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穿书]谁敢说师兄的坏话 作者:古玉闻香
正文 第27节
[穿书]谁敢说师兄的坏话 作者:古玉闻香
第27节
君衍之紧紧抓着文荆的手,转头望了他一会儿,目光中情绪涌动,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在文荆的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我如今只庆幸,你还在我的身边。”
文荆有点发窘。这种肉麻情话什么的,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他探出手轻轻摸了摸君衍之的腰。要是真的这么珍惜他,是不是应该有点实际行动?
君衍之把他的手拨开,低声道:“陆师祖面前庄重点。”
文荆委屈地摸摸鼻子。
嘤,师兄真的变成天仙性冷感了……
君衍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说话。”
“好。”
两人又把这地方仔细查探一番,除了细碎大小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之外,连闲来无事看的书籍等也都换成了新的,且都是棋谱之类,收拾的人看来十分用心。
“发现了什么吗?”墓碑既然在后院,尸体什么的应该就不会有了吧。
“没有……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万刃之阵的出口,心情都有些沉重。文荆转念一想,笑着望向他。师兄快来小鸟依人地抱着我!
君衍之不动声色地上前抱住他的腰。
文荆轻声道:“这抱法不对,你得温顺柔和一点,头靠在我肩膀上……”
君衍之把他的腰一提:“走了。”
“……”又骗他!
两人的身影被一团灵气包围,向万刃之阵飞过去,一路上铿铿锵锵,灵刃在四周炸开,不绝于耳。君衍之把文荆紧紧抱在怀里,等待一切平静之后,才将他放在园陵之外的草地上。
文荆低着头,手紧紧扣住君衍之的腰。
君衍之望他一眼,轻巧地拉着他的手,身体迅速移开。
两人隔了半丈之遥,伸手触摸不到。
文荆下意识地摸摸左脸,又望了垂着头的君衍之一眼,不知为什么生出一丝难过,心道:看来君师兄恢复本性,要修身养性、重视精神层面了,他也得……
也……好吧……这样总比点了火就跑要好。
文荆又问道:“师兄,你知不知道陆师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君衍之上前拉着他的手:“我们先出这珠连山。”
“嗯。”
下山的路极其好走,夕阳西下,两人已经来到站在珠连山下,君衍之数着小黑点排队进入一个布满了细小格子的玉盒:“五十一、五十二……”
最后一只蚊子本来嗡嗡飞着,却被文荆捉在手里,顿时吓得翅膀发软,浑身颤抖。文荆道:“这只脑子有点问题的送给我吧。”
君衍之把玉盒扣起来:“玄天蚊记性不太好,这只反应又慢,只怕早就忘了你了。你让它吸一口血,看它记不记得。”
文荆连忙一一照办。那蚊子战战兢兢地吸了血,酒足饭饱之后,似乎终于对文荆有了点印象,果然平静下来,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落在文荆的肩膀上不动。
君衍之递给他一只玉盒:“这里面是北部极冷之地的环境,没事便让它待在里面,否则对它修为有损。”
文荆连忙打开玉盒,那蚊子晃晃悠悠地飞进去了。
“师兄,这玄天蚊可容易捕捉?你何时去北部的?”
君衍之低下头,把玉盒放入储物袋之中:“你十五岁那年闭关练剑,我便设计好报仇之事,去北部极冷之地捕捉了一些回来。这些蚊子生性小心,又可避人耳目,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嗯……”文荆心中叹息,又转移话题道,“师兄,陆师祖的事,你可知道一二?”
君衍之沉吟片刻:“师父曾对我说起过一段前尘往事,你可想听听?”
废话!
文荆道:“什么前尘往事?”
