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快穿]门越来越小/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作者:西西特
正文 第20节
[快穿]门越来越小/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作者:西西特
第20节
第66章 有一天他回来了
陆慎行醒来是在医院,既没死也没失忆,除了后脑勺还有点痛。
旁边坐着的池郁一双眼睛充血,干燥的嘴唇紧抿着,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耷拉下来,凌乱地贴在额前,显得脏乱无比,他的下巴上冒了一层胡渣,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颓废。
陆慎行处在震惊中,不是因为池郁的变化,是任务进度,踩着火箭炮飙升,已经快到终点了,这么快?
他试图去吞咽口水,超出意料的结果,他本来是想流点血让池郁知道曾叶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份量,是不是真的可以无所谓到想弃掉就弃掉。
没料到会给对方带来如此沉重的打击,不应该啊,陆慎行感到奇怪,池郁向来都是薄情寡义,一点小伤不至于会让他这样。
头顶传来嘶哑的声音,陆慎行看到池郁满脸惊喜,激动的嘴唇都在发抖,又慌张的叫来医生,那种绝望中的人终于抓到一点曙光的眼神真实的从池郁眼中涌出,顷刻间蔓延到他的脸上,显得那么真实,和之前的轻蔑判若两人。
陆慎行觉得匪夷所思,他在心里问系统,“222,不会是又出错了吧?”
“叮,目前尚未发现。”
“任务完成了,我会被送去哪儿?”陆慎行问出最想知道的,万一他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系统还没修复好,那他岂不是要继续乱飘?
“叮,代码已经修整完毕,陆先生将会被送回第五个世界。”机械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一下让陆慎行的神经都绷紧了,他听到系统姗姗来迟的声音,“第五个世界已经崩坏,请陆先生有个心理准备,安全第一。”
“……”
陆慎行不太想回去面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已经成魔的小师弟,他乱七八糟的想了会,几个医生检查后带着护士离开,病房里就剩池郁一个人了。
“他人在哪?”
池郁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床上的人说的是谁,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人,他心里冷笑,脸上裹了层冰雪,难看到了极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那么关心那小子?”
“是啊。”陆慎行存心看他笑话。
池郁呼吸急促,仿佛有只手揪住了他的心口,涨疼的厉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减轻这种感受,他像只暴走的野兽,将病房的桌子一脚踢到墙上,手背青筋突起。
在陆慎行的注视下,池郁陷入癫狂状态,把饮水机,电视,茶几,能砸的都砸了,有几次都拿通红的眼睛瞪着陆慎行,像是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就是没动陆慎行一根头发丝。
前一刻还整洁的病房一片狼藉,池郁靠着墙壁缓缓地蹲下来,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你要死了。”
“曾叶,你就要死了。”他重复呢喃,声音低低的,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陆慎行怪异的表情在听见池郁后面的话后变成了然,按照原剧情发展的话这一幕应该在十年以后才发生,那时候曾叶四十五岁,身体很差,又被查出得了癌症,他想自己一个人走,池郁以为曾叶有别人了,所以才想离开,一怒之下动手打了他。
池郁知道真相的时候曾叶已经不人不鬼,最后的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努力吊着一口气,看够了池郁的忏悔和痛苦,除了遗憾,还有几分变质的畅快。
失去了就回不来了。
第67章 我做了自己的替身
渣攻贱受文大半都是虐了操,操了再虐,最后洒洒狗血,硬掰成大圆满的,陆慎行穿进来的例外。
人生在世,最难以忍受的是看着身边的人离去,自己无能为力,池郁骄傲惯了,他自我排斥那种挫败感,把陆慎行带到国外治疗,自己独自回国了。
陆慎行在国外每天看着任务进度,他了解池郁那类人,越在意越逃避,不想承认自己对某个人有了特殊的情感,那样只会觉得是束缚。
就在陆慎行等死的时候,他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风尘仆仆青年的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关心和担忧,“曾叶,你病的很严重吗?”
