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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重生]古典音乐之王 作者:莫晨欢

    正文 第60节

    [重生]古典音乐之王 作者:莫晨欢

    第60节

    手指渐渐缩紧,在掌心里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痕迹,戚暮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相信一定会没有事情的,你让克多里千万不要着急,肯定没事。”

    闵琛低头轻轻地吻了青年一下,驱逐了他的焦虑,接着便赶紧下楼,开车回了柏林。

    生命真是太无常了,戚暮还记得半年前凯伦微笑自信的模样,而如今……她却在手术室生死未卜。这样的惨剧是每个人这辈子都不想面对的,戚暮不由地想起他小时候那辆推着病发的养母进手术室的车。

    那时候他不过14、5岁,什么都不懂的站在手术室外,等着那盏红灯变绿。

    然而变绿以后并不是好消息,而是彻彻底底地噩耗。

    “……肯定不会有事的,克多里。嗯,不会有事的……”

    而此时此刻,维也纳已经进入深夜,伦敦的夜幕却刚刚降临。

    入了冬后,来自大西洋的海风常年地吹拂过这座岛国与它的首都,带来了温暖湿润的气流。但是最近半个多月来,却有一股灰黑色的雾气弥漫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让所有城市居民不得不戴上了口罩,防止吸入尘埃。

    从1952年开始,这座城市便屡次三番的获选“欧洲空气最差城市”的桂冠,甚至有段时间每年都没有落下。即使从那以后政府花了大价钱来改善空气质量,但也成效却颇低,去年还又再次当选“欧洲空气最差城市”。

    当戚暮打开网络搜索新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伦敦的那场连环大车祸已经被欧洲各大国家连番报道,成为了今天的热点新闻。因为除了9个当场死亡的可怜人之外,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医院又传出了11次噩耗,即已经有11位可怜人永远地离开了世界。

    失事原因虽然至今还没有完全公布,但是今天白天伦敦的可见度却只达到了可怕的200米!

    很多网民和媒体都猜测这与连日来的雾霾可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出事的时机又在上下班的高峰期,人多车杂,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天气,真是太危险了。

    戚暮密切地关注着这则新闻,等到第二天中午他在维爱吃饭的时候,才突然收到了闵琛的短信:【凯伦·斯劳特脱离危险了,还没醒。】戚暮心中陡然一松,连拿着咖啡杯的手指都一下子松开,差点把咖啡洒在了桌上。

    克多里那么好的人,上帝不会对他这么不公平的,戚暮一直相信凯伦小姐肯定会平安无事。

    心中稍感轻松以后,戚暮又发了条短信过去:【那克多里现在情况还好吧?你们让他好好休息几个月吧,克多里的实力没有问题的,等今年3月的演出开始前两周再让他回乐团,他也能很好地和大家合作。】言下之意是,戚暮希望闵琛和乐团给克多里一个休息的时间,不要逼迫他早点回来,不要给他压力。毕竟是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可是克多里的亲姐姐,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得让克多里好好放松身心,纾解压力。

    少了一件烦心事以后,戚暮将自己的餐盒整理好放到吧台上,便起步向自己的休息室走去。一路上不少维爱的成员都笑着与他打招呼,也有人担忧地问他关于克多里的情况。

    戚暮并没有将克多里的事情告诉这些成员,然而欧洲的古典乐坛虽然不小、可是它的顶级乐团却不多,柏爱和维爱之间的成员很多都互相认识。克多里前天走得那般匆忙,柏爱的所有成员都得知了这件事情,自然也有人叹气地告诉了维爱的朋友。

    早上戚暮还没有得到“脱离危险”的消息时,也是非常忧心的,便没有和这些成员说什么。但是如今他已经确认凯伦脱离危险了,他便微笑着向那些成员点点头,回答道:“放心吧,克多里的姐姐已经脱离危险了,不用担心。”

    “哦上帝,真是太好了!克多里可是一个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让他遭遇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真是万幸!”

    “克多里可要快点恢复啊,他的姐姐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

    各种各样的祝福从维爱众人的口中说出,戚暮也颇为感动,同时也意识到克多里真的是一个人缘极好的人。就连在维爱,都有这么多成员真心实意地为他担忧、为他高兴。

    想到这,戚暮刚走进自己的休息室,就打算打开手机再给克多里发去一条祝福短信。前天晚上他担忧的短信发过去以后,克多里并没有回复,戚暮想来便觉得是对方太焦急了,根本没时间注意自己的手机。

    但是就在戚暮编撰着短信、准备鼓励克多里坚持下去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一通电话插入。

    戚暮诧异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赶紧按下接听键,然后轻笑着说道:“闵琛,突然打电话干什么?我正准备发短信给克多里……”

    “戚暮。”男人急促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戚暮的话,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在伦敦的朋友说,在凯伦脱离危险后,克多里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接下来医生却说……凯伦的未婚夫好像心跳停了,克多里现在……昏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2020年刚开年的第一天,伦敦便发生了如此可怕的连环大车祸。

    整个欧洲乃至是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对这场大车祸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报道。一天之后车祸原因终于调查出来了,原来是一辆小货车在右拐的时候刹车失灵冲了出去,最终在十字路口与一辆小轿车相撞,首先酿成了惨祸。

    伦敦当日可见度200米的雾霾,也是让这场事故发酵的重要因素。新年第一天,所有人都急着赶紧下班回家,与家人团聚,于是当第一场车祸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后,第二辆车恰巧没刹住车,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故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倒下。

    等到了事故第三天的时候,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了23人,除了车上的人以外,还有4个路人也遭了灾。仍未脱离危险的受害者也有3人,其中便包括了凯伦的未婚夫、英国知名的珠宝大亨维斯克·埃尔德。

    戚暮在5号的时候,赶紧地将手头里维爱的事情处理完,接着便赶往了伦敦。此时此刻,闵琛和丹尼尔也早就提前他一天来到了伦敦,探望克多里以及他的家人。

    凯伦的伤势并不算很严重,她在4号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坐在驾驶座的维斯克却在刹车不及的情况下猛打方向盘,使得自己迎面撞上了前面的车辆,生命垂危,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戚暮刚下了飞机、就立即打车到了伦敦皇家医院,丹尼尔到楼下接了他,而闵琛仍旧在医院里与克多里的父母交谈。戚暮乘着电梯刚刚抵达16楼,远远地便见到了闵琛正和两位大方端庄的先生、女士说这话。

