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双性·穿成弟弟后 作者:天痕壹月
正文 第5节
双性·穿成弟弟后 作者:天痕壹月
第5节
凤升鸣等不及,道:“你可在此直说。”
犹豫了一下,刘叔道:“她好像练了邪功,吸了许多不同人的内力,但内息所属均不同人,无法化为己用,只好存在丹田里压制,现下因药之故,内力为胎儿所引动进入其体,再顺着母体奇经八脉循环反复,内力暴涨,经脉被撑开,母体一时吃不消,胎儿也受不住,不断成为中介把内力吐出来,所以损及身体……”
“可有法解?”
“庄主二庄主内力纯阳,用纯阳心法应是可以将内力引出,只不过若用心法化解,这内力……是不能再属于她的。而若让她自己练那心法,女子无精元蓄气,也是伤身……”
第四十三章
悲极生乐,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凤升鸣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稳,沉默着调解了自己的心情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刘叔,你去煎些能帮他的药吧,我先帮他把内力引导出来。”
“若是不会心法,只怕也只能止一时之痛,她内息过于混乱了。”
“我会慢慢让他练起来……”
凤升鸣竟然要她练那功法?!刘叔显露吃惊之色,只觉得心惊不已,凤升鸣所炼武学与程昱有几分不同,但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无非是当年的老盟主将凤升鸣母亲的武功也融了进去些,加上还有少林的武学为辅。
武功心法何等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愿意给一个外人?
暗起疑窦,出门去终于还是放不下,半路折回,偷偷藏在一边,只见好半晌后,一个侍从将个昏迷的人半脱半抱出房外,似是往地牢方向走去。
刘叔惊疑不定,各种怀疑都在心中转过,比如为什么这次他们还是在程昱的房间里,比如那个人是谁,为何好似重伤了被拖出去。比如凤升鸣与程昱那般要好,为何最近都没见他们两个聚在一起休息谈天的画面……
说不定那个被拖出去的人知道这种种蹊跷意味着什么。别是庄主和二庄主真的被个女子迷住,要犯下什么大错。
走到厨房去煎药,刘叔暗下决心,一定得去地牢一趟。上头的人若是犯了错,别人都有资格与义务去纠正——程老盟主是这么说的。
热力将发丝都拂动了,温暖灼热的内息引导着经脉中的逆流,慢慢将它们导回正轨,导回正轨后,又顺着手掌贴处引入凤升鸣的体内。温暖得比阳光还要温暖。
程昱睁开了眼,微微侧了头,不用看,就知道背后的凤升鸣有多专注。
从前的他武功是比凤升鸣要高的,程朔练武时日短,目的也只是为了耍着玩,是以武功比他们低许多。怪不得那时觉得程朔体内内力不正常,运转他的心法都能坚持下一个小周天,还以为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所以压在丹田处无法利用,原来却是从别人那里取来的。
他杀了那么多人,不是单纯因为残暴泄愤,而是还有其他目的……
这算不算稍微没那么扭曲?
内力无好坏,只看用的人。现下全数送予了凤升鸣,也不算坏事。他有从前过往的悟性、记忆与经验,要练回从前的功力也要几年,身体筋骨上的锻炼更是难,以程朔的身体来主持武林,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该退位了,此后大可他来辅佐凤升鸣,若怕多加纠缠,也可以直接跑路,不再留在山庄……
内力走了一遍,程昱的面色红润了一些。凤升鸣搂他在怀里,见他眼睛是睁着的,只是半睁不开,目光恬静,但却幽幽而深,不由道:“你在想什么?”
程昱道:“我在想什么时候退位……”
凤升鸣沉声道:“为什么要退位?你会很快好起来。”
“若是不小心有人来挑衅,邪派中人来扰庄,我身为盟主,打不过他们,会丢正派的脸面,影响士气。”
“有我在。”
“你在顶什么用。武林中人也就罢了,民众大多数只会知道输的是盟主,会觉得武林中武功‘最好’的都打不过邪派,纵使邪派人士未必会去打扰他们,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惶惶不安,他们不懂弯弯绕绕,会很单纯的担心!”程昱口气有些冲,任凭谁刚做好死的准备,并且都在“临死前”对疏远冷战的对象表达了“原谅”、“道歉”这两样感情,都会恨不得重来一遍,自己没说过那些话才好。
凤升鸣听他口气,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斥责,只觉得他中气已充足,定不会去见阎王了,上天待他不薄,喜上眉梢,忍不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程昱没料到他这时候还有心思轻薄,愣了一愣,大怒道:“你!!”
凤升鸣连忙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敢来挑衅的。”
程昱一点也不受他的讨好,仍旧板着脸。
凤升鸣不看他脸色,只感受着怀中拥抱的温度,程昱已好了差不多了,但是他在他的怀里,却已习惯,不像先前一样被搂一次就要挣扎一次,不管挣扎不挣扎得开都要表达他的不愉。何况他那时候还说若他是女子,就已从了他,这说明程昱心中是有动容的,他只是在乎的事情太多,所以有些优柔寡断。
说不定不用想办法锁着他关着他,他最后也会屈服……
凤升鸣想压住自己的笑,但是还是忍不住漏了几分在嘴角,他温柔地道:“现下说这些都不必,等武林大会开完后我们再讨论,好么?”
