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剑三]少谷主哪里去了 作者:萧泠风
正文 第13节
[剑三]少谷主哪里去了 作者:萧泠风
第13节
莫雨看着看着,眼底就不禁带出些许笑意来。
这样的穆玄英,是属于他的。
随即又忍不住想到,或许,他可以多给他家毛毛添置几件黑色的衣裳。
好吧,看得太过专注了,又被他家毛毛瞪了。
莫雨看着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去开门的穆玄英,耸了耸肩,好吧,他家毛毛脸皮薄,不禁逗,还是收敛几分为好。
抖开穆玄英扔过来的衣服,莫雨皱了皱眉,这样纯白的颜色,他从来没有穿过。便是再恶人谷时,莫雨时常一身红襟白衣,无端瞧着便是满身煞气。
但这件却不同,虽和方才穆玄英身上那件同款,但细节处更显柔和。莫雨抖了抖衣裳,有些嫌弃,其实他们身上的包裹中都带着换洗的衣物的,只是瞧穆玄英的意思,是不愿泄露出他们的不寻常之处,以免引来他人觊觎。
莫雨撇了撇嘴,决定忍了。
张无忌见到穆玄英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小脸顿时露出欢喜的笑容,上前一步拉住穆玄英的衣角,道:“师父,无忌好担心你~”
穆玄英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这么乖巧贴心悟性又高的徒弟,谁能不喜欢呢。伸手揉了揉张无忌的头发,穆玄英语带笑意,道:“师父没事,无忌真乖。”
张无忌仰着脸还想继续说着什么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哼。张无忌只觉得眼睛一花,随即颈上传来熟悉的却有无比可恶的窒息感,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远远地被拽离了他亲爱的师父。
张无忌愤怒地蹬腿,道:“大……”
触及自家师父无奈的表情,张无忌咬牙咽下指控,咬牙切齿地道:“师、伯!”
“嗯。”提着张无忌的衣领子,熟练地将人往旁边一丢,莫雨抬手就揽住了穆玄英的肩膀,斜睨着穆玄英,道:“这么大岁数了,别和没断奶的娃娃似的,一个劲儿往你师父身上扑。”
在蝴蝶谷治病之余,除了跟着穆玄英学武就是被莫雨“操练”着轻功,以至于现在张无忌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轻功着实出色。只是那过程,即使最后的效果极佳,张无忌也高兴不起来。
一个鹞子翻身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张无忌磨了磨牙,瞪着揽住他师父肩膀的那只手,大声道:“师伯你还不是岁数一把还老抱师父!”
穆玄英忽然有种无法直视自己徒弟的羞窘感,面上亦有些发烫。
莫雨下颌微抬,凤眸中是清清楚楚的戏谑,他瞧着张无忌,颇有些炫耀意味地道:“你能和我比?严格算起来,我不仅是你师伯,还是你师公,以后要乖一点听到没有,否则我就要毛毛把你逐……唔!”
莫雨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挨了穆玄英一肘子,只见穆玄英唇边带笑,正扭头看着他,细微的却是满含威胁的话慢悠悠地从口中吐出:“雨哥,不要教坏小孩子。”
万一给张无忌的观念造成了什么影响,使得他以后找了个男媳妇怎么办!他倒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他看来,无论男女,只要是心之所系又与旁人有何干系。但到底,不愿张无忌过得辛苦,虽然若真有那么一日,再苦怕也是甘之如饴。
想来当初他叔父也是这个心思,所以会暴躁得给他弄来那么多美貌女子的画像,压着他相亲的。只是,这世上的人纵有千般的好,在他心中却永远不及那人。
穆玄英忽然有些犹豫,虽说不好带坏徒弟,但若是一直不给他莫雨哥哥一个名分,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负心了?毕竟,以他雨哥的性子,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也无法动摇他半分。
思及此,穆玄英偏头看向莫雨。
穆玄英先下手为强,抢了为莫雨准备的黑衣,未免暴露包裹之事,莫雨只能换上那身白衣。不同于在恶人谷时莫雨常穿的那件红襟白衣,这件衣裳以云锦裁剪而成,以着银线勾勒出繁复的纹路,乍看上去平常,但在阳光下却似缭绕的浮云。
莫雨本就容颜昳丽,只是往昔身上戾气十足,眉目间也没有笑影,使得人见到他下意识忽略他极盛的容貌,怯于他的煞气。然而此时,他一身白衣胜雪,先是将他一身凶戾之色压下三分,而如今他心愿既得,眼中已带几分笑意,整个人一反往日的寒意料峭,竟异常温和,愈发凸显其五官出色。
总而言之,瞧着这样的莫雨,穆玄英忽然有些后悔——从前冷着脸的时候就引得江湖上无数女侠闺秀芳心暗许,如今这幅模样出去……他的莫雨哥哥还能完整无缺地回来吗?
穆玄英苦恼地皱起眉,这么招蜂引蝶的莫雨哥哥,真是有些让人为难。
张无忌却是整个人有些傻住了——师公?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听过师父、师娘,这师公是个什么鬼!
“师父……”张无忌求助似的看向穆玄英,满眼疑惑。
穆玄英被张无忌瞧得有些尴尬,他握拳轻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这个……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不必多问。”
张无忌有些郁闷,又是长大之后才能知道的事情吗,明明他已经不小了!
第53章 八年后
虽说两人互表了心意,但两人皆是男子,在外人面前哪里做得出黏腻之态,他们相处如往常一般,但默契更甚,相视间更有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
虽然他们自以为如往常一般,但事实上,只要与莫雨、穆玄英身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都快对这对兄弟无法直视了——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对此,张无忌的感触最深。
谁叫,在他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傻傻地跑去问他娘,什么叫师公。
呵呵,师父的相公……这个答案使得年幼的张无忌在夜里咬坏了两床被子。在他看来,他的师父脾气那么好,长得那么好,武功那么好,怎么就嫁给了那个也就长得好看些,武功好了那么一点点的大坏……好吧,是师伯呢!会被师伯欺负死的,一定会的!
