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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正文 第22节

    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何处繁华笙箫默

    第22节

    君惜竹无力反抗,亦无心反抗,此时的她,是如此的贪念着这个吻,如此的贪念着这个弥漫着琼花淡香的怀抱,舍不得稍稍的离开,所以,她纵容她的殿下为所欲为。

    唇瓣被反反复复的眷顾,舌尖被一次又一次的品尝,终于,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殿下转移了阵地。

    绣着竹叶暗纹的腰间宽带被解开,衣衫就此凌乱大敞,复而被摸索着褪却。

    柔的腰肢被那纤指细细的摩挲,复攀上胸前的峻岭……

    轻揉、慢捻、抹复挑……

    这些君惜竹曾亲自数次施行的手段,此时在永辉殿下使来,如春风化雨般轻缓,却也无比漫长……长到让人觉得难耐……

    在这样的漫长之中,所有的理智都化作烟云飘散,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眼前那俯身翻云覆雨肆意纵横之人。

    只能拥着她,只能倚着她,只能任着她……

    只能任着她那修长而白晳的纤指跋过重重高岭,

    缓缓的、不徐不急的、气定神闲的抵达、涉入那潺潺细流的清溪……

    且深且浅,且进且退,

    时若微风拂花柳,时如狂风掀骤雨。

    喉间不自觉的逸出几声破碎的低吟,早就柔软得没有丝毫力量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却又被轻易的分开。

    双掌交握,十指紧扣。

    闭着眼,任她将所有的山水风华都赏遍。

    耳际依然回响着她那微哑却霸道的声音:

    她说:会的!无论是烽火乱世,还是繁华盛世,我都要我们在一起!!!

    无论烽火乱世,还是繁华盛世,我都要我们在一起!!!

    ——如果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相逢一场

    如果此情注定碧落黄泉两两相忘

    如果英雄红颜注定断肠

    那不若

    深爱一场

    任它红尘凄凉

    我只要

    我们一起地老天荒!

    纵然负尽天下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

    这章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写了又改,无数遍啊!!!!

    只能够这样了

    不能太露骨

    呜呜……

    舍不得写得太露骨了把两人给写崩了。

    军师和殿下其实是很有节操的啊

    不能给她们把节操丢了

    那谁谁说要绑手

    那谁谁说要高清什么的

    我就这样了,你们要高清,就自个儿想像吧,要多高清,有多高清。

    ☆、第77章

    以后放番外,作者未替换

    ☆、第078章

    次日一早,外面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很小,连地板都不曾被完全打湿,所以并不影响出行。

    君惜竹醒来的时候,永辉殿下尚在安眠,一只手揽在君惜竹的腰上,一手压在自己头下,睡得正是香甜。

    君惜竹忧心她的手臂被压得太久醒来时会不舒服,遂轻轻的帮她把手臂移了出来,再垫上软枕,望她能够睡得舒服一些。

    不知是不是昨夜折腾得太晚的缘故,素来浅眠的殿下竟然没有被她此番动作惊醒,反而轻轻蹭了蹭枕面继续睡了过去。

    君惜竹收回手,指尖转瞬便落在永辉殿下那微敞的衣襟上,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将那衣襟拉扯开,像是在窥探什么绝世密秘一般无比紧张。

    随着衣襟被越敞越大,里面的风景就越来越清晰,白皙的颈侧,精致的锁骨,傲人的娇挺……

    一点一滴,皆尽展现在眼前。

    然而,在诸般绝世美景面前,君惜竹的目光唯独落在那心口处——在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痕,约有一寸长短,虽然看不出伤口当时的深浅,可那泛着血色的新生嫩肉,依然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这并不是君惜竹第一次偷偷看到这道伤口,她已经偷看了多少次,只是永辉殿下假装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她也就只能当作从来不曾知晓,也不再次深问,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时机,看着那伤口渐渐的愈合。。。。。

    “军师当真好兴致!”

    捏着衣襟的指尖突然被按住,那被窥探诸般风景的人已然醒来,眉间唇角都带着一缕轻浅而散漫的笑意,只是那样的笑太过轻浅,若非是极其熟悉之人,只怕是难已查觉。

    君惜竹顺势收回指尖,拥住倚枕浅笑的永辉殿下,俯低身子,四目相对,额间眉心鼻头相抵,呼吸交缠,眸子里是满满的笑意:“有殿下在怀,本军师自然好兴致。”

    “只怕军师并非仅有兴致好罢?想必体力更是过人!”捉住那只趁机爬上自己胸前柔软的纤指,永辉殿下轻轻挑眉缓缓道:“不若侍候本殿下更衣如何?”

    “非是本军师体力过人,只因殿下看似纵横战场的虎狼,实乃绵羊也!”若说永辉殿下有别的要求君惜竹兴许还会考虑一下,但此等美差突降于身,君惜竹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应道:“殿下有令,本军师自然乐意效劳!”

