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有件事想告诉你 作者:宁远
正文 第28节
有件事想告诉你 作者:宁远
第28节
夜路走多了自己也会变成鬼，没想到今天她被叶晓君将了一棋。
所以，在叶晓君心里她的吃醋只是在胡闹，是不屑与之争辩的幼稚。她没有一丝要让步的意思，甚至不想再做更多的交流。
陆静笙摔门而去的时候的确是在发泄，发泄她的不甘，她没在谁面前这么委屈过。
关了办公室的门，想要将面前的事物一扫而空，双臂却在发抖，没了力气。
敲门声起，很奇怪，就算门外的人没说话，她也能感觉到这声音来自叶晓君。
开门，叶晓君进来，特别没出息，陆静笙看着她忍不住地眼泪往下滚，还咬着唇硬生生想要忍住委屈。
叶晓君见她这副样子，什么道理什么底线都不忍再说，只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抱歉……”
陆静笙的脸埋在叶晓君的怀里，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身体在颤抖。
叶晓君也不说话，紧紧抱着她。
陆静笙哭了一会儿就将她推开，擦干眼泪，走到镜子前补了妆，脸快贴到镜子上，仔仔细细检查，确定看不出泪痕，将包收拾好开门出去。叶晓君知道这会儿她得厚脸皮一些跟着，如果她要面子跑了，那这事儿可就没完了，下辈子再碰面估计都能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上好几天。
小季硬着头皮开车，车内寂静的像在月球。也不知道和头顶一团强大对流随时会产生雷暴的boss说点什么好，只好打开电台，想让电台放点好听的音乐舒缓一下boss的心情。可连换了几个台都放着能刺穿耳膜的狂躁音乐——小季认输，关掉。
陆静笙打开手机自动脸上车内蓝牙，放歌。
秋意浓。
什么命运作弄啊什么身不由己啊，小季越听越发寒。
到了工体，她们将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童幼宁的助理之一事先打电话给陆静笙，接着她们之后带人从员工通道进去，坐在的包厢里。
包厢位置在楼上，虽然距离不算太近，但总比人挤人要好得多。
童幼宁正在后台紧张地准备，没时间来打招呼，包厢里就只有她们三人。
陆静笙和叶晓君依旧没说话，但也一直追随彼此左右。小季觉得这时候应该要机敏些，识趣些，这儿就交给她们二人世界吧，她应该静静地走开。
陆静笙和叶晓君坐在两边的沙发上，童幼宁的助理送来酒水和小点心摆在桌上，谁也没动。
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大屏幕上播放着童幼宁的v和宣传影片。忽然灯光一暗，方才还嘈杂的现场忽然统一成相同频率的尖叫，红色的荧光棒在空中狂颤，相同颜色镶着“童”字的应援版一块块冉冉而起，整个体育馆瞬时被童幼宁风暴席卷。
陆静笙纳闷，十天前童幼宁旧伤复发，站都站不起来了，连aileen都觉得演唱会悬，可这会儿热热闹闹地开唱，童幼宁那腰是真没问题了还是在硬撑？
一座冰山布景在黑暗的舞台上缓缓升起，白色冰山前一个长发剪影的出现让现场气氛更加狂热，尖叫声排山倒海，震得陆静笙胸口一颤颤地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童幼宁清唱了上张专辑的主打歌，虽然上张专辑距现在已有两年时间，但作为当年大热歌曲，还是将现场气氛推到至高点。
清唱结束，冰山从中裂开，鲜红如血一般的岩浆喷涌而出。舞台被灯光引爆，声嘶力竭的呐喊中童幼宁终于现身。
一袭长裙，妆容艳丽，头顶上花色的礼帽高高耸立。夸张的舞台造型比她在电影里塑造的角色更能教人血脉膨胀，特别是她不经意转身时，露出开叉至腰的衣侧，迎着尖叫声抛个媚眼，前排后援会的姑娘一口血差点儿喷出去，手里的应援板摇摆的像台风里的树叶。
开场两首歌结束，现场气氛忽然一转，冰山和岩浆全部不见。童幼宁长裙一撕，内里却是裹胸热裤，一连四首快歌连唱带跳，歌迷疯了。
“不要命了吗？”陆静笙却是非常担忧，童幼宁舞得全情投入，每个动作都极具力量。长发被汗水沾在紧致的肌肤上，修长的双腿踢翻身边的椅子，轰地一声几排烟火飞天，夜空被炸开光亮。
童幼宁长相甜美，一旦想要耍弄性感也是信手拈来。她一连热舞十多分钟，陆静笙越看越担心。她知道童幼宁一向好强，可伤痛这种事若是逞强只怕像许医生说的，会有更难缠的后遗症。
童幼宁自己知道，痛在她身，她比谁都了解，但她依然选择坚持站在舞台上。
许影千今天也来了，非要来，站在后台认真盯着童幼宁看。
“要是你在舞台上突然断成两截我不也能现场给你缝合缝合让你接着跳不是。”
