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剑网三]苍云 作者:伦河玫瑰
正文 第17节
[剑网三]苍云 作者:伦河玫瑰
第17节
“是。”
圆觉瞧见常山便秘似的表情,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一个笑容,迈开脚步蹒跚进屋,“你们进来吧。”
常山觉得不妥,低声道:“少爷,您真的是来求签的?”
邬琅说:“我是来求救的。”
常山抿唇,多少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他不想进去。
邬琅走出几步才发现常山还在原地,回过头来喊他:“愣着干嘛,还不跟上来。”
“少爷,属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磨叽。”
“属下还是不进去了。”
“常山,反了你了,敢不听我的?”
“…………”
“快点,别让我亲自动手。”
常山看邬琅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心中挣扎一番,还是跟着进去了。
圆觉取出了封存生蛊的坛子,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引蛊酒和符水,以及其他零散物品。
邬琅事先并不清楚具体操作如何,只知道大概用一种蛊术,以蛊养人。
这东西说实话他只在里见过,一想到以后自己身体里要养条虫子,邬琅就有些瘆的慌。这也是他没有让杨记川一同来的原因。若是川儿知道解药是这么来,还不知该怎么发火呢。
事到临头,常山还在别别扭扭犹豫,邬琅恨不得一棍子把他脑袋敲开。最后只得下命令,让他脱了上衣老实呆着,别动。
幻生是子母蛊,相互牵绊。圆觉得先把自己体内的幻蛊引出,种植到常山身上,再将生蛊移至邬琅体内,这样邬琅才能算是常山的专属解药。若是顺序颠倒,这根绳子就把邬琅和圆觉串起来了。
转嫁蛊虫是个精细活,马虎不得。三人围成一圈坐着,只能听到沉稳的呼吸声,以及屋内火烛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
圆觉取一把锋利匕首,剖开心口上三寸部位,掀开皮肉,能开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肉虫在他血管内趴伏着,像是一个安静的蚕宝宝。圆觉将引蛊酒旁的白色粉末撒在伤口上。原本沉睡的蛊虫慢慢苏醒,缓慢地蠕动着。圆觉这是用药粉让蛊虫苏醒了。随后他又在左手腕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倒一碗引蛊酒,全部淋在手腕伤口上。
邬琅看着都跟着手腕肌肉抽疼。
蛊虫犹如闻香而来的蜜蜂,顺着心口流经至手腕的血管,慢慢地往满是引蛊酒的伤口处爬。
眼看着圆觉血都要流上一大碗了,邬琅真是恨不得在这蛊虫身上按个马达。
蜗牛似的蛊虫终于快要达到,圆觉已经摇摇欲坠,浑身大汗淋漓,坐也坐不稳了。常山一手扶住圆觉的背,听圆觉说,让他们在幻蛊出来的那一刹那,用最快的速度让他爬进封存生蛊的坛子里。在这之前,都不可以启封坛子。
邬琅点头,将这个任务揽下。
坛子很小,邬琅单手就能握住。他握着坛子伸到圆觉腕下,等那胖乎乎的幻蛊一丛血肉绽开的伤口处爬出来,立马揭开封口。圆觉手一抖,白色小肉虫幻蛊就被抖进坛子里了,圆觉立马将事先准备好的符水倒进坛内。
“快,封住!”
邬琅听闻,眼疾手快,重新将封纸盖上,死死压住。
常山随即开始给圆觉包扎伤口。
过了半个时辰,圆觉虚弱地开口,让常山将自己左腕割开,涂上一个黄色的药膏,将手伸进坛内。不多时,就能看到一个小鼓包在常山皮肤下慢慢地向上臂游动,随后是锁骨,最后停留在心口上三寸部位。
整个过程,常山全无症状,好像根本就没有个虫子在他体内爬似的。
邬琅知道轮到自己了,目光伸向圆觉。他和常山的前置动作基本一致,只是在伤口上涂的药膏不同。
但是相较于常山的毫无反应,邬琅却觉得,这条比幻蛊要娇小的彩色虫子简直就是人间杀器。自它爬进自己手腕里后,每挪动一次,邬琅就觉得好像被撕咬掉一块肉。这只能说明,这条虫子是真真的剧毒物,不是开玩笑的。最惨的是他爬得比那蜗牛幻蛊还要慢。邬琅几乎要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月读凌迟。
到最后,邬琅浑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额发湿漉漉贴在苍白无色的脸上,双目失神,只剩下一腔意志让他坚持没有倒下。
“少爷!”常山忍不住喊出声。“初七,快停下,我们不弄这劳什子蛊了!”