    克多里出生于一个艺术世家,他的父亲是英国著名的油画大师、母亲也在绘画上颇有造诣。只可惜他们的两个孩子都没有继承他们的绘画天赋,一个读了金融、一个学了小提琴。

    在戚暮和克多里的那场合奏会上,克多里的父母也出现了的。最传统的英国人果然具有温雅大气的绅士风范,克多里的父母都是戚暮见过的老者中,非常有风度的那种,看得出来有很好的家教底子。

    等戚暮走近了以后,便听到克多里的父亲紧紧皱着眉头,这样说道:“奥斯顿,感谢你对克多里的关心,这件事对克多里的打击也很大,我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维斯克度过危险期。”

    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是十分从容镇静,但是戚暮看得出来,这位父亲已经十分疲累了。他的眼眶早已全红,精神也很憔悴,似乎多日没有合过眼了。而在一旁,克多里的母亲也是如此。

    闵琛见到戚暮后,先冲他点点头。听到克多里父亲的话后,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克多里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会因此受到伤害,我也真心地希望维斯克能够早日脱离危险。”

    等到克多里的父母和闵琛再说了几句后,他们与丹尼尔、戚暮打过一声招呼,接着便又进了凯伦的病房。而丹尼尔则表示他得去另外一间病房看看克多里,据说克多里心神憔悴,最近状态非常差。

    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只剩下了闵琛和戚暮二人。戚暮忍住了旅途奔波的劳累,压低声音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电话里说的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凯伦小姐的未婚夫没有脱离危险,克多里居然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我都猜想了好多种不可能的答案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俊美优雅的男人此刻也不免露出一丝疲惫。他伸手拥住了自家青年,将下颚搁在戚暮的肩上,等喘了口气后,才无奈地回答道:“事情……或许和你猜想的一样。在我昨天来到这里之前,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今天我终于肯定了……”

    “戚暮,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克多里大概有个喜欢的人?”

    戚暮倏地一愣,他僵硬了身子,终于将那个早在心中揣测已久的答案说出了口:“你的意思是……克多里喜欢维斯克·埃尔德?!”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多日来加紧处理工作的疲累与赶到伦敦的奔波,让闵琛也有点承受不住了。他拉着戚暮一起走到了走廊边上的椅子上,俊挺的眉峰蹙起,薄唇紧紧抿住。

    “我想,或许就是这样。”

    戚暮不敢置信地低呼道:“可是维斯克不是克多里的姐夫吗?哦对……是克多里姐姐的未婚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这样,克多里才始终不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的吗?!”

    听了青年的话,闵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无论维斯克是谁,我想,克多里都是真心喜欢他的。”

    闻言,戚暮眉头紧锁:“可是……维斯克喜欢的是克多里的姐姐啊!这……这实在是太混乱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所以……就是因为这样,克多里才单身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找对象?但是他和维斯克不可能啊!”

    “谁说……维斯克喜欢的就是克多里的姐姐?”

    这话,让戚暮一下子怔在原地,他抬首向闵琛看去。只见后者正敛着眸子,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道:“刚才我和斯劳特夫妇交流过一番,斯维克和凯伦小姐或许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双方父母的认同上的。换言之,你现在认为维斯克是凯伦小姐的未婚夫,那你又知不知道……早在十年前,维斯克就是凯伦小姐的未婚夫了。”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戚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俊秀精致的面庞上露出惊疑困惑的神色,他问道:“十年了?!竟然都有十年了,为什么还不结婚?!等会儿,你的意思难道是……”

    闵琛轻轻颔首,叹气道:“我虽然与维斯克·埃尔德只见过一面,还是在八年前克多里刚担任柏爱首席的第一场音乐会上。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很确信,维斯克·埃尔德是一个异常冷静的人,他的理性客观超越了我认识的所有人。从某种方面而言,我在情感控制这方面,可能不如他。”

    戚暮面色凝重:“一个足够理性的人吗……”

    “是的,他非常理性。而恰恰,你也见过凯伦小姐,这也是一位非常理性强悍的女士。刚才克多里的父母告诉我,他们二人在双方父母安排的相亲会上‘一见钟情’,一周内就直接订婚了。”

    戚暮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灵光,但是又极快地飞逝而去。

    闵琛冷峻矜贵的面容上全是无奈与担忧,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好友的关心,轻叹着气,说道:“而且你知道吗……那把‘布尼尔’,就是维斯克送给克多里成为柏爱首席的礼物。”

    ……

    当戚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个大概后,他虽然还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承认,却已经在心中大致描摹出了这么一个长达十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实在太过压抑沉闷,两个极度理性的人加上一个敏感脆弱的人,简直就是对后者无情的折磨。

    在这十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克多里来说,可能都是时间火辣辣的鞭笞。那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心上,抽出了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伤口极深,汩汩地向外流出血液,让那具单薄的身子越来越瘦弱。

    从2015年到2020年,在认识的这五年里,戚暮极少见到克多里负面情绪的模样。除了那次打电话时候的意外撞见,在戚暮的心中,克多里一直是一个温和柔煦的好人,懂得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也十分勤恳地磨练自己。

    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忧愁,所以才能如此宽容,如此坚强。

    然而没有人知道,正是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如此坚强的人,其实心底埋藏着很少有人知道的苦楚。

    那把“布尼尔”,克多里很少舍得拿出来用,每年也只会在柏爱的重大演出上拿出来使用。但是戚暮却知道,“布尼尔”被克多里保存得很好,即使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依旧崭新得仿若昨日刚刚制成。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克多里,此刻正遭遇着人生中恐怕是最沉重的打击。

    一面是心爱的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尚未脱离危险,一面是自己的家人、包括亲生姐姐,察觉了他埋藏多年的感情。

    在戚暮做好准备后,他与闵琛对视一眼,走到了克多里休息的病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得到了丹尼尔的一句“请进”后,两人才轻轻推开门。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金黄温煦的阳光穿过干净整洁的玻璃窗,将纯白色的病房照亮。自从克多里两天前直接昏倒在手术室门口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就非常不稳定,几度崩溃。