许影千嘴里没句让人听着舒坦的话，在医院这十天她和童幼宁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加把劲都能将二院炸了。
当初童幼宁一心想要转院，aileen也不能答应，转院就意味着她要往外跑，要继续准备演唱会。虽然演唱会开天窗不像是环球能办出的事，可童幼宁这棵巨大的摇钱树也需要好好呵护。要是真因为这次强行演出落下不可磨灭的病根而伤及以后的演艺事业，岂不得不偿失。童幼宁不愿服输意气用事，aileen不能跟着她犯糊涂，全心全意劝她好好养病，就算半强制也在所不惜。
不仅aileen跟着，童幼宁家人也来劝她，甚至连环球总裁蒋讯都来看她。
童幼宁叫蒋讯单独来走廊上，对他说：“真的，蒋总，我特别不甘心。受伤这事儿一传出去所有粉都让我安心养病，演唱会的事有人提就被她们盖话题给压下去。出道以来我发了四张唱片，这是第一场演唱会，她们期待很久了。她们越懂事，我就越不甘心，这几天睡都睡不着。我觉得我能行，别人不行但我童幼宁可以，我想试一下。”
蒋讯也是以安抚为主，劝她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
“你还年轻嘛，以后有的是机会。赞助商那边我会来摆平。”
大老板都这样说，童幼宁总该安分了吧。
还是睡不着。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童幼宁独自坐在医院的小花园的木椅上，睡不着。风吹过来将她额前的头发撩起，一双精明的眼睛难得透出失落。
她能自己走路了，只是走不快，一快就疼。
病房里堆满了后援会寄来的礼物，一封封信全让她别想太多，一定要将身体养好。
原来她的死心眼大家都知道吗？
许影千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坐到她身边。
童幼宁白了她一眼，转回头。
“真那么想继续演唱会？”许影千和她望着同一个方向。
童幼宁略有些吃惊地又扭头看她。
许影千无意间听到了她和蒋讯的对话，很奇怪，心里有一处被拧了一把似的，和童幼宁一样，不甘心。虽然她不知道这不甘心是从哪儿来的。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许影千说，“但你要很辛苦。”
童幼宁眼眸里闪出亮光：“说的是真的？不是大半夜不睡觉来逗我？”
许影千推了推眼镜，依旧笑得很嫌弃：“我值班，闲的，行吧？”
作为童幼宁的主治医师，许影千努力说服aileen和童家父母，相信她的专业，能让童幼宁在十天内病情得到控制，甚至能够参加演唱会。
童幼宁本来就倔强，现在有主治医师为她撑腰更是肆无忌惮，还没等aileen答应就开始了康复运动。
许影千特意为童幼宁制定了十天康复计划。这种康复不会是真的能让她彻底康复，而是能让她坚持一场演唱会的时间。
每天早上快走一小时，回来后许影千为她按摩一小时，再接着走。如此反复一整天，一周之后就可以慢跑和跳舞。到演唱会的时候，十多分钟的热舞能不能坚持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每天一小时的快走还不是特别难熬，难熬的是许影千一小时的按摩。
许影千手劲大，一下手就是摁在腰部最疼的地方，童幼宁趴在床上咬着牙，按五分钟冷汗就下来了，半小时之后才能慢慢适应力度。
这按摩对于许影千本人而言也很累，压在童幼宁身上按摩，每次按完后都大汗淋漓，眼镜片都糊了，一周下来瘦了好几斤。
许医生和童幼宁一直不对付，忽然态度转变，还不辞辛苦地积极帮她按摩，效果显著，童幼宁惊讶她的医术之余，她的心路历程也是个谜：“许医生，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你忽然能跑来帮我按摩，你不是特讨厌我吗？”童幼宁挑挑眉，“怎么样，姐姐的腰还不错吧？”
许影千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你腰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讨厌你没错，现在也没改变。”
“哦？那就是因恨生爱了。”
许影千转过头吐了半天，倒回来冷笑：“大明星都自恋，以前没见识过，现在一看倒是比我想的还让人意外。怎么着，你觉得自己美到全世界无论男女都为你神魂颠倒了吗？”
童幼宁认真看着她，靠近，再靠近。许影千皱眉，一扫方才嘴上气势，往后一退再退：“干嘛你！”
“我在努力记住没为我神魂颠倒的女人长什么样。”
许影千：“再过来我用听诊器勒死你。”
童幼宁笑，许影千“哼”一声道：“我是为了你那些不存在的歌迷。”