“不严重。”陆慎行有气无力的说,“就是快死了。”
青年严峻着脸,没有因为那句玩笑放松,他把背包放一旁,弯下身子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你现在变的真难看。”
“你心里可不这么想。”陆慎行说。
“放屁!”青年脱口而出,有种被人揭破心思的窘迫。
“行了,别害羞了。”陆慎行半合着眼,他清楚自己,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
“我怎么看你要死了,还挺开心?”青年呼了口气,深深的望着眼前的人,“池郁不在,你不失望?泪都往心里流了吧。”
陆慎行动动眉头,死了才能给池郁重重一击,这个道理连原主曾叶都明白。
“好好过,以后别缺心眼了,要找男人最起码要找个干净点的。”陆慎行的声音弱下去。
“曾叶?”
青年叹息,他对这个男人很熟悉,熟悉到想每时每刻都融为一体,虽然过分羞耻,但他找不到比那几个字更贴切的了。
可惜,他刚认识,什么都来不及了。
任务一完成,陆慎行就走了,比医院估计的时日提早了,池郁接到通知时正在他最合心的少年身上征伐,他呼吸一顿,脸色霎时就白了。
那少年见自己被冷落,他软着声音,“郁哥……”
池郁手里的手机掉了下来,胸口有什么地方刺痛无比,他的眼神空洞,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从那之后只要他跟别人做爱,就会想起曾叶,一次两次萎靡不振,渐渐的,那方面出了问题,再也没办法做个正常男人了。
四百年间,魔界经历无数次争斗,拥有新的魔尊,魔族高层有个不敢流传出去的传说,魔尊来自人界,堕落成半魔,魔气化灵,毁天灭地。
但是魔尊好像对修炼成神并不执着,他更执着每十年去一趟鬼界,回来就会大发雷霆,之后几日把自己关起来,等到第二个十年,周而复始。
魔族的高层,甚至整个魔界上下,藏了个闭口不谈的话题,魔尊有个收藏的怪癖,在仟魔殿住着一群生物,有人,妖,魔,仙,灵,兽,无论是什么种族,他们都长的有几分相似。
黑色云气在天空盘旋,将屹立在西边的雄浑大殿笼罩在内,连周围那片极为鲜艳的花海都带上了阴暗之色。
仟魔殿的后院,锅碗瓢盆发出的乒乓声此起彼伏,菜香四溢,一头灰不拉几的成年亣颩兽蜷缩在门口,搁在地上的两条粗长的大尾巴忽然左右甩动起来,原本紧闭的眼皮撑开,竖起的瞳孔细尖,颜色是个皮毛一样的灰色。
“阿大,走远一点,别让你身上那股脏臭的味道破坏了锅里的四会肉。”
路过的魔族嫌弃的踹了一下,孙老也不知道在哪儿捡的,非要带来,万一被上头发现,他们都要被牵连进去。
亣颩兽徒然从地上起来,浑身的灰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青年吓一跳,扭头就喊,“你们快来看看,这家伙不太对劲!”
里头忙活的几个魔族都没理睬他的大惊小怪,亣颩兽虽然体态庞大健壮,但它没有什么攻击性,魔力极弱,这也是他们可以放心的原因。
此时的亣颩兽,也就是陆慎行错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这里是衡阳宗的厨房?他张嘴,只能发出一声吼叫。
“……”
一定是幻觉,陆慎行下意识想去扒拉头发,结果就看到一只肥大的爪子按到自己额头,灰掉到眼皮上,他两眼一闭,再一睁,整个人都不好了。
“222,你他妈逗我呢?”
