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原来是师姐啊 作者:失眠七夜
正文 第32节
原来是师姐啊 作者:失眠七夜
第32节
74小俩口
这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不过几十户人家、百来号人,村头喊一声村尾便能听见。山清水秀,阡陌交通,黄垂髫并怡然自得,纵是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不过将将傍晚,天近擦黑,牛头村的庄稼汉们早就离了田间,奔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去。
“笃、笃、笃。”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正围坐在桌边用餐的老刘一家倍感诧异,停箸相望,却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吃着饭呢,谁会找上门来?
刘福庆——老刘家的当家人——老神在在地托着碗,筷子朝院门一指,对身边正在与弟弟抢着一块甘薯的长子刘大柱呶呶嘴:“大柱,开门去!”臭小子,怎么不知道谦让弟弟呢!
“哎!”十五岁的少年响亮地应了一声,转头警告地瞪了一眼弟弟,劈手夺过那块甘薯,叼在嘴里,跑进院子拉开门闩——
却听“吧嗒”一声,那块来之不易的甘薯就此功成身退,孝敬给了土地公。
刘大柱恍若未觉,没有半点心疼的样子,只是瞪圆了眼盯着门外的不之客,嘴巴张得老大,浑然忘了合上。
——俺的亲娘咧!
这个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吧?怎么比年画上的善财童子还好看呐!
以前他还以为村尾李大伯家的杏花妞已经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人了,现在一对比,简直连人家一个小指头都及不上!
“大柱!大柱!臭小子杵在外边干啥呢?”久候不至,喊了也不应,刘福庆脾气上来,一把撩了筷子,也推了门出到院子里。
——近几日不太平,接二连三地丢牲口,昨日又丢了一只母鸡,家里损失惨重,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个档口,该不会是那该死的贼人又来了吧?
他大爷的!欺负咱庄稼人老实还是怎么地?蹬鼻子上脸了还!惹急了你爷爷少不得要给那贼人一点颜色瞧瞧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怕的谁来?
刘福庆恨恨地想着,却见大儿子跟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门边,而阴影处仿佛立着两个人——他心里一紧,边留意着自家扁担的位置,边大步朝院门处走——待得看清了门外的两人,自诩“有见识”的刘福庆也不由成了第二根木头桩子。
——来人身着同款的墨色长袍,未曾缀饰,只在襟口处纹了几朵寒梅,朴素中透着与生俱来的清雅。看着不过双十上下,相携而立,相映成辉,分明是一对容貌昳丽的伉俪。
刘福庆平日里不过跑跑几里外的县城,哪里见过这般出挑的人物?当下只是手足无措地傻站着。
不过,比起儿子来毕竟多吃了几年饭,只呆了半刻,刘福庆便回过神来,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些城里人是怎么打交道的,结结巴巴地问道:“两、两位……有、有何贵干?”
——这小官人长得可真好看,比身边的女娃娃还要好看,真稀奇!
“天色已晚,无处歇脚,拙荆又有孕在身,不宜赶路,所以冒昧叨扰,可否借宿一个晚上?”那惊艳了两父子的“小官人”自然是苏岩,她一改往日的冰冷,神色温和,彬彬有礼地询问,兼之容颜胜雪,声如佩环,莫说是普通的农户,便是见惯了美色的达官贵人,在她面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没问题,请、请进。”刘福庆只恨自家太过破败,唯恐这仙人一般的贵客嫌弃,搓着手将两人让进院子,还不忘大声招呼屋子里的妻小:“孩儿他娘,有贵客到,快添两双筷子,把咱家后院的那只小公鸡宰了!”
“哎——”屋里传来一个爽利的应答声。
“寒舍简陋,两位见谅啊!”刘福庆的眼神在苏岩腰间缠着彩绦的华美玉佩上打了个转,陪着笑谦虚不已,“免贵姓刘,不知小官人怎么称呼?”
苏岩淡淡一垂眸,掩去眼中的厌恶:“在下姓……”她瞥了一眼身侧亦步亦趋的童彤,轻声道,“童。”
——啊咧?
童彤捂住了将要脱口的惊呼,使劲打量着苏岩的脸,欲言又止。
“原来是童兄弟,幸会,幸会!”见苏岩神情温和,却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刘福庆识相地住了口,殷勤地走在前头。
趁着主人家在前面带路,童彤小声问道:“哎、哎大师兄,拙荆是什么意思啊?”还有,怎么你就姓童了呢!