童幼宁换了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继续看她，她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在许影千的“照顾”下，童幼宁演艺生涯第一场演唱会顺利举行。
只是十分钟的热舞坚持下来后，aileen请来以防万一的嘉宾被提前请上台。
歌迷发现了：“和演出单不一样啊。”
“许医生——！”童幼宁的助理在大声呼唤。
许影千一听，甩开步子往休息室奔去。
第90章 ————
许影千挤进休息室的时候，童幼宁正趴在沙发上不住地喘气，单手用力压在腰间，像是用多大的力就能将痛楚压制回去。
“让开！”许影千将乱七八糟的人全部拨开，走到童幼宁身边，将她的手拿开，大拇指顺着她腰上肌肉曲线往下施力。
“嗯……”童幼宁眉心锁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疼痛的呻吟。
“你们都给我退后点！”许影千对身后的人喊，众人急忙往后退，只有副导演冲了上来：“童姐怎么样了？马上就要上台了！”
“不行！”许影千说，“不能继续演出了，今天到此为止！”
“许影千！”童幼宁怒道，“谁让你做决定！这是我的工作！”
“你是我的病人！”许影千将想要爬起来的童幼宁重新给压了回去。童幼宁大怒，若是平时她真不见得能输给这人，可她现在腰部剧痛，力气小了不止一点，许影千一只手就将她固定住了。
“放手！”童幼宁竟挣脱不了，眼看嘉宾演唱的时间就要到了，怒极之下一挥手，不小心将许影千的眼镜打落。
“啪”地一声甚是清脆，在场的人都愣住。
许影千眼镜掉了，额前的刘海也被打乱，仰着头，细长的单眼皮眯起，居高临下盯着童幼宁。
“想上台是不是？”她问。
童幼宁眼睛里是坚定的熊熊烈火，胸口不住起伏，咬牙道：“我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行。”许影千对aieen说，“你让他们都出去，给我十五分钟，我会让童幼宁再上台。”目光重新回到童幼宁的脸庞上，咄咄逼人，“后果你自己负责。”
“费什么话。”童幼宁道，“快点！”
aileen见识过她康复计划的神奇，心里本就挺佩服这位年轻医生，听她发话，招呼大家都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aileen姐，怎么办，时间不够了。”副导演用力戳手表，几乎要把表面贴到aileen的脸上了。
aileen想了片刻，说，“我上场。”
“诶？”
嘉宾连唱两首歌，其实他不过是刚刚发过一张唱片环球新签的小歌手，但是童幼宁的粉丝都特别给面子，又是尖叫又是合唱的，当他下台的时候更是非常有礼貌地给予欢呼。
当大家满怀期待地等着童幼宁再度登台时，没等到童幼宁，aileen上台了。
“很抱歉地告诉大家，幼宁的腰伤复发，现在她正在休息室里紧急处理。请大家给予理解，只要十五分钟她就回来……”
aileen这话一出便有人开始喊，一开始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喊得人多了aileen才听清，她们在说：“不要回来！”
aileen重复一次请耐心等待后就下台了，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哭，哭声渐渐蔓延。
陆静笙听aileen这么说非常担心，打电话给童幼宁的助理，要到后台去看她。虽然后台一团乱，但助理也不想得罪陆静笙，逆着人群接到陆静笙，带她去后台。
“咱们还是回去等boss吧。”小季拉住叶晓君，“后台太多人了，别挤着你。”
叶晓君说：“在这等她吧。”
后台乱她是不必去参一脚，但是bearxxx的话让她心神不宁。
bearxx一再提到“姐姐”，这个姐姐从虞明庭事件时就一直存在，或许是个贯穿两个平行世界的重要人物。这么多人，叶晓君不亲自在这里看着的话不踏实，总觉得暗中有只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伸出来，掐住陆静笙的喉咙。
陆静笙来到休息室门口，见大门虚掩，里面不断传来童幼宁哼哼啊啊的声音。她本来要一头钻进去，听见这动静愣在原地——不是受伤了么？这是什么情况？
“许医生给她按摩呢。”童幼宁助理解释道。
“许医生也来了？”陆静笙从门缝往里看，见她们二人一上一下，童幼宁衣服都掀到后背上了，许影千几乎是骑在她身上，沙发被她压得吱吱嘎嘎响。
“卧槽……”陆静笙连忙后退几步，感觉看到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站起来试试。”许影千戴着满是裂痕的眼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童幼宁起身，腰部依旧僵硬，但疼痛感减缓了不少。