程昱并不想在武林大会上宣布退位,那也会有影响,闻言忍不住点了头。
第四十四章
滴答——滴答——
是水珠的声音。
水珠掉落在地面击打出的小洼中,小洼因常年累月的水珠敲打而形成,蓄了许多水,溅开一片水花。
一个年轻模样的侍卫走进去,带着一盒饭,对着守着内门的两个守卫道:“盟主命我来送饭,你们知道的,刚关进去不久那个人……他身份特殊。”
两个守卫面不改色,里头的听见了外头人的说话,和颜悦色道:“进来吧,里头也没关什么要紧的人。”
侍卫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拎着饭盒,当真进了去。
“盟主真是好心……”那守卫叹着道,手里拿着一个用旧布条扎成的拖把,慢慢地将地牢中的水珠拖去。
地牢的阴暗环境往往对里头的人也是一种折磨,不过浮云山庄并不很兴这些,地牢往往也只是关关人,很快就会送去审判,阴暗只因为建造缘故,水汽集聚。原本盟主的弟弟会“住”进这里尝尝好久没动用过的刑罚的——既是程家人,就在程家受刑,武林的规矩,通这个人情。只不过最后程朔没有住进来。
“我就知道,他狠不下心把自己亲生弟弟送进来……现下这陈安,反倒是被送了进来,看来盟主毕竟是个人,陈安也没犯什么错,顶多间接害了程朔而已,然而若是有一个美貌小姐向我求婚,却有些骄纵,而我又不喜欢他不愿意一辈子如她的父母一般迁就她,那我也是不会同意的……何况普通人纵使受了再大的苦,也难以变成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守卫放掉了拖把,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个小酒坛,直接对着酒坛口灌了一大口,递给了他,“要喝酒不?”
侍卫摇摇头,道:“我不喝酒,我只送饭,送完饭就走。”
守卫咧开一口白牙,道:“是盟主让你来给陈安送饭的吧?其实你应该送药来而不是送饭来,他的手指被削去了几根,虽然止了血,不过恐怕会痛上好一阵子……”
“他的手指被削去了?”
“不错,而且他还一直叫着盟主的名字……唉,也挺可怜的,不知道盟主为什么要关了他……”
“是二庄主关了他的。”
守卫一愣,道:“怪不得,我说盟主何时如此……”顿了顿,他又道,“这人犯了什么事?二庄主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他想要谋害庄主。”
“啊!”守卫骇了一跳,道:“盟主未出什么事吧?”
“没出事。”
守卫心里想想,程昱都还人差人来送吃食了,那也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这些吃食,却是有些可惜,“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个饭盒带回去。”
“为什么?”侍卫很好奇,“我连陈安的面都还没见,你为什么就要我带回去?这是庄主交代的……”
守卫道:“我知道是盟主交代的,只不过……他昏迷着,基本没什么时间醒来,就算你有耐心在这里等,等他醒来,饭菜也已凉了,或者他再多昏迷几天,饭菜都要馊臭了。”
第四十五章
侍卫思索了一会,道:“那我多留一会吧,我会一点简单的医术,如果他受伤了还这么一直昏迷,怕到时候会出什么好歹……”
守卫干了一口酒,擦擦嘴,道:“留着吧,正该留着,浮云山庄的地牢,历来是比较空的,只关过审过大人物……咱们这些个人,每天站岗两个时辰轮班,其实也就是空站,白拿银钱,你来还给我们多了点热闹气儿……”说着,他反而露出些惆怅的模样,“从前我也有过快意江湖的日子……可惜……”
侍卫点点头,道:“我也想要快意恩仇……”也没有过多心思去和他缅怀过去,在他的指点下找到了靠里的一处牢房,这处牢房打理得很整洁,干草是干燥的,也没有蛇鼠这种大型动物,顶多有几只蚂蚁、小虫。说是牢房更像是密室,铁栅栏一道一道,只在旁边上头开了一扇窗。陈安躺在里面,手指上的伤口被人用绷带绑起,只不过绷带的手法不太正规,有几分经验,但更像是许久未用生疏了不少。
“陈安……陈安?”侍卫轻声地唤,验明陈安当真是昏厥着,打开饭盒,取出饭盒下的东西——实际他来就是为了治他,治了他,才能问出事情,当年陈安虽是被逐出去,但更像是盟主夫人想要劝程朔回头的无奈之举,她以为程朔既然由爱生恨,那么把陈安赶走,他应该就愿意回来了。侍卫——也就是易容了的刘叔对他有几分怜悯,也没想到这次他会回来……希望他回来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庄主和二庄主之间已有那般奇诡的氛围,若他回来令已死的程朔又“掺和”进来,真是乱中添乱,其实夫人给了他许多银两,虽让他走,却也没有给他套什么罪名,不算亏待。
替陈安换了药,绑好绷带,刘叔取出个小瓶让陈安嗅了嗅,陈安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些吃力地抬眼看他。
刘叔恢复自己原先的音色,道:“你还认识我吗?”
陈安一愣,只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刘……?”
刘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我这次来是擅自前来的,没有禀报过庄主和二庄主,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二庄主要抓了你?”
陈安双目红着,激动得想要坐起来,刘叔先前为他把了把脉,发觉他的晕厥有几分是因为被人打在要穴,还有几分是因为发烧,坐起来也没关系,便铺了些稻草让他坐上去。
“你……你有没有见过程昱?”
刘叔道:“庄主一直都在。”
“你没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奇怪吗?”
刘叔沉吟一会,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根据他见到的程昱来看,仍旧与往常一样,温和待人,持身甚谨……只除了最近好像总不见人,听人说是因为去思谷那趟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有些劳累,“也没什么地方不对劲……”
陈安低声恨恨道:“你若是去探他的武功,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程昱,我……我那天进来想见他一面,发现了这一点,哪想得凤升鸣竟然如此狠毒,救下程朔害死了程昱,还让程朔顶替程昱的位置!”
第四十六章
刘叔瞳孔微缩,道:“此事不可轻传!!”
克制不住的嗓音大了些,好在只用气音说话,不会被人发现,降低了音量,他又又道:“你确定?”
陈安道:“我如何不确定?我都看见程朔睡在程昱的房间里了,凤升鸣还一副关心他的样子,那天看程朔那般虚弱的模样,定是凤升鸣与他上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来蒙骗世人,刚好庄主信任他这个朋友,谁想得到……谁想得到……”
刘叔道:“……那天?”
陈安道:“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我昏过去的那天,程朔已睡在程昱的房里。”
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刘叔一脸不可置信,“那天的床上,只有一个姑娘……”说到半途,忽然想起程朔的身体,他的面色立时变得难看。
“他……怀孕了?”
陈安一愣,道:“什么怀孕?”