    “看来,军师这是在提醒本殿下需加强征伐战力罢?!本殿下这就记下,他日必如军师所愿!”

    “非也!本军师只是在建议,既然殿下的征伐战力不足,不若转攻为守如何?”

    ……

    寻来雪白的里衣与中衣为殿下换上,再为磨蹭着为其着上惯穿的紫色广袖外衫,其中诸般手脚自是不必多说,永辉殿下也闭只眼闭只眼的由着她的性子来,她心里明白,自己昨夜享尽温柔,肯定被军师记在了她那小心眼中,定是不讨回不罢休。

    果如永辉殿下所料,外衫方才穿至一半,却突然又被褪了下来,军师摸摸捏捏的不愿放手,口里却是深谋远虑道:“天下间皆有传闻殿□受重创、命悬一线,既是命悬一线之人,又何必更衣着饰?岂不是徒添破绽?”

    仅仅因此一言,素来英姿绝伦的永辉殿下被迫衣衫不整,以极其娇弱的姿态被她的军师拥上了凤驾,踏上了重归南楚王都的征程。

    因着永辉殿下尚在‘病’中,所以,回都的仪驾要比寻常高调许多,前面雪白双骑并行,而车内里面被置上了简单的床具物什,甚至还准备了茶具和棋局,以备在这漫漫长途中消磨时间。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九十九名侍卫分列前后随行,将永辉殿下的凤驾紧紧护在中间,大张旗鼓的出了西风城。

    城内城外道旁两侧百姓夹道相送,直到那辆马车及侍卫都行远至目光的尽头,方才转身各自散去。

    随着队伍越行越远,身后的城池也就越来越渺小,永辉殿下的眉头也越锁越深,君惜竹见状,不禁关怀道:“殿下可是觉有何不妥?”

    “只是颇为不舍这段安然时光罢了,”自阳泉平原一战之后,永辉殿下一直称病谢客,诸多事宜都由军师君惜竹出面处理,因而过了几日的安生日子:“来日多风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得悠闲……”

    “殿下莫忧,”君惜竹坐近永辉殿下的身侧,为她理了理衣襟,抚平衣上皱褶,边劝慰道:“便是前程惊涛骇浪、风雨茫茫,也非是殿下独臂力挡,何需忧虑?”

    楚汐低下眉眼,静静的看着君惜竹,眸光轻柔又温软,半晌后,突然捉住君惜竹的手腕捏在手里,眉目含笑道:“夫人当真贤惠!”

    君惜竹拿眼神眼角余瞅着她的殿下,扯着唇角反驳道:“那是为夫怜惜娘子劳累!”

    “无妨,仅仅半宿而已,本殿下乐意效劳。”认真的想了想,楚汐又道:“想必夫人定是累极,可要稍作歇息?”

    君惜竹也确实有些疲惫,且背后缘由说来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饶是她素来淡然惯了,也经不住将此事多次提及,故而也不再言语,只是侧着身子在楚汐旁边躺了下来。

    楚汐也不扰她,轻手轻脚的扯过旁边的薄被替她搭在腰间,却不想方才收手,一路平稳行驶的仪驾突然就停了下来。

    君惜竹与楚汐相视一眼后便挑开窗帘探出头去查看,与此同时,永辉殿下也躺在了车装出重病的模样。

    适时,正有侍卫过来禀报:“启禀军师,前面有两个姑娘拦住了我等去路,道是有事求见殿下。”

    君惜竹一眼瞧去,果然在仪队的最前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女子,当即便步下凤驾,上前含笑问道:“我道是哪不开眼的山贼想拦路打劫,却不想这拦路之人竟然会是司马小姐与何姑娘。”

    早在阳泉平原一战之后,何菜莲将君惜竹与永辉殿下送回西风城,又寻来可掩饰脉象假装重伤的丹药,将君惜竹的救命之恩两清后便已告辞离去,却不想今日竟然会在此出现,而观两人之举,显是专程而来。

    听君惜竹一言,何采莲执疆抱拳苦笑道:“不与军师玩笑,何某今日是有事而来,惊扰了凤驾,望军师与殿下海涵!”

    “不知两位姑娘有何要事?”君惜竹回礼问道。

    “实乃是想求殿下与军师收留。”何采莲扶着司马锦微下马,眉宇深锁,愁雾重重道:“自当日西风城一别,恍然发现,这天大地大,竟然无一处可容身……”

    话未说完,君惜竹已经了然,估摸着是两人别后又遇上了麻烦,所以才导致两人打道回来,求助于她君惜竹和永辉殿下。

    果然不出君惜竹所料,何采莲很快便道出了其中缘由:“那日辞别后,我与姐姐本是想偷偷回夏国救出她的母兄,却不想竟然在半途中遇到了周国和西蜀的追兵,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敌两国追兵?只得带着姐姐一路逃离,却不想慌乱中竟然冲撞了陵王回宫的仪驾,我与姐姐被其所擒,那陵王一见姐姐便色心大起,竟想就此强纳姐姐为妃……”

