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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剑三]少谷主哪里去了 作者:萧泠风

    正文 第20节

    [剑三]少谷主哪里去了 作者:萧泠风

    第20节

    似石之轩这般的高手,他们的对决于武者而言,是一份难得的机遇。只是这份机遇能让人走多远,就看个人的悟性如何。

    如今的穆玄英,苍白憔悴,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但观其气息,却是实打实的宗师后期高手。

    这份悟性是每一个武者都梦寐以求的,可莫雨却希望,穆玄英哪怕平庸些也好,只要能好好地活着。

    不过看了石之轩百招就有所领悟,境界压都压不住,莫雨还哪里有心思做任务,带了人就去了帮会领地,一守便是五天。之后就是绞尽脑汁地给穆玄英调养身体,却始终换不回半点好气色。

    穆玄英抬手扯住莫雨的头发,有些孩子气地道:“我可懒得做那些任务,若是不小心弄回一个极道魔尊的称号,师父还不得哭死到我面前。”当初莫雨那个落雁客的称号,还是有一次不小心说漏的,穆玄英这时候才知道,每一次完成任务,除了奖励一些物品,还能获得战阶称号。

    只是,将一个极道魔尊弄成落雁客,这就有些虐了。

    若是换在平时,穆玄英拿爪子撩拨打趣他,定情之前,他定会被堵在墙角好顿欺负,不欺负到穆玄英眼泪汪汪地说“小雨哥哥我错了”时绝不收手;而定情之后,欺负的方法就变得多种多样,莫雨就越发爱欺负穆玄英了。

    只是此刻,莫雨却无半点玩笑心思,沉声开口道:“若能换你无恙,做武林天骄也无妨。”

    穆玄英哑然,他垂下眼睛,语带调笑地道:“叔父……会高兴的吧。”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哼。”温热的呼吸拂在穆玄英的耳畔,有些痒,他不禁缩了缩脖子,却听到莫雨认真地道:“要不,浩气盟少姑爷这个称号也行。”

    穆玄英嘴角一抽,道:“怎不是少夫人?”

    莫雨义正言辞地道:“再好的媳妇也过不了恶婆婆那一关,不若做姑爷来得自在。”

    穆玄英:“……”好想一巴掌糊上去怎么办!

    第82章 为君之道

    即使能够笑着打趣穆玄英,但莫雨萦绕心头的阴影依旧没能驱散分毫。那本《医经》几乎被莫雨翻烂了,但对穆玄英有益的方子却没找出来半个。

    莫雨恨恨地将书甩了出去,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穆玄英头顶上挂着的那一串负面状态,莫雨看了就胆战心惊,但不同于当初,兴许是穆玄英的身体用药久了反而生出了抗药性,那些药品所产生的效果大不如前。

    莫雨苦思无果,只能埋头在药房中呆了一天,将从前穆玄英常用的药多炼制出一些,塞满了穆玄英的包裹。

    同时对穆玄英表示,要准备离开洛阳城。

    穆玄英犹豫了一下,道:“那毗沙门怎么办?”

    他与李建成颇为投缘,又因他的经历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关系很是不错。李建成一心想要破碎虚空回到上一世的现代中,但莫雨手上的那个系统却没有先进到能够定位时空。而有本事定位时空的,还是时灵时不灵,经常坑人的昆仑镜。如今李建成更是身陷麻烦之中,那个石之轩徒弟的身份着实令他焦头烂额。

    莫雨翘起来的唇角顿时拉直了,他看了一眼穆玄英,见他面上带着真切的忧思关怀之意,莫雨缓缓道:“我将《战神图录》给他了,那本书有几分玄机,听说还是这个武林中的四大奇书之首,他看着练,兴许就能够破碎虚空了。”

    李建成拿着《战神图录》,不禁有一种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同时也感慨一下,少爷不愧是王谷主教出来的,这图画得真不错。

    只是……

    李建成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却没能瞧出什么玄机来。李建成苦思一阵,无奈地接受自己就是个榆木脑袋的事实,将书卷收了起来,决定日后再好好琢磨琢磨。

    如今他回家的路,恐怕只剩下破碎虚空这一条了。可真正的破碎虚空究竟是怎样的,那些已经破碎了的高手前辈又没有再破碎回来的,真正如何却无人知晓。

    只是,当回家已成执念,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认真地考虑着破碎虚空后的可能,李建成忽然有些泄气地趴在桌子上,软绵绵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半点世家公子的凤仪都没有——心心念着破碎虚空,但连大宗师境界都遥遥无期的他,会不会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都没能破碎成?

    他师父,别看很年轻的样子,实际岁数绝对八十以上。他都没能破碎虚空呢,更何况他这点悟性。

    一时间,李建成颇有种前途无亮的悲催感。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夫人来了。

    李建成霍然起身,在李家有资格称之为夫人的,唯有他的母亲窦氏。

    李建成急忙出门,果然一众侍女护卫簇拥着一位雍容美丽的妇人跨进门中。观其五官,秀美端丽,李建成如今的相貌,五成是随这位窦夫人的。

    窦氏出身显贵,乃是北周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与北周襄阳长公主的女儿,聪敏刚毅,如今已为李渊生下四子,颇得李渊敬重,是李阀当之无愧的女主人,无论李渊后院有多少莺莺燕燕,始终越不过窦氏去。

    窦氏一见李建成,眼眶顿时就红了。

    李建成心里也不好受,只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母亲。”

    窦氏是再合格不过的世家贵女,从来矜持淑惠,红了眼眶对于她而言已是失态。她脚步一顿,示意身后的人守在院子里后,拉着李建成就进了书房。

    没了外人,窦氏一把将李建成搂在怀里,眼泪就掉了下来,道:“为娘的大郎,苦了你啊。”

    李建成抿唇,心里有些难受。这段时间他并不好过,却不是不能忍耐,但被窦氏这么一说,心底的委屈就像是压不住一般,忍不住也红了眼眶,低声道:“娘。”

    窦氏搂着李建成哭了好一阵子才在李建成的几番劝慰下收了眼泪。她红着眼睛,心疼地看着李建成,道:“大郎,你和为娘会太原去。净念禅宗容不下你,正好,为娘本就不愿你带发修行。”

    窦氏认真地看着儿子,道:“为娘回头为你相看贵女,择一佳妇,娇妻稚儿岂不远胜青灯古佛!”