圆觉嘴唇抖了抖,无力地摇头:“生蛊已经快要就位,不要前功尽弃。”
常山双目泛红,双手握拳,掌心都被掐出鲜血来:“我何德何能让少爷如此……”
“这是命啊,初九。”
“我叫常山。”
“好好,常山。遇到他,是你的命,也是你的福气,你命不该绝。好好活下去吧,傻孩子。”
常山伸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的,何止是自己的心。
这时邬琅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歪倒在地。常山连忙上去扶起邬琅,探了鼻息,松下一口气。
“成了!”圆觉惊喜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绝不是普通人。”
常山沉默不言,圆觉让他扶邬琅到床上休息。常山照做,偶后便一直跪在床前,失神地看着邬琅苍白睡颜。
邬琅一觉醒来,浑身疼,好在还算能忍受。一瞥眼就看到常山低头跪那,像是犯下大错前来认罪似的。邬琅还不知道常山心里想什么,这么多年也白被喊少爷了。
“常山,我饿了。”
“少爷!”
“赶紧,弄点吃的。别没疼死我,给饿死了。”
“是,属下这就去!”
邬琅龇牙咧嘴地忍痛从床上坐起,见圆觉脸无血色地从门外进来,走到他跟前,袍袖一撩,磕头长拜。
“圆觉大师这是作何?”
“贫僧谢将军大恩。”
“我救我家随从,大师这恩,我怕是给不起。”
圆觉跪在地上,身体还在瑟瑟发抖,细听,才闻哭音。
“那孩子,就拜托将军了。”
“大师……”
圆觉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方子递给邬琅,邬琅接过,发现是个蛊方。
“说到底,这个法子不过是以毒攻毒,对将军您也有害处。这是制作封坛的方子。若是哪天,将军觉得不妥了,便将生蛊引出,封于坛中,寻另一个寄主。”
邬琅看了圆觉一眼,将方子收入怀中,道:“知道了,好歹我也受了这么大的苦,不会轻易让他死的。”
圆觉闻言,朝着邬琅再次深深一拜。
“贫僧听闻将军明日有重要活动出席,现在身子不爽,可会有影响?”
邬琅活动了下肩膀,觉得痛楚减轻了许多,不甚在意地说:“无碍,我尽力而为,谁能耐我?”
“将军大势。”
邬琅在出云寺用了饭,出门一看,天已昏黑,便拉着常山向圆觉告辞。
“明日大师可要下山前来观战?”
“呵,贫僧久居佛门,已不再过问杀伐之事。”
“如此,我就不勉强了。”
“将军一路慢走。”
“欸,等等。大师,出云寺的签文准吗?”
圆觉有些诧异,但也老实说:“信则准,不信则不准。”
邬琅脸一黑,骂一句,什么狗屁,肯定不准,便大迈步走了。
常山回眸朝圆觉看一眼,圆觉向他挥手再见。常山鞠一躬,回头快步追上邬琅。
两人皆知,这一面后,便是山水不相逢,阴阳生两隔了。
☆、第六十章 一夫当关
邬琅和常山连夜下山,回到大将军府已是打更天。
常山倒是方便,直接翻上屋顶就能睡。邬琅在门外脱了鞋进屋,开门开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杨记川。孰料人一进去,借着月光的影儿,便看到杨记川坐在床沿上,面朝着大门。
“回来了?”