“一边走一边说。”
君衍之拉着文荆飞起来缓缓而行,长发在风中轻扬,若有所思道:“我竹风国魔修虽不盛行,相邻的西衍国和修天国却都有魔教,魔修、道修并存。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嗯。”
“几十年前,西衍国派来了一个金丹期的魔修,名叫付修,手持一柄元婴期的法宝‘招血旗’,来到竹风国招揽人马,想在此地扩大势力、建立魔教。当时不少修炼到了瓶颈的道修被其蛊惑,纷纷在暗中修习魔道,慢慢有了几百个追随者。”
“然后呢?”
“我们师父年轻时,有段时间心情尤其不好,杀戮过多,慢慢竟有些入魔之兆。他下山游荡时偶然间遇到付修,付修见师父竟有神修的天资,便对其拉拢照顾,告诉他只要以神修之术引导心魔,便不会再受心魔烦恼。”
“嗯……”文荆点点头。
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骗他。成魔与成仙一样,都可以长生不老,然而修炼之时却随时可以神志失常,君衍之便是一个例子。
“师父当时正心灰意冷,又有些怨恨,便答应了付修要修习魔修之术。”
“师父竟然答应要魔修?”
文荆感觉君衍之似乎藏着掖着些什么。师父为什么心情不好,心灰意冷什么,怨恨什么?
君衍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回去见陆师祖时,便把付修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并说要与陆师祖断了师徒的关系。”
文荆一呆:“怎么可能?师父对陆师祖的感情深厚,怎么可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君衍之淡淡望了他一眼:“这话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至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不得而知。”
“之后呢?”文荆如同处在云里雾里。
君衍之淡淡地说:“陆师祖担心师父误入歧途,揪心不已,与他彻夜长谈,终于把师父劝服,拉回正道。”
文荆就算神经再粗,听了这话也觉得古怪,皱了皱眉道:“然后呢?”
“师父便写信通知付修,他的心魔已除,不需再修习魔修之术。自古道魔不相容,今后互不交集,就此作罢。”
“之后呢?”
“付修来信说,望他信守诺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付修那时势力尚小,也不敢轻易欺负清虚剑宗。师父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结,又急于提升修为,便依照陆师祖的吩咐,闭关结丹去了。没想到,一年之后他结丹成功,意气风发出关之时,陆师祖却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这必定是关键!
“陆师祖的死法有些特别,除了师父之外,别人只知道他是被魔修害死,却不知道细节。陆师祖中了魔修之术后,自知这世上无人能救他,在房中关了三月有余,将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留在一个玉简当中。他的尸体被师父亲自发现,那时候灵气早已消退殆尽,身体腐烂,只剩下一具枯骨。他记录下来的死法,师父却认得,正是付修的招血旗所为。”
“陆师祖是付修杀的!”
“不错,师父也这么想。”
“招血旗怎么杀人?”
“与这几年几大教派弟子的死法一样,身体产生细小伤痕,无法止血,慢慢血流殆尽而死。”
文荆顿时恍然:“这几年的事,原来竟是招血旗的缘故?难道这几年的事都是付修所为?”
“你且听我说完。”
“嗯。”
“师父把陆师祖埋葬在后山,守了一夜,便提着剑要去找付修寻仇。他接连寻找了几处付修出没的地方,明察暗访,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一具尸体。付修被人早一步杀死,尸体不过才死了一两天,身边的招血旗也不见了。”
“……”
“之后,便发生了恒阳宫的惨案。”
“竟然是这样……师父呢?”
“付修死去,师父满腔仇恨堵在心中发泄不出,每每想起陆师祖的死是因他而起,有些入魔之兆。但是陆师祖玉简中嘱咐他照顾慧石峰,不可自寻短见,也不可意志消沉。师父不敢违抗师命,便承了峰主之位。”
“陆师祖让他照顾慧石峰,也是让他有事可做,不要胡思乱想。师父这些年闭关修炼,都是为了……”
“陆师祖死了,他心魔渐起,便时常闭关修炼。他的心魔与我的相比威力尚小,只能导致他自己痛楚,强加压制时尚可控制,于是……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心中之愧,原来由此而起。依照那“该除掉”的自我评价,若不是陆臻当年命他不可自寻短见,只怕段轩也活不到今日。
文荆沉吟片刻,望着君衍之道:“照这么说来,当年杀了付修、夺走招血旗的,难道是席放?”