    而如今戚暮再见到他的时候,这个一周前还十分精神爽朗的人已经憔悴到眼眶干红,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即使丹尼尔与他说话,也只能简单的“嗯”两声,没有再多的反应。

    戚暮虽然很想安慰克多里,但是实在是得不到太多的反应,于是他便只得握着克多里的手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语后,便先离开了病房,给克多里一个休息的空间。

    接着戚暮在闵琛的带领下,再去看了看凯伦。这位精悍能干的女强人已经恢复得不错了,两颊虽然还泛着病态的苍白,但是已然可以和人正常地对话、生活。

    当戚暮再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窗户、看了一眼那位传说中的英国珠宝大亨维斯克·埃尔德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认真地看了许久。

    说实话,即使现在埃尔德先生双眼紧闭,看上去十分憔悴病态,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位英俊至极的男人。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面容俊朗,眼窝的轮廓极深,单薄的唇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这绝对是一位难以敷衍的聪明人。倘若是往常,戚暮甚至可以相信,这是一个如同太阳神般俊美耀眼的男人。

    戚暮以往不怎么关注财经类的新闻,所以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维斯克·埃尔德,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许久。他倒是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克多里喜欢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崩溃成那个样子。

    不过闵琛并没有给戚暮多少时间,眼见着自家爱人竟然紧紧盯着别的男人不放,闵琛薄唇一抿,拉了戚暮便走:“我们还是去看看克多里吧,他更需要你的关心。”

    戚暮:“……”

    虽然戚暮很想在这里多陪克多里一会儿,但是事实上,他只是在伦敦呆了三天后,便遗憾无奈地离开了。维爱马上要录制一张专辑,戚暮作为首席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因此他只能将自己的祝福送给了克多里,并且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克多里的精神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了,他微笑着接受了戚暮的祝福,并祝愿他这张专辑录制完美。

    这几天时间里,埃尔德先生一直没有醒来,甚至都没有脱离危险。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极度的悲痛与崩溃过后,克多里已经坚强地再次站了起来,没有戚暮刚来时看到的那般脆弱。

    厄难总是会在突然之间就降临,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但是在厄难背后,一定会充满希望,而那个美好的明天,需要人们用坚强的心灵去坚持着等待。

    当戚暮回到维也纳后的第五天,克多里发了短信告诉他,维斯克已经脱离危险了。虽然医生仍旧表示埃尔德先生醒来的几率并不大,但是克多里却认为,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好了。

    看着克多里充满希望的话语,戚暮的心脏狠狠地揪成一团,他又回复了一条短信安慰对方后,便又无奈的投入到了维爱的日常事务中去。

    而那边,闵琛为了柏爱的事情,早已在戚暮走后的第三天,就也回到了柏林。他只留下了丹尼尔在那里帮着克多里处理事情,而且这也不能算是乐团的工作了,只能说是作为克多里的朋友,丹尼尔自愿帮助克多里做一些什么。

    柏爱最近并没有什么演出,所以克多里的缺席虽然让乐团产生了一些慌乱,但也还可以接受。乐团的所有成员都向克多里送上了自己的祝福,甚至还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去伦敦看看克多里,却被闵琛冷眼否决了。

    “一百多个人,一起挤进医院?好好练习你们的曲子,克多里知道你们的心意。”

    柏爱众人:“……qaq”人家只是想看看克多里嘛!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很快到了入春二月。湿润温暖的海风从广阔无垠的大西洋吹拂上了欧洲大陆,冬日里枯败颓废的树木也发了新芽,欣欣向荣地迎接着一个美好的春天。

    春天都来了,但是维斯克·埃尔德还是没有醒。

    到这个时候,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距离柏爱今年的第一季度环欧洲巡演只剩下一个多月,可是他们的首席却依旧呆在海峡彼岸的雾都,迟迟没有归来的意向。

    站在维爱第一排练厅的门外,戚暮倚着光滑明亮的大理石柱,清秀的眉峰紧紧蹙起,听着电话里闵琛这样说道:“克多里昨天给我寄来了辞职信,他自愿辞去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的职务,希望乐团成员大会能够批准。”

    听着这话,戚暮用力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机,修长削瘦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了白。只听戚暮低声问道:“我记得今天早上就是柏爱每周一次的乐团成员大会,所以……你们通过克多里的辞职信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听闵琛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以丹尼尔为代表的八成成员,都极力反对这件事。副首席波尔也表示,他愿意暂替克多里的任务,但是不想成为首席,希望将这个位子长久地保留下去,等待克多里回来。”

    闻言,戚暮重重地摇头:“这不现实。克多里那里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即使维斯克醒过来了,他也会面对更多复杂的事情,或许半年、一年甚至两三年,都无法解决。柏爱不可能永远将首席的位子空悬。”

    “所以,我在会议上说服了大部分的成员。我支持克多里的意见,批准他辞职。”

    这话让戚暮倏地怔住,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是支持克多里辞职的?!”

    “是,我支持他。”

    远隔了上千里的柏林,此刻也是阳光灿烂,只属于春日的明媚春光将柏爱巍峨雄伟的大楼笼罩起来,也在那个站在窗前的男人浑身蒙上了一层金边。

    闵琛微微蹙起眉头,他轻轻叹了一声气,说道:“刚收到辞职信的时候,我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但是戚暮……克多里还随信给我私人寄了一封信,一封……只有几行字的信。”

    冷峻清贵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静静地抬首眺望着遥远的南方,闵琛一边看着维也纳的方向,一向这样低声说道:“克多里说,他希望我能够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设是我是他,我遇见他现在的情况,我会……如何抉择。”

    在翠绿色的森林城市柏林中心,闵琛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语气温柔地说道:“我想,如果我是克多里,我会为了我心爱的人放弃我的一切,我要守着他,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他,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守护我的爱人。”

    “所以……戚暮,我支持克多里辞职。”

    听着这样一段真心炙热的话语,俊秀漂亮的青年惊讶地睁大双眸,良久,他才轻轻颔首,道:“我想,我也会和克多里做出一样的选择。”