许影千用小指勾了一下被汗水沾在额头上头发：“止痛针我不建议你使用，但如果你觉得这场演唱会一定要坚持到底且后果自负，止痛针还是可以来一发的。”
童幼宁回头看她，也是糊了一脸的头发，她极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刻：“你真是医生吗？”
许影千“哼”一声道：“在遇见你之前，除了脾气坏点，我还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医生。”
童幼宁差点儿笑出声：“骗鬼。”
童幼宁打了一针止痛针，整个人的状态好了不少。从休息室出来时见到陆静笙。
“别逞强。”陆静笙再嘱咐她，“人生的机会多了去了，别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就给自己埋下隐患。”
化妆师飞上来给她补妆，造型师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下一场的服装往她身上套，一气呵成极为迅速。
“真的行吗？”aileen担忧地问。
童幼宁也没应她，只看着大屏幕。
全场歌迷乖乖地等着童幼宁的回归，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她的歌。
童幼宁回头，许影千站在人群之后。
“看到没。”童幼宁很骄傲，“这可都是我歌迷。”
许影千双臂抱在胸前，嘴角上扬：“是，是，你有歌迷。”
许影千很少笑，就算笑起来多半也是冷笑或嘲笑，这一笑发自内心，还真有些好看。
童幼宁忽然上前将许影千搂住，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许影千双眼放大，立即将童幼宁推开，怒道：“神经病么你！”用力抹嘴，以为周围的人会和她一样吃惊，结果……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全都笑得不怀好意！
童幼宁转身就走，许影千千万个后悔，恨不得将她拖回来毒打一顿——什么康复计划！为什么要帮这种混蛋按摩？就让她在病房里待着别出来危害世界了好么！
总算坚持到最后。演唱会有些小插曲，但童幼宁依旧卖力演出到结尾。当安可时，她重返舞台，全场起立跟着她唱完最后一首歌时，她忽然有种人生圆满的感觉。
“不要哭。”童幼宁对着心疼她的歌迷说，“今晚这么美好，谁都不要哭。”
从舞台上缓缓降落，依旧汹涌的应援声被隔出了直接听觉范围，这时候童幼宁才感觉到腰伤再次发作，频临虚脱。
助理上来搀扶她往休息室走，工作人员上来祝贺，童幼宁是真没力气搭理。
来到休息室，aileen过来慰问她，童幼宁趴在沙发上跟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一样，手耷拉在半空，有气无力道：“一会儿的庆功宴我就不去了……”
“行。”aileen说，“你就安心休息。”
童幼宁环视一圈，问：“许医生呢？”
aileen表情颇为玩味：“你吻了她之后，她就走了。”
“这就走了？”
“被你吓着了。”
童幼宁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姑娘看着粗糙，心思这么敏感细腻呢？
许影千独自走在工体外面，远远地听见场内的气氛达到最高点，从时间上看似乎是要结束了吧。
总算是完美收官。
完美吗？
烟火冲天，许影千回头看，几道光柱飞上夜空，就在它们飞至顶点就像消失之时，忽然炸开漂亮的花朵。一朵一朵，色彩斑斓，很快占据了整个夜空。
还是挺好看的。
许影千抿了抿嘴唇，踏着烟火的光影继续前行，深藏功与名啊……
演唱会散场，陆静笙和叶晓君也从包厢里往外走。
人多，她们走得很慢，前方有人逆向往另一边停车场较近的口走去。
人群的方向有些奇怪，本来道路就窄，现场保安疏导的声音似乎不太管用，那些逆行的人依旧盲目前进。
气氛渐渐有些燥，陆静笙走在前方被人肩膀擦了好几次，留给叶晓君倔强的背影。
任何时候，不要放弃，不要放弃陆静笙。
想起bearxxx的话，叶晓君很难过。
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曾经放弃过她吗？在不远的未来我离开她了吗？
就要到楼梯口的时候叶晓君搭住她的肩头，减缓了她的步伐，顺势和她十指相扣。
目光对在一起，一晚上没说话的人依旧没说话，但她一直在左右。
“人很多。”叶晓君的眼睛里有明显泪意，但她神情坚毅，“跟紧我，不要走散了。”
叶晓君拉着她换了往左边的楼梯继续逆着人群往下走，陆静笙不声响地跟在身后。