刘叔面上惊疑不定,却不敢确认,低声道,“你确定那天的是程朔?”
“是程朔,如假包换!”
刘叔左右看了一眼,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须小心求证,你……未免二庄主被鬼迷了心窍灭了你的口,我会助你逃出去。”
陈安着急道:“那程昱的仇呢?”这件事他在心中记得如此清楚,连尊称都不再用,就这么称呼程昱,若是这么走了,他哪能甘心?
刘叔道:“武林大会在即,纵使知道庄主他……庄主他……也不能轻易传出这个消息,什么事情,必须得等武林大会开完再说。想必庄主若已在地下,也……也希望如此……”说是如此,刘叔的话中已有几分涩然。
猛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可能死了,而主子的朋友有可能堕入邪道,那心酸和冲击实非他人能够体会。他若是年轻个十来年,定也如陈安般冲动。
“武林大会若开,短时间内必不能结束,万一……程昱他没死,反而等了这么久之后他死了呢?”陈安慌乱地想要劝服刘叔。
刘叔却摇头道:“若程朔敢冒充庄主,庄主必定已被害死……若此事是奇兰教余孽的阴谋,咱们这边乱了阵脚,也会让他们得逞……”
陈安心酸道:“所以连报仇都要忍……”他知道刘叔在顾虑什么,可是他心下却想,刘叔对程昱只是对自家庄主的敬佩爱戴,怎么比得过他一片深情?因为他喜欢程昱,所以他才知道,心上人被人害死,自己还得忍着,无法报仇的痛苦。总有其他方法不用忍的……
“就算他冒充了庄主,我们也未必有证据证明。”刘叔缓缓分析,“外人不知道庄主与程朔之间的差别,纵使我们说他们两个身体不同,他们是双胞胎,一个有问题,为何另一个偏偏没问题?何况二庄主对他那般好……从前二庄主与程朔却没什么交集。”
陈安道:“总有人知道的!”
刘叔摇头,道:“也只有奇兰教的人知道……”
陈安面色一变,握紧了拳头。
刘叔皱眉道:“你莫要想别的法子,若是走入邪途,就算你为庄主报了仇,庄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第四十七章
陈安低声道:“九泉之下……九泉之下……”九泉之下的程昱看见自己的好友与自己弟弟勾搭在一起把他害死了,这又如何能够安宁?“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刘叔点了点头,道:“我去打晕一个守卫,到时候你穿上他的衣服逃跑,记住,出去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在庄子里会好好地查证,搜集证据……”
陈安心下不赞同,面上却点了点头。
……
细细的雨丝轻轻的飘,细如牛毛,密也如牛毛,倒是难得有如此细密的秋雨。细得人差点察觉不到,密得又在天地间掀起一片帘子。
可惜的是,终究冷了些,无法给人以春雨的错觉。
程昱对着秋雨,只看着,看着它轻轻落在芭蕉叶上,没有半点“雨打芭蕉”的声响。
“再过三日就是武林大会。”凤升鸣给程昱披了一件衣服,道,“盟主若是生病了,只怕有碍他们对盟主的敬仰。”
程昱眨了眨眼睛,没有推开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头似雨的细细纹路,程朔的手原本柔若无骨,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见到他练剑,也想要学,程昱偷偷教了他几套剑法,见他那般,想到他其实本可当个男子,曾经也一时动容,问他是否想做个侠客,仗剑江湖。
程朔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我要人人都称颂我,只围着我转,那样我才想当个男子。”
他毕竟是个男子,所以会有那般简单豪情的憧憬想法。
他若不教他那套剑法,说不定也不会有后头许多事。程朔的资质未必会下于他,之所以一套剑法他用三天学不会,自己很快就能学会,无非是自己练武练习惯了,天下武功,都有几分殊途同归,其实不只是资质的缘故。偏偏陈安那日喝醉了酒,刺激了他……
“你还没把陈安放出去?”
凤升鸣摇头,道:“他知道你这身体是程朔的,若是放出去,一定会胡言乱语。”
“若他聪明,定知道此举不明智。”
凤升鸣道:“他不是聪明的人,何况……”他止住不言,何况他喜欢程昱,喜欢的人被人“害死”了,哪怕聪明的人也未必会聪明,何况一个不太聪明的人?
“我是怕他无人治病,直接死了,那样我们程家,当真又欠了他一笔债。他并没有欠程家什么,纵使是救命之恩,我救他一命,他也在山庄里帮忙了那么久,后来还无辜被迁怒……其实都已抵清了。人命关天,不能害了他……”那天程昱看见凤升鸣伤了陈安,断骨之伤,若是不好好治疗,极其容易感染。何况他还命人把他关进地牢里去……恐怕他不提,凤升鸣就故意把他给忘了。
凤升鸣好似被看穿一般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害死他,会差人照顾他的……”
程昱道:“地牢终究阴冷,七月流火,这秋气过冷,若让他落下什么终身的病根,也生不如死……不如将他换一处地方关着,你若怕他说出什么,点了他的哑穴,去外面找个大夫帮忙看看,然后咱们山庄自己给他煎药也就是了……”
“昱弟,你不会真的想放了他吧?他不会相信你是程昱的。”
“等武林大会开完后,我会退位游历,到时他就算说了,无凭无据,也没人会真的相信,原本我们两兄弟的身体,外人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另外,他虽不会相信我是程昱,我写些字给他,让他认出我的笔迹,他也会信几分程昱尚在人世,一切安好,便不会挂念……”
第四十八章
凤升鸣的面色微微变了,笑意渐渐地没了,“你这么关心他,是不是被他感动了?”
程昱垂眼,道:“什么?”