邬琅一愣,就有些慌:“啊?啊……”
杨记川点亮灯,瞥他一眼,皱眉:“脱鞋干什么。”
“不是以为你睡了,怕吵到你嘛。”邬琅将鞋子扔到一边,索性也不再穿了:“你怎么没睡?还直愣愣坐那,死人都要被吓活了。”邬琅一边说着,蹭到桌边倒水喝。
杨记川:“我以为你能早一点回来。”
“圆觉老和尚给常山治病,耽误了些时间。要不是明天就是和高祝比试的日子,我就在那山上宿下了。”邬琅说,过了几秒恍然大悟,喜道:“你这是等我呢!”
杨记川没说话,起身出门。
“去哪儿?”
“温着热水,给你端过来。”
“欸,不用不用,川儿你歇着,我自己去就好了!”邬琅又赶紧穿上鞋跟上杨记川。
邬琅心里暖暖的,因为有人会等他回家,给他准备热水。晚归了会担心他担心到睡不着,只是嘴巴紧,半个字都不说。
邬琅忍不住就要感叹,还好他是个超级体察入微的情人,不然就川儿这性子,还以为被嫌弃得不行呢。
川儿准备的热水,泡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邬琅一兴奋,就忘了左手手腕还缠着绷带,衣服一脱就暴露在杨记川的视野里。被杨记川眼神一撇,邬琅支支吾吾解释,说是不小心在山上割伤的。杨记川脸色一变,道:“那你明日?”
邬琅摆手:“只是个小口子而已,你还不信我的恢复速度吗。”
见杨记川依旧盯着腕上那圈绷带,眼神不善,邬琅噗嗤一声笑出来,杨记川不满:“你就不能安分点?”
“我现在挺高兴的。”
“看出来了。”
邬琅爬在浴桶沿上,全身心放松:“媲美孙悟空头上的五指山飞了。”
“常山好了?”
“好了!以后也不会动不动成植物人了!等咱们回邕州,解决北戎那帮蛮子,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想得挺好。”
“那是!我现在就等着明天把高祝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这小娘崽子读书的时候不是老找你不舒服吗,我也让他爽爽。”
“找我不舒服?”杨记川顿了下,似乎是在回忆邬琅话中的事,最后摇头:“不记得了。”
“帮你洗头,眼睛闭上,别乱动。”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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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邬琅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玄甲上身,刀盾挂腰,一派英气出城带兵。
两方对战的场地选在皇家林苑中,又宽阔又有正好的观众席。
大商朝最高领导人以及其领导班子要抵达现场观看,安全防护等级已经上升到最高。一大早,林苑外围便已有永宁护城军把守,入口也是关卡重重,以防有刺客混入。
邬琅领五百玄甲军五百天策骑兵,统共一千人迎战。对面高祝自然也是挑出一千士兵。
两方各持一面大旗,规则很简单,谁夺得对方的大旗,谁就赢。
在这种没办法有多少作为的平地地形里,相同人数的对冲完全就是靠指挥官对战场的把控能力,以及指令的到位准确度。
两方士兵结成方阵,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
邬琅骑在高头大马上,朝观众席张望。杨记川距离他有点远,他感应不到具体的位置了,只能靠视力。好在杨记川不管混在哪种人群里都是极为显眼的,想要找到他,不用废多少力气。邬琅能感觉到杨记川也在看他。他的心蓦地平静下来。
最棒的观众就在那里,他怎么可能会输!
当然,赢嘛有很多种,他当然是要让高祝彻彻底底感觉到两方的差距咯。
最开始,双方主将叫阵。邬琅和高祝骑马出列。
高祝使枪,倒有点天策府出来的将领模样。邬琅陌刀出鞘,划出一道清越锋鸣。他驻足不前,等待高祝的进攻。两人僵持片刻,高祝率先按捺不住,御马奔来。长枪直指邬琅面门。邬琅侧身一绕,身子避过枪尖,手中陌刀借着身体扭动的惯性劈砍过去。高祝反应够快,立刻回挡。
嗡!
高祝手心一麻,长枪几乎要脱手而出。
邬琅一笑,仗着没多少人听得见,肆无忌惮和高祝聊天:“上次我和川儿没带武器,可让你占了个大便宜。”
高祝脸蛋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平日里傲慢惯了,让人看不顺眼。这时候他盯着邬琅,两条黑眉快要拧成一团:“你少说废话,快点出招。”
邬琅骑着马,说:“我见你是小辈,让你点。我只用刀,不用盾。”
高祝怒起:“你少瞧不起我!”