    说到后面,何采莲语含哽咽,面上恨意深深,司马锦薇虽不言语,却也是满脸凄楚,悲伤欲绝,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显然并不仅仅只是陵王想强纳她为妃而已。

    纵然是何采莲并没有将后面的事情明说,但心智成妖的君惜竹又如何不明白?她只是略略的转念一想,便已知晓,肯定是陵王是使了什么强硬手段将这两人逼到了绝境,否则的话,以何采莲这般江湖儿女的性子,绝不可能低头回来求她与永辉殿下收留。

    君惜竹沉吟思量,何采莲二人观其神色却以为是在犹豫,畏于周、夏、西蜀与陵国不敢将她们留下,不禁凄然一笑道:“既然殿下与军师不愿意收留,那何某与姐姐这就告辞离去,惊扰仪驾之罪,万望海涵。”

    显然两人也是风骨傲然之辈,今虽然落魄末路,却傲气犹存于胸,道是告辞当即便转身登马,挽缰便欲离去。

    君惜竹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性烈如此,她只不过是在思量如何才能将两人留下,却不想竟然被两人误认为婉拒,当即便追上前几步,拦住去路道:“两位姑娘切莫多虑,聆雪方才只是在思量如何才能相助两位,非是拒绝之意,望姑娘明鉴!”

    见何采莲皱眉不信,复又道:“何姑娘也是文武出众之辈,想必也当明白尔等处境,周、夏、蜀、陵等国四处追寻,寻常人又岂敢随意相助?便是我与殿下将两位姑娘留下,倘若是没有周全之策,只怕也难护两位长久,迟早都会被周、夏等国查觉,到时诸国发来国书,要楚王将两位姑娘交出,那殿下该如何处置?交出两位姑娘便是不仁不义,倘若护住两位姑娘,便是不忠不臣……”

    嘴上说得如此严重,其实君惜竹转念之间就已经想出了极多办法,其中任何一条都能助这两人脱险,只是,她想要做的,却并非如此,故微微停顿,观两人果真被她一番言辞所惑,神色愈显苍白,复又道:“其实,也并非是无法可想……”

    “军师有何良策?”何采莲见君惜竹神色自在,显是有策于心,当即下马俯首跪拜道:“只要军师有法子能够护住我姐姐,何采莲万死莫辞!”

    “姑娘言重了!”弯腰将欲将何采莲扶起,君惜竹义正严辞道:“当日阳泉平原一战,有姑娘相助殿下方才得以脱险,如此情义殿下又岂会轻易忘却?今日能够助两位姑娘一臂之力,自当尽力!”

    谁也不知道君惜竹此际的所思所想,只听她语重心长关怀道:“以聆雪看来,唯今之计,便是两位姑娘暂时销声匿迹,待事情平静之后,两位再继续图谋救人之策,只是,司马姑娘的母兄,怕是得吃些苦头了……”

    “敢问军师,该如何做到销声匿迹?我等势单,又该如何图谋救人之策?”何采莲长跪于地,诚心求计。

    君惜竹闻言,轻拂衣袖,缓缓道:“若两位愿为我所用,救人不难。”

    何采莲蓦然抬首,直视君惜竹:“只为军师所用,还是……”

    “只为我所用!!!”

    四目相对,何采莲看懂了对方眼底之意,遂反复深思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军师乃是殿下府中的军师,为何……为何……”

    “这个世间很残酷,”君惜竹微微俯首,与何采莲对视道:“我们想要守护什么,那就必须付出什么……”

    “所以?”何采莲震惊的望着君惜竹,满目不敢置信,她几不敢相住自己心中的猜测——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人?竟然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一些比生命更加贵重的东西!

    “所以,我的殿下她会以最风华绝世的姿态凌傲众生!”

    “而你,可以选择落魄的东奔西逃,也可以选择拼死守护……”

    那白衣如雪的女子迎风而立,宽袍广袖随风翩飞,她的声音缓缓随风传来,不急不缓,却穿心透骨:“但无论你想守护什么,你都得须得有自己的力量,否则的话,你注定会失望。”

    她微微的伸出手,掌心向上,停在何采莲的身前,不动不移。

    这一刻,何采莲收敛起了眼底所有的震惊,她安静的凝视着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眼底犹豫挣扎交织,目光一直在不停的变幻着。

    君惜竹不再言语,安静的等待着,她知道,有些事情终究不会出乎她的预料。

    不多时,她便等到了何采莲的下一步动作——她回眸望着立于她身后凄然欲绝的司马锦薇,终是颤抖着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了君惜竹的掌心。

    “军师借我力量守护,需我如何回报?”握住那只手时,何采莲如是问道。

    君惜竹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扶起:“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整个江湖握于指尖,因为,那将是属于你守护的力量!”