    大儿子一心向佛(李建成语),不愿娶妻,窦氏为此操碎了心,百般劝说无果,甚至动了给李建成过继一个孩子的念头。如今江湖上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既然他不再是佛门弟子,当初相看的那个郑观音虽早已许了人家,但适龄的世家女不少,总有她家大郎看得上的。

    李建成嘴角一抽,怎么又联系到娶妻上了。他刚想劝说母亲打消这个念头,却听到窦氏近乎喟叹一般道:“回家看看,如今这世道,你在何处为娘都不放心。你……”窦氏慈爱地看着李建成,轻声道:“你已经有三百一十二天没回去了。”

    李建成怔住,却听到窦氏柔声道:“大郎,为娘不知你和二郎之间究竟有何心结,但你们俩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真的……”窦氏有些哽咽地道,“别让娘担心了。”

    哪怕保养得再好,窦氏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鬓角已然有了华丝。李建成心头忽然痛得厉害,在他绝然否决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时,甚至有意疏淡与父母兄弟的亲眷之情,他竟没有想一想一向疼爱他的母亲究竟会多难过。

    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委屈。

    他以为,自己在大业九年的时候救下母亲的性命便是孝顺,殊不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便是最大的不孝。

    李建成缓缓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贴在地上,嘶声道:“大郎不孝,累娘担忧了。”

    窦氏眼中含泪,道:“只要你们兄弟好好的,娘什么都好。”

    李建成阖上眼睛,掩去眸底痛色。

    他第一次庆幸,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他的娘亲已经死去。

    七个月后,上洛郡。

    “敢问李兄,何为为君之道?”

    上洛郡地处中原腹地,背靠秦岭,城中更有洛水横贯而过,兼之毗邻帝都大兴,即使如今天下乱起,十八路反王,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家盗贼揭竿而起,上洛郡依旧平静而富饶。

    此时烟雨朦胧,桥上不时有撑着伞的行人从容而过,静谧安和,半点看不出此时的大隋,大半个江山已陷入战火之中。

    上洛郡最大的酒楼,沂水楼上,正倚靠着窗棂与穆玄英低声叙话的莫雨,忽然听到楼下有人这样问道。

    其实那人说话已然尽量压低和束聚声音,不使外散。只是以着莫雨与穆玄英的修为,即使相距十来丈,他们仍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身形修长优雅,束着一个文士髻的青年男子。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眉睫微垂,即使在与人对话,却始终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十足的高深莫测。

    而他发问的人,正是他们曾有几面之缘的李阀二公子,如今的秦王李世民。

    三个月前,李阀据太原叛隋,渡龙门进关中,先后击溃宋老生和屈突通。李世民领军更是大败薛举、薛仁果父子的西秦军于扶风,并乘胜追击之直抵陇城。如今在各路反王中,李阀着实不容小觑。只是出乎天下人预料的是,李渊称帝,却只封了冲锋陷阵、杀敌取城的李世民为秦王,反而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

    李渊这一手不可谓不浑,要知道,李渊如今的势力,大半都是李世民给打下来的,可以说,在军中李世民的威望要远胜其父。世人皆以为这太子之位非李世民莫属,谁料太子之位旁落,天下人都在等着看李阀父子兄弟反目,谁成想,李世民在外竟半点影响未受,其麾下天策将士骁勇善战,转眼就将李阀的声势推上一个高度。

    此刻,李世民神情淡淡,他一人独坐在角落里,但周围却又无数隐匿着的气息。举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世民却看也不看发话的人,漠然道:“你又是何人?”

    轻轻将手中的杯盏放置在桌子上,那个做文士打扮的男子起身,缓步走向李世民,在李世民随意挥了挥手后,从容淡然地坐在,拱手道:“在下秦川,无名小卒而已。只是听闻李阀有匡正天下,解救万民于倒悬之意,见李兄人中龙凤,故心中好奇,有此一问。”

    李世民冷笑一声,道:“选贤任能,布德施惠,轻徭薄赋,好话谁都会说,能做到的却有几人?”李世民心中厌烦,语气越发冰冷起来,“秦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你应当知晓,李氏已有太子,这为君之道却是不该问到我身上。”

    秦川却正色道:“非也。秦某听闻,当初在太原起事时,令兄虽身在陇西却并未参与大谋,更不曾为李氏大业而身先士卒。如今令兄仅以年长而居正位,如何可令天下人心服?”

    沂水楼上,莫雨嗤笑出声,看着穆玄英,道:“这师妃暄倒是有些意思,话里话外,这是要李世民取李建成而代之呢。”

    穆玄英眉头紧蹙,道:“无论如何,这般教唆兄弟反目,着实有些过了。”想到历史上那一场玄武门之变,不觉有些忧心起来,道:“毗沙门从无问鼎之意,说起来,这太子之位怎地会落在他身上?”