胸口起伏，喉咙滚动，身边再多人都像消失一般，只有来自叶晓君掌心的温暖让她血液重新回温。
不知哪儿来的人潮突然涌来，一张纸面孔从叶晓君的眼底掠过。
明眸薄唇，有女性的柔美，又有丝狡猾的英气。这张脸一闪而过，叶晓君愣了一下，再回头看，那人已经淹没在人山人海之间。
“怎么了？”她们下到两段台阶中间平台上，见叶晓君忽然停住脚步，陆静笙问道。
叶晓君恍惚了会儿，忽然觉得少了什么：“小季呢？”
她和陆静笙一起往回找，见小季还站在右上方的楼梯上，肩膀以下被护栏遮着，不动。
三人对视。
小季脸白得像长纸，高挑单薄的身体不自然地侧着，五官像是在慢慢往下塌陷。
几乎在瞬间叶晓君和陆静笙都感觉到不对劲，小季身边路过的人不经意地看来她一眼，突然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失声大叫。
陆静笙二人几乎是推开人群三两步跨到小季面前，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小季左胸口上插着一把刺刀，刀面上有血槽，伤口正在迅速往外渗血。小季呼吸越来越沉重，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和脖子上全都是汗，手压在胸口附近，不敢碰伤口。
“boss……”小季眼里充满了害怕，身子渐渐软下去，抬起手伸向陆静笙，还未碰到她，整个人就倒了。陆静笙冲上前将她抱住，血染了一手。
见到这种场面，人群恐慌又错乱地挤成一锅粥，都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是谁！”陆静笙问道。
小季看着她，眼睛开始发直，虚弱地摇摇头：“没……看见……”
陆静笙急忙将围巾脱下来，折叠好几下覆盖在刺刀两侧止血。
保安在艰难地往这儿挤，叶晓君站在护栏边接通了急救电话：“你好！我在工体！这边有人胸口中刀，请你们快点来！我们的具体位置在……”
叶晓君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她现在的位置可以俯视大半个场馆，喧嚣之后的场馆里只有横七竖八的布景，以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慢悠悠地在收拾残余的工作人员。
场馆像个巨大的碗，她站在碗的边缘，看见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
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她身边一直有人穿梭，但很诡异地，叶晓君知道，她在笑。
第91章 ————2更
陆静笙压着小季的伤口，围巾立即被血染红。小季脸呈现出可怕的白，看着陆静笙，缓缓地说：“boss……我会死吗……”
陆静笙也有些慌，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一旦她漏了底，小季肯定更害怕。
陆静笙：“谁说你会死，你现在还能说话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小季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已经没劲儿了。
陆静笙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没空接。陆静笙的手机没声了，叶晓君的响了，拿出来一看，是童幼宁。
童幼宁还在休息室里卧着，等她的歌迷先走一些再找机会杀出去：“壮壮怎么不接电话？你们走了？都不来看看我这伤员……”
童幼宁拿着手机本来还想多打趣几句，可听见叶晓君的话，笑容瞬间凝固，扶着腰坐了起来。
“你们先别慌。我这边有准备救护车，我马上让他们过去！”
因为童幼宁的腰伤关系，公司一早就叫了救护车在外面候着，生怕她出事。没想到她坚持了全场，散场之后救护车却派上了用场。
许影千对救护车的声音非常敏感。
她都要坐入车里了，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似乎是从场馆处传来。
小季被抬上救护车，陆静笙和叶晓君随车去了。童幼宁不放心也想跟着去，可一大群粉丝还待在外面等着逮她。
“出什么事了？”许影千打电话给童幼宁，“你死了没？”
童幼宁懒得和她斗嘴，跟她说了小季的事情。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许影千说，“恐怖事件吗？”
“我现在不知道！我怕我姐们有事！”