“叮,欢迎陆先生回来,祝你成功。”
然后就没了。
陆慎行来回走动,他想了很多可能,比如宁缺抱着他的尸体疯疯癫癫,又比如他连尸体都没了,万贯骞把宁缺关起来,让浏阳他们看守。
唯独没算到自己直接到了魔界,会变成一头动物,还是一头低等的。
陆慎行往地上一趴,尾巴耸拉下来,他想静静。
这副身体自带的记忆都是怎么交配,战胜同类,照顾雌性,养育幼崽,完全是一套新好男人手册,一点用处都没有。
陆慎行垂着脑袋走到湖边,水里倒映着一个狮身有翼的影子,头上长独角,有两条尾巴,看着威风八面,其实是外强中干。
“阿大,你赶紧走,时候差不多了,大人要回来了。”
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之后,陆慎行的背部被大力拍了一下,他被那股力道推到千里之外的山丘群。
陆慎行本能地伸出爪子在草皮上一抠,稳定了身形,身后垂放的尾巴一起啪啪地甩动了几下,这些动作用起来连贯自然,竟然不见半分生疏。
拍他的是无意间救了原主,给养在身边的孙老,大厨子,他做的菜很美味,许多魔族都喜欢。
陆慎行一脸沉重,这都是这副身体的脑子里残留的,所有零碎片段并不百分百靠谱。
地面隐约有震动声,陆慎行回头,一头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向他奔来,只不过体型较小一些,身上挂了两颗袖珍的球,一抖一抖。
“阿大,你终于来了。”
“兰兰。”陆慎行无意识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阿大,大家都在等你。”兰兰的尾巴轻轻去碰陆慎行的,她娇羞的说,“你赢了峰哥,我就是你的。”
成熟期的雌性亣颩兽分泌的气味浓且香甜,能让每一头雄性亣颩兽热血沸腾,尤其是即将进入发情期的,那味道就如同走在荒漠里的流浪汉突遇水源,要了命了。
陆慎行一口答应,完了以后他又想静静了。
等他站在几十头亣颩兽中间,听着一声声高低不齐的吼叫,想到了动物世界。
那个叫峰哥的亣颩兽四肢修长,他鄙夷的笑,“你不是给魔族当宠物了吗?还来找死干什么?”
这样的挑衅让其他同类亢奋,兰兰和几个好姐妹在一起,紧张的夹着尾巴,它喜欢阿大,想给阿大生很多可爱的小亣颩,但是母亲告诉她,配偶必须足够强大,不然会被欺负。
亣颩兽的天性被激发,陆慎行迎战了,他没想到自己有天成了动物世界的一员,还为了能和族长的女儿交配,跟同类单挑。
同一个时间,黑瑶鼎内,赤焰弥漫。
披头散发,衣着褴褛的白发男子被困于牢笼之中,脸上无一丝血色,狼狈不堪,隔着牢笼,负手而立的男子俊美绝伦,他目光阴冷,衣和发黑如墨。
师徒二人相见,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万贯骞眉间再无一丝妖气,他每日承受黑焱之火焚烧,元神快要散了,千算万算,终究没算到他最小的弟子就是宗门的劫数,将天下苍生都带入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他早算到,当初会在对方羽翼还未丰满时抹杀掉。
钻心的痛在体内蔓延,万贯骞面部肌肉扭曲,汗珠滚落而下,“你还是执迷不悟。”
宁缺眯着眼眸欣赏,周身魔气混乱,他刚从鬼界回来,还是没有发现大师兄的转世,四百年了。
当年大师兄突然离开,这个他尊敬的师傅竟然将大师兄的肉身毁了,唯一的希望都要从他手里夺去,他恨自己的弱小。
如今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已经成为魔界最强者,可大师兄依旧不在。
万贯骞闷哼一声,面前的人被仇恨充斥,受摸头蛊惑,心性大变,狂妄执着,目空一切,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命数要怎么解?为什么大弟子的魂魄没有轮回转世,不在天地之间,他都不知道。
“师傅,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宁缺眼中涌出血色,恨意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万贯骞在陆慎行死后就把那段自以为的真相从识海销毁,他自己都忘了师叔祖一事,这也是宁缺无数次搜刮他的识海也搜不到的原因。
他封印了宁缺的记忆,没想到宁缺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冲破封印后恨他入骨。
情之一字他不懂,在他看来可以轻易抹灭,因此他在察觉二弟子的不对劲后,也动了念头,结果反而差点铸成大错,让对方灰飞烟灭。
终究是错的离谱。
衡阳宗弟子全死在宁缺手上,早已轮回几世,唯独执念成魔。
宁缺的眼皮一掀,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一处山里,四周都是低等兽群留下的难闻气味。
身后披着斗篷的黑衣人虽有困惑,却低着头,保持沉默。
那一瞬间的感应无影无踪,宁缺蹙眉,他看见一头满身灰尘的成年亣颩兽从草丛出来,正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记忆里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和稚气,冷酷,高大,一身华贵,陆慎行叹气,在他没有出现在衡阳宗,而是魔界,就知道宁缺还是走上了魔道。
只是不清楚两个任务为什么还没完成,他不停摇尾巴,换了一个身体,就认不出来了?