    2020年刚开始的两个月,全世界许多媒体都将目光放在了珠宝大亨维斯克·埃尔德的车祸上。在二月份的时候,凯伦便出了院,而克多里则一直留在医院陪伴着维斯克,就像闵琛所说的一样,他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这个男人。

    无数的经济报刊、金融杂志都报道了维斯克·埃尔德的车祸,他们密切关注着这位大亨的健康情况,却在发现对方一直没有苏醒后,才慢慢罢休。

    3月下旬的时候,柏林爱乐乐团第一次在首席缺席的情况下,开始了自己第一季度的巡演。由副首席波尔暂代克多里的职务,带领着乐团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演出。

    而维也纳爱乐乐团今年的巡演倒是从4月中旬,才正式开始。与此同时,纽约爱乐乐团、慕尼黑爱乐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等众多世界顶尖乐团,也都在漫长的冬季过后,开始了自己新一年的演出。

    古典音乐界的媒体们纷纷涌动,各式各样的新闻好像雪花似的纷至而来。也不是没有人好奇为什么克多里·斯劳特突然缺席了柏爱的巡演,但是柏爱的公关部门这次却下了狠力,死死地守住了消息,闵琛也专门安排了柏特莱姆家族的力量,封锁住了媒体的消息。

    但是媒体官方是一致的哑口无声了,可是乐迷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

    在柏爱进行到第二场巡演的时候,他们终于是阻拦不住激动愤怒的乐迷,只得在官网上公开了一则通告:《关于柏林爱乐乐团前任首席克多里·斯劳特的离职声明》。

    第二百六十六章

    柏爱在官网发出的这则声明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它直接说明“柏爱首席克多里·斯劳特因家中私事,辞去柏爱首席一职”,没有具体地交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没说克多里是否还有再回柏爱的可能性,只是单纯地肯定了乐迷们口中的“克多里离职”这一说法。

    这封通告一出现,在整个世界古典乐坛就造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次,古典音乐媒体界的相关人士、乃至是非古典音乐界的,都对此事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德国国家音乐频道还对此事进行了一整天的节目放送。

    作为与柏林爱乐乐团交好的电视台,德国国家音乐频道的节目中主要是在回忆克多里的音乐生涯。从他进入幼时第一次在梅纽因小提琴大赛上崭露头角,到后来进入慕尼黑音乐学院,乃至是最后加入柏爱、成为首席,都事无巨细地进行了播送。

    而其他媒体自然不可能有德国国家音乐频道这么温和。

    尤其是向来喜欢八卦的太阳报更是对克多里的离开原因进行了深层次的研究,最后惊讶地得出“原来克多里是因为家中亲人出了事故才暂时刺去首席职务”的原因。

    柏爱官方对克多里的辞职原因三缄其口,但是事实上,这个原因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虽然凯伦现在已经出院,但是确实还需要在家静养,克多里担心与自己相伴长大的姐姐、想要陪她一起度过难关,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即使这样看上去克多里也未免太重感情了一点。

    在西方,人们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包容的,甚至在这个年头,连一向保守的华夏人都对闵琛和戚暮的出柜没有太多的反感。

    所以说,克多里与一位男性在一起,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说他是与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有感情……那不免会引来旁人的猜测。即使现在凯伦已经表示,现在只是为了稳定公司股票,她与维斯克还会继续保持婚约,等到维斯克醒来后她就会主动解除婚约。

    毕竟维斯克·埃尔德现在是凯伦·斯劳特的未婚夫,是克多里名义上的未来姐夫,假设真的曝光了这件事,那么无论对于克多里还是维斯克、凯伦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即使极力地封锁媒体、医院,也不是没有比较敏感的记者发现了克多里似乎一直守在维斯克病床前的事情。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还能说是关心姐夫,这一个月两个月……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个时候,甚至不用闵琛、丹尼尔出马,斯劳特夫妇甚至是凯伦·斯劳特,就用了强大的手段将这些想要泼脏水、乱质疑的记者的口封住。

    甚至那位强悍自信的女强人即使现在还面带病色,但是她也镇定冷静、气势十足地放下话来:“我的弟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欺负的。”

    在这种种多样的情况下,除了戚暮、闵琛、丹尼尔等一些与克多里比较熟悉的人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克多里留在英国的真正原因是为了维斯克·埃尔德。

    总而言之,事情看上去暂时就这么风平浪静了,业内的音乐大师、乐评家、媒体记者都对克多里投去了不同程度的关怀,但是在此之中,反应最大的正是克多里的乐迷们。

    他们在克多里的官方网站上进行留言祝福,也在推特、facebook发起转发活动,希望所有人都来祝福克多里的亲人健康痊愈。也有热心的乐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联系克多里,只能将自己亲手制作的鼓励小礼物、明信片、信件寄去柏爱,希望柏爱能够帮他们转交给克多里。

    当丹尼尔笑着说“我明天就把这些东西分批给你寄过去”的时候,克多里叹了声气,在电话里是这样回复的:“丹尼尔,还是……不要把这些东西寄给我吧。”

    闻言,丹尼尔一愣:“为什么?!这些都是你的乐迷对你的祝福啊,有一些明信片我不小心看到了内容,真的写得很感人啊!还有那些小礼物,比如一个布偶的你,真是特别可爱!线头虽然缝得比较粗糙,但是看得出来是用了心,一针一线地缝出来……”

    “不要说了,丹尼尔。”克多里忽然打断了丹尼尔的话,在后者的诧异中,克多里无奈地苦笑道:“不要……让我动摇了,丹尼尔。在他没有醒过来之前,我注定要辜负这些爱我的乐迷,让我自私一回吧,丹尼尔。”

    沉默了良久,丹尼尔才轻轻应了一声:“好。”

    对于乐迷媒体们来说,他们的消息都被封存得很好,关于“克多里在二月份就离职”的消息并不知情。但是对于戚暮乃至是多伦萨先生来说,他们都早已知道:柏爱已经没有了首席的事实。

    甚至他们还知道,在今年第一季度的巡演结束后,柏爱将再次向全球选出一位新的首席。

    柏爱的首席位置,绝对不比维爱的首席地位低,想来等四月份公开“柏爱招募首席”的消息后,全世界成千上百的小提琴家都死死地盯着这个位置,想要争夺高低。

    这可是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这是“天下第一团”的首席,这是奉行“不死不辞不变”的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