张无忌当时就想起来某次在花园中听到负责打扫客房的小翠阿姨对厨房王大娘哭诉自己所嫁非人的痛苦,联想到王大娘当时的感慨,张无忌顿时惊了——原来不止女怕嫁错郎,男人也有嫁错郎的时候啊!
张无忌顿时忧心忡忡起来,终于在接连数日精神委颓,在得到师父关切的询问时,张无忌犹豫片刻,期期艾艾地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
那时师父的脸色相当好看,虽然为此,他被罚抄《道德经》一百遍,若不是寒毒发作了,他还得再抄《法华经》一百遍。
静室之中,一个身穿白袍,衣角处绣着火焰图案的少年单手托腮,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想到当初犯蠢的模样,即使已经过去八年,即使张无忌已经从寒毒缠身的病弱男孩变成年少有为的明教少教主,回首当年的黑历史,他仍是有种恨不能回到过去将那个傻头傻脑的张无忌埋进土坑里的冲动。
是的,距离当初他遇见师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八年。
这八年,张无忌过得可谓是多姿多彩。
有穆玄英这样的人做师父本该是很幸运的,但前提是,他没有一个姓莫名雨的人作为师伯兼师公,呸,是师娘!
凭什么同是男子,他师父那么好却是嫁人的!打死他也不叫师公,就叫师娘!
为此,他明里暗里被莫雨折腾了无数回。
张无忌的性子是极为执拗的,基本上认准了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因此,无论莫雨怎么折腾,他始终不曾改口。虽然叫着“师娘”,竭力膈应着莫雨,但事实上,对于莫雨,张无忌亦是极为敬重的。
穆玄英行事风格乃是煌煌正道,他行事,比江湖上所谓的正人君子却暗地里使尽龌龊手段的名门正派更加正派,张无忌敬重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说穆玄英半点不是。
而莫雨,虽然这些年一想起他和莫雨之间的关系,张无忌就有些怨念,但平心而论,这世上除了他们彼此,却也当真无人能够配得上对方。
虽然张无忌特别不想承认这一点。
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张无忌推开静室的门。
静室十步开外的地方,两位同样身穿白袍的男子恭敬俯身,口称“少教主”,其中一人道:“启禀少教主,杨左使求见。”
张无忌略一颔首,向大殿方向走去。
如今,他正身处明教光明顶。他虽名为少教主,但事实上,他自两年前开始便总理教中事务,只待及冠后便接手教主之位。
张无忌其实是不愿意接手明教这么一大摊子的事情的,可谁叫当初阳顶天教主死前留书,命他义父谢逊暂代教主之位。他义父如今眼盲,又因成昆之故仇家满天下,他若成为明教教主,本就背负着魔教之名的明教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逊因自己的缘故使得明教蒙受诸多污名本就是心中愧疚,哪里肯接受教主之位。而那时张无忌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不弱的名声,武功高强,心智谋略各个不缺,谢逊索性将教主之位交予张无忌,只因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先弄个少教主之位。
明教少教主张无忌,武当张五侠与天鹰教殷素素之子,金毛狮王谢逊之义子,白眉鹰王之外孙,十六岁以少教主之名入主明教,武功却远在明教各位护法、法王之上。
当年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性命垂危,幸得蝶谷医仙胡青牛出手救助,虽未能将寒毒拔除,但寒毒已然得到了控制。后来张无忌用四年的时间练成了四卷《九阳真经》,最终祛除了寒毒。
提起那四卷《九阳真经》的来历,饶是张无忌恨毒了那个心狠手辣的汝阳王世子,却也忍不住略微怜悯他一下。
张无忌不知王保保是从何处得知昆仑山朱武连环庄毗邻的山崖峭壁之中竟隐匿着一处洞天福地,江湖人人人趋之若鹜的《九阳真经》就藏匿在其中一只白猿的肚腹中——小时候张无忌还不觉得,如今长大了回想当初的情景,总觉得那时候那个蒙古小王爷对他的敌意不同寻常——总之,为了定位勘测地形等等,汝阳王府是出人出力,但收获成果的时候……看着被莫雨随意甩进他怀里的经书就知道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王保保。
这些年,他潜心修习《九阳真经》,亦不曾放松对穆玄英教授武学的修行,多年不缀,总算如今有些成果。
从穆玄英身上,他学会立身持正,无论是对武功高强的江湖人,还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皆一视同仁。他尊重生命,即使是生前作恶无数的恶人。
而从莫雨身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此时他性子里更多的东西,更加像那个逍遥肆意的莫雨师、娘!
莫雨其人在张无忌看来有些复杂,说他是恶人,可乱世之中,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在明哲保身,他却不吝趟这趟浑水,虽然他总是说,他自己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宰了那么多的元兵。可若说他是好人,无论他的行为举止还是对这个江湖的态度,实在不符合“大侠”二字,那些昆仑、华山的人,哪个提起莫雨不是恨恨的一句“魔头”。
可事实上,莫雨亦正亦邪,心有坚持,行事自有底线。哪怕外人将莫雨传得近乎疯魔了,总是有人疯狂地追随,赶都赶不走。
张无忌打小就憋着一口气,在莫雨面前从不肯说“服”字,卯这劲儿想要超过他。这些年他虽然不说,但实际上被莫雨打击了个彻底。
谁家武林高手在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上都颇有建树,一手书法堪比大家,笛曲引人入胜,画技出神入化,就连棋艺都能和他太师傅百岁老人一较高下的?