“我哪里是瞧不起你。”
“那你……”
“我分明是非常瞧不起你嘛,不然我干嘛还要骑着马和你打。我可不是川儿那种马上战斗的人。”
“邬琅,你!”
“高校尉,你先攻,我防。等我觉得你实在没赢的希望了,我再攻,你觉得如何。”
高祝气得几乎要吐血,舞起长枪就要和邬琅拼个你死我活。可邬琅的陌刀就像是吸铁石一般,不管他的长枪向哪里,都能被准确无误地挡住。
而且每次兵器间的接触,反震回来的力道几乎要让他虎口撕裂。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呼吸已显急促,而邬琅却依旧毫发无伤,悠然自若。
“你就这水平啊。”邬琅嗤笑,高祝满脸憋红。刚想嘲讽一句,就你这料子,读书时代还那么狂,我就替你老师教训教训你。完了就有点恍惚地想起来,川儿穿过来的时候,前杨记川应该从天策府毕业了吧。那高祝骚扰的就是原身咯。
不过也就是罪无可恕减轻一等,变成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没力气了?那就轮到我了!”
邬琅双腿一夹马腹,挽一个漂亮的刀花,修长陌刀自他手中挥出数道残影,齐齐向高祝攻去。邬琅刀速极快,力大无穷。比之刚才防守时,何止是犀利了十倍。高祝疲于格挡,每挡一下,心中底气就要弱上那么一份。
高祝气急,想要寻得机会给邬琅来一个意料之外,不料邬琅一刀砍在马身,马匹呜咽哀鸣,踉跄倒退。邬琅手上陌刀方向一转,直逼高祝心脏。高祝哪里会不知道邬琅的陌刀是削铁如泥的宝器,自己要是被砍上一刀,可就像座下黑马一样皮开肉绽了。他不断向后退,马匹因为身上伤口的疼痛,在高祝慌不择乱的牵扯缰绳中,踉踉跄跄倒退。忽的,一把倒在地上,连带着马上的高祝也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观众们只知道,高祝和邬琅打着打着突然非常害怕地往后退,还非常丢脸地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最后更是狼狈不堪地逃回阵列。
不少官员已经皱起了眉头。
邬琅看着高祝笑了笑,也不补刀,任由他跑回去。
邬琅扬起刀,身后黑色和红色的士兵齐声呐喊着一个音节的口号。
胜!
只是接下来,邬琅却并没有乘胜追击。他还相当绅士地秉承着承诺,高祝不先攻,他就只防守。
他就像逗猫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猫被撩拨地张牙舞爪。
高祝果然又先手了。他摆盘蛇阵,这盘蛇阵就是当日伏击了邬琅和杨记川的阵型。士兵排成里外三圈的圆阵,每个士兵间留出足够的缝隙,下一圈的士兵便依着这些缝隙的位置排布,下一圈再继续。如此行军起来,各圈的士兵可以快速交换位置,让被包围的中间的人享受一把巨型车轮战。
当然,你要能把敌人包饺子才行。
此阵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此。
邬琅举起手,打出旗语。两百盾兵轰轰轰走上前,仿佛要踏碎地面。一字列开,就像是在这广阔的平地上立起一道漆黑高墙。
“来,让高校尉看看,什么叫做国之坚壁。”
邬琅退下,刀兵步履整齐地跟在盾兵身后,而五百天策骑兵则如河道分流一般向两边绕过去。
邬琅也不上前,只是站在大旗边,所有士兵皆严阵以待。
高祝的盘蛇阵快速向前推进,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气势。他和当日在天策府袭击邬琅和杨记川的阵列相比,不管是整齐度还是气势都高出不止一筹。想来,那时候被组成盘蛇阵来进攻的都只是天策府的学员罢了。
盘蛇阵就像一枚高速转动的齿轮,猛地撞上一面钢板。钢板在巨大的受力下凹陷下去了,却并没有破裂开,反而一个反弹几乎将齿轮构架打散。
邬琅笑看高祝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捏起个羊角号,吹奏起来。
第一段,盾兵忽然向前急冲,盘蛇阵内不少士兵在这种重量级的相扑下被压个正着,几下拍晕。