“极有可能。”
“我们立刻去慧石峰,将此事告诉师父。”
文荆握着君衍之的手要走,君衍之却一反常态地迟疑着不肯动,像块巨石一样的伫立在原地,怎么拉也没有动静。
文荆狐疑道:“你怎么了?”
君衍之低头不语片刻,终于道:“……走吧,去见见你那些师兄们。”
文荆张了张口。
什么叫“你那些师兄们”?
现在事情紧急,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文荆知道问也问不出个好歹,只低声道:“那些也是你的师兄和师弟们。”
君衍之攥着他的手,小声道:“……我是为了你才回去的。”
“……”
两人施了隐身术,飞一般地在空中穿行,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回慧石峰。现在知道了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席放,要找段轩想办法对付他。
飞飞飞——!
马不停蹄赶到慧石峰的时候,正是第二日的清晨。
天色微明,山间却下起细雨,朦胧灰暗,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文荆与君衍之淋着雨在慧石峰飞了一圈,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文荆怪异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君衍之思沉一番,低声道:“想起来了,今天是你当年投入塔中满三年的日子。”
文荆无语:“……是我的忌日?”
“此刻他们应该正在你坟前……悼念。”君衍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有些难看。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见他们。我的坟在哪里?”
“你要现在去见他们?”君衍之欲言又止,抿唇沉思道,“算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去就去吧。”
“走!”
文荆心想要见到师兄们了,心情不禁有些激动。上次见到柳阡陌与贺灵时没敢认亲,这次他带着君衍之回来重逢,真是欢喜无限。
君衍之在前面引路,两人沿着洵阳山脉飞行,不多时来到一处竹林茂密之处。青色碗粗细的竹子参天,在晨风细雨中摇摇晃晃,天气阴沉沉的,有种悲伤之感。
走了十几丈,竹林逐渐稀疏,隐隐传来柳阡陌有些沉痛的声音:“傻小子已经走了三年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赶快说吧。”
众人沉默一阵,只听归心壁道:“傻得找不着北了,从来就知道君师兄,把我们当成什么?”
莫少言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打断他道:“每年都说这个,就不知道说点别的?荆师弟那也是心甘情愿……”
众人也一气地骂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会说好听的,就把嘴巴闭上。”
“归师兄,要是荆师弟在这里,只怕也不想见你……”
文荆的嘴唇抖了抖,把身上的隐身术给撤了,张了张口,声音却有点沙哑发颤:“师兄们,我想见你们啊……没有不想见啊……”
贺灵第一个回头望向他,脸上露出一丝苍白,又瞬间转成红润。
众人的吵闹声立刻静了下来。
他们僵硬地回头望着,脸色半青半白,说不成一句话。
君衍之垂着眼睛,也缓缓地把隐身术撤了,露出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清雅淡然地说:“大师兄、二师兄,我也回来了。”
李书和莫少言的身体一抖。
文荆只觉得众人的神色是在古怪,还来不及问话,古晋平带着哭腔道:“君、君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年又要闹什么新花样?”
第79章
这句话,一听就知道有些不对。
柳阡陌的身形一掠,只身挡住几个修为低的师弟们,镇定地望了文荆一眼道:“君师弟有话好说!……你身边这位是?”
说着又轻轻咽了咽口水。
君衍之很有礼貌、很风雅地微笑:“大师兄,荆师弟从诛仙塔中逃出来了。他非常想你们,我带他来见见各位师兄师弟们。”
文荆连忙点头,期待紧张地望着所有人。
君衍之的一举一动都如同春风般温和,一颦一笑,叫人望之心动,柳阡陌一行人却站立难安,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诞的事,却又不敢与他争辩。
不经意间,几个人已经摆成了防御的姿势。
只有贺灵,目光不知怎么的望着文荆,平日杀气遍布的眸色里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连嘴角也微微上扬。
归心壁恼恨道:“君衍之!你至今还不清醒,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莫少言立刻踢了他一脚,咬牙低声训道:“别说话了。去年被打得命都去了半条,还敢刺激他?”