    这样一个乐团要想空出一个首席的位置,简直是难于登天,甚至在八年前克多里成为柏爱首席之后,所有人已经预见了这位伟大卓越的年轻小提琴家即将牵手柏爱数十年的未来。

    二月下旬,经过柏爱乐团成员大会的投票批准,克多里·斯劳特正式辞去柏爱首席的职务,将这个位置空了出来。如今代替克多里领导乐团的副首席波尔水平还是不错的,但是他也自知自己不足以带领乐团。

    在这样的情况下,聘请一个外来的新任首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在柏爱私底下悄无声息地准备起新任首席的招募活动时,那边,戚暮与维爱的第二次续约确定期限已经到了。陈凌频当初将戚暮的续约确定期限提前了整整三个月,安排在了3月1日,而如今,便再次到了这个日子。

    诚然,与格拉特大师说得一样,戚暮的个人风格越加成熟,也越加的与维爱的原则稍显突兀。但是这样的突兀还是完全能够接受的,甚至在某些时候也能给维爱的音乐带去一些改变,让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

    一年前陈凌频说戚暮与维爱再次续约的可能性不会高于五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戚暮这一年来与维爱的合作都非常出色,也获得了维爱乐迷的一致好评。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凌频也表示,这次的续约可能性或许将高达八成以上。

    但是就在3月1日的维爱乐团成员大会即将开始的前一个小时,早到的戚暮却被更早到的多伦萨先生叫去了指挥办公室。

    浅米色与暖黄色相衬的颜色,让这间指挥休息室显得非常温馨自然。房间里头铺了一层薄薄的地毯,四周也有放置一些精致的装饰物,布置得简单清新。

    戚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这间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当时他受邀维爱领奏《蓝色多瑙河》,其间不免与多伦萨先生多加接触,于是两人便经常在这间休息室里商讨音乐。

    而如今,当戚暮再次的走进这间指挥休息室的时候,多伦萨先生一如第一次时的热情,主动给戚暮倒了一杯温热的咖啡,用温和的笑容使他全身心的放松。

    两人在沙发上坐稳以后,多伦萨先生抚着洁白光滑的白瓷杯壁,开门见山地说道:“小七,我们也合作了两年半了,这么久了,你恐怕也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面对再艰难的境地,戚暮也淡定从容地微笑道:“您是为了续约的事情,多伦萨先生。”

    闻言,多伦萨先生却是轻轻摇头。

    戚暮微微怔住,问道:“不是为了续约的事情吗,多伦萨先生?”

    只见这位温柔平和的音乐大师微微摇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叫你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和你谈续约的事情。小七,我是想和你说一说……解约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温暖和煦的日光从硕大的窗户玻璃中穿过,投射进屋内。刚刚入春的维也纳此刻已经是群芳争艳,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馥郁沁馨的花香。

    戚暮和多伦萨先生一起坐在窗边,他惊诧地抬首看向眼前这位平和温善的老人,竟然有些不明白,刚才对方到底说了什么。等过了半晌,他才嘴角微微颤动,轻声地问道:“多伦萨先生……您,不希望我和维爱继续续约吗?”

    维也纳爱乐乐团是一个民主自由的交响乐团,无论是谁,都不可以直接决定乐团内任何一个成员的去留,更遑论是乐团首席的去留了,即使这个人是维爱的终身荣誉指挥艾伯克·多伦萨大师。

    而如今乐团成员大会还没有召开,刚才多伦萨那番话的意思显然是在乐团其他成员表态前说明,自己希望戚暮与维爱解约了。这一点,多伦萨先生并没有否认:“是的,小七,我想……你应该与维爱解约了。”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自己一向敬重尊爱的多伦萨先生竟然说出了这番话,戚暮也是心中陡然一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诚然,多伦萨先生无法决定乐团成员们的投票,但是他的话,却会对这些成员造成很大的影响。

    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很快地戚暮便微笑着掩盖过去,他轻轻颔首:“好的,多伦萨先生,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的到来了。”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天来得竟然会是这么的快。

    青年的低落多伦萨大师自然都看在了眼里,这位温柔和蔼的老人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青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依旧如同年轻时一般的明亮,而其中蕴含的温暖却又强大的包容,却让人更加无法忽视。

    戚暮并没有注意到多伦萨先生的表情,他低着头并未吭声,却听对方说道:“小七,我还记得……2017年的12月24日的那天晚上,我们在帕雷森剧院的指挥休息室里,你、我和华尔斯三个人一起谈话时候的场景。那天到现在……好像已经有两年半了吧。”

    忽然听到这话,戚暮点点头:“是的,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快要两年半了,多伦萨先生。”

    话刚说完,戚暮正打算表明自己对于离开维爱不会太过伤心、以后也会更加努力,却见多伦萨先生对他摇了摇头。

    看着这位老人温善亲近的笑容,戚暮的喉咙里瞬间哽咽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伦萨先生回忆道:“那个时候你和帕雷森剧院的合约还有不到一个月,我豁下老脸希望华尔斯能将你放走。华尔斯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很棒的指挥家,他为了你的前途,放开了你、将你给了我和维爱。其实你并不知道,第二天华尔斯曾经私下里找过我,他告诉我,你将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小提琴家,希望我能够接受你。”

    这些话都是戚暮从来不知道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听到这些话,却无法抑制一股股温热的暖流从心口流淌而出。

    去年底他参加帕雷森剧院的平安夜音乐会的时候,华尔斯先生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些话,反而严厉地督促他要继续努力,最重要的是别忘了经常回剧院看看。

    世界上总有一些温柔的人,他们在你面前对你严厉苛刻,但是在你背后却给你提供你所看不到的帮助。

    阿卡得教授是如此,法勒先生是如此,兰斯大师是如此,华尔斯指挥是如此……

    而如今……

    “小七,华尔斯能做到的事情,我想,我也应该能做到。”顿了顿,在戚暮惊讶的目光中,多伦萨先生笑开:“相比较于维爱,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更适合柏爱。”

    都说到这个份上,戚暮也不可能不明白,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多伦萨先生,您是想……”

