似乎非常喜欢牛奶,几乎是直接把大脑袋埋进大马克杯里“咕噜噜”地喝个精光。

    桌上的牛奶和曲奇饼转眼就被一扫而空,美餐一顿之後的小精灵们尽管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看它们在桌上摸肚皮的模样,显然是相当的满足。

    它们又围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没有人能听的懂的精灵语言。等它们讨论完,就各自分散开去,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开始了打扫的工作!

    小精灵们拿着小抹布,扛着小木刷打扫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桌子、椅子、门框、窗台、地板……它们拖着一头长到脚边的头发,虽然身形看起来又矮小又笨拙,但却意外干得很快,而且非常仔细,每一处缝隙的灰尘都不会放过,所到之处一尘不染。

    甚至还有两个还用小锯子、小锤子、小木板还有一桶神奇的橡胶在修补之前被腐蚀性唾液和地狱火弄出来的损坏痕迹,它们的手艺非常精巧,转眼就把局部损坏的地板撬开锯掉损坏的部分,清理干净榫槽,然後补上新的木板涂上神奇的胶水,再敲敲打打一阵,转眼之间就已经把被地狱双头犬弄得坑坑洼洼的地板给修补好了。

    过了两个小时,之前满是灰尘的屋子焕然一新!估计如果不是那边那头宠物狗模样太凶暴,它们大概还打算过去给它刷毛……

    小精灵们居然还找到了一些躲在角落、床脚、地板缝的硬币,有些硬币还是已经停止发行的老旧便士,它们并不贪心,把这些都仔细地收纳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放在桌子的位置。

    在干完了所有的活之後,小精灵又聚在一起,欢乐地叽叽喳喳地又说了一阵,然後一个跟着一个地走到它们出现的那个角落,一蹦一跳地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最後的一个很有礼貌地拿下了头上的小帽子,在向没有主人的屋子行了个脱帽礼,表示感谢这家主人友好的款待之後,跳进了角落消失了。

    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的特洛斯总算是回过神来,它低头推了推俄耳:“它们走了。”

    “嗯……”俄耳动了动耳朵,这才睁开眼睛,抬起脖子,在打量了屋子干净清洁的情况之後,先得非常满意,“干得不错嘛!”

    “那是什麽东西啊?怪里怪气的!”特洛斯咧嘴,美味的牛奶和曲奇饼,他可一丁点都没有尝到!

    俄耳瞥了他一眼,尽管是杜宾犬的脸,但明显就有‘你这个笨蛋!就叫你平时有空多看看《怪物世界大百科》!’的表情。不过考虑到也不要让同一个身体的某只显得太笨,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给予了一丁点的耐心给特洛斯解释:“那些是棕仙(brownie)。”

    “小妖精(hobgobl)?”

    俄耳丢过去一个‘你还不算太笨嘛!’的眼神:“如果以後还想让它们来帮忙,就对它们放尊重点,它们虽然很小,但却比大怪物更反复无常。好的时候能带来好运,给它们报酬反而会永远消失,但如果伤害了它们,就会故意制造麻烦,简直像虱子上身一样讨厌。”

    被这麽一说,特洛斯下意识地觉得後脖子有点发痒,忍不住扬起脖子,抬起後腿用爪子抓了几下後颈。

    ‘如果你敢往脏兮兮的地方钻搞出一身虱子的话我就剁了你的头!!’──俄耳森冷冷的眼神如是说。

    “把壁炉的火升起来吧!外面的风很大,医生回来的时候一定冻僵了。”

    “好!”

    一想到医生那小身板在寒风里嘴唇发紫流着鼻涕的模样,特洛斯顿时干劲十足地扬起脑袋,转眼变成了青年的模样,也不管该先去穿件衣服,光溜溜地跑去搬来木柴,忙碌地捣鼓一阵,然後熟练地升起了壁炉的火焰……

    在寒冷的风中远远地看去,挂着“诺亚动物诊所”招牌的老房子依然是沈重古老的霉旧,灰黑破旧的砖墙、间隙的青苔、攀爬的蔓藤,但从窗户间露出来跳跃的壁炉火光如此明亮,有着让从远方归来的旅人打心里热起来的温暖。

    参考资料备注:

    棕仙(brownie):苏格兰传说里的小精灵,穿着棕色的衣服,不喜欢恶作剧,与人类友好相处,对它们好就会帮忙做家务的善良小精灵。

    第35章 《病历记录第三十五页:被冤枉的蝎子》

    诺亚动物诊所在停业了一个星期之後又继续营业了。

    悲催的是就算一个星期没开门,似乎也没有人觉察到这个老镇偏僻角落的小动物诊所到底是没人在还是没生意……

    尽管如此,不过眼下骆赛的心情还是非常高昂,毕竟就像他家老妈常叨叨的一句“龙床不如狗窦(窝)”,可真就是这样,垂垂老矣的小镇完全比不上环境优美的旅游城市,诊所的老房子更加是跟华丽的旅店不是同一个档次,但自己的被窝自己的枕头就是睡得最舒服,师承老妈的俄耳的手艺就是吃得最舒坦,咳咳,当然……他还是挺怀念那顿研讨会结束时招待各国代表的自助餐,烤淡水龙虾、鹅肝馅鹌鹑、木烧剑鱼、什锦海鲜,还有新鲜的牡蛎什麽的……咳咳,反正嘛!

    长假期结束了,他可得继续努力经营动物诊所的生意了,就算赚不了大钱那也得把账单都对付过去,至少不要入不敷出啊!

    “叮当──”

    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在骆赛听来是那麽的悦耳!

    “你好,欢迎光……”

    後面的话硬生生地噎住了,因为进来的两位警察,他们脸上神情严肃,可不像是带宠物来看病的。

    其中一位穿着硬朗的制式警察制服,另一位则是便装,但腰间别着黑色的硬物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便衣的警察首先亮明了身份:“您好,我是萨莫尔警官,这位是温特警官,请问您是诺亚动物诊所的兽医吗?”

    骆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这里的兽医,骆。”

    这位萨莫尔警官就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亮照人:“骆医生,很抱歉,我们需要您跟我们走一趟。”

    骆赛咽了口唾沫。

    他可不记得做过什麽有违反国家安全法的事情啊!顶多……也就是家里的宠物犬比普通的狗狗多长了一颗脑袋,壁橱里头藏了一些不怎麽正常的眼珠子、古怪蜥蜴皮之类的东西,他也没打算销售给别人,自用……估计也用不上,顶多就是放那惹灰尘,应该不算违法吧?

    另一位温特警官皮肤白皙,但是气质也相当冷硬,没有萨莫尔警官那麽好商量的和煦,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是一宗凶杀案,涉嫌者是谋杀者的一只宠物。”

    萨莫尔知道自己的搭档的态度实在够呛,连忙缓和气氛:“是的,因为是动物凶犯,我们希望医生你能够提供一些专业的协助。”

    宠物犯罪?!

    骆赛震惊了,该不会是养了大型宠物,比如说老虎、鳄鱼之类极具攻击性的宠物吧?

    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主人在家里养老虎、狮子、鳄鱼、黑熊这些较大危险性动物。人类喜爱大型野生动物,觉得豢养一头老虎或者一条鳄鱼,要比养一只小猫或者一条金鱼酷多了,然而野生动物也许在小时候温顺又可爱,但事实上埋藏在它们血液中的狩猎本性并没有被驯化。

    要知道犬只能够成为人类的宠物,曾经经历了多少代的驯养以及对血统的筛选,在繁殖对人类友好的优良犬种的时候,为了不对人类造成威胁,对人有任何攻击意识的犬只都会被当场射杀,长年累月的血统筛选,残忍地摒弃了野兽的攻击性,遗传下来的只有对人类特别友善的血统。而野生动物们因为不易繁殖、物种珍稀的缘故,并不具备这种实验性筛选繁殖的条件。

    报纸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被当成宠物的狮子或者老虎咬伤主人,如果造成了危险,更可能会被直接射杀。骆赛当然不希望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於是马上从柜子里抓出出诊箱跟他们出了诊所。

    门口处已经停了一辆警车,骆赛坐了上去。

    “你们要带医生去哪里?!”

    刚从超市采买回来的青年手里抱着一个大牛皮纸包,里面放满了特价的新鲜蔬菜水果还插着两根硬邦邦的法式棍,皱紧了眉头用身体拦住正要上车的温特警官。

    温特警官一脸的冷酷,大概是没有料到一个年轻人竟敢阻拦警方办事,只是淡漠地说:“请不要阻拦警察执行公务。”

    然而那个气质温顺的青年显然并没有被吓住,柔和的目光此刻变得异常锐利,像一只看到主人受到陌生人攻击的家犬,瞬间从摇头摆尾的乖乖狗变身成凶暴狂猛的斗犬。

    两个人眼看就顶上了,正要去开车的萨莫尔连忙过来,拦在两人之间:“请不要误会,这位骆医生只是去协助我们调查。”

    “真是这样吗?”