“知道有人对你情深意重,无畏无惧,你当然会被感动,纵使不会接受他,也会关心他几分,因为你愧疚,愧疚于无法回复他的一片深情,对不对?”凤升鸣说此话时努力克制令自己的语气不要变冷,程昱现下已接受了他——至少是在慢慢接受他,他若太过干涉他在感情方面的心思举动,一定会起反效果。
“如果我说,的确是呢?”程昱抬眼,一双眼若琉璃般流动着光芒,不气,也不恼,丝毫没有半丝被戳破的心虚。
实际他这心思原本就没什么不对,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闺阁中要遵守三从四德的小姐尚且会因为书生的情深意重而忍不住与其成就好事,了却相思债,自小被教导着要对别人友善的他们,当然也会,凤升鸣自己也会,有青楼女子喜欢他,他不喜欢她们,拒绝了,但是拒绝时,却也是心软着温声,并且安排好她们的未来的。
可若是如此,程昱的心软就不止是对他一个人了。
“没有关系。”凤升鸣忽然道,自身后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柔软的发丝散在了他的肩膀上,有几缕到了程昱的胸前,喃喃道:“没有关系……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永远都没办法敷衍我……”
程昱面色一变,道:“凤升鸣!”
凤升鸣赌气道:“武林大会还没开,这时候你威胁要打了它也没用。”
程昱有一瞬间气得咬牙,真想和他打上一架,平时若是吵架——虽然他们也几乎没有吵过架,打上一架是最好的办法,打好之后也就和好了,现在他倒是把自己当情人一样,不似过去般遮掩心思,但他偏又没有办法这时候和他吵,他处于弱势,武林大会都要开了,又不是小孩子,吵来吵去像什么话……
凤升鸣面颊蹭到他脖颈上,低声道:“昱弟,你好香……”
“凤升鸣!”程昱忍无可忍,手肘往后一捅,打在他胸腹处,凤升鸣闷哼一声,反而有些欢喜,微微一笑,侧着头没让程昱看见他眼中的幽暗柔情,道:“你打吧,反正你打了也没有用。”
程昱闷声不说话了。
仗着他顾忌着武林大会时有求于自己,且不想传出两人不和的消息,凤升鸣有意无意地摸着他的腰,温热的吐息也故意喷洒在他耳边。
程昱耳后的茸毛竖了一层,低声道:“你别太过分……”
凤升鸣柔声道:“我只是想抱抱摸摸你,不会深入的。”
程昱不语,觉出凤升鸣果然没有再下一步的举动,这几日来夜晚习惯于与他那般亲密,竟是默认了。
一个人影忽然从树丛边过去,在过去前,踩碎了几片落叶,发出索索响声。
凤升鸣道:“站住!”
人影站了住,回头低头抱拳道:“庄主,二庄主。”他模样装束,是一个府里的下人,凤升鸣见过他,是多在刘叔那边守卫的。
“你从哪边来?”凤升鸣问。
“厨房那边。”那侍卫道,恭敬无比,“刘大夫要弄一些药羹,令我去找几味药材,说是不能经过别人之手,是隐秘之事……”
第四十九章
隐秘之事。看来与安胎药有关。
有人怀胎之事,刘叔是不会传出去的。他晓得什么事情能往外说,什么事情不能。凤升鸣颌首,道:“那你去吧。”
“是,二庄主。”
人一走,凤升鸣又从背后抱住了程昱,不但抱着,还侧着头吻过去,程昱这次懒得推开,只是微微侧过头,让凤升鸣不要亲到自己脖子上,亲吻之事,委实太过亲密,他觉得,只有与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才能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雨丝不知何时停了,云散了开去,天色猛然湛蓝起来,五彩霞光有一瞬间闪耀,凤升鸣抱着程昱,轻轻一笑,在他抬起头看天时,亲在他脖子上。程昱没来得及躲开。红晕一直到了耳朵根后。
……
“不公平……”
将自己埋入黄土堆,蓬松的泥土带着草木根的泥土腥味,眼泪不住地流出来,与泥土一起混到了自己的脸上。“程昱……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你怎么会……你怎么能……他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啊!”陈安哭着捶地,将草与泥土一起拔出,再又重重地挥到了地上。
“贼老天!!你够狠!”从一旁抓起一根枯木,使劲打着土堆,将土堆打得尘土飞扬,草叶四溅,“我宁愿程昱死了!!混账!你为什么不直接让程昱死了?!!”
双眼通红,几乎已要入魔障,不过是想要偷听程朔与凤升鸣的谈话,可谁想得到程朔不但像程昱般温文,竟然还说出了那些话……
他怀孕了……他成了程朔?!他怀了凤升鸣的孩子?!!
鬼魂之事他们并不刻意相信也不会不相信,只是没有想到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若程昱没死成了程朔,说不定还是好事,至少程昱能是个女子,他会有机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凤升鸣比他快了一步,竟然侮辱了程昱!