    “我对克多里的事情很遗憾,但是我不得不说,小七,这是你的机会。”多伦萨先生认真专注的目光凝视在戚暮的身上,他语气郑重地说道:“我想……这个想法你在最近也肯定也有过吧,或许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但是你应该想过。”

    戚暮没有否认。

    “华尔斯先生当初将一个优秀出色的年轻人交到了我的手中,而如今,我希望能将我最隽拔的首席,亲手交给奥斯顿。小七,你的风格和奥斯顿更为贴近,你的音色与柏爱更为相近,我根本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断了你的这次机会,这次能够让你有一个更大的进步的机会。”

    戚暮喃喃道:“多伦萨先生……”

    “所以小七,”一贯随和良善的老人轻轻颔首,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你到了与维爱解约的时候了。五月份的柏爱首席招募,你应该去,你必须去,而六月份,你就应该到柏林,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天地。”

    再多的话语都无法表述戚暮此刻的心情。

    多伦萨大师说的没错,在克多里离职距今的一个月内,戚暮在与闵琛通电话的时候,当他听到对方说大概在五月上旬柏爱会举行首席招募活动后,他真的有想过自己去柏爱的可能性。

    但是他目前在维爱的生活十分顺当,与乐团合作也很和谐,并没有什么隔阂变动,不出意外这次应该是能够继续续约的,甚至续约一年以上的时间都有可能。

    然而今天,多伦萨先生却说:“你需要一个更加适合自己的天地。”

    其实在昨天维爱的排练结束后,陈凌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对戚暮这样说道:“小七,这次柏爱的首席招募是你的一次机会。你和维爱的风格确实远远不如与柏爱的那般和谐搭配。或许你担心克多里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即使埃尔德先生现在就醒过来,我想一年内克多里可能也无法回到柏爱。你知道的,作为一个顶级乐团,柏爱不可能空着首席的位子,等克多里一整年。”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一年,这还是最短的时间。”

    戚暮皱着眉头回答道:“你今天上午也说,我与维爱续约的可能性大于八成。”

    陈凌频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淡定地说道:“所以,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决心和自信了。如果你有这个去柏爱、提高自己的决心,同时也有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成为柏爱首席的自信,那么……辞职吧,小七。”

    陈凌频的话让戚暮一下子愣住,久久没有回神。

    这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陈凌频的话,那恐怕整个古典乐坛都要震惊了!

    竟然有人能够这么平淡无奇地对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说,你辞职吧!

    那可是维也纳爱乐乐团!那是维爱的首席!是多少小提琴家梦寐以求的地方,却被这个人简单随口地说出一句“你辞职吧”!

    对于这件事,戚暮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并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自信,即使闵琛和柏爱的成员们不可能徇私,戚暮也相信自己与成为柏爱首席的水平。可是……

    他要顾忌的东西更多。

    诚然,即使他现在离开了维爱,副首席蒙萨也能很好地接过戚暮的担子,至少在几个月内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是戚暮一旦离开,就意味着维爱要再公开招募首席,重新选择一位领导乐团的小提琴家。

    相处了两年半,即使知道自己离开这支乐团、去更适合自己的柏爱能够获得更大的提升空间,可是戚暮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多伦萨先生,舍不得维爱的成员,舍不得他们对自己的不舍。

    昨日的情境依旧还在眼前浮荡,但是如今,戚暮却看着主动提出解约的多伦萨先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万千情绪涌现到了心头,温暖在四肢蔓延,到最后戚暮也只能捏紧手指,问道:“可是多伦萨先生,我如果走了,维爱……”

    “维爱有我。”多伦萨先生笑道:“还有莫托尔,有蒙萨,有黛西……”

    看着青年怔诧住的神情,多伦萨先生将眼中的不舍掩饰住,笑着颔首:“小七,华尔斯能做到的事情,你也给我一次机会吧。一个优秀的天才不应该被任何一个乐团禁锢住,他需要成长进步的空间,所以,小七……让我也尝试着放手一次。”

    戚暮曾经说过,世界上从来不可能有人舍得拒绝纽爱指挥斯威尔先生。这句话放在多伦萨先生的身上,也依旧适用。

    真正的温柔都是浸入了骨子里的,他不是一时强装出来的伪善,而是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无微不至的关怀。

    正如这次的放手,也是多伦萨先生的温柔。

    在接下来的维爱乐团成员大会上,当主持会议的塔克曼先生刚说完“接下来就开始对首席戚暮的续约问题进行投票”,忽然便听始终坐在他身旁、不发一言的多伦萨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让全乐团的成员都将视线聚集了过去……

    不包括戚暮。

    他已然知道多伦萨先生将会说些什么话,也知道这番话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而一旁的第二指挥莫托尔先生也略有预感地看了看多伦萨和戚暮,似乎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维爱上百人的目光注视中,这位维爱的主心骨、终身荣誉指挥站立起身,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出了一番长长的话。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维爱所有人都十分尊敬地屏住呼吸,认真地听这位指挥大师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是当他说了一半、意思也稍微明显了以后,越来越多的成员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戚暮。

    他们可爱的吉祥物小七,此刻正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一声不吭。

    有些感性的女成员已经咬住了下唇,有些难过的眼眶发红;而第一小提琴组的理查更是直接哽咽起来,难受得哭了出来。

    到最后,多伦萨先生用一句话来总结:“猎隼需要的是山峰间自由无垠的天空,即使海洋再好,也不是猎隼的归宿。让一只雄鹰去往他该去的地方,是每一个爱他的人所应该去做的事情,也是作为一个朋友、一个长辈、一个同僚,所可以尽到的一份心意。”

    “我想……我要说的已经结束了。”

    “塔克曼,继续投票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2020年4月,维也纳爱乐乐团的第一季度的巡演正式开始。

    所有乐迷依旧如同以往一样,热情洋溢地迎来了维爱这一届的演出季。从第一站巴黎开始,热诚兴奋的乐迷们让维爱的音乐会场场爆满,迎来了一次次更加辉煌的演出。

    这一次的巡演是由多伦萨先生和莫托尔先生轮流指挥,以小提琴协奏曲为主题,这支世界顶尖乐团走过了五个欧洲大城市,最后回到了自家的大本营维也纳。

    当维爱走到最后一站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上旬,此时此刻整个欧洲乐坛都陷入了一种狂热激动的氛围中——并不是因为维爱的最后一次音乐会,而是因为柏爱在4月30日于官网上宣布,将在5月中旬向全球招募新的小提琴首席。