“枪打出头鸟,蠢货!”三师兄彭越低声发话。
李书也着急道:“你想惹祸就自己惹,别拉上我们!”
文荆立刻狐疑地望向君衍之,低声道:“你之前对他们做什么了?他们怎么这么怕你?”
君衍之的脸色一点儿也没变,就像他平时吃饭那么高雅平静,声音却比平日带了一点小委屈:“什么也没做,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真的假的?!
柳阡陌勉强笑着说:“君师弟……你从哪里找来荆师弟的?”
他心里嘀咕着,君衍之去哪里做了这么一只傀儡?虽然烧瓷的时候没烧好,破了相,神态动作却真是维妙维肖,足以抚慰相思之痛。他失踪一年,就是做文荆去了?
君衍之淡淡地说:“我没有找他,是他来找我的。”
柳阡陌不说话了,众人一片沉默。
彭越笑着说:“这次回来,是打算带着这位……荆师弟长住?”
“他想长住,我便陪着他长住。”君衍之攥着文荆的手。
莫少言、李书、古晋平几个人一听,头皮一阵过电似的发麻,忙不迭地说:“君师兄,五大派还在追查你的下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千万要想清楚,不用急着作决定啊……”
“我们都不急,君师兄你也不要急……”
“要为荆师弟的安全着想啊……”
归心壁皱眉不快道:“忘了他们前年用傻小子为诱饵,引你上钩那一次了么?还敢长住?”
君衍之的眸色一动。
莫少言一阵心慌,紧张地又踹归心壁一脚,低声道:“你蠢到家了是不是?”说着暗中用手比划了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手势,叫他闭嘴。
文荆苦涩地望了君衍之一眼。师兄们的反应动作,此刻他也明白得差不多了,缓缓向众人走过去,低声向浑身僵硬的柳阡陌道:“大师兄,真的是我。我真的从诛仙塔逃出来了。”
柳阡陌怔怔望着他。
文荆摸了摸自己毁掉的半边脸:“我在塔里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容貌虽然毁得有点吓人,我却还是我,师兄们不要害怕……”
“怎么、可能?”柳阡陌呆呆而望。
文荆笑着说:“大师兄传授我光刺术、让我管菜园子的时候,还记得么?那时候我悟性低,灵气不能成型,还献宝似的拿给你看……十五岁的时候,你给我缝了第一件长衫,那时你要给我藏青的,我偏要天青的……”
柳阡陌一动不动地望着文荆,眼中突然湿润,又转头望向贺灵。
贺灵淡淡点头,声音很温和:“前些日子我们在文荆住处遇到的高手,就是他。”
柳阡陌望向文荆,愣愣盯着他的侧脸,嘴唇颤了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突然用手把眼睛一盖,肩膀也颤抖起来。
文荆低声劝道:“大师兄别哭。”
莫少言、李书、古晋平几个人的目光在君衍之、文荆贺灵、柳阡陌的身上轮流打转,嘀咕道:“怎么回事?真的是荆师弟?”
柳阡陌低声哽咽道:“真的是他,都来好好看看吧。”
几个人小心地围上去。
“感觉上真的是。”
“怎么烧成这副样子?”
“怎么逃出来的?”
“……”
文荆避重就轻地说起塔里生还的事。
归心壁怔愣在原地不动,许久都无法反应,直到柳阡陌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大怒道:“回来又怎么了?眼里就只有那个君衍之,还为他殉情?你死了,他就找我们的麻烦,让我们吃不下睡不好,你说说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
李书叹气道:“你哪天若被人打死,我都不带心疼的。”
古晋平早就哭了,也抹着眼泪不爽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又伤成这样,就不能说句好话么?”