    自这以后,天杀楼以最迅速的手段从江湖中崛起,左右双使冷月霜寒威震江湖,只是没人知道,天杀楼的左使冷月竟然会是天下三绝中的歌绝何采连!

    而此时此刻,距离另外一位右使霜寒加入天杀楼,为期不过半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感触很多

    总觉得现实太过苍白

    许多许多的东西,总是难以守护

    ☆、第79章

    扶起天杀楼左使冷月,君惜竹又交代数语,随后便拿出信物交给了冷月,让她带着司马三小姐先去锦城,改头换面隐去真实身份,负责接手天杀楼的部份事务。

    待两人走后,君惜竹回到了殿下的凤驾,楚汐见她不复先前淡雅之态,罕见的锁眉深思,不禁奇道:“观军师模样,可是遇到了难事?”

    “倒也不算是难事,只是于心不忍罢了。”君惜竹坐回马车,示意外面的仪卫继续起程,缓缓一声长长叹道:“我本想着天高任鸟飞,却不想那飞鸟最终却化作游鱼自投罗网……”

    自从君惜竹知道何采莲与司马锦薇的身份之后,她就一直有所谋划,她深知若是将此两人用在恰当的地方,定然可以起到极大的作用,只是念着两人存世不易,故而放手任其高飞,却不想仅仅数日之别,两人已经然走到了绝处。

    观君惜竹长叹,楚汐正想继续追问,却不料抬眉间,便看见了君惜竹眼底那淡淡的拒绝之意,显然是不想深谈此事,又听她转言问道:“殿下回王都之后,有何打算?”

    “此次回王都,首要便是查清当年父王与母后故去的原因。”提到故去的楚王与楚王后,永辉殿下眉宇不禁染上几分悲伤,复又隐忍的紧握袖中双拳:“倘若真是有人暗中施了手脚,那本殿下定要那人血债血尝!”

    “那在查清楚王的死因,诛尽仇敌之后呢?”君惜竹坐近永辉殿□旁,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言相问:“殿下打算如何?”

    闻言,楚汐不禁一怔,复而略略低眉看着君惜竹,眼底风起云散复又聚,是道不明言不清的复杂。

    君惜竹并没有看楚汐的神色,她只是紧紧握住那只手,然后将永辉殿下轻轻的环在怀中,她的眼神透过凤驾上的宽窗落向了不知明的远方,悠远而深遂,仿佛已经掠过千山,涉过了万水。

    一直没听到永辉殿下的回答,君惜竹缓缓的收回目光,轻轻的将头埋在了殿下的颈侧:“我知道,在那之后,殿下一定会想着守护南楚国六千万百姓……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也极好……”

    断断续续的低喃声从耳际缓缓的传来,带着几分忐忑,几分莫明的不安。

    楚汐只觉得嗓子眼里堵得厉害,她很想问她的军师到底在不安什么,可向来不懂柔情蜜语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回应着君惜竹的拥抱,将其紧紧的拥住,用这样的拥抱来告诉自己的怀中之人,无论是腥风还是血雨,她都会撑起一片天地。

    君惜竹任由自己被楚汐紧紧的抱住,她缓缓的从楚汐的颈侧抬起头,眸光再次透过那宽窗飘向了远方——那是……阳泉平原的方向!

    此时此刻,在阳泉平原的最中央,在那高达九百九十九阶的凌云台上,有一人翩然而立——他少年英姿,眉清目朗,一身白衣如雪,执扇负手傲立,深深凝视着碑上所铭刻的字句,翩如天上谪仙入凡。

    在生死碑的后面,铭刻着四句七言:

    冷眉翩然语如霜,

    纵马扬枪战八方。

    此生如若为君故,

    负尽天下又何妨!

    ——此生如若为君故!负尽天下又何妨!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流连,眸底漾起千般涟漪,终是忍不住轻轻的吟出口来:“此生如若为君故!”

    “负尽天下又何妨!”

    ——身后突然一人接口吟诵,她的声音温婉如风,带着几许江南女子特有的柔软,仿若轻烟细雨随风枭枭,余音久不绝耳。

    白衣少年猛然转身,手中折紧握,心中乍然一紧——来人是谁?!竟然能够在他没有任何查觉的情况下来到他身后,如果是偷袭的话……

    转过身,便见来人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衫,身后背着一张长长的古琴,云鬓高挽,广袖婆娑,正抬眸凝望着那高达三丈的生死碑。

    “表哥这是在担心被偷袭吗?”来人温婉一笑,敛襟屈膝盈盈一拜:“看来,凝熙倒是叫表哥失望了……”

    “如果是表妹要杀白术又何需偷袭?”公子白术上前几步,将其表妹白芷扶起,眼底眸中皆是无比认真:“只需一声交代,白术自当缚手,任由表妹处置。”

    “是吗?”