苏岩脚步一顿,漆黑的眸子似乎划过了一道不一样的光亮,却由于天色的缘故难以看清:“拙者,谦词,驽钝也;荆者,钗,妇女也。”合起来就是笨姑娘的意思。
童彤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激得没了脾气,心中愤愤,嘴上却只唯唯诺诺:“哦……”
——拙你妹啊!欺负我没文化嘛!
没想到吧?我们那儿有一种东西叫做古装电视连续剧啊!
拙荆就是老婆的意思当我不知道么魂淡!
虽然心里正不动声色地咆哮着,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嘀咕着提醒:这算是确定关系了咩?夫妻什么的,进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矮油人家好羞涩……
这样想着,童彤的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却兀自咬着嘴唇羞涩着,不再轻易开口,做足了一个小媳妇儿的架势。。
不经意间扫过去,苏岩嘴角一抽,白玉似的脸庞竟也莫名其妙跟着烧了起来。
——不过是权宜之计,有、有什么好害羞的!无、无聊……
“唉呀妈呀,这是……”刘福庆的妻子钱氏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人,生的膀大腰圆,浓眉大眼,见到外客却也热情,未语先笑,一口整齐的牙齿让人讨厌不起来。
——哟喂!瞧瞧,这小娘子已是村里难见的俊俏,她边上的小郎君更是俊得不像话!比姑娘家还要俊呐!看得人家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这可怎生是好哟……
“孩儿他娘,这两位是来借宿的,你快去将小丫的房间收拾收拾,整一床新被褥,要最好的!”刘福庆摸了摸袖口里方才言谈间苏岩“强行”塞给他的银锭子,笑容更甚,忙不迭催促着钱氏去拾掇,“别忘了,把鸡宰了!人女娃子有身孕呢!得补补!”
——虽说这一段时日不太平,家里只剩了最后一只小公鸡,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横竖这一锭银子可以买十几只都绰绰有余了!这小官人不但生得好,出手也阔绰,果真是贵客,怠慢不得!
钱氏看着憨实忠厚,却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劲儿的蛮鲁之辈,虽说心里不怎么愿意将最后一只小公鸡宰杀了拿来待客,面上却不敢违抗丈夫的意思:算了,横竖是杀给这么俊的小官人来吃,这小公鸡也是死得其所!
“哎,说的是!这有了身子,是得好好进补!”于是笑盈盈地连声答应,奔后院杀鸡去了。
——啊呸!你才怀孕你全家都怀孕了啊魂淡!
刚才光注意拙荆了没听清这两字……这性质更严重好嘛!
未婚先孕也就算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孕啊!
苏岩你毁我清誉!你这是要负责任的!
唔……不过看在有鸡吃的份上,暂且先不追究好了!
童彤面红耳赤地瞪着面不改色的苏岩,却不知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羞涩多一点。
苏岩冷眼看着这一对夫妻的对话动作,对他们的所思所想一清二楚,心头嗤笑,神色却愈显温和,拉着冷下脸闹别扭的童彤一起在席边坐下,冲着刘福庆微微颔:“如此,有劳了。”
——明显感觉到了童彤在听到宰鸡时陡然一亮的眸子,苏岩无奈地一笑,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然而唇边的弧度却是连她自己都未曾觉的宠溺和温柔。
“嗯嗯,有劳你了,大叔!”童彤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鸡腿,不假思索地跟着苏岩客气了几句,却没注意到在她随口加上了敬称后,刘福庆的脸一僵,粗糙的手掌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中添了几分尴尬:他有那么老么……
——咩哈哈终于有鸡腿吃了啊!
人家都说乡下的鸡土生土养的最好吃了呀!小时候吃的都是激素鸡,在崇华又讲究清心寡欲,饮食素淡,天知道她想吃烤鸡已经想疯了!甭管这家的大婶怎么烧的,就算是白斩鸡她也垂涎三尺!
