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节
[鼠猫]龙图案卷集 作者:耳雅
正文 第294节
[鼠猫]龙图案卷集 作者:耳雅
第294节
白玉堂、赵普和霖夜火都已经开打了。
相比起那三座城门口声势浩大,展昭这边却还没开始。
展昭也很无奈,因为眼前那个黑衣人还挺磨叽的,他正跟展昭协商什么呢?那黑衣人表示,他之前的确是做错了,愿意受罚,但是他也是有苦衷的,求展昭网开一面,吧啦吧啦……
展昭耐着性子听他絮絮叨叨,那个着急,心说你倒是说完了没有?
黑头陀见展昭也不动手,耐着性子在那里等他,就觉得传言应该是对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展昭这人吃软不吃硬,求他比跟他斗要好。
展昭也的确是着急,心说这年头的坏人怎么还跟牛皮糖一样?而且看他姿态那么低,认错态度那么好,干脆让他投降拷上带会开封府狗头铡伺候得了……完全没有生气开打的理由。
展昭抱着胳膊叹气,白玉堂、赵普和霖夜火这点内力都用上了,表示要对付的那三个高手足够讨厌,来气才能动手么,眼前这个黑头陀棉花袋子一样使不上力。
就在展昭感觉下一刻那黑头陀就要跪地认错束手就缚的时候,却听黑头陀突然道,“不过,以展大人魔宫小宫主的身份,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吧?”
展昭微微一愣,看着他眨了眨眼,轻轻歪过头。
黑头陀见展昭脸上有了些表情的变化,就觉得可能有机会,于是道,“如果恶人都要遭恶报的话,那魔宫三百魔头,包括你外公殷候他老人家……不也都要伏法么?”
城楼上,殷候微微一挑眉。
吴一祸则是皱眉,“真敢说啊……”
黑头陀觉得自己应该是戳中了展昭的软肋,魔宫魔头聚集,展昭自己就是恶人之后,自然应该放他一马。
展昭保持着刚才歪着头的姿势,盯着黑头陀看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双大大的猫儿眼里映衬着星光,黑头陀也有些捉摸不透这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展昭盯着他看了良久,嘴角缓缓地挑起……只是,黑头陀微微皱眉,展昭嘴角跳起来了,似乎是笑了,但是眼睛还是刚才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可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展昭冷笑问他,“你拿左头派跟我魔宫比?”
黑头陀微微一愣。
展昭往前一步,看着黑头陀的眼神带着浓浓的鄙视,“你们不过是一群骗老弱妇孺钱财的人渣而已,跟魔宫三百魔头比?!”
黑头陀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他觉得展昭可能是护短,就道,“比起魔宫诸人的大恶,我这种只能算是小恶……”
“恶?谁告诉你魔等同恶的?”展昭朗一贯温和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他堂堂正正一抬头,高声说道,“当年白鬼王带大军北上、见人杀人遇城屠城,各地藩王名将没一敢出兵的。为了两座被弃城池的百姓,我外公一个人单挑了白鬼王和他手下十大鬼将,救了百万性命。红九娘一把天火烧了明镜湾里十六座山寨,救出数万被掳的妇孺。蓝狐狸一脚踹塌死潭龙堤,让十九个村庄免于被山洪淹没。葬生花挖穿坟山,救出被活埋的十万战俘。修罗王为报杀妻之仇,独闯四十万蛮将大营,取蛮王首级血祭亡妻。魔宫群魔不是英雄豪杰就是乱世枭雄,各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从没惧怕过报应。”展昭越说声音越冷,最后几句话几乎咬牙切齿,“魔宫屹立百年,历经朝代更替,乱世之中存活,有魔名无恶行,魔山断崖之下上万无名冢,每一个都是站着死的。你敢拿一群寡廉鲜耻贪财好利的孬种比我魔宫群雄。”
展昭一把抽出巨阙,月光下,巨阙和他的双眼一样带着杀意,“今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展昭话音落下的同时,四周围忽然风起,而且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夜晚瞬间飞沙走石。
城楼上,狂风吹乱了殷候和吴一祸的头发,两人静静站在那里,头顶是浩瀚的星空,斗转星移……
其他三处城门外。
白玉堂、赵普和霖夜火同时都是一愣。
黑水婆婆回过头,看着东边的方向,眼里满是不解,“呀,谁惹我家昭昭生气了?”