    骆赛隔着玻璃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俄耳的表情冷硬,显然不相退让,跟他们在争持不下。

    他有些担心这样耽搁下去,那只被当做凶手的野兽很可能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他主动摇下了车窗,探出头去:“俄耳,不要紧的,我只是跟他们去协助调查,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俄耳欲言又止,不过既然骆赛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反对了。

    他看向萨莫尔:“我想一起去帮忙,可以吗?”

    萨莫尔犹豫了一下,於是点了头:“可以。”

    俄耳从另一边上了後座,坐到了医生身边,两位警官坐到了前座,萨莫尔发动了汽车。

    坐在车後头的青年伸出手,握住了骆赛的手,稍稍用力地捏了捏,微微侧过头来在医生的耳边轻声说:“医生,在我们不在的时候,请不要随便跟别人走,好吗?”

    骆赛愣了一下,青年的握力似乎有点大,捏得他的骨头都有点发疼,泄露了那不露声色的安稳神情下隐藏着不安。

    “怎麽了,俄耳?”

    “有些东西……并不像表面的简单,医生你总是那麽容易相信别人,这让我……还有特洛斯都很担心。”

    骆赛明白了,大概是俄耳想起了那次他被绑架到斗狗场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对於俄耳和特洛斯来说,似乎仍然很在意。

    “我会注意。”没有人会讨厌被关心的感觉,特别是自家贴心的乖狗狗,骆赛回握了俄耳的手,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我有看过他们的证件。”

    看着很有把握的笑脸,俄耳叹了口气,一副无力的模样歪倒在单薄的肩膀上,额头轻轻磕了一下那个自以为谨慎的骆医生。

    “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更担心。”

    警车出了小镇,一直顺着公路往郊外的方向,走了挺长一段的路之後越来越偏僻了,渐渐能看到远处警车标志性的晃眼警灯,然後是冉冉升起的焦烟,一辆跑车斜在公路一旁,满地的碎零件、亮晶晶的碎玻璃,完全就是遭天劫了的倒霉相。

    附近到处是黄色的警戒线,走来走去的警察,通讯器“吱──哢哢──”以及有些凌乱沙哑的通讯声,还有一些再收集证据的鉴证人员。跟在两名警官身後进入别墅的骆赛耳边响起了铿锵有力的古老摇滚乐“who are you? ho, who?i really wanna know……”,即将展示在眼前的将是怎麽样朴素迷离的悬疑剧情呢?

    是表面伪装成车祸实际上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情杀?搜证的警官待会打开尾箱的时候就会赫然发现另一具腐烂成了一潭的尸体?还是其实在车座後面一个便携的小箱子里装了一颗人脑袋?

    不,等等,他只是个兽医,不是法医啊!!

    平常看看连续剧感受一下那种犯罪现场的严肃气氛,瞧着那些化妆化得超级像不过偶尔还是看到喘口气微弱“诈尸”,听听演员们的美式冷笑话那绝对是种乐趣,得瑟地翘着二郎腿推敲推敲剧情什麽的那是还可以!

    不过要真到了现场,可就不好说了,首先尸体什麽的……拜托不要太难看啊!然而受害者的死法一向不以办案者的意志为转移。绝对不会因为你讨厌臭味,腐烂了半个月的尸体就会发出芬芳花香。更不可能因为你倒胃口犯恶心,蛆虫蚊蝇之类的昆虫就不把尸体当温床在里头繁殖扑腾。

    人类不关他的事啊!他是来看动物的!请问动物在哪里啊?!

    脑补过度的医生悲催了。

    藏在泛着冷光的镜片後的脸色仿佛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似乎因为风太冷的缘故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医生,别害怕。”

    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骆赛,掌心的温度传了过来。

    每本言情里头几乎都有的牵手感到对方体温情节啊,他真是被俄耳的狗血泼到了,不过身为兽医的他非常清楚这是只是因为犬只的体温比人体高出22摄氏度,所以才会有这种类似温度传递的感觉。

    然而就算是狗血,但如果那个英俊的青年满眼里只有你的存在,专注神情中有着仿佛只要你说一句不愿意他就算与天下为敌也会把你带回家的坚定,没有能够拒绝得了吧?!

    他家的狗狗就是魅力无穷啊!

    骆赛无比自豪的同时居然有些莫名的担心,家里养着像俄耳和特洛斯这麽充满魅力的宠物犬,日後他的女朋友爱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宠物犬的话,他该吃谁的醋啊?!

    那边的萨莫尔警官正跟一位在收集零散证据的鉴证人员打招呼:“嘿!戴伊!”