莫少言凉凉地说:“人再好也没用,嘴贱。”
“闭嘴。”归心壁低低踹了莫少言一脚,疼得他不服气地叫起来。
·
文荆与众人相认的时候,君衍之在一旁远远地站着,不靠近,也不离开。
古晋平等人似乎还是非常怕他,也不如何招呼,只围着文荆问长问短。文荆不知道君衍之三年来究竟做了些什么好事,只觉得他孤零零的模样有些可怜,向柳阡陌笑着说:“君师兄……也很想你们。”
柳阡陌:“……真的么?”没感觉出来。
文荆心中狐疑之至,皱眉低声道:“他到底做什么了?”
远处的君衍之立刻向莫少言等人望了一眼。
莫少言被那一眼望得有些心慌。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好少年,便立刻违心地说:“其实,也不全怪君师兄,都是归心壁惹他的……”
古晋平却忍不住:“他这几年把我们折腾死了!”
“怎么折腾了?”
柳阡陌叹气道:“其实,也真的不怪他。”
几个人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柳阡陌道:“你刚入塔那一段时间,君师弟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回来一次。他倒也不吵不闹,要么在你房间静静发呆,要么在我们门前守着……”
“守着做什么?”
“守着我们从房间里出来,半夜三更的时候在门口拦住我们:‘荆师弟以前有没有私底下说起过我,他都说了些什么?’他那时候的样子你没见过,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声音也没了点儿正腔,实在可怜。”
君衍之远远地低了头。
文荆低声道:“我何曾跟你们说起过这种私下的话?”
柳阡陌轻轻点头:“可不是么?我们怕他受不了,便私下里商定轮番骗他,说你一定没死,说你……”说着有些尴尬,“总之说的都是他爱听的话。”
“……嗯。”那也大略可以想象得出来。
“后来……后来我们实在编不下去了。那时候你已经入塔半年,我们心中早都认定你已经死了,却谁也不敢对他说。他那时候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死拽着我们一遍一遍问你曾经说过的话,不让人睡觉,不让人修炼。我们也是……”
文荆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望了远处的君衍之一眼。
柳阡陌接着道:“你入塔第一年的时候,我们心想你都走了一年了,有些思念,便想聚在一起给你上根香,说说心里话。这件事我们不敢让他知道,便偷着瞒着选了一处地方,给你立了一块石碑,算作埋葬的地方。两年前清晨我们一起上香,正倾诉到一半的时候……”
李书道:“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发现,他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当时的情景……真是……”
古晋平忍不住插嘴道:“疯了似的……把我们给你立的碑毁了,哭着说你没死,不许我们给你上香。那时候归师兄忍不住,便骂了他一句‘还认不清楚事实,我们这一年来都在骗你!荆师弟就算喜欢你,难道也会对我们说?’你知道归心壁也是个没思量的……”
莫少言道:“人蠢没得救,却把我们都拖累了。当时君师兄一发狂……”
几个人又一起叹气,似乎又回到当时那模糊、疯狂、鲜血横飞的回忆当中。
许久。
柳阡陌叹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总之我们养了一两个月的伤才能下床走动。归心壁险些连气都回不过来,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文荆回头望了君衍之一眼,君言之有点慌张地攥着袖子,眼睛湿湿润润的。
“后来呢?”