第二段,刀兵从盾兵身后突围而出,在盘蛇阵内肆意捣乱,破坏节奏。等高祝费劲疏离好阵型指挥着盘蛇阵要将刀兵剿灭,他们却又重新躲回了盾墙身后。
第三段,盾墙开始有了变化,四散在周围的天策骑兵动了起来,像是驱赶牲畜一般将想要绕到盾墙外围的盘蛇阵士兵驱赶到中央去。骑兵的身影在各个士兵间穿梭着,他们统一带枪,面目冷静。盘蛇阵阵型本就松散,被几百骑兵们到处乱冲,骚扰阵内士兵,阵型早不知散成了什么模样。而外围的人有追讨不过骑兵,被骑兵围追堵截,只能被迫向中央聚拢。
第四段,盾墙开始慢慢收拢,等到高祝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盾墙围在了中央。
邬琅没让士兵动手,只是围着他们,一个不准跑,自己亲自骑马到他们营地,随手拔下了大旗。
高举那面旗帜,邬琅面朝杨记川挥挥手。
幸不辱命,赢了!
邬琅这顿大旗旗杆仍在地上,再度吹响号角,所有士兵快速整队小跑着回到开始集合的地方。而禁卫军,还茫然于他们大旗被折,比赛输了的事实。
邬琅昂首,望向高祝:“怎么样,这就是我和川儿带的兵。要不是他们手上的刀没开刃,你们估计只能剩三分之一的人了。”
高祝紧咬嘴唇,双目泛红。
“服气吗。”
高祝不吭声。
“哦,那就是不服气咯。”
邬琅突然猛地抽出陌刀,当头朝高祝劈下,脸上煞气猛现,“不服气那就去死吧!”
高祝吓得有一瞬间僵直,满头冷汗冒下来。
破杀刀刀刃距离高祝的头只剩三寸,邬琅又忽的收回了刀,如沐春风地冲高祝笑:“现在服了了?”
高祝牙齿打颤,脸色发白地点头。
邬琅得到想要的回答,满意而回。只剩下高祝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淋漓。
邬琅刚才的杀气,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邬琅大胜禁卫军,皇帝几乎要将他夸上天,观战的大臣们也是一副,将军果然厉害的表情。
皇帝赏了他金子,笑着跟他说,“爱卿果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来就算只有你一人也能守得邕州边关安宁了。”
邬琅一愣,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一章 横生枝节
邬琅大胜禁卫军,在永宁,一战成名。
没过几日,邕州州牧传来快报,北戎再度集结部队前来骚扰,希望两位将军能够尽快赶回邕州主持战场局面。
皇帝终于松口让他们准备准备回邕州。
邬琅大喜,孰料,乐极生了悲。
宰相崔鹤之向皇帝讨婚,杨记川当年和他长女崔暧一纸婚约还作数,崔暧苦等杨记川多年,非君不嫁,如今杨记川赶赴边关,也不知几年才能回永宁,何不把亲事先结了。
皇帝为难地看了眼一脸真诚的崔鹤之,几乎要被他那一副爱女心切的表情给欺骗了。
邬琅皱紧了眉扭头去看杨记川。
皇帝说,朕已属意遣郎骑将军为新任奉济宣政使,不日走马上任。崔相也知奉济环境艰苦,又紧邻漠西、北戎两国,郎骑将军走这一遭,为的便是彻底抹去奉济暗处危机,不花个几年半载怕是建树不大。令爱若是嫁予他,岂不是受天大的委屈。
崔鹤之到底是混迹久,如何听不出来,这婚事怕是没个结果了。多说也无意,他也不再追问。
而杨记川要被派去奉济的命令,也在这几句话当中悄然定下。
邬琅寂然沉默。
原本因为能回邕州而燃起的热火,全被一盆凉水浇灭。
“你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崔家有婚约!”邬琅狂暴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捡起一个茶杯就要摔,最后还是放回桌上。
“我本想回邕州再和你坦白。”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邬琅觉得自下朝后,自己胸口就堵了一股气,撑得他几乎要爆炸。
杨记川说:“我和崔暧没有半点关系,我根本没见过她几面。”
邬琅深吸一口气,问:“那去奉济又是怎样!”