程昱那么多年未与人发生关系,更别说是男人了,定是凤升鸣逼他的……
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如果程昱变成了程朔后也会那样……被凤升鸣迫了之后,怀孕了之后,就和女子一般,就忍不住生出自己是那男子一辈子的人的感觉,那他还不如提前碰了他。
有机会的……还有机会,他现在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想要,凤升鸣是他那么多年的好友,他一定不愿意……程昱一定不愿意……
想到这里,自己却又有点苦涩,程昱恐怕也不会愿意和他在一起,但看看程昱与凤升鸣都能那般好的在一起,一定是因为孩子,若是程昱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也许就算他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也至少得到了他一次。
“程昱……”陈安咬牙,一句一句地重复,“程昱……程昱……程昱……”
每一句的重复,都好似融入了难以解开的执念,他喜欢程昱,他喜欢程昱……程朔之前喜欢他的,现在程昱变成了他,这就说明,他们才是该在一起的。一定如此。
第五十章
九月初,正是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色冷霜华凝。知名武林人士已几乎全部到齐,于浮云山庄净天阁齐聚。
武林大会基本五年一度,若遇上大事喜事,又会提前开。开会的目的一般有三个,第一个,就是让各路人马好好比武,选选武林新秀,排排武林榜,选榜意图不是为了引出人的争胜之心,只是为了勉励年轻无背景之人莫要荒废时光,好好习武。每五年,草根大侠们都有一次出头的机会来证明自己,优胜者有机会得到高人指点,也可声名大噪。
第二个,是让各武林门派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虽说现下江湖正派中龌龊事并不多,基本没有传什么出来过,但是水至清则无鱼,门派间的联合,纵使不是为了结党营私,也很有必要。只要不过分联络埋下隐患,程昱也是不管的,何况,他共经历过两次武林大会,每次都能在比武时看见门派间成就几桩姻缘,大多数是某某派掌门的闺女爱上别派优秀弟子,这些都是好事。
第三个,就是他这次开武林大会的主要目的了:在与邪派打过一场后,后续清理工作与余党下落,都需要各路人马聚集在一起,探讨一下将来各门各派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就是,引出邪派想复仇的人马。
半夜三更,夜凉如水,宾客们都已到齐,晚膳也已用过,下人们领着众人分别至客房安歇。更深夜时又有人来,与新来者寒暄了一会儿,凤升鸣去打理事务,预备好明日的比武事宜,程昱看了眼快要燃尽的灯火,过目了一遍宾客名单,又在心中过了遍明日的场会诸事。
净天阁很大,过了水阁到了练武场,场地可容万人齐聚。比武的擂台已经摆好,届时他身为武林盟主,须坐堂上首座,武当少林等派该坐堂下左手边,峨眉轻云等派该坐少林武当之后,而右侧则是其他无门无派的受邀者与未受邀者所坐之地,不严苛分男女,左侧门派席位虽有差异,但并不分谁先谁后、谁尊谁卑。而右边,除却新秀外,还要警惕混入的有心之人了。
秋高气爽的天气,近冬却未至寒冷的地步,选定在此时开办武林大会,实在也将天气考虑了进去,天气更凉了,他的衣服也比往日厚了些,内力虽仍旧有,但却未有曾经御寒的作用,手脚仍然容易受凉,不过厚衣服除了保暖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遮住了他的肚子……
习武之人,腹部有肌肉,程朔也是有的,只是程昱不用摸都能感觉到肚子上已有肉变得松松软软,而且也微微凸起……
才三个月……这显怀却是快了。
合上书,将书放置一边。犹豫了一下,他把手放在了腹部上,不是完全平坦,也不是很明显地凸起,但是和以前不同了……
程昱查过些书籍,书籍中道,大多数女子怀孕五个月才有明显凸起,而那时候也正是胎儿会动的时候。他现在肚子里胎儿动弹得不明显,但也会感觉到。掐指算了算,三个月是整数,若真严格来讲,也近四个月了。
有时候没有胃口,有时候胃口又好得出奇,不愿意碰有腥味的鱼虾羊肉,倒是喜欢吃酸辣之物。怀中孩子虽然动弹得不厉害,但却在确确实实告诉他他的存在。
恐怕他是会不舍的,程昱想,他现在都有点不舍,不希望武林大会这般快结束……
可是,若生出来,能吗?生出来会惊吓到别人,且更与凤升鸣剪不断理还乱。他本来就难放手了,孩子生出来就更加难放手,他难道真的想试试和凤升鸣在一起?
第五十一章
程昱不是很想去考虑这种可能性,不过他现下竟也有几分迟疑,迟疑于自己为何这般坚定不想与凤升鸣在一起。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最为人不能所接受的无非是三点:无子嗣、非正统、流言蜚语。子嗣他们现在有了,也不会让凤程两家绝后,正统不正统,这本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管这个做什么?至于流言蜚语,在他、凤升鸣未退位之前,不昭告天下,等找到继承人交接了事宜,他们两人过日子,再有流言蜚语也不会妨害到武林。
爹娘虽已故去,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但是先前爹娘在程朔动了心思时说愿意嫁予陈安为妻,他们也没有怎么反对,若是换了自己,现下已成了程朔的身子,除却流言蜚语外在的因素,他们想必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顶多会因为程昱身为长子,竟甘愿雌伏人下孕子而气愤……但是,会气,却不一定会拒绝。
其实凤升鸣的母亲——武林第一美人,喜欢的是程父。当初她与程父差一点就成了,一个艳绝天下的美人,一个武功高强相貌堂堂的天之骄子,怎么想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的是天意弄人,美人过于骄傲,因着天生的资本,总忍不住希望男人去哄、去宠,而程父见她一面后对她虽有好感,但还不到爱意,纵然两家都有点想结为亲家的意思,让他们两个多来往,可初登大位,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总是去见她?