……
皇宫里,赵祯忽然觉得夜晚变得有些不安的感觉,就问南宫,“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南宫纪此时正出神地望着东边的方向,听到赵祯询问,就点头,“嗯……现在的海,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的海。”
赵祯问,“是展昭么?”
“嗯,好似有人激怒了他。”南宫自言自语,“他向来好脾气,要他生那么大气倒是也不容易。”
“他的确好脾气,不过要激怒他其实也不难。”赵祯道。
“是关系到殷候和魔宫么?”南宫问。
赵祯淡淡一笑,“那三百个世人唾骂的魔头,可是展昭心头的朱砂痣,他早有觉悟,一生都会为他们辩护,为魔宫正名。说白了,能守护那些逝去传说的,也只有展昭了,在这一点上,千万不要去挑衅他,他是会拼上性命的。”
……
黑头陀此时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非但没说动展昭,反而狠狠地激怒了他。眼看这会儿逃是逃不掉了,于是,只能跟展昭对战了。
这左头派四大高手,各有各的特点。
跟赵普对阵的金头陀是勇和蛮力。
跟霖夜火对阵的红头陀是暗器和骗术。
跟白玉堂对阵的白头陀是深厚的内力。
而跟展昭对阵的这个黑头陀,则是擅长硬功以及……阴险。
黑头陀双手握拳,往前一躬身。
展昭挑了挑眉——原来是个用拳脚,不用兵刃的。
此时,殷候和吴一祸都在城楼上看着——倒是难得,拳脚分上下么?
展昭将巨阙一收,他自然不会用名剑去战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黑头陀的嘴角微微地挑起了几分,显然觉得展昭中计了。
吴一祸和殷候都看到了他的这个表情,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人跟展昭比武的时候,都很喜欢使小聪明和耍花样。大概是因为展昭面相实在太老实了,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很好骗?可稍微有点脑子的,特别是知道了展昭的身份之后,稍稍冷静思考一下,就会知道,跟他玩花样真的很蠢!也不看他是谁养大的……
黑头陀眼神阴冷了下来,他双手握拳往前迈出一脚,蓄力。
殷候看了一眼,“擅长腿功啊。”
吴一祸低声道,“他手里有东西。”
殷候也注意到了,黑头陀的手中似乎握着几枚类似锥子一样的东西,从指缝里,可以看到黑色的金属尖。
展昭将巨阙放到一旁,往前一步,刚刚站稳……那黑头陀“嗖”一声,跟平日对阵的情况不同,他不同于大多数人跃起扑来,而是在地上一缩,横扫展昭下盘。
展昭一直站在那里冷眼看他,见他突然过来,展昭一跃而起,也没跟以往一样飞到半空,而是只跃起不高,在空中一伸手,手掌正好按住黑头陀的肩膀。
黑头陀一抬头,展昭此时就在他头顶,单手按住他肩膀,从他头上越过……
黑头陀瞅准机会,觉得这真是千载难逢……于是双手对着展昭正对着他的头顶就击出,手中藏着的尖锥直刺展昭的后脑。
然而,此时腾身在他头顶的展昭却是嘴角微微一挑。
在黑头陀看清楚展昭这个表情的时候,一个晃神……但他还没转过自己“可能被算计”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展昭已经在空中转了个身,速度之快,快过了黑头陀的一个闪念。
黑头陀的动作也不慢,他猛地收回手……通常来说,一个人变换姿势蓄力再发力总要有一个时间。人和人的反应速度其实是差不多的,也因此,双方过招的时候才能有来有往的一个节奏在。
可就在黑头陀收招再准备出招的时候,在空中翻了个身的展昭却似乎是静止在他头顶一样,没掉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黑头陀还疑惑——展昭怎么浮在上边不动的?怎么做到?