    莫雨抬手将穆玄英的脸扳过来,给穆玄英夹了一筷子菜,示意他吃饭第一,道:“无非就是世家穷讲究的立嫡立长,李建成两项都占了。说不定……”莫雨唇角勾了勾,“这太子之位还是李世民一力要求的呢。”

    第83章 觊觎毛毛的死死死

    莫雨看得清楚,这李世民哪怕看上去再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但骨子里却是癫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疯魔了。症结就在李建成身上,而李建成还一心想要追寻武道极致,破碎虚空,无论是月前特地赶到洛阳的李阀主母窦氏还是如今的太子之位,恐怕都是李世民想要留下李建成的手段。

    哪怕李建成再厌恶李世民,不得不说,最了解他的当属他这个二弟。对于重情之人,没有什么比拿情来捆住他更为有效的办法。

    这师妃暄无论打着什么主意,恐怕都不会如愿。说不定,这慈航静斋都会被李世民利用个彻底。

    莫雨毫无同情心地想到。

    忽然,莫雨坐直了身体,目光霍然看向窗外。他冷笑一声,眼带寒意,道:“可算是到了,这般废物,竟好意思号称‘天君’,魔门是没人了吗。”

    穆玄英手一顿,有些无奈地看了莫雨一眼,低声道:“雨哥,何必如此,你已经追了他一个月,给他个痛快也就罢了。”

    莫雨笑容阴冷,缓缓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穆玄英努力劝说道:“好歹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咱们此番前来救人,若是因此误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莫雨居高临下睨着街角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哼道:“也罢。”

    穆玄英心头一松,虽说他对那人也存着杀意,但一个月来看着雨哥像是猫捉耗子一般,令他满天下疲于奔命、夜不能寐,重伤未愈、小伤不断……

    左右那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莫雨如此虽是气得狠了,但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上洛郡虽然繁荣,但繁华之下并非是没有阴影的。巷头、街角一向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乞丐乞讨的地方,但每个区域都有势力划分,并非随意占据。故此,见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一面畏畏缩缩地四处打量,一面小心翼翼地蹲在街角屋檐下。这般瑟缩、狼狈的模样引得过往行人对他心生怜悯,还扔了几枚铜钱,于是,长年驻扎在此处的乞丐就恼了。

    ——哪里来的棒槌,懂不懂规矩,敢抢老子的生意!

    三个身强体壮的乞丐将那人一围,一个蹲下将那几枚铜钱捡起来塞进自己的怀里,另外两个对那人啐了一口,叫嚣着要他一个教训,就想动手。

    谁知道,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浪汉猛地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滚!”

    这三个乞丐在这条街上纵横的时候,不是没有碰到过硬点子,但最后还不是收拾得服服帖帖,最后将每日的乞讨大部分上交到他们手中。但从未像这一次一样,令他们周身发寒,惊惧不已。

    那是杀气,区区乞丐绝不可能有的,杀戮之后才凝而不散的杀气。

    三人虽然被吓到,但想到若是不能将人收拾服帖了,日后这条街上的乞儿恐怕都会有贰心,当即壮着胆子,就想给那人一个教训。

    还没等动手,却见那人原本漆黑的瞳孔忽然生出了变化,眼瞳竟变成了赤色,其外笼着一圈紫芒。

    “妖、妖怪!”那几个乞丐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当即满面惊恐,转头就跑了。

    原本因那份杀气而皱眉回头的秦川一愣,这是……紫气天罗?

    “天君席应!”秦川倒吸了口冷气,讶道。

    席应霍然看向秦川的位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秦川,亦是师妃暄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沉静,心中却是一片狐疑。席应乃是魔门两派六道的灭情道宗主,为人狠辣,实力不可小觑,乃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

    今日得见,何以落魄至此!若非这紫气天罗,师妃暄根本认不出这一身狼狈的乞丐,便是席应。

    作为慈航静斋的本代传人,魔门两派六道的高手,无论是武功还是相貌,师妃暄都略知一二。天君席应,从来一身青衣,颀长高瘦,看上去文质彬彬。只是为人狠辣,当初就因一招之差落败于岳山,就趁岳山不在时屠戮岳山满门。

    师妃暄眉头紧蹙,不论前因如何,席应为人睚眦必报,今日必不得善了。李世民是慈航静斋相中的明主,无论如何不能伤在席应手中。

    师妃暄唇角一勾,她刚想扬声说些什么,却见方才还一脸杀意的席应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身体一抖,紫芒萦绕的眼中,有仇恨愤怒,更有惊惧绝望。

    师妃暄惊讶地看到,席应没再看她一眼,反而冲着小楼的方向,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席应的嘴唇哆嗦着,嘶声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有眼无珠,魔尊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小的愿效忠大人,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席应真的要疯了。若是能回到一个月前,他一定将那个胆大妄为的自己一巴掌拍个半死——看上哪个男人不行,偏偏看上他!

    最初的几天,席应还能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手下到了,一定废了你的武功,让你眼见着你那小情人被采补至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灭情道的高手还是魔门其他门派来支援的人,尽数折在那人手中后,席应就后悔了。

    他能活到今天,能位居魔门八大高手之一,除了武功不差以外,便是他识时务,有眼色,能屈能伸。谁料追杀他那人却是个狠人,无论他如何恳切地道歉,他就是铁了心追杀他。天南海北,哪怕他发动自己的一切人脉,藏到了荒山野岭里,那人也能阴魂不散地出现,次次将他打得半死,哪里最痛苦打哪里偏偏还给他留了口能逃脱的气。

    哪怕当初被宋缺追杀至西域,席应也不曾受过这些苦楚——宋阀纵是神通广大,宋缺也不至于阴魂不散,每次在他自认为安全而喘口气的时候出现,毫不留情地给他致命一击。

    席应算是看出来的,那人分明准备吊着他的命,令他像过街老鼠般不得安歇,但他却不敢真的放弃,因为……那个人的杀意实在是太恐怖了。

    席应自认算得上是杀人不眨眼,但那个人,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一样,那种无处可逃,小命捏在那人手中,脆弱得甚至及不上蝼蚁的感觉,席应真的不想再体会。

    行差踏错啊,一个月前他还是圣门赫赫有名的天君,一个月后他就成了这过街老鼠,什么尊严,什么傲气,都在这一次次的逃亡和濒死之下磨灭得半点都不剩,只跪在那人眼前,求那人留自己一条命。

    若不是当初……

    席应咬牙切齿,悔之不及。

    席应出身灭情道,门中所传一支心法与《姹女心法》相似,更有几分道心种魔大法的精髓,能够通过采补炉鼎而增强己身内力。而灭情道,一向偏向采补男子。

    一个月前,席应在岭南见到一个蓝衣青年,年纪轻轻,相貌俊朗,他一眼就相中了。再瞧瞧,面上似有病容,武功平平,基本是江湖末流水准,席应就更有底气了。

    席应琢摸着等将人弄到手就拿几本武功秘籍给他练。然而,当他以灭情道特有的功夫窥其体质的时候,席应愕然发现,此人竟是三阳绝脉之体!