柳阡陌叹息道:“后来便发生了古镜派绞杀君衍之的事。这计谋不知是谁想的,找了一个人假冒你为诱饵,险些把他杀了。自从那一次开始,他的性格就彻底变了……”
古晋平道:“想想也是可怜,以他当时那种心情,听到你从塔中逃出来的消息时必定狂喜,期待激动赶来之时,却是空欢喜一场,竟然是人假冒你,心中那种怨恨、心灰意冷……”
莫少言道:“之后他来得便少了,也不再来找我们,只偶尔夜里待在你的房间里发呆、流泪,清晨又离开。”
文荆心中一酸,回头望向君言之,却见他又低了头。
莫少言苦笑一声:“我们以为他慢慢就会想开了,没想到,去年你忌日的时候,他又来了。”
柳阡陌叹气道:“你的忌日这件事本身就刺激他,他来的时候很平静,没想到只手又把石碑毁了,轻描淡写地说就算你死了也不许立碑,死了也要来陪着他,还说谁敢再给你上香,就把那人的头拧下来。”
古晋平眼睛湿润道:“说完,他又要我们每人放十碗血。放了十碗血还能活命的?大师兄问他为什么,他说得到一套血修之术,死去的人最挂念活着的亲人,只要收集一大缸他思念的人的鲜血为引,便可招回你的魂魄,施术让你起死回生。”
李书委屈道:“起死回生是逆天之道,非真仙不可为,这法术也就相当于招魂。我们担心丧命,又不敢不从,与他商议每抽两碗血后便疗一次伤,接着继续抽。我当时被他抽了两碗血之后,险些昏死过去。”
古晋平道:“归师兄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当然又忍不住了,骂道:‘这种旁门左道之术你也信!就算招回他的魂魄,也无法让他返魂!就你这副德性,人不人鬼不鬼的,荆师弟喜欢你才怪了!’”
听到此处,文荆微微一愣,与几个人一齐叹气。
莫少言的声音有些凄惨:“归师兄的石碑、墓地、棺材我都给他准备好了,他哪一天乱说话被人杀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当天就能下葬。”
文荆回头望了君衍之一眼,君言之早已经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又好像生怕他嫌弃似的,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呜呜哭了起来。
文荆有些尴尬:“怎么又哭了……”
李书拍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他哭的样子,你见的次数只怕是最少的。不是我说,这几年里我们都已经被他哭得麻木了,一开始还觉得可怜,后来就……哎!”
几个人终于不说话了,仿佛多年的重担卸了下来,连笑容都清爽许多。
文荆缓缓地来到两人身边,轻声劝道:“师兄……”
君言之也没法再管形象了,抓着他的袖子,肩膀一抽一抽的低声哭泣。
光天白日的,实在不好在众师兄面前与他腻歪,文荆轻声劝道:“我知道你这几年受苦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办,以后我们慢慢再说,嗯?”
“嗯……”君言之抹着眼睛抽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
·
贺灵无声无息地来到两人身旁站定。
贺灵与君言之之间向来不怎么说话,就像一棵沉静的古树与一块冷硬的巨石,虽然各自不同,摆放在一起却没有什么不协调感,即便一百年不说话,也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互不惊扰,有时还能互助。
他们许久没有说话,贺灵终于问道:“你们接下来计划做什么?”
文荆说:“师父呢?”
“前几日被宗主唤去主峰,说要商议如何捉拿君衍之的事。”
文荆微微拢眉:“几天了?”
贺灵向来记不清这种事,摇摇头。
文荆向柳阡陌传声道:“大师兄,师父去主峰几天了?”
柳阡陌闻言立刻抬头,飞身而来在几个人面前站定:“三日。”又道:“问这个做什么?”
文荆寻思片刻,下定主意般点了点头:“我们得去玉容峰看看。”
君衍之若有所思道:“这怕是圈套。”
“我知道。”文荆望着他,神色却比以往都要坚定许多,“师兄,就算是天罗地网,我们也得去闯一闯。这些年来你受到的委屈,师父和师兄们的痛苦,也该是个了结的时候了。”
“诛仙塔呢?”
归心壁等人要迎上来听他们说话,却被彭越阻止。彭越低声道:“他们在商议事情,别去打搅。”
“诛仙塔也不是不能解决。”文荆转头向贺灵与柳阡陌低声道,“大师兄、二师兄,我与君师兄近来明察暗访,发现一些古怪的事。你们也许不相信,师父现在也许是被席放捉去了,也许危在旦夕……”
贺灵蹙眉:“席宗主有问题?”