他一闪而过这个想法,还没给自己找到答案的时候,展昭已经一脚直踹他面门,同时双手一分……
黑头陀的双手像是受到了某种无来由的力量的牵引,不自觉地就往两边分,失去了进攻的机会,暗器也没用上。
而展昭则是已经一脚踩住他面门,将他踩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而在黑头陀准备反击的时候,展昭另一只脚一踩他另一边的肩膀。
黑头陀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展昭在空中又转了个身,这个转身清晰地在他眼前完成,就在他一眨眼的那一瞬间……展昭借着旋转得力道,一脚踢中了他的侧脸……黑头陀几乎听到了自己下巴被踢脱臼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就横向往外飞去……
只是他飞到空中,却见展昭又出现在了他下方,也是旋转在他眼前,飞起一脚脚后跟猛地砸中他脑后……黑头陀闷哼一声,随即“嘭”一声,种种砸在了地上,而且还是脸先着地,地面砸出了一个坑来。
出于本能,他双手握拳一拍地面,想要减轻自己落地时候的力量,然而他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暗器,那几枚铁锥全部插在了地里,并且卡在了地面和自己的手指尖。
黑头陀大吼了一声,双手往外一抽,刚刚抬起头……却见眼前展昭又一个转身,回身一脚直踹他下巴……
黑头陀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完整的圆形弧度,刚刚被踹脱臼的下巴又被踹回去了,他被踢起多高,在空中打着滚就飞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跟天尊他们一起在城楼上观战的城门官和皇城军都是一呲牙……就见东城门上出现了一个人形凹槽,黑头陀就这么被嵌在了里边。
展昭还维持着飞踢的姿势,收回腿,抬手轻轻一拍衣摆上的尘土,对黑头陀说,“别装死,下来接着打。”
……
黑头陀抬起头,下巴上都是血,双眼圆睁,怒视展昭。他本来就擅长近身格斗,觉得展昭擅长用剑,应该不擅长这种拳脚功夫,可谁知……
城楼上。
吴一祸摸了摸下巴,“刚才那个转身是九娘的功夫、飞踢是九头常用的、那个按肩借力的起势是莫爷的功夫、在空中的那个速闪又是獠牙王的功夫。”
“不止。”殷候道,“最后那一脚是小蓝的乾坤踹、跟着黑头陀去的那个绕身的轻功是葬生花的俘魂之术,还有那个分开他手卸掉内力的,是我惯用的招……拍衣摆那个动作倒是很像你。”
吴一祸惊讶,“他竟然把我们的功夫都连起来了。”
殷候想了想,忽然笑了,“看来,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啊……”
“嗯?”吴一祸不解。
殷候道,“昭很小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要创一套天下无敌的格斗术,不用任何武器,就是用体术……一定是世上最强的功夫。”
吴一祸看殷候。
“他说,魔宫里的爷爷奶奶,每人学一招,这一套格斗术就会有三百招,每一招都是精妙无比,整套绝对天下无敌!”
“他几岁的时候说的?”吴一祸好奇。
“十几年前了。”殷候笑了笑,“那时候还跟小良子差不多大,我当他闹着玩儿呢……”
“那是钻研了十几年了啊。”吴一祸笑着摇头,“看来,每天并不是光顾着想吃的啊……”
第579章 【病与药】
开封城城门外,四个方位内力翻涌。
展昭、白玉堂、赵普、霖夜火,四人以压倒性的优势,将那四大高手制服。
跟赵普对战的金头陀一身怪力,但是被赵普的斩马刀拍得都快扁了,最后趴倒在地再爬不起来了。
跟霖夜火对战的红头陀全身的暗器,无奈霖夜火那带点禅意的内劲根本就是刀枪不入,最后红头陀自食其果,被自己的暗器所伤,中毒倒地。
白头陀愚蠢地选择了跟白玉堂拼内力,结果白玉堂纯正的寒冰内力将他整个冻成了冰棍,练胡子都冻住了。
而言语冒犯了魔宫众老的黑头陀被展昭用拳脚痛揍了一顿,皇城军将他五花大绑的时候,都寻思——着胖子是谁呢?肿得好厉害!