不仅如此,莫雨虽然平日里很少用心计,看不顺眼的一巴掌拍死便是,可一旦动起心思来,便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看看如今元朝大都的乱象吧,张无忌亲眼看着莫雨以摄魂之术控制了几个皇族或是官员,不出三个月,汝阳王便成了元朝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扶植他人来制衡他。若非汝阳王当机立断,与七王爷结亲,为自己的女儿与七王爷爱子扎牙笃定下婚约,怕是在朝廷中早无立足之地。
可也正是因此,汝阳王被皇帝认定心怀不臣之心。
汝阳王兵权被夺,各地又有义军起义,皇帝自然派了他人前去镇压。无奈,蒙古铁骑虽然曾纵横天下,但入主中原后的数十年中,贪图享乐,骄奢淫逸,将帅之才少之又少。偏偏在莫雨的授意下,那些人撺掇皇帝选择了大皇子作为此次的统领,另择一位惯会阿谀奉承之人作为副将。
大皇子的母妃出身并不显贵,但他自小懂得投皇帝喜好,饶是被立为太子的二皇子也不及他得宠。大皇子虽平时表现得极为谦逊,但骨子里极为骄傲,向来看不起蒙受母妃家族庇佑而获得储位的太子。在他看来,太子平庸,若是将江山交在他手中,他父汗百年之后,江山定会被那些乱臣贼子推翻。他自认有开疆拓土之勇,经天纬地之才,储君之位本就非他莫属。
此番他领军出征,有幕僚为他分析,皇帝有废立太子之心,若是他能够在此战打响名声,兵权在握,储君之位唾手可得。
当然,那个整日给大皇子灌迷魂汤的某幕僚也是莫雨插进去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大皇子惨败而归,全军覆没。皇帝不得不启用汝阳王,不仅收拾了大皇子留下的烂摊子,汝阳王在军中的威望越发高了起来。
皇帝哪怕心中恨得咬牙,在面上却得竭力捧着汝阳王,至于是捧杀还是其他,看汝阳王这些年虽面上风光实则步履维艰便能够得知了。
对此,张无忌:“……”兵不血刃就令元朝内部出现乱象,他这个师娘要不要这么恐怖!
但对于张无忌而言,莫雨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铸造也就罢了,制药也就罢了,做饭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他师父身上的衣裳也是出自莫雨之手,这简直……
若想要胜过莫雨,路途艰辛又迢迢。
张无忌捧着满是针孔的手,心中无语泪流。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莫雨和穆玄英天南海北地走,北方大漠,南疆密林,西域诸国,东海岛屿,张无忌年纪虽小,但他所见过的,经历过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曾在某个寒夜中被莫雨丢到雪山之巅,彼时朔风凛冽,白雪纷飞,而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张无忌不得不时刻运转着《九阳真经》的内息方才能够抵御寒冷,天明时,雪霁天青,他练成了《九阳真经》第一卷,一举突破第二层。
那时候,他刚得到四卷《九阳真经》一个多月。
他也曾被莫雨套上破烂衣裳扔进西域马贼的窝点中,被勒令不得使用武功,救出被马贼抓来的无辜商旅。在那里,他杀死了平生中的第一个人,但他却不觉得恶心。他尊重生命,更尊重那些被这些马贼杀害的无辜者的生命。杀一人便是救万人,只要立身持正,纵是满手鲜血,亦是无怨无悔。
此种事情不胜枚举,最令张无忌崩溃的却是在苗疆之中,他被莫雨以着点穴截脉的功夫禁了内力,伪装成孤儿被扔到苗疆一处热闹的市集中,于“不经意”间被五毒教的执法长老看重,收为亲传弟子,一年的时间里,他不仅学了一手精妙的毒蛊之术,更里应外合盗走了五毒教的镇教之宝生死蛊。
当然,张无忌用的是死遁,那位执法长老至今还记挂着为了阻止生死蛊被盗走而与那个武功高强的可恨盗贼同归于尽的乖徒儿。
十四岁那年,张无忌练就四卷《九阳真经》,武功大成,百毒不侵,被莫雨以“武功勉强能见人,脑子也不至于笨到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地步”为理由扔了出去,正式以张无忌的名字行走江湖。
是的,无论是在贼窝里还是苗疆中,他用的一直是曾阿牛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少谷主:江湖处处都是哥的传说~~~
少萌主:泥垢= =
第54章 明教少教主
张无忌先去了武当。
在他暂住天鹰教分坛的第六个月时,他父亲张翠山回到中原,与他娘亲见过一面后,自此,他回到武当山,不复出江湖。而他母亲则住在天鹰教中,两人四年不曾再见。而张无忌则随穆玄英天南海北地走,逢年过节稍个口信都是好的,与父母亦是聚少离多。
少时张无忌不明白自己父母,原本冰火岛上十年伉俪情深恩爱无比,怎地一回到中原,不仅被人攻讦,如今更是分居两地。后来他知晓俞三伯之事,明白俞三伯腿残之事乃是父亲心中症结——他自然是爱重妻子,却也无法面对四肢俱断无法站立行走的三哥。
胡青牛的医术固然高绝,但三伯并非明教弟子,无论如何,胡青牛都不会施救。但胡青牛与张无忌还算投缘,不仅给他启蒙医术,还将那本《医经》赠予他。张无忌这些年不仅苦练武功,也日日钻研医术不缀。
可断骨再续,非西域少林寺的黑玉断续膏不可。跟着莫雨在西域游历时,他也曾打听过西域少林,只可惜二十年前,西域少林不知得罪了何处势力,一夕之间门派覆灭,旧址之上早已是一片焦土。
武当山上,张真人见十四岁的张无忌身姿挺拔,长开了的五官中隐约带着张翠山和殷素素的影子,自是俊美不凡。又见他眸光清亮却神光内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寒毒缠身的病弱孩子,其武功之高竟不逊色那些武林名宿,心中怎不欢喜。
听闻张无忌已然出师,要行走江湖,张真人将宋青书唤来。
这些年,宋青书一直兢兢业业地习武,帮着父亲宋远桥管理武当上下事务,待人宽和友善,于武学之上又谦逊有礼,张真人多次捋着胡须对宋远桥感慨,武当有宋青书如此,着实大幸。
宋远桥欣慰之余,却有有些担心。他这儿子才十多岁,从前他嫌宋青书性格太过跳脱不稳重,然而他真得沉静下来,行为处事挑不出半点差错,他却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儿子的早熟。
如今刚好无忌要闯荡江湖,两人搭伴有个照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能被无忌带动着快活一些,那就更好了。
于是,在宋青书反对不能的情况下,宋远桥早吩咐着小道童将他的行李收拾出来,第二天就被一行人送出了武当山。