文荆点了点头。
第80章
文荆说:“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还请两位师兄少安毋躁,让我把十几年来的事情向你们解释一下。”
君衍之早就不哭了,沉静地站在一旁,又恢复到平素淡雅、与世无争的模样。
文荆说:“当年君师兄家门被灭,不是因为他发狂所致,而是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带着一群魔修前去恒阳宫,存心灭了他一门。这个人不但将罪过嫁祸在君师兄身上,还存心让君师兄产生师父就是主使人的误会。君师兄长大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当年的仇人报仇雪恨,并不是存心祸害人间。他险些中了那人的计策,把师父也杀了。”
柳阡陌微微皱眉。
文荆继续道:“师父与君师兄设下了计谋要揪那人出来,我们这才赶回来。一路上明察暗访,大致可以确定这个人就在清虚剑宗,而且,我们还发现了席宗主的一件怪事。”
贺灵道:“什么事?”
这件事关乎段轩当年的过往,文荆也不好说太多,遮遮掩掩地把段轩当年的事情说了,又说起席放陵园中的所见。
他硬着头皮说:“总之,席宗主对陆师祖有深厚的师兄弟之情,师父对陆师祖有深厚的师徒之情,所以这个……席宗主有陷害师父的可能。”
这话根本说不通,柳阡陌与贺灵却没有半点理解障碍。柳阡陌若有所思地说:“师父那深厚的……呃……师徒之情有迹可寻,席宗主那深厚的……呃……师兄弟之情倒是意料之外。”
贺灵淡淡地说:“陆师祖的真人我们见过。”
文荆脱口而出:“是个美男子?”
柳阡陌微笑道:“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气质温和,人见之而生亲切之感,把师父从十二岁养到大的。”
文荆心中有些神往羡慕,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师父现在被席放唤去三日未曾回来,我们担心他出了事情。”
贺灵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救人。晚救一刻,师父便有一刻的危险。”文荆沉思道,“如果席放有意而为之,只怕是发现了师父与君师兄的来往,想要借此机会引君师兄过去,一齐除掉。”
贺灵道:“你有办法对付诛仙塔?”
“那诛仙塔倒也不难对付,大不了我再进去走一遭——”
君衍之即刻攥住他的手:“你敢。”
“我说说而已……”文荆低声下气地说,“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这话倒是出于真心,他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君衍之考虑,也得为那些凄凄惨惨几乎没有活路的师兄们考虑。为了让师兄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也断断不能再将君衍之随意抛下。
文荆自言自语:“想要躲过那座塔也不是不可能,却要有人帮手……”他寻思了片刻,向柳阡陌说:“大师兄,我和君师兄、二师兄一起先去玉容峰救师父,能不能麻烦你带着其他的师兄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文荆低头,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又强调道:“……你们狠狠闹,一刻不停地闹,一定要闹得地动山摇,直到他被吵出来,明白么?”
柳阡陌应道:“这却不难。”
君衍之微微颔首:“这是唯一的办法。”
贺灵冷淡地说:“既然有办法,我们去吧。”
师兄弟们匆匆告了别,李书、古晋平等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便莫名其妙地望着三个人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们要去哪里?”
柳阡陌也来不及向他们解释许多:“你们都跟着我走,路上再跟你们解释!”