于是乎。
左头派被一网打尽。
皇城军和衙役们将左头派一众人全部押入天牢,大战之后的开封,回归了平静。
展昭等人收了兵刃,走在开封宁静的大街上,虽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这个案子还并没有了结,左头派最狡猾的幕后主使、那个传说中,殷兰瓷和陆雪儿都没有抓住的魇尾,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面。
找吴一祸麻烦的林淼也没有露面,之后的一切,都需要通过病书生来引出。
短暂的结束反而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疲惫的感觉,大概最累的并非是身体的疲乏,而是一种思想上的负担。最煎熬的,莫过于担心真正关心的人,以及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
不过……起码今夜看来是结束了。
众人回到开封府之后,包大人一一道了“辛苦”,就命众人赶紧去休息。
展昭和白玉堂回了喵喵楼。
公孙抱着已经熟睡的小四子,和赵普一起回屋。
霖夜火打着哈欠直奔自己的房间补眠,邹良跟在他身旁,拍拍摇着尾巴迎接他们的大狼狗的脑袋。
天尊、殷候和无沙大师都带着满足的笑意去休息了。
忙碌了一晚的衙役和皇城军们也歇下了。
就连被抓住的那些阶下囚,也都放弃了抵抗,开始考虑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以及即将面临的惩罚。
夜,进入了最安静的时刻。
就在众人都入睡的时候……开封府内,某座小院内的一扇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从那扇门里,吴一祸走了出来。
病书生消瘦的身形在这清冷的夜晚,显得有些单薄。他手里拿着一件灰色的斗篷,离开了开封府,走到漆黑的南天街上。
病书生将斗篷披在了身上,拉高斗篷的帽子戴上,走入开封的夜色,走向天街尽头的黑暗。
直到吴一祸的背影没入了夜色之中,开封府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右将军走出了大门,站在天街上,看着远处。
本来,龙乔广应该睡了,不过他想到明天一早吴一祸还要吃药,以前药材都是红九娘整理好的,但是九娘明早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于是,右将军跑去厨房看了一眼,将明早要用的药材整理好,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吴一祸房间里,没有气息。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就跑出了开封府的大门,于是看到了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广爷抬头看了看中天的那一轮明月,转身,追着那个背影跑过去了。
一下子又恢复了安静的开封府内。
殷候翻了个身。
天尊问,“你不好奇么?”
殷候闭着眼睛说,“不好奇。”
天尊叹了口气,也翻了个身,“你猜他去干嘛?”
殷候无奈,“少废话,睡觉。”
天尊搂着枕头躺着,看着窗外的夜空。
……
龙乔广远远地跟着吴一祸,始终保持着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
从背影看,吴一祸似乎是在逛街,不紧不慢地,在开封的大街上走着,偶尔停下脚步,看着某一座建筑,随后又继续走。
他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北城门的门口。
城门开着,北城是通往码头的,这会儿虽然是凌晨,但是有不少送货的商贾已经开始进城出城了。买卖人穿着御寒的冬衣,推着大车小车,为生计起早贪黑奔波着。
吴一祸出了城,没有惊动任何的守卫,走上官道,继续往前走。
龙乔广接着跟,他开始疑惑——他师父要去哪儿呢?这条路很长很长,再往前,两边只有农田和山了……
最终,吴一祸走到了一座小山坡前,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山坡上的一座小庙。
这座小庙无名,不过庙里还是有人的,供奉的是观音,附近村里的老人会来这里拜神,路人若是要求助,也可以到山上敲庙门。
吴一祸仰着脸,看了那座小庙一会儿,就走上了小山坡。
龙乔广微微皱眉,歪过头——上山干嘛呢?
病书生走上了那座小山,没有去敲庙门,而是绕过那座小庙,走向后山。
龙乔广则是上了小庙内一座小塔的塔顶,就见吴一祸走到了小庙后山的山坡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放眼远眺。
此时,龙乔广也站在塔顶远眺……山坡下,是大片大片的良田,还有鱼塘。
右将军常在漠北,登高远眺这种事情也没少做,不过看到的大多是大漠孤烟,茫茫塞北。他虽然吊儿郎当,可毕竟身居高位,什么楼他都上去过,高楼之下,最多见的也是繁华城市。可是,像这样月光下的农田与鱼塘,还真是头一回见。
富足、平静、这远景,似乎比繁华夜市,更让人深切体会到,没有战事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龙乔广转眼,看吴一祸。
病书生坐在山边的一块石头上,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这时……
传来“嘎吱”一声,一扇庙门被打开。
一个小和尚拿着个桶,哆哆嗦嗦跑了出来,大概是到后山的水井边打水准备庙里的早饭。
小和尚抬头,猛地看到山边的吴一祸,吓了一跳。
“施主。”小和尚拿着木桶,探头看吴一祸,“你是赶路么?要不要进庙休息?”
吴一祸回过头。
小和尚起先还有些害怕,但是等看清楚斗篷下吴一祸的脸,倒是稍微放松了些,看着只是个书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
可随即,那小和尚又似乎担心,放下木桶,跑过来问,“哎呀,施主你不是想不开吧?”