    4月底,当柏林爱乐乐团在自家的爱乐音乐厅结束了本季度的第一次巡演后,第二天,他们便发布了这条公告。

    柏爱的官网每日访问量都是过万的,无论是世界各地的古典爱好者、还是业内的媒体记者、音乐节、乐评家,每天都会访问这些大乐团的官网,看看他们的最新消息。

    就在那公告发出后的一分钟内,便有人发现了这条信息。从此便如同地震海啸,疯狂地席卷了整个古典乐坛,在平静多日的世界古典音乐界掀起了可怕的狂风暴雨。

    其实早在三月份的时候就有人猜测,柏爱迟早会再次选拔新任首席。毕竟在那封表明克多里辞职的公告中,并没有说明克多里什么时候会回来,而柏爱的首席也不可能一直空悬,早晚会让新的小提琴家顶上。

    而所有人也都在柏爱这一季度的演出中发现,即使奥斯顿·柏特莱姆的指挥一如既往的出彩,柏爱钢铁金属般的音色也并未蒙尘,但是与前任首席克多里·斯劳特相比,他们的副首席波尔实在是欠缺了一些出彩的地方——

    无功无过,这是对波尔最客观的评价。

    因此,寻找一位更加优秀的首席,是柏爱的当务之急。

    柏爱小提琴首席的报名还是比较苛刻的,首先得有在大乐团任职一年以上的经历,接着得有业内知名音乐家的推荐信,必须拿过国际级小提琴大赛二等奖以上级别的奖项,最后,还不接受年龄60岁以上、20岁以下的报名。

    “不死不辞不变”,这条原则柏爱现在不会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

    所以,如果新任的小提琴家是60岁以上,那么先不说这位老先生是否能承受柏爱高强度的排练练习,他在柏爱能够任职的时间恐怕也不会长久,很快又要再次寻找新的首席。

    其他的报名条件也是非常重要的,假设你只是一位自由小提琴家,柏爱不会有时间培养你与乐团合作、带领乐团演奏的能力,所以你必须自身就有这方面的基础。至于其他方的推荐信、奖项这些,则是由乐团成员一致提出的零碎条例。

    柏爱的首席,怎么能够不如其他成员呢?

    要知道在柏爱的上百名成员,几乎各个都是世界顶尖音乐学院毕业的,拿过两个以上国际大奖。就算是拥有这样的条件,都不一定能够保证进入柏爱,更何况是没有满足这些条件的?

    然而,即使是条件如此苛刻,全世界也有上百人在柏爱官网投递了报名资料,而其中,没等戚暮下定决心,陈凌频某一天就淡定冷静地告诉他:“我已经帮你把报名材料递交上去了,里德·阿卡得大师、法勒大师、兰斯大师联名推荐。”顿了顿,陈凌频一脸可惜地说道:“真遗憾,闵琛先生需要避嫌,否则在我联系他的时候,他非常真诚地愿意为你写一封推荐信。”

    戚暮:“……”

    事已至此,戚暮摇摆不定的心总算是彻底稳定下来。

    早在3月1日的维爱乐团成员大会上,“戚暮是否续约”的投票便以压倒性的优势得出了结论。赞成票只有5票,弃权票3票,而反对票……高达125票。

    投出3票的弃权是戚暮,5票的赞成票不知道是谁,而反对票竟然惊人地达到了一致。

    上一次维爱乐团成员大会的投票率达到95以上,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是投票“是否同意艾伯克·多伦萨担任首席指挥”,而如今再一次出现如此骇人的投票率,竟然是在与戚暮解约的投票上。

    然而,即使这125张票的主人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期望,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高兴起来。在当天晚上多伦萨先生主张的聚会派对上,喝多了的小提琴乐手理查红了眼睛,忍不住地拉了戚暮说了许久。

    当他哽咽着说到那一句“小七,我好舍不得你”的时候,一旁的维爱众人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在今天早上多伦萨先生暗示他们“柏爱即将开始选拔新任首席,戚暮更加适合柏爱”前,他们都想好了一定要将赞成票投给小七。

    但是多伦萨大师的那番话真的是点醒了他们。

    柏爱急切地需要一位优秀的首席,而这对于戚暮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两年中,无数音乐大师、乐评大师都纷纷表示,戚暮的小提琴更适合柏爱,在柏林爱乐乐团,他会拥有更大的提升空间。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任这位注定能够登上巅峰王座的年轻小提琴家,去追寻更加广阔的天空呢?

    就像多伦萨大师说的那样,维爱从来不比柏爱差。但是如果说维爱能给戚暮的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么柏爱能给戚暮的则是高峰间的广阔天空,作为凶猛尖锐的猎隼,戚暮需要的从来不是海洋,而是山峰。

    从四月到五月的巡回音乐会,一路演出而过,所有维爱成员都其乐融融,非常和谐。但当最后一场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开展的巡演快来到来的时候,就算再怎样乐观,他们也不免地经常表露失色。

    这应该……是他们与小七合作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当这场音乐会结束后,虽然小七和维爱的合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已经要赶到柏林参加柏爱的首席招募会,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与维也纳爱乐乐团产生太多的交集。

    没有人怀疑戚暮是否能通过柏爱的首席选拔,如果连小七都无法通过,那世界上还有谁能够通过这次的招募大会?!

    这可是他们维爱的首席小七!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小七!

    柏爱那群混蛋得是瞎了多少年的眼,才能错过他们如此优秀可爱的小七!

    于是,在维爱上半年的最后一场巡演即将到来之际,戚暮在排练厅里见到的最多的便是成员们哀怨凄恻的眼神,从排练厅、后台、休息室、咖啡厅的各个角落向他看来。

    小七,我一点点都不舍得你。

    qaq嘤嘤嘤好难过,小七以后记得多回维也纳看看我们。

    不要被柏爱那群年轻的毛孩子带坏了,他们都没有我们爱你!