许影千坐入车中，拿肩膀夹着手机：“给你说啊，你老实在休息室里待着，让你经纪人助理什么的都在那儿看着你别动弹，保不齐这事儿还是冲你来的，毕竟这是你演唱会。要是这会儿你出来了，粉丝再一拥挤，什么时候送你一把刀都不知道。你朋友那里我帮你去看着，有事给你电话。”
童幼宁闷了一会儿，说句：“麻烦你了。”
“哟。”许影千笑道，“大明星这么客气，真是不习惯。”
二院。
小季送到最近医院时已经休克，血压持续下降心率不断上升，立即抢救。
手术室大门一关，门顶上的灯亮起，一瞬间四周沉寂。
陆静笙和叶晓君跟着小季一路奔波，这会儿神经还未来得及放松，四肢都脱力了。
叶晓君拉着陆静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长时间地沉默，似乎都在努力从极度的恐慌里复苏。
陆静笙的双手和上身都是血。
叶晓君从包里拿出湿巾帮她擦。
“伤口在心脏附近。”陆静笙目光发沉，“血根本止不住。那刀一看就是要人命的。”
叶晓君：“小季父母呢？”
“母亲去世了，父亲在国外。”
“这样吧，今晚我留在这里等消息，你回去休息。明天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
陆静笙勉强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回去能睡得着吗？”
虽然小季只是她助理，平时也没少欺负她，但对于朋友不多的陆静笙而言小季更像是她的朋友。
小季对她好，对她尽心尽力，陆静笙一直也都记在心里。如今小季出事，陆静笙心里的担忧和难过难以言喻。
而鲜血的腥味和惨白的脸，也让陆静笙有些反胃。
叶晓君曾亲眼见证虞明庭的坠楼，这回再遇上血腥事件，担忧的同时承受能力稍微好一些。
平常有个什么事都是小季奔来跑去给她们斟茶倒水，现在小季受伤，只能靠她们自己。
叶晓君去买了两瓶水，递给陆静笙。陆静笙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叶晓君一路过来一直都在想一件事，犹豫再三，她决定说出来：“静笙，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和你长得像？”
陆静笙表情瞬间一变，想起在一场环球举办的晚宴上，蒋正和蒋讯曾端详着她的脸议论着：“是有点像。”
“你为什么这么问？”
叶晓君：“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就在小季被刺之前，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从我身边一闪而过。她和你长得很像……我打急救电话的时候她还没走，站在远处看着我们笑。”
陆静笙的确被她这两句话惹得后背一片冰凉：“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姐姐。”
“是的，看来我想的没错，是你姐姐。”
“可我没有姐姐。”
“你问过你爸妈吗？在你出生之前会不会有个姐姐，被送走了，或者走丢了？”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妈都会说的。”提及李爱兰，自从上回陆静笙和她闹别扭之后两人就没联系过。已经好几个月，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谁也不愿意让步。
“你这么确定吗？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叶晓君继续道，“因为这个难言之隐，所以这位‘姐姐’记恨至今。”
叶晓君说得十分肯定，就像这件事已经被她确定似的。陆静笙脑中却自动浮现夜半三更，枕边人对着满是乱码的手机的模样。
“晓君。”陆静笙觉得这件事她一定要问清楚，“你一直有事没有告诉我，你手机里的那些乱码到底是什么。还有什么姐姐，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叶晓君很累，心里藏了个巨大的秘密无人分担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她决定告诉陆静笙。
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不管她的话能被相信多少，她也想说出来。
情况已经很糟糕，很惊险，告诉陆静笙之后，凭借她的聪颖，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方法。
“其实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了。”