宋青书:“……”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但张无忌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在他日日忍耐寒毒发作痛楚时,那个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给他念武当绝学要领的青书师兄。得知宋青书会与他一道行走江湖,张无忌的脸都笑成一朵花。
坦白说,宋青书一直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与张无忌相处,前世种种有如梦魇,哪怕他自认不受其影响,那些梦魇总会在不经意时浮现在眼前。
比如说,峨眉灭绝师太在汉水处救下并收入门下孤女,周芷若。周芷若如今的名声不小,是灭绝师太破格收入门下的入室弟子,名声尤胜当初的纪晓芙。
宋青书知晓为何纪晓芙不肯与他殷六叔履行婚约,也不愿他六叔一直等着那个永远无法回应他并为他人生下女儿的人,宋青书琢磨了很久,最终将纪晓芙与明教左使杨逍育有一女的事情透给太师傅,当然,他太师傅不知道做好事的人是他。
张三丰是真心疼爱这几个弟子的,当初为殷梨亭求娶纪晓芙也是因为殷梨亭恋慕于她,而他瞧着姑娘不错,有心成全六徒弟。这些年纪晓芙拖延婚约,张真人体谅她想要在师父身边多留几年尽孝的心意,也不多说什么,可如今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压在自己六徒弟头上,张三丰便是脾气再好也禁不住肝火上涌。
只是,他还不能与灭绝师太当面对峙——毕竟,峨眉一派都是云英未嫁的女子,若是传出未婚生女之事,峨眉派算是毁了大半,而以灭绝的脾气,一巴掌拍死纪晓芙都是轻的。
张三丰一夜未睡,最终传书给灭绝师太,以他得高人指点,这两个孩子八字不合,便是成婚也会家宅不宁为由,退了婚事。
不提灭绝师太得知此消息是如何得暴怒,两派之间和睦的关系甚至因此发生裂痕,但张三丰却不后悔。
纪晓芙固然不仁,但武当却不能不义,只是无论她有怎样的理由,却不是这般一直耽误甚至背叛殷梨亭的理由。
一开始,殷梨亭是不愿意的,毕竟,这么多年,纪晓芙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悔婚,他倒无所谓,可人家姑娘又该怎么办。后来张三丰将人叫到内室了,不知说了什么,天明时殷梨亭走出房间时脸色惨白,唇边带血,却也绝口不再提纪晓芙之事。
宋青书看着之后憔悴颓废的六叔,心中有些内疚,却不后悔。纪晓芙和杨逍孩子都生了,女儿还取名“不悔”,妥妥是心中没有六叔的位置,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六叔长得好,性格好,武功不错,多的是漂亮姑娘愿意嫁给他,又何必吊死在纪晓芙那一棵树上。
这般想着,宋青书又想起自己为一个周芷若,百般手段甚至欺师灭祖,最后却得了那般收梢,心头又是一阵黯然。
哪怕自认已经放下,心中始终会觉得不舍。
出门闯荡闯荡江湖也不错,虽然同行的是张无忌,罢了,忍了吧。
将心底的那点别扭放下,宋青书开始与张无忌一同行走江湖。随即他发现,其实张无忌这死小子,人还是不错的,起码一口一个“青书师兄”还算顺耳。
遥想当初与宋青书一同行走江湖时候的情景,回廊之中,张无忌止住脚步,手掌把玩着腰上的玉佩,有些出神。
那段日子,当真是他人生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身入江湖,没有莫雨时不时使坏,虽然身边没有师父,但以他的武功心智,既不是那些会被欺压的小虾米,又不会被外人装腔作势的几滴眼泪骗得团团转,身边还有武功心智不逊色他半分的青书师兄,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什么的,真是美好得不可思议。
说起来,江湖人送给青书师兄的绰号“玉面孟尝”,还真是贴切得很。张无忌出神地想到,至于他那个绰号,什么“小邪君”的,不提也罢——若是他师父绰号邪君也就罢了,偏偏绰号邪君的是莫雨,这算个什么事啊!
他是穆玄英的徒弟,才不是莫雨的徒弟!
张无忌暗地里磨了磨牙,随即有些沮丧地将摸了摸玉佩,捋了捋上面的红穗,十分爱惜。
这枚玉佩还是他不得不提前结束闯荡江湖时,死皮赖脸从他青书师兄那里讨到的。当然,作为交换,他将幼年在冰火岛上猎到的白狼狼牙做成的挂饰送给了青书师兄,虽说当初他师兄收下时候的表情有些像是被什么东西噎到了,若非他努力装可怜,他青书师兄一定扬手就将东西丢了。
一同闯荡江湖的日子太快乐,张无忌也不想这么快结束的,无奈两年前朝廷针对明教有大动作,就连义父的隐居在明教之事都被他们探查到,并将消息放出。图谋屠龙刀的,想找明教报仇的,各大门派尽皆出动,围攻明教。
张无忌对明教的观感不错,谁叫他娘、外公都是明教的人,有时候就连他师父都会提起明教弟子,却不是如今的明教,而是数百年前,唐时的明教。
张无忌不知他师父怎么知道那么遥远的事情,还知道得那么详细,如数家珍。但他自己想过,明教教义还是很好的,据说当初阳顶天教主在的时候,倾全教之力抗元,所行之事不愧于心,可没有人称呼明教为魔教。无奈阳教主失踪后,明教群龙无首,众弟子为争权夺利将明教搅得乌烟瘴气,杨逍气死孤鸿子结仇峨眉,青翼蝠王走火入魔不得不以人血练功,而他义父因为成昆恶贼而满江湖假借其名义杀人,这才使得明教的名声越发糟糕起来。
事到如今,张无忌怎能坐视不理。
结果,刚到光明顶张无忌就被伏击了,顺手救下个姑娘叫小昭,误入明教密道不仅捡到阳顶天夫妇的骸骨,还捡到张羊皮纸。只不知那个小昭什么来历,竟知晓用血来使羊皮上字迹显形,其上竟记载着明教至高武学《乾坤大挪移》心法,哪怕心法是用梵文书写,但架不住那个小昭懂得梵文。
张无忌身怀九阳神功,即使乾坤大挪移这门武学异常精深,便是历代教主也鲜少将其练至第五层,但他不过用了两个时辰就练到了第七层。
光明顶上,张无忌力保明教,以一己之力对抗各派高手,众人自恃身份,不肯群起而攻之,反而被张无忌逐个击破。众人虽败在张无忌之手,却不肯退去,直言要谢逊偿命。
谢逊在孤岛上生活十年,即使心中恨意仍不能消减,却在神智清楚时悔恨自己当初选择——他固然家破人亡,可因他之故,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谢逊意欲自尽,张无忌哪里肯让,一时之间,本来控制住的局面再度乱了起来。若非莫雨与穆玄英出现,扔出来一个光头和尚,这几派就要不顾身份亦要动手屠魔了。
那个光头,正是少林圆字辈弟子,圆真,而俗名正是成昆。
谢逊亲手废了成昆的武功,废了他的双眼,却不了结他的性命,只留着他的命赎罪。而他自己本来想以死谢罪,却被张无忌死命拦下。
大局什么的,有自己的亲人来得重要吗!