    ……

    戚暮:“……”

    所以说,你们是在承认柏爱的平均年龄线比维爱低了好几岁了?

    虽然心中是又好笑又无奈,但是面对这些成员们幽怨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眼神,戚暮的心中除了深深的哭笑不得,更多的还是感动与感谢。

    感谢这些成员们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感谢他们对自己的认可与赞同,感谢他们在大大小小的演出中对自己的支持与帮助,感谢他们……

    为了自己的未来,放他离开。

    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最后成为了一句:“今天来我家吃饭吧?”

    维爱众人:“!!!!好好好,我们今晚就去!”

    维爱的成员们是将难过挽留都埋藏在了心里,而拥有着多年阅历经验的多伦萨先生,则将自己的一些心得教授给了戚暮。

    “我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与柏爱合作过,也有幸受过邀请,指挥过这支乐团。那时候……还是卡拉扬在世的时候。”

    戚暮轻轻颔首:“是的多伦萨先生,我没记错的话,是1985的柏爱森林音乐会,当年才31岁的您作为特邀指挥,领导柏爱进行了一场盛大出彩的演出。”

    多伦萨先生微微一笑:“小七,你记得比我还清楚啊。是的,是那一年,我当时还是波士顿交响乐团的客座指挥,等到95年才正式进了维爱,开始指挥这个乐团,这一晃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顿了顿,多伦萨先生又语气严肃地说道:“柏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浑厚纯净的音色。他们的音乐就仿佛是柏林最干净的空气,从未有过一丝杂音,从未有过一点混沌,始终单纯如一。而在奥斯顿执棒柏爱的这十多年时间内,这种特质更是发挥到了巅峰。”

    安静宽敞的指挥休息室里,年轻俊秀的音乐家认真地倾听着,而微笑温和的老人也继续说着:“小七,我想应该不用我向你多表述奥斯顿的音乐风格了,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人会比你更加了解他的音乐风格,因为……你们真的很相似。我不知道这种相似到底是源于什么,但是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巧合,一个上帝遗留下的完美意外,相似的风格能让你们得到毫无间隙的配合,让乐团更上巅峰。”

    “而如今,我想你更需要了解一些关于柏爱乐团本身、以及他们的招募会的情况。这些奥斯顿为了避嫌,是不可能和你说的,对吧?”

    戚暮点点头:“是的,我和闵琛在最近的通话里,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

    多伦萨大师了如指掌地颔首:“对,他要避嫌,但是……我从来不需要。柏爱是一个又善于创新、有的时候又一成不变的奇怪乐团,所以我来和你谈一谈,关于他们招募会的事情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柏林爱乐乐团成立于1882年,至今,已有138年的建团历史。

    虽然这支乐团比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等历史短暂,但是自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它便被公认为世界第一乐团,将古典音乐的霸主地位收入囊中。

    成熟干净的音色,古典正统的音乐风格,让这支乐团在面对任何类型曲目的时候都能得心应手,表现出只属于柏林爱乐乐团的风范。

    创新,是柏爱的重要特色之一。

    进入21世纪以后,这支乐团正好迎来了一大波的换人,新鲜血液注入进来,让这支乐团拥有了蓬勃向上的朝气,并在其后的二十年挑战多种不同风格的曲目,让本就顶尖的地位更上一个台阶。

    但是传统,也从未在这支乐团的身上消失过。

    柏林爱乐乐团虽然没有维也纳爱乐乐团那样极致的自由民主,但是乐团成员大会也是经常举行的,乐团的成员们拥有决策乐团大事的权利,每加入一个新成员,都必须在所有现任成员的面前进行演奏,最后众人投票决议对方是否可以加入柏爱。

    实习成员如此,那么乐团的首席更需要如此。

    当5月中旬柏爱的首席招募会正式开始后,世界所有媒体人、音乐家的目光都投入到了这片郁郁葱葱的柏林大地。他们在期待着这场招募会的开始,也都在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个荣幸,成为天下第一团的新任首席。

    截止5月1日的报名终止线,全世界一共有231名小提琴手进行了报名。柏爱自然不可能让这么多的乐手都涌进自家总部,放任招募时间延长十几天。于是在招募会开始前,就由乐团成员大会开了整整两天的会议,对这231名小提琴手进行了一个投票筛选。

    这样的投票,自然是非常残酷的。资质一般的不要,履历一般的不要,在世界乐坛根本就没听说过的更是不要,最后一共从231名报名者中筛选出了20名候选人,向他们发出了最后的通知邀请函。

    而戚暮,必须是其中之一。

    闵琛和丹尼尔是早就知道戚暮的经纪人陈凌频直接为他报名的,而当柏爱的成员们看到戚暮的名字时,都彻底地吓傻,各个呆愣地转首看向了坐在会议桌主席位上的指挥。

    俊美淡漠的男人微微昂首,气质清雅高贵,即使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他也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抬首看着大屏幕上的报名者资料,仿若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闵琛淡然从容的举止让柏爱众人纷纷不知道该如何去抉择,而当第一个人惊讶地发现“诶,指挥没有给小天使写推荐信吗?”的时候,所有人这才一下子明白了自家指挥先生的态度——

    不放水、不包庇,在招募会上,闵琛从来都不认识戚暮。

    面对自家指挥这样的态度,柏爱的成员们自然也学着他一样,用客观公正的眼光去看待戚暮的报名资料,对其进行审核与投票筛选。这不看就算了,一看……吓·一·跳!

    12岁参加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获得二等奖;13岁参加梅纽因国际小提琴大赛,获得当年的第一名;14岁与维也纳交响乐团合作,初次登上金色大厅的舞台,在世界乐坛崭露头角……

    从15岁以后,戚暮的人生履历突然之间断了好几年。但是让这些成员更惊骇的是,如果说15岁以前戚暮的经历还能够让人接受,毕竟这些经历和克多里的相比,确实还要逊色几分。

    但是在戚暮21岁重回古典音乐界后,他的发展简直比坐了火箭还快,噌噌噌得让人甚至都跟不上节奏!

    在华夏一流乐团b市交响乐团担任副首席半年,作为特邀嘉宾与纽约爱乐乐团、s市交响乐团进行过演出。这还罢了,21岁嘛……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还算正常、正常。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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