吴一祸微微地笑了笑,转回头看远处,问,“明慧呢?”
小和尚眨了眨眼,“方丈三年前已经圆寂了哦,你认识我们方丈么?”
吴一祸出神,良久,道,“圆寂了啊……”
小和尚好奇看吴一祸,“施主,是我们方丈的朋友么?”
吴一祸道,“很多年前,我站在这里,也有个小和尚,提着木桶跟我说,‘不要想不开’。”
小和尚问,“谁呀?我认识么?静心还静明?庙里就我们三个小和尚。”
“你庙里,有没有一个住了很久的住客,经常来这里坐着?”吴一祸问。
“呃。”小和尚点点头,“有哦!林老爷子。”
吴一祸笑了,“他什么样子?满脸褶子了么?”
小和尚点点头,“那是啊,毕竟一把年纪了么。”
吴一祸道,“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小和尚点头,“行呀,施主想跟林老爷子说什么,明早他吃早饭的时候我跟他讲。”
吴一祸站了起来。
小和尚仰起脸。
吴一祸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道,“你告诉他,我来过了。”
小和尚看着说完话,转身缓缓往回走的吴一祸,有些不解,“那个,你怎么称呼?”
吴一祸轻轻挥了挥袍袖,道,“他知道的,他在这里等了我好多年了。”
小和尚傻呵呵地看着吴一祸走远,绕过庙宇,再看不见,才伸手搔了搔头——这个林老爷子,据说是一直一直住在庙里,以前,慧明方丈讲过,说这个老头住了几十年了,一直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
吴一祸下了山,顺着刚才来的路返回。
龙乔广依旧和来的时候一样,跟在他身后,边走,龙乔广边回头看小山上的庙宇……此时,庙门上方,似乎是站着个人……树影婆娑遮挡住了视线,看不真切。
等吴一祸再回到开封城的时候,天光已经蒙蒙亮了。
南天街上,展昭最喜欢的那家鱼皮饺的店铺早早开了门,老板正摆桌子,屋里,已经能闻到鱼香味。
吴一祸走到早餐铺前边,站住了。
那老板抬头看到他,就问,“这位公子,这么早赶路啊?吃碗饺子吧?”
吴一祸点了点头,坐下,说,“要两碗。”
老板笑呵呵去给他盛,边寻思,这书生看着瘦巴巴倒是挺能吃啊,一个人吃两碗。
吴一祸坐下之后,伸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问,“带银子了么?”
老板捧着两碗饺子纳闷——桌边也没人,这书生跟谁讲话?
正想着,就见一个人从屋顶上落了下来,搔搔头,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掏出银子,放到桌上,替吴一祸给早饭钱。
老板眨了眨眼,惊讶——哎呀,这个小胡子,不是那位赵家军的右将军么?不是眼花吧?
老板将热腾腾的两碗饺子放到二人面前。
吴一祸拿着勺子吃饺子。
龙乔广捧着碗也在一旁吃,边问,“那个庙里住的老头,就是林淼啊?”
吴一祸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在庙里?”龙乔广好奇,“这么传个话不要紧啊?打草惊蛇跑了怎么办?”
吴一祸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拿了醋碟来往碗里舀醋,边说,“我跟林大是在刚才那座庙的后山认识的。”
“哦……”龙乔广点点头,等着他师父继续说。
“林大也算因我而死,小三水应该是在那里等,觉得我哪天会想起林大,去那里看看。”吴一祸淡淡道。
“那……你去过没有?”龙乔广问,“这么些年,他一直在等啊?”
吴一祸摇了摇头,“没去过。”
龙乔广纳闷,“为什么不去看看?”
“因为我一次都没想起过林大。”吴一祸说得坦然,“所以没去过。”
龙乔广不解地看吴一祸,“那个人因你而死,你没想过他么?”
吴一祸点头,“这大概就是小三水一天比一天恨我的原因吧。”
龙乔广傻呵呵点头,“这样啊……你真的没想过?”
吴一祸笑了笑,道,“真的没想过。”
龙乔广搔搔头,问,“为什么不想呢?”