宁缺身子一震,可笑,他竟然在一头畜牲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把它的眼睛挖下来。”
陆慎行,“……”
第68章 我做了自己的替身
面临挖眼之痛,陆慎行不逃反扑,尾巴在虚空啪的甩起,试图利用亣颩兽的特有能力绕住宁缺。
站在宁缺身后的黑衣人手中一缕黑气窜出。
那缕黑气似削铁如泥的刀片,陆慎行的眼睛传来灼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了下来,他在一片血红中寻找宁缺的脸。
“大人,要它的一只眼睛还是两只?”
黑衣人的声音难辨雌雄,陆慎行的心里沉到谷底,怀着怒意承受剧烈的分割痛楚。
仟魔殿正殿左侧,一处阁楼的暗室里几面墙壁挂了许多画,画中男子都是同一副面孔,或坐,站立,或倚着,卧于榻上,眼角眉梢的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好似眨眼间便能从画中走出来。
可见作画之人倾注进去了多少心血。
宁缺负手而立,只有身处这里,他才能平息杀戮,四百年了,大师兄,你跑到哪儿去了?
他的眉心徒然迸发出一道黑雾,顷刻之间将脸上的所有表情变的模糊,唯独那双黑沉无光的眼睛里翻涌着扭曲的执念。
宁缺温柔的抚摸着画中人,大师兄,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地方,等我找到你就带你去,在那里你只有我。
在暗室待了许久,宁缺往大殿去,“把郝莲仙君带过来。”
“是。”外面传出一声应答。
不出片刻,一个气质出尘飘渺的白衣男子来到大殿,他不慌不忙道,“找我做甚?”
宁缺挥手,一头亣颩兽出现在地上,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灰毛,两只眼睛血淋淋的,身子无力的躺着,已经奄奄一息。
“本尊要它活。”
白衣男子无动于衷。
“郝莲仙君,你在考验本尊的耐心。”宁缺站在他对面,神情冷酷。
郝莲仙君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昔日在人界惊鸿一瞥,谁能料到那就是师傅口中所说,他要应的最后一劫。
自他手中散发出白色光芒,渐渐形成一道光幕,将亣颩兽笼罩在内。
光幕渐渐淡去,一切已然恢复原样。
陆慎行趴着没动,宁缺伸手过来摸他的头时,他抬起爪子大力拍开,撩起的眼皮又垂了下去,一副看见你就来气的样子。
宁缺一怔,低低的笑了起来,“脾气倒是像他。”
郝莲仙君愕然,原来这人也会笑,他不由自主的去看能让对方情绪不同的亣颩兽。
陆慎行以为一个仙君肯定能看出亣颩兽体内的灵魂有异常,结果只是看了几眼就移开了。
“222,你不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都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叮,陆先生,这次实属巧合。”
“你觉得我会信吗?”
“叮,也许。”
画风不对,陆慎行肯定的说,“你不是222。”
“叮,陆先生,222的家属之间发生战争,他请了假去处理,我是代班的000。”
222有家属?还发生战争?人数是有多少?陆慎行听着不亚于是在听戏,无论如何,这个000好像比222要容易相处。
陆慎行冷不丁听见郝莲嘴里提到浏阳,他的尾巴一翘,霍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浏阳成仙了,那他的任务怎么没动?就跟静止了一样。
陆慎行又趴回去,任务没完成就说明浏阳的情根还在,虽然他还不知道对方都做了什么。
“本尊只有一个师兄,不认识什么浏阳。”宁缺唇边的一点弧度收敛的干净。
郝莲仙君说,“你们出自同门,浏阳是你的二师兄,这是事实。”
宁缺面色森冷,给出警告,“郝莲,别让本尊把你的耳朵切下来。”
郝莲气结,和仟魔殿的那些人一样,他身上也有一处和传闻的那个人相似,就是耳朵。
“执迷不悟!”