“皇帝昨日找我,说崔鹤之要把女儿嫁给我,如果我同意,他会在兵部给我找个位置,如果我不同意,就去奉济当宣政使。”
也就是说,当了崔鹤之的女婿,你这一辈子就别想上战场了,在永宁当个没实权的官混日子吧。不做崔鹤之的女婿,就到奉济去开荒,没什么事别回来。
“皇帝就这么笃定,广泽没了你能守得住?!”
“因为有你,是你的话,就一定能守住。”
邬琅噎住,气不知该往哪发,满心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感。
“皇帝这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邬琅拍案而起,“这劳什子将军,我们不当了!”
杨记川知道他是在说气话,没怎么当真。
邬琅冷笑:“他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吗。该防的人不妨,司徒靖这家伙都快把皇宫当自家后院了。”
“也算是他家的。”
邬琅差点气笑。
这个时候常山推门进来,说有位崔大人来访。
“这么多崔大人,哪个崔大人?”
“是崔垣,崔大人。”
邬琅鼻子一皱:“崔垣,他来干嘛?请进来吧。”
常山应了声,出门迎客去了。杨记川说:“崔垣是崔暧的哥哥。”
“得,估计是来骂你为何不娶他妹妹。”
崔垣是独自一人来的,普一进门,见这荒凉的大将军府也是吓了一跳。常山将他引到邬琅和杨记川的卧房去,整个大将军府也只有这里能拿得出手。
“两位将军是,睡同一间屋子?”
“是。”
崔垣张目结舌,心下千回百转。
不多时到了卧房门口,常山上前推开门。杨记川和邬琅就坐在屋内,看到屋外的崔垣便起身迎之。
常山去沏茶,邬琅知道崔垣是来找杨记川的,十分自觉当个背景板。
听二人闲谈才知他们还算得上青梅竹马,小时候经常凑一块玩耍。不过邬琅也不嫉妒,那时候还是原身,可不是他家川儿,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边说了半天,杨记川问及来意,崔垣才聊到杨记川和崔暧的婚约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原来杨记川和崔暧是从小结的娃娃亲,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成婚。原身杨记川死后,川儿穿越过来,更加对崔暧没了感觉,这婚事便是一拖再拖。最后实在拖不下去,杨记川走为上策,直接跑邕州,一走就是九年,崔暧也被蹉跎成了老姑娘了。崔鹤之好不容易逮着杨记川回永宁,掐着时间也要把这婚事给办了。谁知道崔暧这会儿居然被诊出怀有身孕,一家人才知道她早几年便和一个进京赶考的穷秀才私定终生,还偷偷在永宁郊外买了宅子,养着那秀才。
崔家芝兰玉树,何曾出过这种丑事来,崔鹤之气极,要崔暧立马把孩子打掉,崔暧宁死不从。
这才有了崔鹤之向皇帝讨婚的事,只要皇帝下旨赐婚,崔暧和杨记川结了那秦晋之好,崔暧偷人的事才能被瞒住。
谁知皇帝几句话给拒绝,崔鹤之也是有苦难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崔暧送去了洛京分家,孩子未生出来,一步一准离开家门。
崔垣满脸通红地说完这事,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今日来,是道谢的。崔暧本来就对杨记川无意,若是怀着身孕嫁给杨记川,此后一生幸福无望。现下,杨记川拒绝了,崔暧也被送走,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除了道谢,也要道歉。这事确实是崔家对不起杨记川,把话说清了,杨记川就是想打想骂,他也认了。
不料,杨记川无甚反应,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眼,淡定喝茶。
崔垣心怀愧疚,倒希望杨记川来个狂风暴雨。
等了几个呼吸,狂风暴雨终于来临,可刮风下雨的却不是杨记川这片云。
崔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颈领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那张常常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脸此刻距离他无比之近,好似要亲吻下来。崔垣呼吸都停住了,分不出心神来察觉邬琅疯狂释放的低气压。
“你的意思是,假如川儿答应成婚,这件事你们就会一直瞒下去直到孩子出生再也瞒不下去,然后你们再过来装可怜舌灿莲花哭几声,让他白白当个接盘侠,还有苦不能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崔家,好个崔家!”