“你经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么?”吴一祸反问。
“嗯。”右将军点头,“不少呢,经常想起。”
“比如?”吴一祸似乎挺感兴趣。
“嗯……”龙乔广本身就是话唠,抱着胳膊就开始说,“比如小时候跟几个兄弟一起去打猎啦、闯了祸被干爹揍屁股啦、有几场特别激烈的战役啦、战场上死掉的兄弟啦、遇到过的奇怪的人啦、诸如此类吧。”
吴一祸边吃边听,也不插话。
“那师父你这些年有空的时候都想什么的啊?”龙乔广好奇问。
吴一祸将最后一个饺子撩起来,看着晶莹剔透的饺子皮,道,“看来,你还没碰到最重要的那个人啊。”
龙乔广眨了眨眼。
吴一祸将最后一个饺子吃掉,放下勺子,道,“你知道人生最幸福的状态是什么样子么?”
龙乔广,仰着脸想。
“是无论想起过去还是未来,你都只会想起一个人。”吴一祸道。
龙乔广瞧瞧他,“那……最不幸呢……”
吴一祸站了起来,“想起过去,只能想起一个人,想起未来,没有那个人。”
说完,病书生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吃完了再走,别浪费。”
龙乔广看着吴一祸走回开封府的背影,抬手,“呼噜呼噜”将整碗饺子倒嘴里了,塞了满嘴跑去追上吴一祸,边捶胸口往下咽,边没大没小道,“唉我说,咱再找一个不成么?别死心眼啊,我看师娘就不错。”
吴一祸被他逗乐了,道,“你再没大没小乱叫,小心她放火烧你。”
龙乔广双手背在脑后,乐呵呵道,“师父啊我说,你们这些人活得太较真了啊!”
吴一祸微微地愣了愣,看他,“较真?”
“那可不,人要粗生粗养才好啊。”龙乔广道,“我一直觉得啊,你们都是病人。”
吴一祸看他,“病人?”
“对啊!”右将军点头,“我虽然活的没你们久,不过常年打仗,别的见得不多,就生离死别见最多。”
吴一祸走神,听着龙乔广说。
“有病要有药才能医的,这点道理连小四子都懂的。”龙乔广看了看吴一祸,“你们这些老神仙,得了重病都不肯吃药,那病当然一天比一天重啦,还指望它自己能好啊?再找一个人,那个人才是你的药,怎么会没未来呢?未来未来,就是还没来呗,这会儿不来不代表以后也不来,对吧?跟我似的,脸皮厚一点活着就好了,天尊那样的,白玉堂就是他的药。你觉得你为嘛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呢?殷候展昭不也是你的药么?师娘没准还是那副活命药呢,多吃药才能好得快。关键是你自己想不想治好你的病,你说是吧?”
吴一祸和龙乔广走到开封府大门口,问自家徒弟,“于是……你的意思是,我们病没好,是因为没吃药,要治好病,药就不能停?”
广爷点头,“那可不!多吃!”
于是……
早起的开封府丫鬟们打着哈欠,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吴一祸的笑声。
小四子扒着窗户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看着从窗前走过的吴一祸,就见病书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都停不住了。
展昭也纳闷,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搂住趴在他床边的小五蹭了蹭,心说,小祸叔还能笑成这样呢?
……
此时,红樱寨里。
忙了大半宿刚刚躺下的殷兰瓷就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红九娘在喊,“小瓷!魇尾出现啦!”
话音一落,红樱寨众人就听到“轰”一声,殷兰瓷睡房的大门被踹开,殷寨主披着衣服冲出来,“在哪儿呢?!”
“开封府!”红九娘站在屋顶跟她说,“小蓝已经去叫雪儿了!”
殷兰瓷穿上鞋就往开封城的方向跑,刚跑出红樱寨又中了回来,跑去厨房拿了一笼屉刚刚做好的年糕,然后又跑了。
红九娘欢欢喜喜跟上。
睡房里,展天行拿着她媳妇儿的披肩冲出来,可殷兰瓷早就跑没影了,无奈摇头。
另一头,踹飞了大门冲出睡房的还有陆雪儿。
她刚才正睡着呢,就听外头蓝狐狸喊了一嗓子,“雪儿!魇尾那厮在开封!”