宁缺的表情霎时变的狰狞恐怖,师傅说他,二师兄说他,郝莲也说他,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责他?
郝莲内府震伤,昏了过去。
正当陆慎行忧虑怎么跟宁缺相认,耳边传来一声让他震惊不已的话语,“肥肥,带它去偏殿。”
这个之前挖他的眼睛,披着斗篷的黑衣男子是当年那条小绿虫?
陆慎行一时没办法理清现状,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是要拯救苍生,争霸三界的强者,怎么就成了宁缺的人。
从挖他眼睛的平静样子上看,是个常染血,阴险歹毒的小人,一点都没有原剧情里的善良正义。
刚才宁缺叫名字的时候,他察觉到黑衣男子的气息变化,估计没有人会喜欢那个名字。
宁缺应该也知道对方不喜欢。
混乱的思绪一直持续到偏殿,陆慎行甩着尾巴,这里的人对他不见好奇,也不见嫉妒,只有同情。
黑衣男子把陆慎行带到目的地就走了。
“要和我住一起的是亣颩兽?”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兴奋的绕着陆慎行转圈,“你真倒霉,让我来看看你什么地方跟那个人像。”
陆慎行头晕,走到里面一张空着的床榻那里,跳上去窝着,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他需要缓会。
“咦,你是不是被误抓进来的?”青年啊了一声,“我还没介绍,我叫卫涧,你叫什么?”
陆慎行已经阖了眼帘。
“我忘了你不能说话,那就叫你亣颩好了。”卫涧自来熟的往床榻一角左上去,“上一个睡这里的是你的族人,不过他能化形了,比你修为高,你好好修炼,一定也能化形成功。”
陆慎行小憩了一会,卫涧还在那絮絮叨叨,他烦躁的喘气,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
卫涧摸摸后脑勺,“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
何止是有点,简直就跟多少年没说过话一样,陆慎行瞥了他一眼。
“这个园子里就我一个人类,平时我跟他们聊不起来。”卫涧笑笑,眼中浮出一抹寂寞之色,他没说,其实他成天担心自己会成为那几个妖族口中的食物,怎么可能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你不奇怪他们为什么对你表示同情吗?”卫涧叹了口气,神秘兮兮的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晚上陆慎行站在门口,看着对门的一个男子顶着一张死灰的脸被带走,再回来时左边袖子都是血,滴滴答答了一路,左手没了。
陆慎行闻着刺鼻的血腥味,目光落在一串血珠子上面,触目惊心。
“看见了吧,左手被坎了。”卫涧把探出去的脑袋缩回,幽幽的说,“我听说他的左手手形像那个人。”
陆慎行条件反射的眼睛疼。
“我娘说长的越美的女子心肠越歹毒,以前我是不以为然的。”卫涧摇头晃脑,“现在我坚信不移,而且我觉得那道理用在男子身上也很贴切。”
尤其是正殿那个魔头。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被魔尊的外貌迷住了。”卫涧说到这里,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我以为他看上了我,要我做他的夫人。”他的表情一变,咬牙切齿道,“来了才知道他看上的人多着呢,我只是其中一个,还是因为某个原因成了死人的替身。”
知道事情真相后,大部分都是像他那样提心吊胆的,也有不知死活的,一个接一个,自以为是,妄图凭借自己的手段在魔头那里享受不可能有的温柔。
那魔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派人带他们过去,往往只是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看着,或者摸摸,自言自语,一会儿笑一会儿发怒,心情恶劣的时候……就是刚才,大家基本都是完整的出门,回来肯定缺一样东西。
应该也有心情好时候,卫涧心想,但是他来这里两年多了,一次都没见过。
“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看中了吗?”