    白芷微微一笑,指尖轻轻轻拂过背上长琴,宽约二指,长约三尺的特制金刀铮然跳出,落于她手。

    金色的冷光骤然焕起,刀意却温婉轻怜,迅速的斩向了公子白术的肩头。

    “嗤……”

    那是刀锋刺入血肉之后,鲜血涌出的声音。

    很轻,很轻,却动人心弦……

    白芷愕然的抬头,不敢置信的凝望着公子白术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松开双手,跌跌撞撞的退开数步:“你……你……你怎么……怎么……真的不还手?”

    她以为白术只是说说而已,她身为绝色楼的楼主,见惯了太多太多口是心非的人,她以为在这一刀下,白术肯定会躲开,甚至是回击,可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公子白术竟然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丝毫不还手,亦不抵挡。

    “为什么?!”白芷面上失却了先前的温婉,厉声道:“难道你今日约我来此,就是想送死吗?”

    “我不是来送死,”白术按住自己的左肩,自己的指尖握住那刀背,猛的用力将那金刀拔了出来,随后按住伤口,面色苍白:“我只是……只是想寻回我的表妹……”

    “白术,我真的不懂你,好好的圣谋公子你不当,好好的天下你不图谋,为什么却执意来坏我的好事?”白芷拂袖而立,眼底哀怨又凄绝,交织着无数的伤与痛:“你明知我一心复仇,为什么却处处阻我?!”

    “永辉之战,你明明是必胜的,可你却故意输在了君惜竹手中!”

    “出云山倾后,你明明知道我在归途等她,可你却故意抢在我前面动手,你明知道我不会容许她死在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手上!”

    “当初在西漠,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手,故意让马贼去袭劫永辉殿下的封地,引得她引兵西漠剿匪,君惜竹早就已经魂断西漠,我早就可以复仇血恨!”

    “世人都以为你是想趁着她们尚未崛起前扼杀,可事实上呢?你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了她们!你这是在成就她们!”

    “白术!当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你表妹吗?!你明知道我与上官睿之间那不死不休的血仇!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来阻止我复仇!!!”

    面对这一句句、一声声的责问,白术缓缓的闭上眼睛,藏住眼底所有足够令人痛彻心扉的挣扎,任由肩头的伤血流不止,染红一袭白衣。

    “除了仇恨之外,你还能看到什么呢?”闭上眼,白术的唇边泛起一抹破碎苦笑:“在经过当年庆林公主与上官睿的强势政权之后,如今的圣谋白氏一族凋零,唯一的嫡系血脉就只有你白芷,我算什么呢?”

    “世人皆知白术,尊我一声公子,可在圣谋族内,谁会在意我白术?有谁又真正的当我是公子?不过是他们指尖一枚随时可以被弃于不顾的棋子罢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来作主……”

    “将你寻回白家,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让破军的崛起,辅佐新皇君临九州,是我唯一可以为天下苍生做的事情……”

    “这个天下,已经纷乱了二十多年,再也经不起持续不断的战火……即便我只是一颗棋子,我也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

    白术语含凝咽,眸染清泪:“我知你恨上官睿和庆林公主,想借与上官睿有万般牵连的黄泉剑主复仇,但以如今的形势,这个又怎容得你如此轻率行事?”

    “诸国林立分政执权,世族贵胄各为其利,天下黎民饱经战火无粮可食……你怎么可以全都置之于不顾呢?”

    “不过,无论如何,表妹还是回白家吧!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这里始终是你的家……”

    ……

    “家?哈哈哈……”白芷骤然狂笑,撕裂了那一身温婉的江南风情,气势风华巨变,眉间眼角,皆缓缓的浮现一种截然相反的冷魅之色:“从当年,他们决定将我娘推出去以求自保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白家人了!”

    这是一段属于将近二十年以前的往事,在大宁王朝末年,盛世即将倾塌的时候,庆林公主与上官睿联手,意欲以雷霆手段镇压朝野的异己,将暗中拥立外姓番王百里渊的丞相郑氏尽数打入大牢,随后又因着郑白两家曾有姻亲关系,紧紧抓着白家不放手。

    当时的白家虽然韬光养晦多年实力不凡,但也抵不住庆林公主与上官睿联手的雷霆手段,在诸多族中弟子相继失权陨命之后,白家不得不将那刚被郑氏休回娘家,身怀六甲的大小姐白依推了出去。

    之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牢狱之灾,白家大小姐白衣狱中产女,不幸染上风寒,在短短数日之后离世,帝师上官睿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亲自将白大小姐的遗孤抱着送回了白家。

    半年之后,大宁王朝倾覆,被关于大牢的郑丞相一族并未被斩,再加上他们投靠了当时手掌兵权的外姓番王百里渊,在凤临之战庆林公主死后,郑氏一族随着番王西迁,建立了如今的西蜀国,白芷便是在那时被其父带往了西蜀。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天下大乱,群雄分政割据,便是白家家主白澈神秘失踪,至今任不见其下落。

    白澈妻室有三,却无子无女,失踪之后家主之位悬空,族中支脉纷纷觊觎,明刀暗剑,血肉相残长达数年之久,而最终结束这场内乱的人便是白术,他少年聪慧,以旁室庶子的身份过继于白澈大夫人膝下……

    随着白芷的声音,所有的过往在心间一一掠过,白术睁开眼,望着那与先前神色风姿截然不同的白芷,听着她那冷酷到近乎绝情的话语:“白家不是我的家,西蜀也不是我的家,我白凝熙不需要家!”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心底隐隐的掠过巨烈的疼痛,却不知因为这倔强到绝情的话语,还是因为自己肩上的伤。

    “我只想要一个人!”