结果美人心下不服气,想着绕着自己的人也多得很,凭什么将来她要嫁的人这般不看重她?她又不求他多么厉害,只想他和她甜甜蜜蜜在一起罢了,他若是真喜欢她,那也该表达出来,怎么反而像她在妨碍他一样?就算见了面也待不到半个时辰。
越想越觉得程父没眼光,自己太委屈。家里人又不断在她耳边说让她做点东西送给他,增强一下感情,怎么也不愿意,一时想不开,她就离家出走了,凤升鸣的外婆那时还在人世,满心以为她是去浮云山庄找心上人了,根本没有动过寻人的念头,只想“成全好事”。结果她一去不回,这一失踪,就失踪了两年。
两年不算是个短日子,两年间,许多事情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比如说,程父与程母的相遇。程母是个温婉的女子,很是体贴,程父剿灭西南寇匪时,她正好是被他们抓住的。程母娘家虽非武林世家,但也是个书香门第,从小浸在书香里,因此很有几分气度与才华。
程父无畏前来相救,正气凛然又相貌俊朗,程母禁不住钦佩仰慕,更油然而生几分豪情。帮助程父将受困者们都救了出去,依靠书上知识带领众人在漆黑的夜晚下山,于山脚下等了许久,只见山上火光半灭,听见有人大吼大叫,最后还叫出了程父受伤的消息。
程母托人传信搬救兵,自己却不肯离开,也不敢上山怕拖程父后腿,焦急地在山下等待,只想着至少他不会出事,天注定般,程父中毒撑着身体前来,刚好倒在离她不到一里处,因为山坡倾斜,还又滚了下来,滚到了她的不远处,让她看见了他。
第五十二章
雷雨为媒,将过道弄得泥泞。虽是山脚,却还有一座小山要翻,这般大雨却不适合爬山。程母将人扶去一个山洞,照顾了发烧的程父一天一夜,还将自己的衣服换了程父的,再帮他洗干净了伤口与……几乎全身。程父醒来后,见到的就是强忍羞涩每日为他擦身的程母……只一眼,他也不由脸红。因着大雨,他们又待在山洞里了几天,几天的功夫,正好足够让他们两情相悦……
而在他们喜结连理之时,凤升鸣的母亲被魔教之人掳去,已过了三个月,魔教前教主并未踏足中原武林,也不怎么出风头,因此他掳了人都没多少外人知道。
说来魔教虽然行事诡异邪恶,但未必喜欢没事找事作奸犯科与正派对着干。前教主就是如此,他看上了凤升鸣的母亲,抓了去,也没想着只吃不负责任,满心的以为温柔待她,她会动心。而凤升鸣母亲虽动了心,但却觉得自己有了程父,何况程父是正派人士,这教主是邪派人士,她定不愿意与他相好,教主长得俊俏,但程父也俊俏,教主位高权重,程父更是统领武林,并且和程父在一起,是自己父母的期望。而自己若是不屈服,此后程父一定会感念自己的心意,对自己好。这些想法一来二去,教主对她越好,她就越不为所动。
因着她不肯相从,教主又不肯放人,她就住在了魔教许久,教主喜欢他,不想逼她,只是程家喜事未曾传出消息到此地,但程母怀孕时却传出了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她大哭了三天说自己命苦,更埋怨说都是教主掳了她之故才被人捷足先登,前教主见她仍记得程父,不念自己的好,一气之下,就迫了她。此后与她形如夫妻,更加倍温柔相待,她心中有怨,却不明说,等怀了孕生下了孩子,等待时机托人给程父带信,说他害了她,如果他内疚的话,就来找她,把她的孩子带回去好好养着。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成长于魔教中。
在程父眼里,的确是他害了她。他本该想到女孩子是需要哄一哄的,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年纪尚小有几分骄傲性子而已,怎么会想到竟因为他的冷待而吃亏如此?
凤升鸣的母亲知道,程父会内疚。而的确,程父很内疚,她以自己的命胁迫前教主把孩子给了程父,然后就自尽了,她无颜回家,只能如此。至于那个女子,抢了她心上人的女子,她虽然无法见她一面,但她知道,她的孩子会永远让程父程母之间有一根刺。因为他们两个在一起,所以害了一个清白女孩,而且还害得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了母亲——某种意义上,也没了父亲。
程父与教主大打了一架,两人均是重伤,最后,程父带着孩子回了浮云山庄。
凤升鸣的容貌随母亲的多一点,只继承了父亲的俊美,性子倒是几乎全随了父亲。程父虽不喜前教主掳人强迫之事,但他闭了魔教,几次三番前来看望凤升鸣,随身带着心上人的遗物痴痴地看,他也不由有些动容。这教主倒是不算大恶之人,可惜也是可惜。当初若他不去,凤升鸣的母亲未死,这教主待人如此用心,只怕最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并且凤升鸣曾经也透露,说他父亲本没有迫他母亲的,只是一时用气……并且后来他们也和好了,写信给他时他母亲没有避讳他,当时也不过只是说把他送走而已,谁知道看见程父时,情绪激动,忽然做了那样的事。
且不管之前程父的愧疚有多深,但是许久之后,凤升鸣不再沉闷,会与程父谈天时,那平平淡淡的一句,已足够令他愧对凤升鸣。哪怕他知道此事未必是他的错。
程昱知道大概的事情,不过不知道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只是程父曾经应允过凤升鸣,说若有一天,他与他的后代要他程家帮忙的,子子孙孙,都不可拒其至少一个条件。
第五十三章
已将要打五更鼓。算算时间,正好可以起床。昨日程昱也忙了许久,不肯休息,结果累到了,晚上睡得很熟。
凤升鸣在同床的程昱面颊上亲了一口,没有叫醒他,独自一人穿衣起身出了门外。他需要检查最后一遍庄里的守卫与各项事情。亲自一项一项检查过去。
“凤大侠,早啊……”
“南无阿弥陀佛,凤大侠辛苦了。早。”
凤升鸣对他们俩见礼,道:“冲云道长早,无始大师早。”
他们两个好似一夜没睡,就在这亭子里观察星象——之所以说是星象,是因为他们在桌子上摆了一盘棋,棋盘上的棋子正好与天上的星星——比较主要的几颗,位置一样。
“只见到凤大侠,没见到盟主,盟主还在睡吧,打理这么多事情辛苦了……”无始大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目光却有几分奇异的光芒,“说来今次见盟主却与上次不太一样,虽然内里一样,但有些地方,还是变了。此事凤大侠该也是知道的,不知道盟主现下心境如何?”
凤升鸣微微一惊,面上不露,道:“大师此言何意?”
冲云道长温和道:“凤大侠不必惊疑,贫道与方丈不过是偶尔得到了一些上天的预兆,不知是真是假,发觉此预兆并非只一人收到,是以前来问询,以免日后被不知者利用。”
凤升鸣稳了稳心,半遮半掩透露道:“的确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昱弟他现下的心境还可,只不过也不完全因为那事……大师道长可有什么高见?”
无始大师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佗佛,还请凤大侠托信带给盟主,说老衲与道长有事相商,此事虽不算特别重大,但也是千古奇事,希望盟主有那个时间,一起喝喝茶,说说话……”
此言正中凤升鸣下怀,微笑回礼,道:“在下一定送到。”
“咕咕咯——咕咕咕咕咯——”鸡叫了三遍。不算多少尖锐但十分清晰的叫声传来,程昱费力地睁开眼睛,凭着意志力从床上坐起,揉着自己不想睁不开的眼睛、按了按太阳穴。鸡叫了,天色快要亮了,虽然外面还是黑黑的一片,但白起来定是不久之后的事情。“你怎么不叫我?”