老刘家在牛头村里也算是中等水平,一座两进的小宅子,附带一个小院子,在农户里头俨然是很好的条件了。
家里五口人,两个儿子一个丫头,全靠着刘福庆在地里耕种养活,平日里钱氏又豢养了十几只小母鸡并一头黄牛两只羊。每天有新鲜的鸡蛋给孩子补充营养,逢年过节狠狠心杀只鸡摆桌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自从半个月前村里出了那档子事儿,家家人心惶惶,眼看着好日子就快奔到头了,从突然上门的两个外客身上竟叫他们看出了一线生机。
就冲着这身价,这气势,说不定……
刘福庆心里琢磨着,一时没有说话,倒是他的小儿子刘二柱机灵地打着圆场,恭敬地问了声好,给妹妹使眼色。
刘小丫是个乖觉的姑娘,眼珠一转儿便亲昵地挽上了童彤的手臂,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颇有几分天真烂漫:“姐姐,你们是打哪儿来?要做什么去呀?”
——其实刘小丫更希望能够挽着苏岩的胳膊,无奈那哥哥神色温和,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疏冷,并不是什么好亲近的样子。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在乡下没那么多讲究,她也不敢太放肆,只能通过童彤迂回前进。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童彤自然是不知她心中所想,虽然不习惯跟小孩子接触,到底没有把她推开,反而认真地想了想,才高深莫测地回答道:“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她说完后又自得地点了点头,还不忘拿眼觑苏岩,仿佛邀功地挑眉:怎么样?我的回答够深度吧!快表扬我!
“呃……”刘小丫被她噎了一下,春花似得小脸涨得通红,却不得作,只能悻悻地放开手,噘着嘴不说话了。
“呵。”苏岩扬唇一笑,刹那间犹如百花初绽,千里芬芳,直教在场诸人傻了眼。
——次奥!突然觉得烤鸡的诱惑也不那么大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么?
也不知道大师兄肯不肯给她咬一口解解馋……
“老刘,快开门!”正愣神间,却听院里又响起敲门声,伴着一个粗噶的男声,无端让人不喜,心头漫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75上榻来
那敲门人似是不耐烦的样子,将门板拍得“嘭嘭”作响,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被拍烂的错觉。
“谁呀?”刘福庆搁了筷子,对着苏岩陪了个笑脸,快步走到院里开门:今儿是怎么了?咋就吃不了一个安生饭呢!
接过刘小丫递来的茶水,苏岩微微颔致谢,手中把玩着那粗陶茶盏却并不急着饮,神识牢牢锁住院门,星夜似的美目无焦距地放空,教一直注视着她的刘小丫的脸蛋猝然红透,将要滴血一般——从童彤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苏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小丫妹妹的小圆脸不放。
——好哇,当着你拙荆的面就敢和别的女人,好吧是女孩,眉来眼去眉飞色舞眉目传情……苏岩你对得起我嘛!你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嘛!
况且,这么小的女孩你都忍心下手!在天朝法律里猥=亵女童可以判五年有木有!你这个禽!兽!
完全带入角色,以夫人身份自居的童彤咬牙切齿地以眼神厮杀凌迟着“不守夫道”的某人,脑中的弦一断,竟是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拈住那纤纤如柳的腰肢,费尽心思拧住,左旋,右旋——在苏岩咬紧牙关,不动声色地看来时,压低了声音喝道:“看着我!”
——不许你看别人!你有孕的拙荆在这边!你只能看我一个!
“嗯?”苏岩虽然不解,却没有多问,照着她的意思低凝视,从她的下颚、嘴唇依次往上,视线流连处带起一阵战栗——如水般温软的目光对上了她眸子,却仿佛定格似的,再也错不开眼来。
“哟!是村长您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刘福庆打开门,心里就是一咯噔:他来作甚?
门外的男人披着一件银灰色鼠皮大氅,内里是宝蓝色的绫罗绸缎,脖子上挂着小指粗的金项圈,拇指上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和田玉扳指,面容消瘦而泛青,纵使一身珠光宝气也压不住自带的頽色,虚浮得仿佛只剩下一具被酒色掏空的躯壳。
他,便是牛头村的村长,梁守财。
“怎么,不欢迎?”梁守财摸了摸唇上两撇故作风雅的小胡子,那双三角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福庆,好似盯上了猎物的毒蛇,“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刘福庆侧身挡着大门,不让他窥伺的目光渗透进去,一连串地赔笑:“这话是怎么说的!村长大驾光临,小弟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又惹到这个活阎王了!