    “谁?”

    “南楚永辉公主楚怀谨。”

    白术正靠坐在生死碑下,从衣罢上撕下一块布条在抱扎自己的伤口,闻言突然顿住手,抬头望着白芷,心中疑惑番涌起伏,忍不住脱口问道:“四公子百里长风……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似乎也很在意永辉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

    非常抱歉。

    最近这段时间好忙。

    今天匆匆码了一章放上来,有虫子的话,明天再捉。

    ☆、第80章

    “不错,百里长风是很在意永辉公主,但那又如何?”白芷踱着优雅的步伐走近白术,缓缓的弯腰,以指尖挑起白术的下颔,眼梢唇角皆隐隐染上了几分冷然的邪魅:“与你公子白术何干?有时间来担心别人的事,倒不若多操心你自己的伤口……”

    “疼吗?”纤白的指尖按上白术那尚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刻意的挑起几许殷红的血渍:“如果疼的话,那就不在再阻止我所做的任何事情,否则的话,下一次的伤口绝对不会是肩上,而是这里!”

    白芷说着,指尖轻轻的按在白术的心口,笑得肆意而邪气,退却了所有的烟雨风情,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犹如九幽冥狱中绽放的血色蔷薇,邪魅众生。

    白术当场楞住,眸中掠过几许仓惶失措,他显然不习惯与人这般接近,素守君子礼仪的他极不喜欢别人摆出流氓势的姿态挑起他的下颔,忍不住往后退缩着身子想要躲开,却被身后的生死碑挡住了退路,让他无路可逃。

    当然,这些还完全不够让才智惊世的公子白术楞住,他之所以楞住,完全是因为白芷的瞬间蜕变——从温婉柔情到冷然邪魅,她竟然在仅仅几息之间就已然改变,整个人从气质到气势,完完全全的改变,如果不是白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此时面前的人还顶着那张熟悉的容颜,白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会是他表妹白芷……

    当然,白芷也不会认为此时眼前之人会是她那便宜表哥白术——名满九州的公子白术,怎么会有如此潺弱的一面?他不应该是智谋高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威风八面的吗?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仓惶失措的时候?

    除非,这人根本就不是公子白术!

    蓦然!

    “你不是白术!”那沾染着血迹的指尖缓缓上移,温柔的掐住那白皙的颈脖,语调温软如春风:“告诉我,你是谁?”

    “你……你……你……别掐……别掐了……”白术挣扎着想将脖子上的那只手移开,奈何白芷力道太大,掐得她呼吸困难,面色发紫。

    “告诉我,你是谁?”白芷微微的放开手指,让掌中之人能够顺利说话。

    那‘白术’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开始不怕死的跟白芷讲条件:“你得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就算是你不说,等我杀了之后,一样会知道你是谁。”白芷冷冷一笑,手上再度用力。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那‘白术’被白芷的冷笑下得心头发凉,立刻便伸手在自己面上搓揉起来,不多时,便将露出了她那清清秀秀的本来面目,怯怯道:“我……我叫阿鱼……”

    “易容术?”白芷松开手,自袖间掏出一方绢帕,边将指尖血迹拭尽,边问道:“白术让你来的?那些也是他让你说的?”

    “不是!”阿鱼立刻摇头否认道:“公子不知道我找你来,那些话也不是他教我说的,是……是……我自己想替公子告诉你的……”

    “为什么?”将手擦拭干净手,白芷寻回自己的金刀,问得漫不经心,显然,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阿鱼为什么而来,只要不是公子白术指使的就行。

    “因为,公子没有将你寻回白家,被智者惩罚,在白家祖宗的牌位面前长跪……”阿鱼扯着衣角,低眉顺眼道:“我想……我想……替公子把你给请回去……”

    “白术之所以会被惩罚,绝对不是因为我白芷,而且,你觉得我会跟你回白家吗?”拭刃回鞘,将金刀藏回琴中,白芷勾唇冷笑:“回去转告白术,不要再试图阻止我,杀孽于我而言,多几人不多,少几人不少。”

    “可是……”

    “没有可是,今日我不杀你,不代表下次我不杀你。”

    白芷留下警告,转身步下凌云台,却听见身后的声音随风徐徐传:“我……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如果你不跟我回白家把公子救出来的话,我就……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天下所有人……”

    白芷闻言,豁然转身,眸光森然,紧盯着台上那惊慌少女,慢声问道:“什么秘密?”