陆慎行甩甩尾巴,视线在卫涧身上打量,粗眉毛,小眼睛,圆鼻子,厚嘴唇,方脸……没看出来。
“背影。”卫涧用一种悲壮的语气吐出两个字。
陆慎行走到他背后看看,后来发现自己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背影是什么样。
那魔头每次摸他的后背,他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卫涧将门掩上,“我真害怕哪天回来,皮就被剥了。”
陆慎行胃里泛恶心,宁缺现在的样子他都摸不准。
“你知道我有多想再回我娘的肚子里重新来一次吗?”卫涧说了一通,口渴的去倒茶,回头就见屋里就自己了。
园子出奇的宽敞,陆慎行看到十几二十张面孔,什么年纪的都有,从轮廓,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笑容,到手形,身形,背影。
可以去玩拼图游戏了。
宁缺的收藏已经达到变态的地步,陆慎行收回目光,他无法想象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对宁缺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风平浪静了几天,有人来带陆慎行和卫涧出了园子,直奔正殿,卫涧完全是一副奔赴刑场的凄惨,陆慎行看了都有种错觉,好像要去见的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他们到的时候不早不晚,坐在角落里,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明明有几十个人,却安静的过了头。
最后一个来的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身着一袭黄色长袍,活脱脱一个白风起。
他成为了今晚最大的亮点,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傲然的行礼,“大人。”
陆慎行吞了口唾沫,这里大概只有他不是疑惑的,虽然那些人清楚自己是别人的替身,但是谁都没见过原身究竟长什么样。
竟然有人能一处不差的还原,陆慎行看向宁缺,让他诧异的是对方不见丝毫激动,而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宁缺身上的黑雾张牙舞爪地将那男子吞噬,惨叫声让在场的都浑身发冷。
黑雾消失,男子不见踪影,地上多了一只狐狸,它想跑的身影停在半空,宁缺挥手,狐狸化作灰烬。
吞咽声此起彼伏,沉闷的气氛压的三界中的种族摆出作战状态,做好随时拼命的准备。
然而宁缺并没有再留下来。
今天是白风起的生日,宁缺召集那些人,东拼西凑成了他的大师兄,结果好不容易因为回忆带出的一点平静又被破坏了。
回到住处,陆慎行没听卫涧吭声,他的心情很差,站在门口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我一开始以为魔尊对那个人是深到骨子里的爱。”卫涧的声音在暗中响起,“后来才发现是恨,就是不知道原本就是仇人,还是因爱生恨。”
陆慎行半垂的眼睛突然睁开。
第69章 我做了自己的替身
夜色浓重,细雨绵绵,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整座仟魔殿披上了一层幽暗的色彩,细微的呻吟从暗室传出,透着强烈的痛苦,渴望,思念。
“师兄,抱我……”
冰凉的黑石上,盘腿端坐的宁缺双眼紧闭,细密的汗珠布满他的眉眼,随着他絮乱的呼吸啪嗒滴落,浸湿了袒露在外的上身。
他的嘴唇发黑,眉心的煞气骇人,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团黑气出现在黑石前,凝聚而成的黑衣男子面露担忧之色,他的拳头攥紧,克制着想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空气里的湿意渐渐浓郁,耳边一声声的喘息分外刺激神经,黑衣男子的心神乱了一下,也就那一下,他的理智撕裂开口,不自禁靠近的身形被一股杀气逼退,在距离墙壁上的画两寸时停下。
宁缺伸手,宽大衣袍飞来遮住他湿透的身体,他挥动了几下衣袖,黑衣男子面颊高肿不堪,嘴里的血液顺着下巴滴了下来。
“谁准你进来的?”
压迫感席卷,黑衣男子胸口一闷,他跪在地上,牙关渗血,“我陪了你整整四百年!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宁缺弯唇,仿佛听见了多大的笑话,“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黑衣男子喉头腥甜,“他早就死了!”