陆静笙看着她，异常期待。
叶晓君说：“两年前，我收到一封邮件，在那封邮件里，有个自称是……”
一阵剧痛打破了叶晓君的话，她的左眼内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疼痛往她眼球里扎。她“啊”地一声捂着眼睛站起来。
“你没事吧？”陆静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叶晓君正想要说眼睛疼，忽然陆静笙的声音变成了：“吧……没……你……事……”
叶晓君猛地抬头，左眼还在流泪，而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静止，却又诡异地存在。
陆静笙站起来的动作变成一幅幅的图画交叠在一起，如同一帧帧动画影像未合成之前的样子。四周的场景不似医院，一片朦胧间她看见小季倒在血泊内，陆静笙正在为她止血。她看见虞明庭对她笑，她看见虞明庭还站在楼上，却也看见她摔得粉身碎骨。这些画面就像是房间里的家具一样，安静地摆在那儿。
陆静笙在走向她，也已经走过了她，手术室门打开，她看见小季躺在病床上，同时小季也穿着病号服站在二院的小花园里。这是图，又不是图，是活生生的场景。它们铺陈在叶晓君面前，像是等待着她的挑选。
叶晓君完完全全地呆滞在原地，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她甚至看见陆静笙皮肤之下的血管，她的内脏她的大脑，看见小时候的陆静笙，看见陆静笙穿着从未见过的衣服满脸泪痕让她滚。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打在叶晓君的面前，像一颗颗“子弹”打入她的眼睛里，每颗“子弹”都带来多到无法分辨的画面，灌入她的视网膜上。
眼球被狠狠地揉挤碾压，剧痛之下眼前一黑，叶晓君昏迷过去。
可怕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陆静笙，但一眼看见了她的脸、血管、肌肉皮肤和后脑，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
叶晓君在梦里哭着，眼泪流了一枕头，分明能听见耳边有人呼唤她，她知道这是梦想要摆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像被一个巨大的网罩在梦魇里。
远处走来一个人，那是她自己。
“你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吗？”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你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未来，但你不能说。你只能看，不能说。”
分明是自己的脸，可叶晓君知道这人是bearxxx。
bearxxx说：“我们都必须遵守时间的规矩，不能说。”
忽然，bearxxx的大脑和血液也暴露在叶晓君面前，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晓君——！”
叶晓君猛地睁开眼睛，倒是将陆静笙和童幼宁都吓了一跳。
这是医院，雪白的被子柔软的床，墙上挂着个钟，十二点十分。叶晓君满脸眼泪，死死盯着钟。
“滴答。”它动了。
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叶晓君的神情还极为惊恐，陆静笙坐到她身边，帮她把眼泪擦干净。
“做恶梦了？”
叶晓君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用力看，只有一张好看的脸，看不见骨骼，没有血管。
心里猛地一惊，赶紧去摸左眼……还在，视野也很正常。左眼的痛楚又凭空消失了。
“怎么了，还没缓过来？”陆静笙握住她的手，说，“你突然往后倒真吓我一大跳，幸好许医生及时赶到扶住你，不然又要脑震荡。”
叶晓君伸手摸她的耳朵，她的脸，切切实实地触碰她的肌肤和体温，一颗心才慢慢落回去。
“咳。”坐在一旁轮椅上的童幼宁说，“晓君没事就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
“你没事吧？”叶晓君问道。
童幼宁：“没事，就是腰得养，一走路就疼，我懒得动了。”
叶晓君眼睛一亮，抓住陆静笙的胳膊急急地问道：“小季呢？手术怎么样？”