    愕然之后就是狂喜,三阳绝脉固然是绝症,但那种类似于三阳绝脉、九阴逆脉的体质,却是灭情道选择炉鼎的上上之选,尤其他一眼就看出此人元阳未失。若说席应一开始只是对那人有些兴趣的话,现在便是志在必得。

    此处虽是岭南宋阀地界,但只要这人与宋阀没有多大关系,哪怕他姓杨,席应都能将人扣下。

    只是席应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贪念竟引出后续的一系列祸事。

    虽说动起手时席应才发现,他看走了眼,此人并非武功末流,而是宗师级高手。但想到三阳绝脉的体质极适合练武,一年顶旁人十年,也就不奇怪。灭情道对各种体质研究得极多,自然知晓三阳绝脉固然是练武的极好体质,但其弊端使得其在发病后,一身武学只能发挥十之三四。席应看得出,此人的病症已经发作过,一直在用药养着。

    席应一面可惜此人寥寥无几的寿数,不知能够采补几回,一面秉承着再不下手就晚了的念头,彬彬有礼、人模人样的面具也不要了,下手就要强抢。

    ……于是,就这样了。

    席应下令围殴强抢民男,谁料民男他哥及时回来,在得知席应的龌龊念头后,民男他哥就爆发了,眼睛都红了。

    ——尼玛他家毛毛因为三阳绝脉的缘故,他和毛毛目前停留在亲亲抱抱的阶段,时不时就要用凝雪功来降降温,可如今却蹦出来个杂碎,竟然想将他家毛毛充作炉鼎,这是作死呢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想到当日席应满眼垂涎、志在必得的无耻模样,沂水楼上,有意泄露出一丝气息的莫雨居高临下地睨着狼狈磕头的席应,冷笑一声,道:“岂敢,阁下不是那什么……”莫雨歪了歪头,似是在努力回想一般,慢悠悠地道:“灭情道第一高手,人称天君的大人物吗。我这小门小户,哪里请得了你这尊大佛。”

    席应都快要哭了,不,他已经在痛哭流涕:“小的是猪油蒙了心,大放厥词。您就饶了小的吧。”

    第84章 婠婠

    即使师妃暄的面上再平静无波,她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席应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狼狈至此。而能被称之为魔尊的,莫非就是这几个月来声名鹊起的极道魔尊,莫雨?

    饶了他?怎么可能!

    且不说这强抢民男的戏码在席应那里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单是他对他家毛毛动了这龌龊念头,甚至连爪子都伸出来了,莫雨就容不下他。

    莫雨自沂水楼一跃而下,黑色的鹿皮靴踩在地上,无声无息。

    席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挣扎与狠意来,以着紫气天罗的特性,如今莫雨正身处在他攻击范围之内。但他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他根本没有把握将其击杀。

    即使席应竭力掩饰自己的内心波动,却瞒不过红尘派传人的眼睛。追杀席应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席应的狠辣无耻,莫雨是见识过的。如今为了活命,席应又是跪地求饶又是赌咒发誓,只可惜,他说的话,莫雨一个字都不信。

    莫雨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他睨着蜷缩在地上的席应,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手上的黑色皮制手套,慢慢道:“想活命?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席应的眼睛一亮,满是希冀地抬头看向莫雨。却见这个容颜极盛,武功高得恐怖的青年,面上徐徐绽开一个笑容,刹那间如春回大地,却令席应整个人不禁微微发抖起来。

    “若是能挨过我十招不死,本座就饶了你。”

    “当真?”席应狂喜地看向莫雨。

    “当真……”

    莫雨的话声未落,席应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猛地窜向莫雨。他的眼中紫芒大胜,双手交织出数以千计的气劲游丝,交织成网。

    “蠢货。”莫雨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来。

    面对席应的天罗气网,莫雨竟是避也不避。他只抬手,隔空对着席应的眉心处一点。剑意凝成一线,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穿透席应的护体真气。

    席应面上是自以为偷袭得逞的笑容,眼中的惊惧刚刚浮现,他的身体便猛然僵住。漫天的天罗气劲轰然破碎,席应的眉心处是一个由剑气贯穿的洞,他张了张嘴,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片刻后,席应重重到底,已然没了呼吸。

    莫雨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杀你一招就够,蠢货。”

    好歹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即使师妃暄自认武功应在席应之上,却也没有把握将其一招击毙。更何况,听席应那语气,似乎被莫雨折磨了好一阵子,再多的傲气都化为乌有。

    师妃暄倒吸了口冷气,看向莫雨的眼神中带上了审视和慎重。

    眼见着一切的发生,师妃暄心思百转面沉如水,但李世民却神情平静。他看着一身红襟白衣,比之当初在洛阳城越发邪气肆意的俊美青年,平静开口,道:“原来是莫公子。多日不见,莫公子可安好?”

    莫雨转身,看都不看席应的尸体一眼,略一颔首。

    莫雨和李世民没什么交情,只随意打了个招呼。师妃暄却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秦川,敢问可是莫雨公子?”

    莫雨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道:“藏头露尾。”连名字都是假的,还好意思过来打招呼。

    师妃暄面色一变,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娇笑,清脆温软,说不出的好听。

    师妃暄本想解释一二,但在此时,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远远的一个娉婷的身影,如惊鸿照水,转瞬间就落在沂水楼对面的桥上。黑发如瀑,白衣胜雪,一双美眸如水波盈盈,巴掌大的面容上竟无一处不美,她唇角含笑,如稚子幼童般纯粹天真,衣带飘然,竟如九天仙子一般。

    正是阴葵派宗主祝玉妍的爱徒,婠婠。

    婠婠笑颜如花,她瞧着师妃暄如今的文士打扮,娇笑着道:“妃暄这模样真叫婠婠喜爱得不行,什么时候慈航静斋的仙子们巧~遇俊杰时竟扮起男装来。”

    婠婠媚眼如丝,刻意咬着“巧遇”二字。

    师妃暄上前一步,凛然道:“妃暄奉师命下山,代天择主,自然要考校天下俊杰。”她目光冷然,道:“阴葵派的妖女,何以出现在此处!”