怀孕时贪睡,而鸡叫虽然是尚未破晓,但他还是得更早点起来,免得事情处理不完。凤升鸣站在面盆架旁边,拧了毛巾,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过来坐在床边,帮程昱擦了脸与手,道:“事情我都吩咐下去了,你不用这么拼命,少一两刻钟的时间也没什么。”
程昱努力睁着睡眼,热气一蒸芸,清醒了几分,深吸口气,道:“守卫工作也都做好了?”
“嗯,包括下人里,也有知根知底新面孔的侍卫混入,免得出事。”
凤升鸣做事向来不用他担心,闻言点了点头,就要爬起穿衣。
“昱弟。”凤升鸣忽然抓住了程昱的手。
程昱一愣,道:“怎么了?”
“你坐在堂上,不过是起象征监督作用,有半个月可以不用看他们开始的小打小闹,这半个月我在堂上,你先去和无始大师与冲云道长聊聊,暂时不用提奇兰教的事情,就说说你自己,你自己与程朔……”
程昱道:“现在还正开着武林大会,若是轻易透露……”
“只是他们都是有点道行之人。并且……”并且凤升鸣现在,实际还是有些怕程昱会“变回”程朔,就此消失的。
第五十四章
第一天程昱全程在场,等第二日时,才换了凤升鸣,而他去找无始大师。
无始大师给了他一个锦囊,冲云道长也给了他一个锦囊。程昱以为他们找他来是想和他说说话,谈谈天,谈许多的东西,还有那玄之又玄的奥秘。但是他们半句也没提,只是笑着道:“盟主,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对现在的生活满意了,你就可以打开这些锦囊了。”
程昱略有些迟疑地道:“大师,我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
无始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盟主心怀天下,自身荣辱早已不多加考虑,只是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比诚更重要,何不诚于心,想想自己是否当真满意?也许盟主只是没有发现,没有发现让自己满意的东西,但却因为不去计较让自己不满意的东西,所以误以为自己满意,却又不开心……”
“若人人都能诚于心,这世上的问题会少很多。”冲云道长抚着美髯,轻轻笑着。
程昱暗自想着,自己的确不能算开心,这么说来,他们两人的确是说到了他问题的点子上,不过,他们的意思是否是关于他的感情方面的呢?其实无始与冲云都可算是修道之人,程昱不太想想到那方面,但最近他遇到的问题正是感情方面,因此不免深想下去。
“诚”一字,是让他承认,自己不喜欢凤升鸣,就此与他断了,还是让他放宽心,诚于他想和凤升鸣试试的念头……
他这一生中都没有与人有过爱情,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既然如此,为何不给凤升鸣一个机会?更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机会。就这么杀了他,他难道狠得下心?再者说,凤升鸣又那样痴心一片……
没有对凤升鸣说无始大师与冲云道长给了他锦囊,程昱与凤升鸣一同出席,席间也不怎么交谈。每次出席,程昱身上的衣服都有点厚。凤升鸣不会直接与他对视,不过总会不经意间,瞟到他那里去一眼……
武林大会最开始大多数是小打小闹,许多草根的人物也不知道真正闯荡过江湖的武林人士的武功底子,因此许多都是愣头青,就那样来闯一闯,然后被真正有实力的人打下去。虽点到为止,不过只怕也是有气的。总有几个不长眼的,一时气上来,直接站在台上骂骂咧咧,把大家连同程昱一同骂下去。
自然,那些人都是要被请下去的。
吵吵嚷嚷,虽然热闹,也有人维护秩序,只不过精彩,却不精彩,如此过了半月有余,台上的比试终于慢慢精彩了起来。程昱也发现,台下准备的人中,多了几个他认识的。
不……不止是他认识的,只怕凤升鸣也认识。一些参与过之前大战的人也认识。
灭奇兰教时,抓到过许多“被逼入教”的教众。其实奇兰教大部分人都是被逼入教,包括当年的程朔,只不过只有少数人才会因为脾性与奇兰教相投而真的成为大人物。
现在这些人里面,就有不少。也不确定他们是只来看看,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
心里想着这些,程昱心知已有许多人暗自戒备,他也不动声色得开始打量着比武的人群,打量着打量着,就发现了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安。
第五十五章
凤升鸣已放了他?还是他逃出去的?
以升鸣的性子,纵使被自己说动,不想再对陈安动手,那也不可能在武林大会时放了他的。
没有贸贸然到陈安的旁边去,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他。程昱好似不经意一样,瞥过他一眼,顺带也瞥过了凤升鸣,继续关注着台上。
此时台上已有一个新秀出彩了——少年模样的人,清朗俊秀,使得一手好鞭子,上去挑战的人被他好一顿打,打得下头一些人又是叫好又是惴惴,暗自庆幸着自己不用上去挨鞭子。而有几个好龙阳之色的男子,却是觉得他是个引人征服的小辣椒。
这个少年已支撑许久未曾下台,估计这上半场比斗中,他该是最出色的了。其余的还有几个,已知道自己虽然不错,但打不过他,因此只是观望,接下去就要轮到世家子弟……
太阳落到了西边,晚霞染了半片天空,好似将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正是要用晚膳的时刻,陈安好不容易等程昱要走时又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对着他做口型:“程朔,我要见你。三更时,后院,不许让凤升鸣知道。”
将他递出的信息尽收眼底,程昱垂眼,未让台下左手边看着自己的凤升鸣察觉。他以为,陈安仍旧觉得自己是程朔,要找自己应该是想说关于程朔的事,同时暗自道,那些奇兰教过来的人,现在按兵不动,会否与他有所勾结?若是有所勾结,他与陈安去见一面,说不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他的内力在用回他原来的心法,又调养这么多日后,已恢复了许多,虽不能与从前相比,但对付一个陈安还是绰绰有余的。
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凤升鸣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凤升鸣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过总有些时候不会,程昱着了一件单衣,摊开宣纸,粗略地磨了墨,在纸上道:四更时分不见,可找,制住陈安,调查奇兰教。落款处写了“程昱”二字。
写完后叠在弄散了的被褥里,放下床帐做出有人已在里头睡了的模样,垂眼瞧了一下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程昱找了许多里衣,将自己又裹厚了一层,只是裹的同时,却也不裹紧,一来为了宽松之便,二来却为了到时候万一动手,别因衣服而出了意外。
三更时分,他到了后院——他从前练功之地。陈安已等在那里。一颗树下。
没有哭,也没有笑,更没有癫狂,他的情绪看起来比上次要稳定得多,不过眼中还隐隐透出血丝,想必是仍旧为他的“死”耿耿于怀,程昱微微动容,忍不住道:“你找我何事?”