张无忌无比坚持这一点。
虽然不过五年的时间,但当初那些在张三丰寿宴上苦苦逼迫张翠山夫妇的江湖人还记得那个容颜昳丽但下手狠辣的青年。要知道,当初被莫雨扔下山的人,哪怕皮肉伤看似没有多么严重的伤痕,但内伤足足养了半年!最可恨的是,他似乎有着一手封住内力的功夫,对上他吃亏得很。
总之,此次张无忌不仅解了明教的危难,还顺势揭发了朝廷的阴谋,将众人炮火集中对准了蒙古朝廷。只令他郁闷的是,他被明教扣下了= =
这些人一致推选张无忌为教主!张无忌拿出阳教主的遗信,他义父立刻挥了挥手,直言自己无法担任教主,而无忌孩儿是他义子,担任教主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如果他还认这个义父的话,就收拾收拾当教主吧。
张无忌垂死挣扎,竭力争取,才为自己弄到少教主的称谓,反正距离及冠还有四年,他还有时间……选个教主出来顶缸。
作者有话要说:
张无忌:呵呵……这日子没法儿过了o(╯╰)o
少萌主:乖,习惯就好。
少谷主:别理那个小混蛋,毛毛,今天粽子节,我能吃你咩?(__)
第55章 师娘
回想当初的种种,张无忌幽幽地叹了口气,被那些繁杂教务逼得想要撂挑子不干的渴望与对于明教上下兴盛的责任心每一天都在发生激烈冲突,这种感觉,谁能懂!
张无忌心里郁闷地捂脸,觉得自己越发危险起来——还有两年他就及冠了!
哪怕此刻张无忌正走着神,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但在回廊中垂手而立的众多身穿白袍的教众眼中,缓步前行的明教少教主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眉目温和隐约含笑,气度不凡,比起成名多年的人物也毫不逊色。
若说两年前他们一致推举张无忌为教主的原因,除了他练就的《乾坤大挪移》已至第七层,武功高绝以外,便是他年纪尚轻,教中的几位长老都能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在这么一个好脾气的教主手底下讨生活,总比在一位强横霸道的人手底下强。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少教主年纪虽小,但却聪慧睿智,手腕更是高超,短短数月就收服了明教上下,便是当初怀有小心思的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教主才是他们一直所期望的中兴之主。
张无忌很快就走到了圣殿之中。
殿下,杨逍右手握拳轻叩胸口,微微低头,行了一礼,恭敬道:“杨逍,见过少教主。”
张无忌的面上带出些笑容来,右手微抬:“杨左使。”
杨逍此番求见是有原因的,他手中的密探探得消息,朝廷要对中原六大派下手了。在杨逍看来,那些正道伪君子死干净了才好,但想到明教大业,此刻还真不是和那些伪君子计较的时候,索性上了光明顶,捏着鼻子将这个消息禀告给张无忌。
“王保保和赵敏?”张无忌的手指轻扣御座扶手,微微蹙眉。王保保他是知道的,当初想要他命不成,后期被他师娘抢了《九阳真经》的小王爷。至于这赵敏,就是今年年初与七王爷爱子扎牙笃成婚的那个绍敏郡主吗。
这些年皇帝都快将汝阳王视作眼中钉了,如今处理中原武林这么大的事情却交给汝阳王的一双儿女……
“那个鞑子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正沉思中,却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道:“还能如何,自然是汝阳王那对儿女太碍眼了,若是能够在清剿中原武林时顺便将命送了,岂非妙极。要知道,中原武林中便是废物再多,也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
杨逍倏尔色变,厉声道:“谁?!何人擅闯明教圣殿!”
张无忌霍然起身,呆呆地看着大敞的殿门外缓缓走来的身影,直接无视了一旁那个红襟白衣的男人。他死死盯着那个眉目带笑,一身蓝衣,身后背着宽刃巨剑的青年,嘴张了张,喃喃道:“师、师父……?”
“师父!”张无忌大喊一声,连轻功都忘了,一阵风似的冲向那个蓝衣的青年,面上满是狂喜。
只可惜,张无忌扑了个空。
他刚冲到殿门处,一条手臂就拦住他师父的腰,下一瞬,他师父就被那人半抱在怀里。而那个红襟白衣,容颜昳丽的男人就下颌微抬,先是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怀里的蓝衣青年,温和道:“你看你这徒弟,毛毛躁躁,一看就没有半点长进,简直丢了你的脸面。”
蓝衣青年,也就是穆玄英嘴角一抽,神情有些无奈。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莫雨道:“这么不堪调教的弟子要来何用,不如将他……”
话还没有说完,穆玄英就斜了他一眼,哼道:“之后呢?”还能再让他收个徒弟不成?