    婠婠也不恼,笑声清脆如银铃,但笑声中,她却能一字一句咬得清楚,道:“呦,称呼你一句‘仙女’还真当自己是仙女了不成?”

    婠婠美眸看向莫雨,幽幽道:“还不是听说席师叔得罪了莫公子,师父有命……”婠婠飞身跃下,轻盈落在沂水楼前的街上,“好歹同出圣门,帮着席师叔收一下尸,也算全了同门之谊。”

    “当然……”婠婠有意拉成声音,美眸盈盈地看向莫雨,似嗔非嗔的模样足以令人酥了骨头,只可惜在座的几人,掌柜的被凶杀案吓得和小二躲进了厨房里,米缸推出来抵门。而因雨天寥寥无几的客人,早就趁着他们动手之前速速地溜了,剩下的莫雨,看她就像是死物,师妃暄一脸凛然,而那秦王李世民,看她亦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连秦王藏在暗处的暗卫,呼吸都没有什么变化。

    婠婠的笑容越发灿烂,她瞧着莫雨,娇声道:“若是莫公子的气没消,无论是鞭尸还是剁碎了喂狗,婠婠自是愿意代劳。”

    师妃暄面色一变,厉声道:“妖女!”同时有些担忧地扭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婠婠嗔了师妃暄一眼:“婠婠不过开个玩笑也不成吗。”

    师妃暄冷哼一声。

    婠婠看向莫雨,一双美眸含羞带怯,柔声道:“自婠婠从家师口中得知公子存在,婠婠便心生仰慕,如今得见……”却是欲语还休。

    莫雨面无表情。

    婠婠偷眼瞄莫雨的神色,见他无动于衷,却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无视她的魅力。正待再接再厉的时候,却听到二楼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雨哥。”

    探头从沂水楼二楼看来的,是一个眉目舒朗,眸光澄澈坦荡的青年。他的食指上蹲着一只长得圆滚滚、一身白羽的鸽子,嫩爪子小心翼翼地扒住他的手指。它咕咕叫着,讨好似的轻轻啄着穆玄英的手指。

    穆玄英眼中带笑,点了点胖鸽子的小脑袋。

    冷冽的神情变得柔和,莫雨略一颔首,飞身跃到二楼上。

    婠婠怔了好一会儿,她没有想到那么冷的人原来也会露出那么好看的笑容。婠婠不禁咬住唇,片刻后,她转身,睨了一眼师妃暄,慢悠悠地道:“这就是慈航静斋代天择下的明君吗?”婠婠巧笑倩兮,吐出的字字句句却令师妃暄周身的气势陡然冷了起来。

    “可奴家却听说,李阀已经立了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呢,妃暄如今这是想做什么呢……或者说,慈航静斋究竟在打算些什么呢?”婠婠歪了歪头,一派纯然无辜的天真模样。

    “妖言惑众!”师妃暄正色道:“吾等身肩重则,寻求明主,看的是明主的为君之道,爱民之心,便不会受或是地位等其他因素禁锢。”

    “是了~”婠婠抚掌而笑,道:“挡路的除去了便是,幸好你们选的是二公子,若是四公子、五公子,这李阀的损失可就大哩。”

    说完,不待师妃暄回应就飞身而走,只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好一个悲天悯人的慈航静斋,婠婠怕得很哩。”

    师妃暄目光冰冷,魔门中人惯爱口舌之争,甚至不顾天下苍生而妄自引发血腥杀戮。她们行得正,纵是因选择李阀二公子而被一些人不理解,但日久见人心,她们相信,她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李二公子确是为帝的明主,他不为阴葵妖女的美色所惑,为君之道言之有物,更好心提醒她此番问询下可能出现的漏洞,如谎言相欺(雾!)。此番那妖女言语挑拨,他更是不上当,可见其心性。

    确认婠婠离去后,师妃暄转身看向李世民。虽然面上的人皮面具尚未除去,但声音已然变得空灵温婉,道:“此处不宜多留……”

    她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的窗棂,关切地道:“妃暄对二公子有所隐瞒,实属逼不得已。不知二公子可否给妃暄一个赔罪的机会?”

    李世民神情淡淡,道:“女子出行多有不易,此事不怪你。”却也应下师妃暄的请求。

    师妃暄见李世民得知自己的身份后,面上并无异色,心中更是欢喜。

    待得人走了,场子也清了,就连席应的尸体都被李世民的暗卫提溜走了,穆玄英推开窗子,此时已是雨霁天青。

    莫雨站在穆玄英身后,看向李世民二人离去的方向,哼道:“师妃暄那些小手段,恐怕还入不了李世民的眼。”皱了皱眉,莫雨迟疑一下,道:“总觉得,李世民此人有些不对劲。”

    他身上似是有违和之处。

    穆玄英叹了口气,道:“师姑娘一心为民,虽有些自视甚高,但用心可嘉。只是……”

    纵是她们是好心,这代天择主四个字却是戳到了为君者的肺管子。没有哪个掌权者能容忍民间有这等废立君王存在的势力。慈航静斋一向是白道之首,掌权者或许会因此而忍耐一二,但绝不会放任不理。只要一有机会,慈航静斋绝逃不了衰亡的结局。

    莫雨收回目光,道:“操那份心作甚。先说那两个混小子吧,火急火燎地传书,这一次又惹上了什么?”