“五郎!”
邬琅丢开崔垣,低吼:“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姓崔的人。”
崔垣被一股大力推拒,在平地上一阵踉跄撞在门板上,抬头一眼看进邬琅怒火滔天的眸子里,鼻子一酸,眼睛便红起来。
“将军息怒……”
“崔大人,我送你出门。”
杨记川拉住暴怒的邬琅,压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随后走到崔垣面前。崔垣点头,抚平被邬琅揪皱的衣襟,跟随杨记川出门。
邬琅抓起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皇帝,是你逼我的。
☆、第六十二章 与虎谋皮
邬琅又在永宁待了三日。
第一日,他去见了杨钊。杨钊依旧整日宿在天策府,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其实很不爽杨钊,因为杨钊根本就不像个父亲。
杨记川此去奉济,或许十年、二十年再不能回永宁,而杨钊还剩下多少个十年?
他忠于皇帝,忠于大商,却也因此不通人情,死板顽固。
杨记川善守不错,但在平均海拔是中原的几十倍,遍地高山的奉济,他的天策骑兵能有多少用武之地?恐怕连平常的十分之一威力都使不出来。
皇帝会不知道?不,正因为皇帝知道,所以他才将杨记川派遣去了奉济。这是在变相削弱他手中的兵力,将他塞到一个荒凉的疙瘩角里,让他自生自灭。
杨钊会不知道?不,只要有点智商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针对杨记川。然而事实上,皇帝不过是在借机打压所有武将。
大商说得出名号,立下过赫赫战功,护卫着各个边陲重镇的将军几乎都出自天策府。有的和杨钊是同辈,更多是他的门生。
大商十一个郡州,有七个和他国接壤,绵长的边防线一直都是让历朝历代皇帝们头疼至极的事。
皇帝们不得不大力培养和选拔武将调派往各州,称为宣政使。虽然宣政使权利在州牧之下。但往往,宣政使都是比州牧更具有威慑力的存在,说一不二。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有兵。而朝廷还得帮忙养着。
矛盾便矛盾于此,朝廷被迫大量养兵,时间长了,在各自地盘混得如鱼得水的宣政使们往往拥兵自重,将官兵变成私兵。
士兵们不闻圣旨,只遵宣政令,皇帝岂不是恨不得把这些狗将全部抄家砍头以儆效尤。
但是,皇帝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宣政使们,他们很大一部分是同气连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同窗,而那个地方就是天策府。
天策府建成多年,早已成为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即便砍断一颗枝叶,也无伤元气,反倒要触天下虎将的晦气。
便如先帝,费尽心机,阴谋算尽才灭了征夷大将军一家,最后也只落个两败俱伤。守边大将生死,北戎嚣张入侵。而世家大族们唇亡齿寒,一个个开始韬光养晦,取自保之法。现任皇帝接过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不仅帮手少,虎视眈眈的敌人还有一大堆,更何况外敌入侵,让他不得不允许杨记川成长起来。甚至给了他时间训练出十万骑兵。
郎骑将军杨记川,在很多人眼里,是堪比征夷大将军的天才人物。但,就是因为这样,皇帝才忌惮如斯。
杨家就算香火再凋敝,也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大姓。杨钊更是天下无数将领的老师,他名望高得连皇帝都不敢动他。假如让杨记川继续做大,若是他一朝想造反,便是一呼百应,说不定连那禁卫军也会一夜叛变。这让皇帝如何放心。
杨钊,皇帝是拿捏不了,但是杨记川他还不能动吗。
打压杨记川,就是打压杨钊,就是打压天策府!
杨钊确实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忠臣了,但杨记川是他儿子,难道他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维护来?就算不能撼动结果,至少也表明一个态度。
可至始至终,杨钊都是沉默不言的,或者说是逆来顺受。
邬琅不可不气愤。
他和川儿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千辛万苦建立起新的防线,皇帝说换主将就换主将,他以为打仗就是这么轻易的事吗?