刘福庆脸上笑得谄媚,心里早就将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
莫说是牛头村本地户,就是周遭十里八乡,有谁不知粱守财的大名?倒不是什么美名,而是赫赫凶名。
那可是人过留皮、雁过拔毛的狠角色!总是想方设法从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平头百姓身上搜刮脂膏,没半点好商量的——人家背后可是有仙长撑腰,得罪不起。
前几日刚把仅存的一头羊孝敬上去,怎的又来打秋风了?
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老刘啊……”粱守财觑着他的神色,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开了口,“本村长听说……你家里来了外人,是也不是?”
——还是两个生得不错的年轻人,那通身气派,比寻常大家养出来的少爷小姐们还要贵得多哩!
“哎,是来了一对小夫妻,也没甚特别的……只是那女娃子怀上了,不方便赶路所以来借宿。”刘福庆咬咬牙,还是挡着大门,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夜深了,还是得早点歇息不是?”
——那小官人生得如此美貌,若是被这老色狼看到还得了?左右只住一晚,先糊弄过去吧。
就冲着那锭银子,拼着得罪一回,也不能让他得了逞!
见刘福庆一改往日的软弱,竟是执意不肯放他进去瞧个究竟,粱守财眼中阴沉,却是笑道:“既然这样,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免得被人家说我们牛头村待客不周,这就不美了……”轻哼一声,粱守财又往院里扫了一眼,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木门看见里面的情形。
——哼,等着瞧吧!你不让我进去,我便看不到了么?
转身负手在背后,迈着方步悠悠闲闲地离去。
望着他毫不纠缠轻易离开的背影,刘福庆眼中疑惑,却将那不安如数压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用罢晚膳,苏岩和童彤被迎进了右偏一间小小的耳房。
粉色的纱帐,小巧的妆奁,整洁而可爱,一看便是少女的闺房。
“这是我小丫的绣房,每日都有打扫,两位千万别嫌弃啊!东西都是新整的,放心睡吧!”钱氏一边麻利地铺着被褥,一边笑着说道,“铜盆里的水是干净的,两位洗漱一下便早点歇息吧!”
——方才离得远了还不觉得,现在一细看,这小官人生得实在精致,身上竟还带了一股子淡雅的沉香,教人不免有微醺之感。
“有劳。”苏岩对着钱氏微一颔,手中已递过去一锭澄净的银子。
“哦呵呵,小官人太客气了!哦呵呵……我就不打扰二位了!”钱氏喜笑颜开地将银子塞进袖口,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苏岩白瓷般细腻的侧脸,方才退了出去。
“哼!”没待她走远,童彤已经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床沿,蹬了鞋子,撑着下颚目光灼灼地瞪着苏岩,眼中不悦显而易见。
——什么时候面瘫冰山模式自动切换成翩翩君子模式了啊魂淡!
勾引了人家小萝莉还不算,连上了年纪的大婶都不放过!苏岩你太渣了……
没有计较她无理取闹的任性,苏岩只是蹙了眉,转身来到放置铜盆的架子边,挽起袖袍,露出一截皓如凝脂的臂腕来。
握惯了长剑的双手灵巧地拧着巾帕,绞干了水,慢悠悠地往床边走来。
房里光线昏沉,只燃着一盏暖黄色的小油灯,忽明忽暗地跳跃着,在窗棱上映出一道朦胧的剪影,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柔缱绻。
苏岩的睫毛略略垂下,仿佛停留着一只谨慎敏捷的蝴蝶,些许轻微的动静便将它惊得震颤不已,生生勾拢出一弯缠绵之意来。
盯着她羽睫下的阴影出了神,清醒来时却现那块沾了水的巾帕已近在咫尺。
童彤吓得瞳孔一缩,马上往里翻滚了两圈,摆出防御姿势,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楚楚可怜:“师兄手下留情!”
——次奥苏岩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是哼了你一声嘛!要不要这么凶残拿毛巾捂死我啊!这可是传说中的酷刑之一好不好!
苏岩动作一滞,眼中错愕消去,在她说完后极快地划过一抹黯然。
攥着巾帕的手停在原处,另一只手却紧握成拳,唇线紧抿,清冽的声线染了一丝凉意:“过来。”
见她神色冷凝,童彤并不动弹,无意识抓着薄衾的指骨白,眼神飘忽,就是不敢与之对视。
苏岩唇角缓缓勾起,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却漫着无边的苦涩:她在怕我!