    第85章 倒霉的双龙

    寇仲与徐子陵自入了江湖,惹上了麻烦着实不少,生死劫也经历了许多,但从来没有传书求救的时候,只有在事后的时候派来小胖鸽子炫耀自己的精彩事迹,顺便捎来一些战利品。

    穆玄英抿唇,神情有些严肃,他低声道:“阴葵派与灭情道虽同属魔门,但若是灭情道无高手坐镇,恐怕很快就会被吞并。”

    莫雨冷笑一下,道:“那婠婠蓄意来此,怕不是给席应来收尸的。”点了点传书,“绝对和这两个小子脱不开干系。”

    穆玄英微微皱眉,道:“小仲莽撞,小陵细心,两人武功不错,心思更是不坏,为何自入江湖以来风波不断?”

    自他们二人入江湖以来,魔门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多为难他们二人,顶多夺宝的时候下个绊子,不留情却也不要命。但以净念禅宗和慈航静斋为首的正道,他们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大有看他们小小年纪却入了歪门邪道,必须擒了面壁思过个几十年最好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否则他们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还有朝廷。

    虽说寇仲他俩成立了双龙帮,势头发展很是不错,但毕竟稚嫩,和老牌势力没法比。便是有心争夺天下,成立了一个少帅军,占了个小城,但比起那些攻城略地几乎占了大半江山的门阀、反王比起来差远了好不好,为什么朝廷剿灭叛军的时候,这双龙帮非但榜上有名,还位列前排?

    穆玄英真是怎么也想不通。

    莫雨抬手将一枚玉佩挂在穆玄英的胸前,还小心地掖在衣裳里,道:“你放心,既然你认那两个小子做弟弟,那雨哥也就勉强将他们两个当做……”

    莫雨顿了一下,皱着眉,有些嫌弃地道:“当做小弟好了。”

    当然,此小弟非彼小弟。能和莫雨做兄弟的,只有穆玄英一人,他可没有和别人称兄道弟的习惯。

    穆玄英嘴角一抽,他自然是听出这个小弟所蕴含的意思。想到自己当初的无忌徒儿,自己没怎么沾手,反而无论是书画亦或武功都是雨哥教的……以着雨哥的性子,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收徒弟,反而对他的徒弟尽心尽力。

    穆玄英微微抿唇,脸有些烫。

    显然,穆少盟主忘记了,自己是为何没怎么沾手的原因。

    ……那是由于某个少谷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大有“你若是跟某个小混蛋朝夕相处他就将那小子毁尸灭迹”,穆玄英是为了自己徒儿的生命安全所以才放任莫雨教导他的。

    戳了戳穆玄英衣襟下玉佩的轮廓,莫雨道:“你先回帮会领地,等我到了地方你再出来。”

    穆玄英点了点头,道:“好。”

    莫雨静静地看着两颊并没有多少血色的穆玄英,桌下的手指微微收紧,而后缓缓舒展开。他忽然抬手,拍了拍穆玄英的发顶,正色道:“毛毛,其实雨哥也不是故意抢风头的。”

    “啊?”穆玄英一愣。

    却见莫雨一脸严肃地道:“毛毛你说这天下这么大,为什么总是有欠揍的人往眼前凑呢?揍完一个还有下一个,别人还总喜欢将乱七八糟的名头往你身上安,于是为了个破名头又一个两个凑过来找揍。”

    穆玄英:“……”

    拖着凳子往穆玄英身边一坐,莫雨抬手扯了扯穆玄英有些耷拉的马尾,认真地道:“毛毛,这段时间里欠揍的不少,雨哥先揍了,等以后雨哥犯懒的时候,你就辛苦点,该打打该揍揍。不过你若是想要体会一下和雨哥并肩战斗的美好,到时候咱俩一起揍。”

    穆玄英目瞪口呆地看着莫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道:“到时候雨哥听你的,想揍黑道揍黑道,想揍白道揍白道,就是想要揭竿起义推翻昏君、暴君,雨哥也二话不说,陪你……”

    “雨哥!”穆玄英忍无可忍地打断莫雨,这越说越离谱了,好像他多好战似的。“恶狠狠”地瞪了莫雨一眼,还抬脚踹了一下莫雨身下的椅子,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转身身影就消失在房间里。

    而莫雨则默默地看着穆玄英消失的地方,摸了摸下颌,轻声自语道:“……笑没笑?应该是笑了吧。”

    而独自出现在帮会领地的穆玄英则站在红毯上,一面抬手揉脸一脸小声道:“胡说八道,不知所谓!当本大侠是七岁的孩子哄吗,哼。”

    虽然抱怨着,但穆玄英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他知道莫雨这是在逗他,希望他能够笑一笑,放宽心。

    虽然作为一名声名远播的疯子恶人,莫雨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名声可言。对于浩气盟而言,莫雨更是一个除之而后快的人物,就连莫雨自己都觉得自个儿不是什么好人,杀的人堆出个尸山血海都绰绰有余,但对于穆玄英而言,他始终都是在稻香村会惹他哭,同样也会逗他笑的小雨哥哥。

    三人成虎,穆玄英不是没有因江湖上小疯子恶贯满盈的传言而动摇过,甚至因这份动摇险些做下无法挽回的事情,但好在还不算晚。

    这些年时常被莫雨哥哥吓哭过的恶人谷众人一定想不到,其实雨哥的性子非但不凶恶,反而有些可爱。

    当然,这个世上认为莫雨可爱的,估计也就只有穆玄英吧。

    穆玄英大步往正厅走,步伐矫健,背影挺拔,只是揉着脸的手一直没有放下,耳尖却早已红彤一片。

    穆玄英回帮会领地去了,偌大屋子里只剩下莫雨和桌子上那只胖鸽子。

    系统出品的信鸽大抵都是这副模样,麻雀大小,圆滚滚身材,但是灵性十足。当莫雨的目光落在那只鸽子身上时,那只脑袋都扎进莫雨酒杯里美滋滋喝酒的胖鸽子立马抬起小脑袋,打了个嗝,乖巧地仰头瞧着莫雨。

    莫雨默然看着这只鸽子,看它偷喝酒时那熟稔的动作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抬手,轻轻地戳了一下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果然,那只胖鸽子直接栽倒在桌子上,爪子软绵绵的像是使不出力气来。

    很明显,这只鸽子,喝、醉、了!