穆玄英眼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莫雨立刻顾左右而言他,道:“徒弟有什么好的,麻烦死了。”
穆玄英翻了个白眼,他们在这个世界呆了八年的时间,但时间像是被凝固了一样,他们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可他莫雨哥哥却像是越活越小一样,越发像当初稻香村的一霸了,幼稚极了。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莫雨撺掇他师父将他逐出师门时,张无忌心中还有些惶恐不安,生怕师父遂了莫雨的愿。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数次被莫雨挑剔嫌弃甚至告黑状的时候,张无忌就淡定下来。
吃醋的男人总是不可理喻的,不必搭理他……才怪!
张无忌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莫雨,道:“师娘好啊,多年不见师娘又霸道了,真难为师父还受得了你呢。”
一旁,杨逍的嘴角抽了抽,这样的语气出现在少教主身上,好不适应。
莫雨的眉毛一挑,眼角眉梢出流泻而出的是清晰的嘲讽之意,缓缓道:“我与玄英自小一块儿长大,心意互通,之间的情分哪里是一个外人看得清楚的。”
张无忌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才不是外人!他是师父的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雨哥。”穆玄英抬手拉住莫雨垂放在身边的手,果然,莫雨冷嘲的、讥讽的神情顿时消隐无踪,唇角还轻轻地翘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张无忌一眼,没再说话,只把玩着穆玄英微带着些茧子的手掌。
张无忌酸溜溜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磨了磨牙。
穆玄英转头看向张无忌,神情温和,语带笑意,道:“两年不见,无忌你长高了。”
张无忌立刻将与莫雨争风吃醋……啊不,是针锋相对的心思抛开,面上立刻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扁了扁嘴,道:“师父两年都没有看无忌,无忌还以为师父不要无忌了呢。”
莫雨哼了一声,甩给张无忌一个眼刀子。他已经不止一回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劝穆玄英收下这个黏人的小子,简直神烦!
穆玄英两辈子只收过张无忌一个徒弟,加上张无忌性格乖巧懂事,穆玄英怎不将他疼到心坎里。尤其因为莫雨哥哥的怨念,他一直与张无忌并不是很亲近,照料也无法很精心,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可张无忌丝毫不计较那些,虽然有些失落,但他一心孺慕着他这个师父,从不抱怨,并在得知自己三阳绝脉后,小小年纪反过来想要照顾他这个师父,怎不使他在穆玄英心中的地位一升再升。
师者如父,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张无忌在他看来,就与他自己的孩子无异。
当初他的叔父也是这样的心思吧,虽然没有那层血缘关系,但彼此的情谊却远胜那些亲生父子。
张无忌一装可怜,穆玄英的心立刻软得一塌糊涂。
莫雨黑着脸,他就知道,年纪小就是有优势。当初他费尽心思培养张无忌,就是打着等到他出师就将他轰出去的主意,谁料这个张无忌都十八岁了,还能对着他家毛毛撒娇扮痴,简直不能忍!
莫雨无声冷笑一下,先是对穆玄英道:“毛毛,你也别太挂心。如今你这徒弟可是明教的少教主,一手功夫可好着呢,这明教上下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忤逆他,哪里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不待穆玄英开口,莫雨又瞥向张无忌,眼底是清晰的嘲弄,哼笑道:“来,无忌,师公来试试你的功夫究竟练到几分火候了。”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道,“看看你有没有趁机偷懒。”
张无忌在心中飞快地扒拉一下自己的武功,唔,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皆是大成,师父教给自己的无名内功也趋近圆满,点穴截脉也有了七分火候,虽说以他如今的年纪还没有达到巅峰时期,但他的武力值在高手云集的明教也是第一,若是和莫雨比起来……怎么着也不会像以前那些输得那么惨吧。
张无忌信心满满地应战,然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莫雨揍趴下。
明教杨左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场外,穆玄英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杨逍道:“其实以无忌的年纪来说,他的功夫已经算得上不错了。雨哥在两年前就是宗师巅峰,距离大宗师不过一线的距离。可无忌才晋入先天三年,连宗师都不是,哪里会是雨哥的对手。”
杨逍默默扶起自己几乎脱臼的下巴。
杨逍怔怔地看着场中将他们少教主打趴无数次却仍是一派淡然模样的莫雨,心中震动。这就是江湖上的那个邪君莫雨吗?观其年纪尚不及自己,可他却距离武学极致不过半步之遥。对比自己,他这些年简直就像是活到了狗身上。
杨逍不禁有些惭愧。
将张无忌打趴个七八回,莫雨的心气平了,施施然地收了手,来到校场外,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趴在穆玄英的身上,脸蹭了蹭穆玄英颈侧,喃喃道:“毛毛,好累啊。”
穆玄英无言地看着校场中还爬不起来的徒弟,嘴角抽了抽。
张无忌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恨恨地捶了几下地面。莫雨下手极有分寸,张无忌身上顶多有些疼,但是实质性的伤口半点都没有,连借着向师父撒娇顺便告黑状的证据都没有。
越是如此,张无忌越发觉得,胜过莫雨之日遥遥无期。以他如今的武功,足以傲视整个武林,偏偏在莫雨手上还过不了三百招,差距不要太大!
他心中忽然有些遗憾,比起性情喜怒不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莫雨,他师父鲜少出手,故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显。但事实上,他师父的武功本不逊色莫雨,只是因为三阳绝脉的缘故,不能妄动内息。如若不然,这个江湖定然会流传着属于他师父的传说。
慢吞吞地爬起身,张无忌用力地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尘,默默地看了一眼穆玄英,随即低下头,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裳,不吭声。他虽然不说话,但整个人都散发着哀怨的气息,活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
穆玄英哭笑不得,抬手将在自己颈侧蹭着的莫雨糊到一边,抬手招呼张无忌,道:“无忌,过来。”
张无忌抿着唇,鞋底蹭了蹭地面,龟速蹭到穆玄英身边。明澈的眼睛先是看了一眼穆玄英,随即垂下头,期期艾艾地道:“师父,无忌没用,给您丢脸了。”
穆玄英心中软得一塌糊涂,抬手揉了揉张无忌的头发,宽慰道:“你才几岁,假以时日,定能够青出于蓝的。”
张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道:“师父,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先住在光明顶好不好?”