暗室的气流霎时凝结,恐怖的魔气铺开,黑衣男子啊的惨叫一声,颤抖着匍匐在地上。
宁缺起身,黑衣男子被迫抬头,看见了他眼角涌动的冰冷杀意。
“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宁缺张开五指,将黑衣男子提起来扔出暗室,他看着画中人喃喃自语,“大师兄,你的东西我都留着……”
一连数日,卫涧带着陆慎行在其他几个园子里溜达,他以前不常来,这次有伴了,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六神无主,虽然新来的伙伴是头魔兽。
“那个穿白衣的是仙人。”卫涧朝对面的亭子那里抬了抬下巴。
独自坐在亭子里看书的郝莲早有察觉,他似乎对陆慎行很有兴趣,一直盯着陆慎行看。
“仙人在看你。”卫涧一脸稀奇,忍不住提议道,“我们过去吧。”
陆慎行掉头就走,尾巴被拉住。
“在下卫涧,住在十六园。”卫涧向郝莲作揖,“这是在下的室友,亣颩兽。”
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想必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不抱希望,缺听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郝莲。”
一人,一仙,一兽,种族不同,气氛有些尴尬,没什么可聊的。
郝莲端起桌上的一盘点心,“可是饿了?”
卫涧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手,“客气了,在下不饿。”
下一刻他嘴角抽搐,看着那盘点心放到自己身边的亣颩兽面前,对方还爱搭不理。
郝莲的手中出现一盘肉。
亣颩兽是肉食动物,体内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陆慎行的脸色阴沉沉的,被浓密的灰毛覆盖,估计没人看见。
接下来卫涧就瞪着眼珠子看仙人乐此不疲的投喂,他的伙伴全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能摸摸你吗?”郝莲伸手抚摸了一下陆慎行脑袋上的毛,一点都没觉得自己问那句话的多余。
陆慎行被顺了毛,胃口就没了,他跃到桥的另一头,很快消失。
收回视线,郝莲目中涌出深意,能得到那人的注意,的确是很特别。
“在下先告辞了。”卫涧追上去。
没过几日,卫涧被带走,他扒着门框扭头看陆慎行,眼中含泪,搞的跟生离死别没什么两样。
“亣颩,我走了。”
慢走不送,陆慎行转身。
卫涧,“……”
一路上卫涧都在胆战心惊,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已经想出了五六种死法,种种凶残。
“大人。”
卫涧猜不透这个魔头在想什么,也不敢猜,他大气不出一声,小心翼翼的跪在那里。
宁缺抿了口酒,“本尊可怕吗?”
卫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过来。”宁缺。
背部有只手攀上来,沿着脊骨游走,卫涧头皮发麻,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弦。
宁缺漫不经心的抚摸指腹下的那根骨头,“它怎么样?”
一身冷汗的卫涧忽然眼神一恍,嬉笑道,“你说亣颩兽啊,它很好玩,比我上一个能化形的室友还要像人,耍耍小脾气是常有的事,睡觉还打呼噜,喜欢吃那个什么糕,我吃过一块,甜的牙疼,不过那日仙人端给它吃,它看都不看……”
宁缺阖了眼帘,“滚。”
骨头没被抽掉,皮也在,卫涧大口大口喘气,身上的冷汗经风一吹,凉飕飕的,他直打哆嗦,刚才发生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走了。”
旁边的魔族出声催促,语气倒是没有露出不耐烦,那些园子里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个成了夫人。
卫涧一回去就看到站在园子门口的庞大身影,他小跑着过去,“没事,我没事,魔尊只是摸了我的背,没对我怎么样。”
摸背?还摸了这么久?陆慎行不快的喘了口粗气。
“你在生气吗?”卫涧眨眨眼睛,他小声说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呀,唉,是我小人了,我瞒了你好多东西,还三番两次试探你,亣颩,抱歉,以后我们做朋友吧。”
卫涧又开启了话痨模式,连湿衣服都没管,陆慎行莫名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结果到了傍晚,轮到他了。
“魔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反抗!”
陆慎行带着卫涧的叮嘱去见宁缺,不是被带到正殿,而是暗室,领他过来的魔族多看了他好几眼。
宁缺翻着书,并没有抬头,“眼睛还疼吗?”