陆静笙说：“小季手术完了，已经脱离危险，刚才我和她聊了会儿。那一刀是冲着她心脏去的，但是她下意识地躲一下才没真的刺进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惜人太多，凶手和她几乎是擦肩而过，就像塞礼物一样将刺刀塞进她胸口。她没能看见是谁行凶，只记得对方很壮比她高，应该是男性，身上还有男士香水的气味。”
“男性？”难道不是那个黑衣女人下的手？那黑衣女人从她身边走过，是迎着小季去的。但她很可能不会自己下手……
陆静笙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不许想了，你得好好休息。许医生说你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劳累过度，要你好好休息放松精神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之前没说完的事，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吧。”
压力吗？她记得在昏迷之前她正要和陆静笙说bearxxx的事情，结果看见一堆古怪的东西后就不省人事了。
“我们都必须遵守时间的规矩，不能说。”
梦里长得和自己一样的bearxxx提醒着，这大概也是叶晓君自己潜意识的想法。
bearxxx那些变成乱码的邮件都是直言了关键事件的邮件，“东风局”也好，“姐姐”也好，或许在没变成乱码前它的提示足以让叶晓君明白事情真相，可它被屏蔽了。
或许是人为屏蔽，也或许，在平行世界交叉点被未知的东西屏蔽了。
第92章 ————
叶晓君睡了整整两天，她最近并不劳累，但昏迷之后浑身疲乏，一阵阵睡意压得她眼睛难睁。
而且她居然昏迷了两天。
这两天的昏迷究竟是由什么造成？从陆静笙那处得知，在医院走廊上的对话两人进行到一半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昏迷了。
在昏迷前她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场景，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我有些累。”叶晓君说。
“好，你先休息，我去小季那儿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有事叫护士或者给我电话。”陆静笙像家长一样交待，两人之前的矛盾也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
叶晓君点点头，陆静笙走出病房，慢慢推着童幼宁的轮椅。童幼宁戴着墨镜口罩翘着腿，非常优雅又怪异地坐在轮椅上，迎着医院走廊上众人诧异的目光问陆静笙：“小季这件事你有头绪吗？”
陆静笙：“没证据，但我直觉还是虞明庭那次事件的幕后主使。”
童幼宁：“那事儿还没完？你找不出这人是谁？”
陆静笙想起叶晓君问她，你真的没有姐姐吗？在你出生之前呢？被送走或者走丢了？
叶晓君这么执着在“姐姐”这个问题上，教陆静笙都开始怀疑生活了三十年的家庭是不是有个将她排除在外的秘密？叶晓君似乎有话要说，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不是改变主意刻意掩饰过去，就是干脆直接昏倒。联系那些让人发毛的乱码，陆静笙总觉得叶晓君有些不对劲。
就是这股不对劲，让陆静笙难开口。就算要问个明白，最好也等叶晓君精力恢复一些时再问。
童幼宁的话问出去陆静笙没理她，回头一看，见她正出神。
“壮壮。”
陆静笙低头看她。
“别担心，有我呢。”
童幼宁以为陆静笙是被那一刀吓着了。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的确都会害怕。谁也知道那一刀不是冲着小季去的，是给陆静笙的警告。
小季能干，博展有今天，陆静笙迄今为止虽有坎坷但还是所向披靡，小季功不可没。她是陆静笙得力助手，若能除掉她等于砍掉陆静笙的左膀右臂，可以极大削减她的战斗力。
只是有一点陆静笙想不通，既然可以在拥挤的人群里不留痕迹，甚至巧妙地躲开监控器的捕捉，为什么不直接找她这个正主来一刀呢？当时她整个心思都在叶晓君身上，别说来个人冲她心脏给一刀了，就算迎面给她一锅底她都不一定能躲得过。
对方是故意的。
故意对小季下手，她的目的不是要陆静笙的命，是要她害怕。
这种无聊的招数对别人或许能管用，但陆静笙绝对不是“普通人”。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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