穆玄英垂下眼,轻声道:“我和雨哥会在光明顶多留几日。”
张无忌顿时喜笑颜开,心中盘算着将两人的房间安置在最远的距离。
莫雨心中冷哼,不理会小人得志状的张无忌。只抬手将斜跨在身上的包裹取下,直接扔到张无忌面前,淡淡道:“赏你的。”
张无忌呲牙以对,半点没有当初力挽狂澜,主持明教各项教务的潇洒老练,倒是十分符合他如今的年龄。
包裹入手颇沉,张无忌挑眉,有些好奇地打开包裹,却见蓝皮包裹中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青玉盒子,另有六条两尺来长、非金非玉的黑牌,其上雕刻着火焰的印记。
张无忌掂了掂黑牌,将两个黑牌轻撞在一起,发出非金非玉的声音后,有些疑惑地道:“这是什么……?”
一旁,杨逍倒吸了口冷气,脱口惊呼道:“圣火令?!这是我教失落近百年的圣火令!”
张无忌瞅了瞅手中貌不惊人的黑牌,道:“这就是圣火令?”他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杨逍单膝跪地,右手握拳叩于胸口,神情肃穆道:“圣火昭昭,圣火耀耀,恩泽万物,唯我明教。明尊在上,令我教三十四代张教主得回圣火之令,实乃我明教之福!”
第56章 赵敏
张无忌:“……杨左使,快起来,不必如此。”
张无忌嘴里发苦,他似乎又被坑了。
至于为什么是“又”?
呵呵……
杨逍恭敬地又行了一礼,道:“谨遵教主谕令。”起身后,杨逍又道:“教主得回圣火令,乃是明教大事,不若召请教中各位长老、坛主,归于光明顶庆贺此事,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张无忌:他能说不用了吗?看着杨逍直发亮的眼睛,张无忌死死捏着手中黑牌,啊不,是圣火令,恨不能将这东西给捏碎了。只可惜,不知这圣火令究竟是何质地,以他的手劲竟没有给它留下半点痕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涩地道:“便依杨左使所言。”
杨逍对着莫雨、穆玄英行了个大礼,随即精神抖擞地离开。
待得不见杨逍的身影,张无忌慢慢地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莫雨,缓缓道:“你是故意的。”神情异常笃定。
莫雨把玩着穆玄英的马尾,漫不经心地道:“圣火令乃是明教失传三代的信物,明教上下一直想要寻回此物,师公我给你找回来,你不高兴?”
张无忌磨牙,道:“你明知道——!!”他咬住唇,压低了声音道:“我并不想要这个教主之位。”当初要不是义父和外公要他担下这个教主之位,他早就回去和青书师兄闯荡江湖了。
“做教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莫雨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道:“明教已经夺取了元朝半个江山,只是如今朝廷拒不肯承认此事,负隅顽抗。再过不久,待得明教打下这片江山,身为明教教主,你就是新朝皇帝,当今天子!”
张无忌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莫雨,蓦然提高了声音:“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无忌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道:“开什么玩笑,我做皇帝?这、这太荒谬了!”皇帝是那么好做的吗?他就是一江湖莽夫而已。
“你不做皇帝谁做皇帝?”莫雨哼笑两声,看着张无忌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般,道:“你是明教之主,明教上下莫不听从你的号令,眼见着明教就要入主天下,你不做皇帝,谁做?便是你将皇帝之位推给了别人,你能确保那个人不会大权在握的时候宰了你?”
张无忌顿时露出一副也噎到了的表情。他想要反驳,却听到莫雨慢悠悠地道:“便是你武功高强,那个人奈你不得,但不要忘了,你太师傅还有武当山。张三丰固然是武学大宗师,但不突破至破碎虚空的境界,他还有几个十年可活?再者说,若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哪怕他武功天下第一,也是有无数的法子的。”
莫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无忌,缓缓道:“张无忌,我以为,你跟着我们走了这么多年,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的吧。”
张无忌的手指紧紧攒着,他知道莫雨此言不虚。当初他跟着莫雨身边,可是亲眼看着莫雨不动用半分武力就坑死无数人。张无忌恍然意识到,明教教主之位意味着什么。
——简直是丢都不能丢的包袱啊!早知如此,当初即使是义父和外公的要求,他死活都不能答应做这个教主啊。
张无忌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
在别人看来,做皇帝,掌大权是一件好事,但在张无忌看来,掌多大的权势就要负起同等大的责任。张无忌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差,但要负担起一个国家的兴衰,百姓的福祉,那些是张无忌想都不曾想过的沉重。
“雨哥……”穆玄英无奈地看了一眼莫雨,道:“别吓唬无忌。”
莫雨哼了一下,反问道:“我说错了吗?”
穆玄英眼睫微垂,无声地叹了口气。莫雨说的并非没有这个可能,明教夺得天下已经是众望所归。张无忌身为明教教主,是当之无愧的开国皇帝。若他不为皇,无论下一任皇帝是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张无忌注定一生不得安宁。
莫雨看不得穆玄英为他人伤神的模样,当即瞪了一眼张无忌,道:“当初是谁说要为黎民百姓多做一些事情来着的?如今这机会摆在你眼前,你还往后躲?”
莫雨冷笑一下,道:“张无忌,你好好想想吧。”
穆玄英抬手抚了抚张无忌的发顶,低声道:“无忌,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师父都支持你。”
——穆玄英已经想好了,哪怕张无忌实在不想当这个皇帝,大不了多给张无忌准备一些东西,总不会让他这徒弟真如丧家之犬般度过一生。
莫雨扭头,他就知道!
不能怪他总是想将张无忌往外赶,实在是他家毛毛太宠徒弟了!不就是一个徒弟,有必要对他这么好吗?徒弟这种东西,想要几个就能够收几个,可是!
他莫雨哥哥只有一个好吗!