他替川儿委屈!是谁从不邀功兢兢业业驻守广泽,是谁绞尽脑汁,合纵连横培养出抵御北戎的骑兵,是谁让他皇帝小儿可以安安心心坐在宝座上横眉冷竖!
川儿不是杨记川,他没有什么忠不忠的概念。君又如何,臣又如何?
正因为自己愤怒,才显得杨钊的冷静有多冷薄。
可能的话,邬琅很想揍杨钊一顿,但是他没有,而是端端正正坐在杨钊面前,喝杨钊为他斟的酒。酒很烈,很醇。
杨钊说这是自杨记川出生时埋下的酒,陈年佳酿,喝一坛少一坛。
两人没闲聊,就是静静地喝酒,吃菜。
邬琅觉得没意思,喝完就要起身告辞。杨钊忽然叫住他,交给他一封信,让他现在不要打开。若是有朝一日走投无路,步入绝境,再打开此信封解惑。
邬琅皱了下眉,接过了信,揣进兜里。
走投无路、步入绝境?
呵,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就算信里写的是天人妙计,估计也不过是废话一堆。
第二日,邬琅去了宫中见六皇子。
这些包子殿下腿还没长好,依旧不能下地走路。轿辇抬着他去学堂上课,却学骑马,然后回宫殿。他依旧很听司徒樾的话,甚至有些依恋。世子司徒樾身边常年跟着一位身材孱弱的少年,貌不惊人却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已诗书饱读,胸有沟壑。
窦律,邬琅知道,他有贵相,他日定是高官厚禄,富贵荣华。至于世子,邬琅实在不忍看他。
他向六皇子辞别,白面包子皇子虽然一脸不舍,但还是佯装释然,让他一路保重。最后终于没绷住,抱住邬琅哭,说他腿好了就要跟着邬琅上战场,让邬琅一定要等他。
邬琅点头,心里多少有些酸楚。六皇子不过轻微摔伤,有圆觉的药贴,再加上无数名贵补药,腿伤养了这么多日,还是没有好,怎么可能是巧合。
这个小白面包子看着胖乎乎,圆润可爱,身体有多虚,恐怕也只有司徒靖知道吧。
邬琅让他要和世子殿下相亲相爱,两人好好相处。
六皇子说他本来就是这么和樾儿弟弟相处的啊,还用将军多言吗。
邬琅失笑,心里想,傻小子,赶紧抱紧大腿吧,以后你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可全赖你的樾儿弟弟对你有几分情谊了。
司徒樾全程站在一边笑着看他,对,是看他,不是看六皇子。
邬琅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的长歪了,就算笑得这么漂亮,心也长歪了。
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对六皇子这么在意。他现在或许可以回答说,看到昔日自己爱护的小孩惨烈地长大,他有点不想接受现实,便找了个安慰品。
一辈子天真地活着,想象世界都是纯白美好得,或许也不错吧。
第三日,邬琅去了临淄王府,永宁的临淄王府。
司徒靖在永宁的府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许是因为面积小,倒是打理得连花园角落都精致非凡。司徒靖这人不管到哪都是个会享受生活的。
司徒靖很诧异他的到来,更诧异的是,他堂而皇之的来,压根不怕这消息走漏到皇帝耳朵里。
邬琅现在还会怕皇帝吗,大不了皇帝也把他弄去奉济啊,那北戎就会大笑着攻下雁门和广泽,长驱直入进中原腹地。
说来巧,那日司徒靖正招来一位风头正劲的画师给柳惊鸿作画。见邬琅破天荒前来拜访,便欣然邀他一同赏析。邬琅说他粗人一个,赏还行,析就算了。
司徒靖一点也不生气,就和他坐一起静静看着画师一笔一划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惊鸿公子。
邬琅也觉惊奇,不过几根线条罢了,有意拼凑起来居然能表达到这种地步。
司徒靖问邬琅要不要也顺便来一副?邬琅摇头,一口回绝。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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