    “你……你就是天机入命的宿主……”

    “还有呢?”

    “你不只是绝色楼主白凝熙,还是西蜀金刀堂的首领……”

    “就这样?”

    “你……还是……”

    望着白芷背着双走回身缓缓走近,阿鱼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牙关不住的打架,连腿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就像是从九幽冥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仅仅一眼,便足以勾魂夺魄,教人心生胆寒。

    但是,即便再如何害怕,阿鱼却还是顺利的将余下的话语说了出来:“你还是西蜀女公子百里长风……”

    风,骤然停止。

    那缓缓迈近的脚步也随风而顿住。

    杀气,就在这一瞬间肆意纵横,紧接着,便是金刀出鞘的声音。

    随着那铮然之声,阿鱼面色苍白的跌坐凌云台上,突然抱着头大哭起来:“公子,阿鱼要死了……呜呜……阿鱼就要死了,呜呜呜……阿鱼死后,就再也没人为公子煮茶了……”

    “呜呜……公子,以后你喝茶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阿鱼?虽然阿鱼煮的茶不好喝,可是阿鱼不会给你下毒……呜呜呜……要是公子想起阿鱼的话,就给阿鱼多烧几条回下地府好不好?阿鱼最喜欢天载河中的银白小鲫鱼了……”

    金刀斩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白芷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心底漫延——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手中握着她的至命王牌却连威胁人都不会,此时又呆又傻的全都说了出来,给了她将所有秘密重新埋葬的机会,最奇怪的是,现在快要死了,却还念着要吃鱼……

    人死了还能吃鱼吗?

    白芷莫明其妙的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想完之后,突然脑海灵光一闪,忍不住打断阿鱼的哭声,继续追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啊?”阿鱼抬头,眼角还挂着大串大串的眼泪,就这么泪眼迷朦的望着白芷,楞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芷的意思,想着自己反正都要死了,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都说了出来:“我还知道你做过一场梦,在梦里喜欢上了一个人……”

    “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自从练了魔道刀法之后,就变得很奇怪,有的时候是白凝熙,有的时候是百里长风……”

    “还有没有?”

    “还有……还有……没有了!”

    白芷压下心中反有的震动,冷冷笑道:“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阿鱼捂着自己的嘴,闭口不谈。

    “你不说也可以,我来问你。”白芷将掌中的金刀压下几分,逼近在阿鱼的颈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星族的圣女,我能够算得出来这个。”阿鱼说得满脸骄傲,事实上,她心里却清楚,她方才为了算出这些,已经不知道折了多少年的寿命,或许便是因为折了寿,所以今日便要血染凌云台。

    如此一想,阿鱼觉得更加难过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公子这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表妹竟然会有如此邪异的一面,要是知道的话,打死她也不敢假装着白术独自将她约出来。

    白芷自然顾不上阿鱼心里的想法,她想到眼前之人能够窥测天机,遂继续问道:“为君惜竹逆天改命的人是谁?”

    “这个我算不出来。”阿鱼苦恼道:“那个人比我厉害。”

    “既然你知道那一场梦,那我再问你,当初入梦的人有哪些?”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永辉公主有人护着,她并没有入梦……”

    “什么?!!!”白芷蓦然提高声音,冲动上前,一把拎起阿鱼的衣襟,红着双眼狠狠道:“你说永辉她没有入梦?不!!!这不可能!她破军照命,她应该会被牵扯进那场梦里才是……她明明就……明明就……”

    如果说,先前的白芷只冷然邪魅的话,此时此的刻白芷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这个范畴,她就像是刚从冥狱中爬出来的恶魔,浑身都腾着噬血的戾气。

    阿鱼被她吓得差点又哭了起来,好在她极时止住,抽咽着断续道:“永辉公主……她有人……有人护着……所以,所以……所以她没有陷入那场梦里……”

    “是谁在护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

    白芷顿时有种想将阿鱼生吞活剥的冲动——该知道的都不知道,不该她知道的,竟然都知道……她这是存在在找死吗?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梦中长达十二年的时光,都只是镜花水月一样的幻影?”

    阿鱼完全看不懂白芷此时为何面色苍白悲痛欲绝,小鸡啄米似的急急点头应道:“那都是假的,一场梦而已,醒了就什么也不是……”

    那都是假的,一场梦而已,

    梦里繁华笙歌,梦外红尘寂寞。

    梦……又怎么能够当真呢?

    指尖突然失去了力道,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拎着阿鱼的衣襟,右手握着的金刀亦跌落在地,不停的轻颤低吟,仿佛若不甘的哭泣……

    然而,白芷却没有哭,

    她只是紧握着双拳,红着双目焕散的望着阿鱼,望着她背后被铭刻在生死碑上的七言——此生如若为君故,负尽天下又何妨……

    她没有哭,

    也没有流泪,

    只是紧紧的握着双拳,

    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

    从暮晚到子夜,再从子夜到朝露……

    后来,阿鱼听见她开始低声唱起歌谣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停的唱,一直唱到喑哑:

    前世为何世?