等武林大会后,他得告诉他他没死的。现在若说,他不相信,情绪激动得闹大,被人听见定被以为是程朔有阴谋故意扮成了他。不说反而更能稳住他,因为他一点口也不松,他就得需要一定时间才有把握在众人面前证明他不是程昱,还“程昱”一个公道。
陈安瞧他许久,目光有些灼热,还有些奇异的冷然,许久之后,忽然道:“你怀孕了,对不对?”
程昱面色微微一变,道:“你怎么知道?”
陈安道:“没什么,就只是知道了……我也没有经验,周围的人都没怀孕过,也不知道怀孕的时候,能不能喝酒?”
程昱摇头。
陈安可惜地叹了口气,却是又道:“那你喝一杯茶可行?”
程昱也摇头。他不愿意喝茶,不是因为怕茶里有什么毒药,而是忌惮他故弄玄虚,弄得他雾里看花看不清楚,他必须得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所以,连坐他都没坐下——往日里他未有身孕,定不会如此紧张。
陈安将石桌上的一杯茶喝掉,喝的同时,遗憾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后院里他身边的这棵树,以缅怀的口气道:“我记得你从前最讨厌这棵树,还因为这棵树打过我一顿板子,只因为我是个凡人,没法让一棵梨树开出桃花来。而你那时候迷上了桃花酒,偏不肯去别的地方摘桃花,只要这院子里的,急得我们这些旁人团团转,我又恰好在你身边,你就把气撒到我头上来……”
程昱目光柔和了一点,也回想起了往事。他想起那时候程朔作女子打扮,仍如男子般脾气急躁,他希望院子里开桃花,因为他想完全凭借自己以天然的东西来做那桃花酒,比他和凤升鸣做的好,但听说移栽来一棵树要许久,就责令陈安让梨树开出桃花,若开不出,就打他……小时候的想法,总是比较天马行空。谁小时候不会调皮?“我记得打得,并不是很重。而且我帮你上药了。其实我不是故意的。”
陈安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道:“你是帮我上药了,只不过,有些事情你不记得,我却记得,你不在意,我却在意,你觉得打得不重,但你不知道,我是你大哥救回来的,本来就欠你们家的情,寄人篱下,你那样对我,分明是把我当下人,纵使之后又为我上药了,那又如何?你可有想过我那时候有多难受?他们都顾着你的感受,盟主虽斥责你了,后面还不是与夫人一样,去哄你?”
“那个时候,我不懂事,不过我后来是真心对你好的,小安,虽然我有点被宠坏了,脾气上来,忘了去顾别人的感受,但我心中没有恶意,我也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待。”
陈安瞧着他,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他上前一步,柔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恶意,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记着你没有和盟主、夫人一样先斥责他又马上去哄他,而是先来为我送药,也记得你买了个拨浪鼓当赔礼,那天下着雨,你摇着拨浪鼓,叮叮咚咚,说,‘你看,外面下雨了,老天都在为你伤心’,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既然没有犯错,就不应该为一点伤痛而哭,这样以后,你就能成为一个大英雄……”
此事说的却不是程朔,而是程昱,程昱一怔,手抚上肚子,沉默好半晌,才道:“原来,你知道,而且,你信了?”
陈安咬了咬牙,努力不露出愤恨的表情,道:“是,我知道,而且我信了……”
程昱两只手都抚上了肚子,轻轻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感受到浑身仍旧是无力,道:“你怎么下的药?”
陈安道:“程昱,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程朔的了吗?奇兰教教众道,他体内混合了众多内力,非半载不可解,而且那功法,会因为吸入奇兰花的粉末而导致昏厥。”
“我还以为,奇兰花只是一个传说……何况,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
陈安走上前去,扶住了程昱,程昱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克制不住往他怀里倒,陈安抱着他,贪婪得用力抱着,激动地道:“那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其实你是知道的!程昱,你知不知道其实那天我就对你有感觉了,只是我不敢说……我一点也不敢说,后来知道程胭是个男子,而盟主愿意将他嫁给我时,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多难过吗?其实我有机会和你在一起的!盟主他们不介意男子与男子相恋!可是你是长子,而且他到处和别人说他喜欢我,你一定不肯抢自己弟弟的男人……”
“他……只和……我们几个说过……而已……”程昱还未说完,就已睁不开眼,昏睡过去。那树上一树梨花落了大半,随着香气隐藏着奇兰花的粉末,一同将程昱弄得不省人事。
陈安忍不住在他手上亲了一下,将他扶着扶到了一边客房,客房下面还有个暗室——浮云山庄里最安全的地方,纵使凤升鸣找人,也不会往这边找。
“你总是觉得他骄纵一点不过就是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小时候调皮,心地好就行,可你却不知道他的心早就黑了,哪怕你已知道他心狠手辣,他是恶人,也想要保全他儿时的形象——没关系,你总会知道的,这里这处暗室,本来他想在这地方杀了你、囚了我,只是差了一点而已,呵呵……既然他用不到我身上,我也不想用到他身上,你就当做代他受过,替他受了吧,这样我就原谅他,以后也一直对你好……”
点燃暗室中的灯盏。打开一个个机关,那机关开启后,一颗颗夜明珠从暗格露出,灯盏熄灭后,仍然将室内照得和有月光的室外一样亮堂。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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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