原来,童彤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所谓。
在得知苏岩魔道身份后,她很是惊慌,却将这一份恐惧深深的掩藏起来——不料在猝不及防间,露了端倪——怕是连她自己都没觉到这份隐秘的恐惧。
浅浅的叹息像是一把利刃,轻易撕开了那层小心翼翼的伪装,更狠狠地扎进了柔软的心房,让她骤然暴露在外的狼狈堆叠汹涌,又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心口哽咽着,说不出话。
却听苏岩叹息既止,又再次缓声道:“过来。”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中泛凉,却似乎多了些什么。
这一次,童彤没有再迟疑,很顺从地又打了两个滚,原路返回到床沿,靠在苏岩的身侧,那纯稚惶惑又带了丝歉然的目光教她再也生不起半分恼怒。
垂,执起她的手,一凉一暖相处,两方各自惊颤,却俱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唯有那高悬起伏的心率频段,如出一辙。
犹自温暖的巾帕轻柔地擦拭着手心、手背,就连指尖的缝隙都未曾遗漏,动作细致得教人不敢置信在此之前,这人从来没有这么服侍过其他人。
空悬的心在这一刻飘摇回原处,却又带回了满满的熨帖感动,教她脸颊热,又无可避免地生出些些羞惭。
——这下玩脱了……感情是误会人家了!哎哟大师兄也真是的,不就帮人家擦个手么做什么摆出一副庄严冷肃的样子!认真得好像是什么仪式一样!也难怪自己要乱想嘛!
不过,苏岩温柔起来的样子,真是教人的心也要跟着化了……
擦完了两只手,苏岩瞥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好似早就神游天外,脸颊却越来越红润,心下生疑,随手将巾帕甩回盆里,手背轻覆在她额际,凝神感觉了片刻——并不觉烫手,遂放下心来。
额上凉玉似的触感教童彤神智一清,却更添羞窘,就连眼角都晕上薄绯。
偏头躲开苏岩的手,童彤再次滚进了床里,将被子一把蒙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我我、我先睡了!”须臾又加上了一句,“晚安。”
静默片刻,苏岩一挥袖,拂灭了那盏油灯,将嘴角扬起的弧度隐在黑暗之中。
等了许久,却始终不闻身侧床榻下陷的动静,童彤咬着嘴唇,小心地将被子揭开一条缝……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满头黑线地掀开被子,果然不见烛火,只能透过映进的微弱月光,依稀分辨出床沿那颀长的身影。
比夜色更加沉默,比月光更加寂寥。
心好似被钝物重击,闷闷得一疼,连带眼眶也染了几分涩然。
童彤攥紧被子,脱口而出:“你干嘛!快上床啊!”
——站在床边当柱子啊!一觉醒来看到床边鬼影绝对会被你吓死的好嘛!
都这个时候了还扭捏什么啦?我一个黄花闺女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啊?
就盖着棉被纯聊天又不会怀孕……
只听一声轻笑,却让童彤好不容易凝起的气势一坠,飘飘摇摇地倾泻四散,再提不起说话的勇气——突然意识到方才过于直白,极易惹人遐思的话,面泛霞光,懊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上床什么的,她才没有想歪好不好……
没听到苏岩的回答,童彤心中万分忐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听得寂静之中心如擂鼓的跳动声。
“好。”良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才听到那一声隐含笑意的回答,以及,突然漫溢鼻端的清雅沉香。
76半兽人
好似难以忍受空气中流动的暧昧一般,童彤化身某种爱将脑袋埋在沙子中的热带动物,又将自己一股脑儿蒙进了被子里。
虽然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其他感官却在同一时刻变得更为敏锐——例如,嗅觉;例如,听觉。
那一丝一缕的暗香仿佛细绳交缠,一点一点穿透了刻意拦截的藩篱,不紧不慢地窥探到了内心最隐秘的一层门扉之外,轻叩,拨撩,渗透……直至粉碎最后一道阻碍。
——这是……大卫杜夫?不对,el5?也不对……我勒个去这难道是传说中少女才会有的体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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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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