    今生为何生?

    焉知前世非一梦?

    焉知今生梦醒时?

    ……

    她一直一直不停的反复唱着这首歌谣,唱到最后,却突然无声的大笑,不知是笑她自己还是在笑谁,笑着笑着便倒在了凌云台上。

    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血色蔷薇,前一刻还肆意绽放,转眼间却已枯萎……

    她说,我以为自己骗过了君惜竹,却没想到,最终只是在自己骗自己……

    她说,楚怀谨,我恨你!

    阿鱼在旁边听着,却觉得她像是在说:楚怀谨,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个白芷的番外,再改改放上来。

    其实吧,我挺喜欢白芷的,这个悲剧的娃啊……

    ☆、第81章

    雪白的九重高塔上,圣谋一族年迈的智者威严高座,在他的示意下,侍立在旁边的两位弟子得令离开,约莫半刻钟后,两人领着一白衣公子进来。

    “白术!你可知错?!”智者怒目而视,威严怒喝!

    白术闻言,撩起衣罢,屈膝而跪:“弟子不知错在何处。”

    “死不知毁改!”智者怒极,一掌拍在旁边的檀木桌上,厉声道:“凌云台上一战,缘何而输?”

    “回智者的话,弟子才疏学浅,必输无疑。”

    想到当时凌云台上台下的决战,便不得不想起那两以雷霆手段得胜的永辉公主,以及那铁血征伐的黄泉剑主萧聆雪,白术知道,在那一场决战之前,萧聆雪肯定是有所谋划的,比如永辉公主在得胜之后遇刺受伤,比如现在南楚国内的风起云涌,都离不开那两位女子的谋算。

    当然,白术也是有所谋算的,他更是深刻的明白,自己与那黄泉剑主的对弈,并不仅仅只是凌云台上的那一局‘九州纵横棋’,他们之间真正的对弈,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

    所以,当他得知黄泉剑主已经有所布局的时候,他也已经作出了相应的谋划。

    “既然必输,那弟子又何必一心求胜?”在智者再次怒吼前,白术抢先开口,意味深长道:“知者可知,有些时候,其实输也是一种胜……”

    听白术说得意味深长,智者的怒火略略被压,当即便追问道:“何解?”

    白术拱手作礼之后,缓缓道来:“曾以为我前朝世家弟子入世,诸国间定会有所顾忌,却不想,众世家年轻弟子甫一涉世,便被这世间诸多繁华遮了眼,各自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意气相针,忘了九大世家同气连枝,忘了当初立下的共同进退誓言,以法起家的柳家更是在乾坤尊者的率领下,与东宁达成了秘谋。”

    “虽然,九大世家背景深厚,工农商法礼谋样样不缺,将才谋才比比皆是,然,我们最缺的,却是兵——是可以完全听众我们任何调令,可以替我们攻城掠地的百万大军,非是各世家所养出来参差不齐私兵。”

    “可与我们相反的是,割据的诸国皆各掌兵权,暗中联盟以西蜀为首,意欲借着西蜀的精兵良甲来制掣我等世家。”

    “陵国王上宇文昊是由我等扶持上位,对待我等世家的态度尚可,但东宁皇帝却几番摇罢不定,时而想与西蜀等国结盟,时而又想借我等世族的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等世家又怎么能以强势手段来分化诸国?否则的话,在他们的金戈铁马下,诸世家焉可留存?”

    “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只能够另外扶持一方能够在短期内发展起来的势力,而南楚永辉公主,毫无疑问的是一个最佳的选择,身为南楚先王遗孤的她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崛起,再者,永辉公主破军照命,注定一身征伐天下,而西蜀又与南楚相邻,这些年的小争大战又是何其之多?想要吞下南楚这粮仓之国的意图早就昭然若揭,又怎么容得永辉公主权掌南楚?”

    听罢白术一番言论,智者面色稍霁,怒意略略散去,亦深思道:“你的意思是,先让他们争个两败俱伤,然后再由世家出手渔翁得利?”

    “不错。”白术接口道:“永辉之战与其论输赢胜负,不若说是给了永辉公主一个能够重反南楚王都的理由,只要她能够重返王都,南楚必然会有一场内乱,而与西蜀诸国之间,必然会有战争,我等世家便可趁此时机另作谋算。”

    “这是一盘不错的谋局,然而,”智者摇了摇头,叹道:“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你忘了一个人……”

    侃侃而谈的白术不禁怔住,抬眉问道:“谁?”

    “欧阳明月。”智者罢手轻轻叹道:“一个从二十年前那场腥风雨一直活到如今刀光剑影的人……”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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