陆雪儿从床上“噌”一声就窜出来了,“这次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等白夏拿着他媳妇儿的披风追出大门,哪儿还有陆雪儿的影子。
白夏摸着下巴,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找展天行喝一杯,媳妇儿找儿子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
开封府的清晨,展昭和白玉堂起床洗漱,刚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就感觉一个激灵。
展昭“嘶”了一声,左右看,边问白玉堂,“你有没有感到一阵寒意?”
白玉堂皱着眉头拿冷水帕子擦脸,回答,“要下雪了。”
展昭愣了愣,仰起脸……就看到天空中开始有雪花飘下来。
展昭仰着脸看天上的雪花,问白玉堂,“你弄哒?”
白玉堂摇了摇头,道,“本来就到了下雪的时候了。”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开封城已经积起了不少雪。
小四子和小良子穿着棉袄满院子跑,身后跟着同样撒欢的小五和幺幺。
幺幺的大尾巴在院子里扫起雪花无数,天尊跟两个小孩儿打雪仗,此时的雪也是越下越大。
皇宫里,赵祯跟香香、庞妃在院子里打雪仗,南宫纪带着一群侍卫在一旁铲雪,准备给香香堆个大雪人。
开封府里。
一大早,林霄抱着把伞跑了进来,一看到正堆雪人的天尊,就上去送伞。
天尊打开伞一看,就见白绢作的伞面,上边画着山景图,打开伞在雪地里走了两步,再看……积了雪的山景,变成了雪景,精巧非凡。
林霄这礼物送得投其所好,天尊脸上笑眯眯。
五爷微微挑了挑眉——嗯,林霄有前途,马屁拍得准!
这时,吴一祸的房门也开了。
展昭就见病书生披了厚厚一件白色的雪貂披风走了出来,辰星儿和月牙儿瞅准了塞过去暖手炉还有热姜茶。
吴一祸哭笑不得,真拿他当病包了不成。
喝着姜茶接了手炉,吴一祸对林霄招招手,“你有空没有?”
林霄点头。
吴一祸从房里拿出了两幅画来,貌似是他昨晚上刚刚画好的,放在桌上,对林霄道,“照着样子,给我画两幅。”
林霄瞧了一眼,就是普通的雪景图,倒是也不难,就开始动笔画。
展昭凑上来看,白玉堂也端详了一下,就问,“是三幅画里的另外两幅么?”
吴一祸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藏金子的地方在哪儿了?”赵普等人都好奇。
“看了一幅就知道了。”吴一祸架着腿,慢悠悠喝茶
“藏在哪儿啦?”霖夜火搬着凳子坐在吴一祸旁边,好奇问,“有多少钱啊?”
吴一祸微微地笑了笑,“你们不会真的想去找吧,根本不在开封,而是在很远的地方。”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展昭问,“那怎么办?怎么引出魇尾来?”
“他不就是要钱么,我们这里有的是钱,不是么。”吴一祸微微一笑。
众人仰起脸想了想,最后集体转脸看白玉堂。
五爷端着个茶杯眨了眨眼,问,“要怎么做?”
吴一祸想了想,随后淡淡一笑,“难得玩一次,来点有趣的吧。”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病书生的笑脸。
展昭惊讶地看了看身后的殷候。
殷候则是和天尊对视了一眼,那脸上的惊讶,可不输给展昭。
霖夜火拽拽身旁的邹良小声说,“哎呀,他之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闷闷的啊?这会儿是不是痊愈了?看着性格还蛮活泼么。”
邹良也觉得奇怪,吴一祸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展昭一脸狐疑——这样开心的吴一祸别说邹良霖夜火没见过,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而殷候和天尊则更加纳闷了——眼前这个,不是很久以前那个喜欢整人的幽莲么?哪儿还是那个阴郁的病书生?出什么事了?
二位老人家正疑惑,就见外头龙乔广两手托着几十个笼屉跑了进来,将两幢小楼一样的笼屉放到了桌上,广爷打开上一层,问,“师父,吃包子么?”
吴一祸摇头。
“蒸饺呢?”龙乔广将吴一祸不要的包子顺手塞给了赵普,接着去开下一层。九王爷拿着包子嘴角抽了抽,一旁公孙顺手拿了个素包子去啃。
“糯米鸡?”
吴一祸皱眉摇头。
“豆沙粽?”
摇头。
“麻薯?”
摇头。
“香糕?”
摇头。
“鸡蛋卷?”
摇头。
“春卷?”
还是摇头。
第29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