    莫雨面无表情地抓起鸽子,往自己的肩膀上一丢,银子往桌子上一丢,整个人如一只鹞子似的跃出沂水楼。

    胖鸽子一个激灵,张嘴就想“咕”一声,谁知道莫雨的速度太快,胖鸽子的小嫩喙刚张开就灌了一口的风。可怜胖鸽子自从跟了寇仲与徐子陵,他们吃香的,它就喝辣的;他们吃大鱼,它就叨大肉,从来没有委屈它自己捉过虫子,更别提这种挂在肩膀上若是爪子不抓紧了随时就能“飞”出去的情况。

    哪怕寇徐二人最狼狈的逃命时期,它都能享有被徐子陵塞进胸前衣裳里护着的待遇,哪像如今——胖鸽子紧紧地抓住莫雨的衣领子,脑袋上都被风刮起三根呆毛,酒醒了大半,连咕都不敢咕一声。

    这只胖鸽子,和莫雨当初送给楚留香的那只系出同门,是花了500金买来的。别看长相各种不靠谱,但有着一套认人的本事,哪怕主人自己都不知道想找的人在哪里,那只鸽子只要曾经见过那人,无论多远,它都能够找到。

    最重要的是,这只胖鸽子绝不存在半路上被人打下来的危险,哪怕是大宗师高手,若是胖鸽子有心隐藏起来,他们也无法感知到其存在。

    也因着这些本事,莫雨才觉得,这500金没白花……虽然,传信什么的,还是恶人谷的苍鹰要来得顺眼许多。

    莫雨一路向帝都大兴城方向掠去,他的轻功本就极为玄妙,加之大宗师等级的修为,内力可谓生生不息,根本不用担心气力耗尽的问题。

    不多时,莫雨忽然眉头一皱,却是在赶往大兴城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了自称阴葵派出身的婠婠。

    婠婠师承祝玉妍,看年纪也不过双十年华,但一身武学尽得祝玉妍真传。不仅如此,别看往日婠婠嬉笑玩闹,实际上警惕心极高,她如今虽在赶路,却将天魔气劲悄无声息地扩散而出,一旦有人跟踪,断然无法逃脱她的感知。

    只可惜,她的办法虽好,但受其境界限制,对于大宗师却是毫无用处的。

    莫雨可不信这次是碰巧同路。他的目光暗了暗,无声无息地跟上婠婠。

    果然,婠婠一路飞驰,赶到大兴城后直接拐到了一处大宅里。她唇角挽着笑容,理了理长发,推门走进了屋中。她款步走到屋内当中坐着的女子身边,一双皓臂挽着女子的手臂,娇声道:“师父,婠儿回来了。”

    屋中坐着的,正是当初与莫雨交过手的阴葵派宗主,祝玉妍。而她两边亦坐着三人,一男两女,武功不弱,正是阴葵派的三位长老。

    祝玉妍往日覆面的白纱早已出去,露出笔触难以描绘的美丽面容,却不见往日奢靡艳色。虽然白发偷换青丝,但她长发蜿蜒垂下,并非垂暮老者的苍白,而是近乎银色,反而更为祝玉妍增添几分难以接近的清冷。

    见婠婠撒娇,祝玉妍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道:“席应如何了?”

    第86章 徐子陵

    魔门两派六道,阴葵派与灭情道的渊源最深。席应被追杀的原因,他们隐约知晓是席应看上了个男人。这并不奇怪,灭情道的武功有一支与《姹女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同于《姹女心法》。对于炉鼎的要求很高,能被席应看上眼,想来那个男人体质上有什么特异之处。

    但魔门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席应紫气天罗大成之后,还有这么被追杀成过街老鼠的一日。偏偏他们还看得出来,追杀席应的那个人,武功高绝,一身高深内力收放自如。一招一式让席应痛到极致,内伤叠加痛不欲生偏还能剩下一口气。

    活着零零碎碎地受罪,怀着一点能够逃脱的希望却在每一次刚缓一口气的时候再度出现,无情打碎他的希望……

    如此手段,这人真的不是我圣门弟子吗?

    这心性,这手段,太特么有前途了!

    只是,席应好歹是魔门弟子,一个席应死不死,除了灭情道以外没有哪个魔门中人会在乎。但问题是,这种作践人的法子,简直是在打魔门的脸。

    魔门中虽讲究的是弱肉强食,但弟子在外被欺负得太惨了,丢的是魔门的脸面。更何况,灭情道这次可谓是颜面扫地,在魔门中都抬不起头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拿出门派的大半势力,交换追杀席应之人的性命。

    魔门便是如此,只要利益足够,立场或是其他,都不是问题。

    除了几位魔门的顶尖高手自矜身份,魔门有些名声的长老级人物纷纷出手。

    许是魔门与以慈航静斋为首的白道死磕惯了,见到明显不是白道那几个说得上名号的人便心存轻视,很显然,这一次的轻视狠狠地落了魔门的面子。

    他们这一次踢到的门板不是普通木制做的,那分明就是断龙石啊。但凡打扰莫雨追杀席应的,固然无一人丢了性命,但最轻的伤势都是卧床养病一年以上,武功大损境界掉落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其中便有阴葵派的边不负。

    边不负是阴葵派宗主祝玉妍的师弟,在门中地位极高,当初祝玉妍能坐稳这个宗主之位,也有边不负全力支持的功劳。可怜边不负只是一个照面,连追杀席应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怎么看清就被打了个半死。当然,他运气不错,躺个一年半载估计就没什么事情了。但心境上会有什么阴影,就不是医者能够解决的了。

    魔门的情报系统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很快调查出追杀席应之人的身份和原因。

    当他们发现,追杀席应的人叫莫雨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难怪,莫雨的名声虽因与祝玉妍一战而名扬天下,但传出的只是名声,背景什么的,一概不知,更别提见过莫雨真容的除了祝玉妍没有别人。而祝玉妍虽不吝为莫雨大肆宣传了一番,但刻意在其相貌上模糊了一下,明摆着就想借着坑人。