莫雨心底泛酸地想道,看着张无忌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明教寻回圣火令,是举教欢庆的大事。这个消息,短短时间里,不仅传遍明教上下,就连一向对明教不对付的六大派都知晓此事。
远在峨眉的灭绝师太得知此事,抬手就将手边的杯盏拂在地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厌恶恨意,一字一句道:“妖、孽!”
虽说两年前围攻光明顶之事失败,这些年他们与明教所结下的仇怨也有些朝廷的手笔,但对于灭绝师太而言,她师兄孤鸿子被杨逍气死却是不争的事实!便是张无忌巧舌如簧,找出千般理由,她师兄仍是枉死在他手。
再加上纪晓芙那个孽障竟然和杨逍私通,生下一女还取名“不悔”,灭绝师太就觉得心口窝着的那把火越烧越旺,眼珠子都烧得通红。
是的,灭绝师太已经知晓纪晓芙之事!在没有看到那个眉目间依稀是纪晓芙影子的女孩时,灭绝师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疼宠器重的徒弟竟和丁敏君所言的一般无二,竟与他人未婚私通!那人还是峨眉派的大仇人杨逍!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她峨眉派的女子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联想到当初武当退婚时自己的义愤填膺,恨不能拿着倚天剑杀上武当为爱徒讨个公道,而纪晓芙下跪请求,表示愿意终身不嫁陪伴师父左右,灭绝师太当初对纪晓芙的心疼顿时化为了厌憎。
当初武当退婚,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此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灭绝师太就忍不住有些头晕目眩,恨不能跪在师父的灵位前自刎谢罪。
她心中本就抱有一线可能,纪晓芙乃是被杨逍逼迫的,只要纪晓芙愿意杀了杨逍和那个孽女,她仍是她的乖徒儿,甚至她的衣钵传人。
只可恨她这徒儿鬼迷心窍,竟对杨逍那恶贼芳心暗许,不肯刺杀于他。
想到那时死在自己手上的纪晓芙,灭绝师太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郁。
她不后悔清理门户,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峨眉来说乃是莫大的污点。但,她对纪晓芙不是没有感情的,到底是疼了多年的爱徒。可那些比起光大峨眉派的重任而言,微不足道。
灭绝师太手中的倚天剑,霍然出鞘。
一套峨眉剑法轻盈婉约,但在灭绝师太手中又显得杀气四溢,倚天剑不愧是与屠龙宝刀齐名的神兵利刃,哪怕不以内力催动,仍是剑气四溢,将四周整齐摆放着的蜡烛齐齐斩断。
灭绝师太这一套峨眉剑法的精髓已得七分,只仍不及当初师父的火候。
若想要除去魔教妖孽,令峨眉一跃成为正道魁首,看来倚天剑中的《九阴真经》是必不可少的了。
正思量间,灭绝师太手中的倚天剑忽然脱手飞出。
她一愣,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入地面大半个剑身的倚天剑,复又怔愣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面上的神情终于变了,灭绝师太的手指颤抖着,她的手使不出太大力气,但最可怕的是,她的气海此刻竟是空荡荡的,半点内力都使不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灭绝师太满含怒意地看向门口,静室是她闭关所在,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入。
缓步走进屋的却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女子看上去年岁不大,身穿一身火红色的长袍,腰上束着勾勒腰身的黄金腰带,越发显得肤若凝脂。她头上戴着滚着一圈白狐皮毛的帽子,成串的珍珠垂落在脸侧,她的五官明媚娇艳,唇边笑容肆意,若骄阳般灿烂。
她这一身,任谁都能够看出,她绝非汉人女子,而是出身显贵的蒙古贵女。
灭绝师太当即怒目而视,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峨眉禁地!”
灭绝师太长年统领峨眉派上下,在诛杀明教妖孽上从来是主张除恶务尽的,故而她冷下脸时,极其威严,饶是长年在她身边伺候的徒弟都不敢直视。
然而,那个红衣的女子却轻啧了一声,穿着黑色鹿皮靴的脚踱着步子走到灭绝师太的面前,她下颌微抬,笑容傲慢,道:“你就是灭绝老尼?”她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也不过如此。便是这峨眉派,也不过尔尔罢了。”
灭绝师太大怒,她霍然抬手就想给那个女人一个教训。然而,刚冲到女子面前,那个红衣的女子飞身跃起,抬脚就踹在灭绝师太的胸口。
灭绝师太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以着灭绝师太的武功,对付这个女子自然是轻而易举,但前提是,她的内力还在。
女子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俯身,将插在地上的倚天剑拔了出手。手指轻轻抚过澄若秋水却吹毛断发的长剑,女子明眸闪亮,喃喃道:“这便是倚天剑吗?”
“大、大胆!”灭绝师太见倚天剑落入那个女子手中,登时大急,她挨得那一下不轻,却一面咳着血,一面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夺回倚天剑。
女子面上顿时露出不喜来,冷哼一声,道:“阿三。”
站在门口处待命的男子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人。”
女子下颌微抬:“将人带走。”
“是。”
当人带了下去,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倚天剑,显然极为喜爱这柄削铁如泥的长剑。
然而,她唇边的笑容在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时就微微敛去些。
“敏敏。”
女子,也就是元朝汝阳王的绍敏郡主维持着面上的娇俏笑容,轻盈转身,看向身后身形高大的男子,道:“大哥。”
“嗯。”男子,也就是王保保微微点头,冲赵敏伸出手,道:“剑先给我。”王保保的目光流连在倚天剑上,这就是藏有《九阴真经》的倚天剑,不知道他这些年捣鼓出来的钢剑能不能劈开它。
握着倚天剑剑柄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赵敏眸光流转,笑嘻嘻地道:“大哥,这把倚天剑就给敏敏玩一阵吧。”
王保保不为所动地看着眼前姿容俏丽的女子,扯着嘴角做出个笑容,道:“敏敏乖,女孩家家的玩什么刀剑,大哥弄出些小玩意,等到将六大派都收拾了,大哥就送去七王爷府上,可好?”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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