陆慎行的头顶暗下来,有微凉的手按在他的两只眼睛上,头顶的声音清冷,“疼吗?”
力道还在加重,陆慎行的眼珠子受不了的转动,他闻到了血腥味,照这形势,宁缺是要他把的双眼活生生抠下来。
“知道身体一寸寸分割,破裂,再重组,那样一遍遍重复有多疼吗?”宁缺轻叹一声,“你看你只是快要失去双眼就没办法接受了。”
陆慎行的呼吸一滞,身上的毛发隐藏了他此刻的情绪。
“很疼吧。”宁缺拿手绢擦拭陆慎行的眼睛,认真的将那些血擦掉,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前一刻的弑杀之意是错觉。
视野一点点恢复,陆慎行看见了墙上的画。
“是不是看出来了?”宁缺微颔首,“这些全都是我的大师兄。”
陆慎行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在转瞬间侵蚀了他的神经末梢,四百年够长了,长到宁缺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想有一日能和大师兄泛舟游玩,就我们两个人。”宁缺走到一幅画前,画中有一片碧绿的湖水,漂浮的小舟上,两个男子亲密的偎依在一起,几只水鸟伫立,宁静美好,这是他在梦里经历了无数次的画面。
“这是他在练剑。”宁缺看向紧挨着的另一幅画,“那日我躲在柱子后面看他拿剑的手式错了,还丝毫不知觉,就知道他不是我认识的大师兄,而是另一个灵魂。”
陆慎行听着宁缺用不徐不疾的音调将一幅幅画全说了一遍,他的太阳穴涨疼。
宁缺背对着陆慎行看窗外,榕树枝头有两只麻雀用嘴巴顺着彼此身上的毛,良久,他的眼眶湿润,泛红,脸上湿了一片。
“我恨他。”
滔天的恨意在宁缺那三个字里面释放出去,渗透暗室每一处角落,陆慎行皱着眉头,脑子里的东西闪的很快,他抬起爪子放到宁缺腿上,收起尖锐的地方轻轻碰了碰。
“师兄,只要你回来,我就不恨你了……”
宁缺垂着眼帘,闪过一道幽光,若有似无。
翌日,阡魔殿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魔尊大人抱着一个孩子在花园看花,面带微笑,心情很好,让周围的魔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说那孩子是那个人的转世,魔尊大人宠的不得了,园子里的人都纷纷露出解脱的表情,仅有个别是失望的。
陆慎行也听到了,他第一时间想到是白风起的转世,后来想想不对,白风起的转世宁缺应该早就找到了,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能回家了。”卫涧激动的在屋里踱步。
陆慎行趴在地上不动,慎行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当晚大家又聚集了,陆慎行看到那孩子坐在宁缺腿上,双手紧紧的搂着宁缺的脖子,怯生生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流露着好奇之色。
宁缺低头亲亲孩子的发丝,温柔的安抚。
一股无名之火窜起,烧的体无完肤,陆慎行呼哧呼哧喘息。
宁缺突然拉开那孩子的衣领,一手捏着他的腰,旁若无人的埋头进去亲吻。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砰一声响,陆慎行身前的桌子碎成两半,上面的水果和菜肴全烂了,他的眼神变的可怕。
卫涧吓一跳,白着脸去看身边不对劲的魔兽,这是怎么回事,来之前他还特地说了今晚可能是在魔界的最后一晚,只要装聋作哑就好。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头魔兽是在找死,他们不免有些胆寒接下来的血腥场面。
孩子暧昧的叫声响起,身上的衣服已经褪去大半,松松垮垮的罩着青涩的身体,没有人有闲情去欣赏。
耳边又有巨大的动静,他们心惊肉跳,那魔兽疯了。
卫涧懵了,都忘了去阻止,眼睁睁看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无意识的闭上眼睛哭了起来,不想看到好不容易相处不错的伙伴死时的场景。
陆慎行被刺激的思维都乱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自己卖出去了。
如果宁缺更信那个孩子,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坐在角落里的郝莲将最后一口酒品完,他抬了抬眼,望见上方的男子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看来是他猜对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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