·
贺灵的修为本在慧石峰排名第一,如今却比文荆还差了不止二十年的修为,飞行时只能勉强追得上二人,落在最后。他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被人超越了不会觉得憋气,反而有种蛰伏的兴奋。只是现在段轩的安危难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三人直视前方一字不语,神色都有些凝重。
文荆不敢环视,低头轻声道:“师兄,这个果然是陷阱,这里四周埋伏了……”
“嗯,不必担心他们,不足为惧。”君衍之以传声回复。
终于,他们轻轻落在大殿前的广阔空地之上。
早上下了一点雨,淅淅沥沥,冰冰冷冷,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半山腰上轻烟飘渺,云雾在脚下缭绕微动,仿若不在尘世,已临仙界。远远望去,几十丈的清虚子铜像在烟云中若隐若现,他身旁的巨蟒也时不时露出威武的身躯,让人徒生渺小之感。
轻烟缭绕中,一个男子身穿藏青色的道袍,正伏在历代掌门的刻壁上细细抚摸。悠悠的,传来那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
“第二代掌门,枯木道人,一千五百岁卒,元婴中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二千八百人,十四位金丹修士,八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三代掌门,无清真人,一千一百岁卒,元婴初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二千一百人,十位金丹修士,六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四代掌门,秋叶真人,五百三十岁卒,金丹后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八百人,七位金丹修士,五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五代掌门,长烟道人,五百六十岁卒,金丹后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五百人,六位金丹修士,四百名筑基修士,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中,仅次于水月宫。”
“第六代掌门……”
君衍之以没有情绪的声音接了上去:“……席放,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三百人,十六峰中有五位金丹修士,三百名筑基修士,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中,仅次于水月宫、衡天门。”
他淡淡地做了一个总结:“宗主忧心得不错,清虚剑宗已经没落了。”
席放没有答话,缓缓转身望着他们:“你们来此有何事?”
说话时,他的目光掠过文荆,突然像是没有预料到似的多望了他一眼,却没有露出半点慌乱的表情,又沉稳地望着君衍之。
大敌当前,容不得乱一丝阵脚。
君衍之恭敬地说:“我们师父被宗主唤来玉容峰议事,可惜大师兄有些难事无法处理,想请师父回去一趟。”
席放望着他:“你早已经被我逐出剑宗。”
君衍之笑着说:“我知道,宗主还发出了通缉令。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日是必定要把师父叫回去的。宗主知不知道,即便我一时被人陷害迷惑,反目成仇,却终有幡然醒悟之时,明白谁无辜,谁罪该万死。”
席放沉思片刻:“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若要成就大事,势必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君衍之笑了笑:“这话不错,那个必要的牺牲就是我……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恒阳宫上下四百多人,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席放缓缓开口:“君衍之,几千年来,恒阳宫无人可以传承《五行归元剑法》。以你的资质,即便传承了那部剑法也无法修习。”
“所以,恒阳宫上下都该死?”
席放道:“《五行归元剑法》和《百草千魂术》本就归我清虚剑宗所有。”
“既然是剑宗的传承,宗主为什么束手无策,要依赖我才能够找得到?”君衍之又笑了笑,“《百草千魂术》被我传承时,宗主的心情那般不好,当时我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才明白,却原来是不想让我接受传承。”
文荆低声向贺灵道:“埋伏的人越来越近了。”
“嗯。”贺灵的目光冷冽。
席放低声道:“传承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碍。”
君衍之微微一笑:“我一死,《五行归元剑法》和《百草千魂术》就会落到你的手上。我将计就计,你也将计就计。”
说话间,远处急速飞来十几个人影,快如鬼魅,纷纷在君衍之等人的周围落下。文荆没有转头,从他们身上的灵压也知道,这都是朱槿、陆长卿等人到了,距离十几丈,却只做出包围状,停滞不前。
四周不知多少人的灵气汹涌逼近,落在临峰之上,隐隐约约可见攒动的人头。
文荆等人也不再说话,气定神闲地望着席放。他现在心里异常紧张,表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就好像诸葛亮唱空城计似的,着急地浑身冒汗,却还得一脸悠然的模样。
贺灵向来没什么表情,君衍之更从容淡定,文荆在隐藏情绪方面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
席放说:“君衍之,你近年来残害各派弟子,罪行滔天,断不容恕。段轩三年来对你多番纵容,与剑宗为敌,我等不能继续姑息……”
文荆眼看着一座黑色塔在空中升起,顿时心急,推了身边的君衍之一把:“快点走!”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巨塔盘旋在君衍之上方,散出万道金线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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