    对方朝他露齿一笑:“萨莫尔!我还以为你已经去度假了!”

    “是啊,太倒霉了……局长一个电话就把我美美的假期给取消了!”

    温特在他们身边突然冷不溜秋地问:“工作时间。”

    萨莫尔连忙赔笑,回过头来去找骆赛,敏锐的注意到对方脸色有些不好,总算是想起骆赛并不是法医方面的专业人士,对死亡现场多少有点讳忌,连忙说:“别担心,医生,尸体已经送走了。”

    骆赛点了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仔细注意了那辆被撞得都变形了的车,从表面看来还是能看到是辆非常华丽的跑车,黄金色的漆身就像真正的黄金一样闪亮,想必是经过一些改造,上面喷了彩绘的马匹,每一匹都栩栩如生,仿佛要撒开四蹄跟随飞驰的跑车奔跑一般,当然,前提是它们并没有随着车身的变形而被挤成截肢的模样。

    “真是浪费啊……”萨莫尔痛心疾首状。

    对於整天宅在诊所里的骆医生来说,比起名贵跑车,他还比较了解名贵犬种。不过瞧萨莫尔这副表情,大概也可以估计到这辆跑车绝对不是便宜货。

    “这是怎麽回事?”虽然车不是他的,骆赛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还没等萨莫尔回答,温特回答:“撞了。”

    ……

    这是犯罪现场的冷笑话吗?

    不过这位温特警官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个说笑话的人,更何况他正低头在看一位警官递给他的资料,然後点了点头,两名警官费劲地撬开了车门,在座位上一只挥舞着强壮红色螯肢的蝎子非常神气。

    蝎子体型超过了三十厘米,显得非常巨大,半圆的螯面非常粗糙,尾端勾起的毒针呈现出艳丽的红色,威武的其实让它看起来犹如穿着玄铁盔甲的大将军,蝎螯夹动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锵锵”的金刃之声。

    这就是……凶手?!

    骆赛回过头来看向萨莫尔。

    萨莫尔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点头:“现场没有其他可疑痕迹,初步检查死者没有喝酒和嗑药,脚部的位置有一处蝎尾蛰咬的痕迹,我们怀疑是被车内的蝎子刺伤後中毒致死,又因为车速过快导致了严重车祸。”

    “这是帝王蝎。”

    骆赛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帝王蝎与亚洲雨林蝎极为相似,但仔细看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如果是以色列金蝎、黄肥尾蝎的话还有可能,但这种帝王蝎虽然体型巨大,但毒性反而不强,近似蜂毒,就算被蛰到了也只会有些红肿刺痛,完全达不到致命的效果。”

    “那麽说,不是中毒?”为了确定萨莫尔再问了一次。

    骆赛很肯定:“绝对不是。”一说到动物,这个看上去不怎麽靠谱的年轻人就有种毋容置疑的专注。

    外表看来帝王蝎确实不好惹,红色的毒针看似充满剧毒,但实际上它是采取主动攻击的方式猎食,它步足及大螯上长着细毛能够代替眼睛敏锐感应猎物的动静和位置,在接近猎物的瞬间使用强壮有力的巨螯捕获猎物,反而并不需要使用毒液。

    它们倒不常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是受到了威胁。

    不过对於一般人来说,蝎子确实是一种可怕又恐怖的生物,很多电影里头都把蝎子当做邪恶的存在,想想看,哗啦哗啦一大堆的蝎子像潮水一样用来,这个时候淡定接下来就该蛋疼了。

    “那就是说,这只蝎子被冤枉的!”萨莫尔认真地把骆赛的话记录在案,“通知一下局长,告诉他的车又给他的宝贝儿子撞坏了。”他表情里很有种幸灾乐祸,显然还在为他在正要前往度假的途中被人揪回来办案的事耿耿於怀。

    “……”

    警察局局长的儿子都是飙车党吗?哦,那真是家门不幸啊!

    “现在的富家子弟啊,就是不懂珍惜生命!”萨莫尔很是愤慨,当然很可能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那辆被撞毁的名贵跑车,“局长大人的车是这麽好开的吗?上一会给雷电劈到毁容了还没吃够苦头……”牢骚发了一通之後,他对骆赛表示了感激之情,“非常感激你,骆医生!米诺陶洛斯王子向我们推荐你的时候,我们还抱有一点怀疑。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怀疑是愚蠢和没有必要的!”

    可惜骆赛非但没有被他的好意感动,反而直接僵住了。

    稍微等一下!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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