    莫雨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一千个姓莫的总能找到一个叫莫雨的。席应当初看上穆玄英后,派人打听了一下他的身份,在得知这兄弟二人就是到岭南游玩的,身边还没有什么护卫、小厮,哪怕知道穆玄英的哥哥是莫雨,他也没往那个莫雨身上联想。

    于是,席应就扑街了。

    婠婠的眉宇间笼着愁绪,叹了口气,道:“席应师叔已经死在了莫公子手中,婠婠无用。”好似真的对席应之死有些遗憾一般。

    “你啊。”祝玉妍面上不见怒色,只抬手轻点婠婠的额角。她将婠婠派去只是让她查查莫雨为何追杀席应,她与莫雨交过手,若是席应冒犯了莫雨,以他的性子,至多当场就解决了他,不至于追杀一个月。

    婠婠嘟着嘴,她眨了眨眼睛,道:“说起来,这一次席应师叔也是不对,竟然看上了莫公子的弟弟,婠婠听说,莫公子一向当眼珠子那么疼爱那个弟弟,所以这一次才会这么生气。”

    婠婠对于灭情道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身为阴葵派的传人,跟那些慈航静斋的尼姑抢男人已经很呕了,对于那些跟她抢男人的男人,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感。

    “弟弟……”祝玉妍若有所思。

    “嗯。”婠婠笑颜如花,道:“那位公子俊得很,看上去又很温柔,和莫公子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呢。”

    婠婠与祝玉妍说着话,阴葵派的三位长老都默然坐在下座。自从祝玉妍突破大宗师,她在阴葵派的声望不可同日而语。若说当初他们这几个长老还有几分话语权,到如今,阴葵派已是祝玉妍的一言堂。

    强者为尊,魔门自古如此。如今,他们更加希望这位宗主大人,能够在摒弃情爱纠缠后,完成阴葵派历代传承而来的心愿,集齐十卷《天魔策》,最终一统魔门。

    却听到婠婠道:“莫公子生得太好看了,日后哪有女子愿意与比自己还好看的男人朝夕相处。婠婠倒是觉得,莫公子那位弟弟着实招人疼。”婠婠眨着眼睛,俏皮地道,“师父你没看到,那位公子可是一身正气,比起慈航静斋的假尼姑们更正气呢。”

    祝玉妍疼爱地看着绾绾,笑嗔道:“调皮。”

    “咳!”

    屋内响起一声咳嗽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绾绾眸光流转,看向声源,似是才发现那里站着个大活人一般,蓦然瞪大一双美眸,娇声道:“这不是子陵吗,多日不见,人又俊了不少,真教人着怜哩。”

    徐子陵的嘴角抽了抽,这对师徒还真教人无语。

    大厅里,人其实不少。只是,除了这几个阴葵派的人坐着,这间宅子的主人反而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厅一角,昏迷不醒。

    徐子陵叹了口气,果然,即使他们有意遮掩消息,但涉及杨公宝库,那些人就像是闻到了血腥气的鲨鱼一般,紧咬着不放。比起那些联合皇城势力的门阀,阴葵派抢先一步摸到了双龙帮的据点,打晕了他和仲少手底下的人。

    这些人跟着寇仲打天下,忠心耿耿,无论如何,徐子陵都不能眼见着他们出事。只是,他只有一人,而阴葵派的长老皆在。他虽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混混,身负长生诀和多种武功,却也奈何一位大宗师不得。

    当然,最最要命的是……

    徐子陵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掠过角落里那个略有些娇小的身影上。

    最要命的是,仲少的欢喜冤家,宋家的那位大小姐怎么也在!宋玉致要是擦伤点油皮,他和仲少还不得被天刀宋缺追杀至死啊。

    看了一眼笑容明媚但胆子极大,竟然将主意打到穆大哥身上的婠婠,徐子陵扯了扯嘴角,心道婠妖女你等着,你这些觊觎之心,他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哥的大哥,好让他明白你对穆大哥是多么得倾慕。

    但眼下,他还得保下那些人的性命。

    徐子陵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装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道:“罢了,罢了,是我和仲少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算是一败涂地。祝宗主,开出放人的条件吧。”

    祝玉妍唇角微弯,只淡淡道:“你兄弟在哪里?”

    若是祝玉妍不在此地,再怎么,徐子陵也会搏一把。但如今一个大宗师杵在这里,徐子陵底牌再多也不管用。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仲少如今自然在杨公宝库之中。”心中却在祈祷大哥的大哥快点出现。

    徐子陵自然不知道,莫雨在婠婠进门时就到了。

    看着如今已然是宗师级别高手的徐子陵,莫雨点了点头。不愧是这个世界气运所衷的存在,不过七个月的功夫就能够从普通的小混混到如今的宗师高手。不到二十岁的宗师不是没有,但七个月却是令人瞠目的时间。

    虽说仍是因穆玄英对这两个小子的关怀而有些……耿耿于怀,但见到他们如今的成就,莫雨心中也有些几分高兴。

    实在是,这两个小子,无论是经历还是彼此之间的情谊,着实有些像他和穆玄英。

    即使在恶人谷身居高位,即使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莫雨始终都记得与穆玄英十年流浪江湖的日子——三餐不继,饥寒交迫,他那阴阳复合之毒还时不时发作。那些回忆或许在某些人看来甚至有些不堪回首,但对于莫雨和穆玄英而言,却是始终铭记着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人生在世,可有人愿意在你病痛之时不离不弃,可有人在饥寒时相依为命,甚至在危急时刻,以命抵命,愿意用性命保全你?

    从小到大的苦难让莫雨认识到了力量的重要性,但这份力量若是要以穆玄英来换,他情愿什么都不要。

    寇仲与徐子陵同样的过命的兄弟,但他们比莫雨他们要幸运,因为,这兄弟俩,哪怕有时互相拆台得不亦乐乎,他们之间却没有阵营之别的阻碍。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