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反穿]茶香四溢 作者:莫晨欢
正文 第25节
[反穿]茶香四溢 作者:莫晨欢
第25节
确实,这霍二少是没胆子敢弄大别人的肚子了。但是……这也要他能弄大这小女朋友的肚子啊!
不过看样子,也所幸了霍二少没有这功能,否则……
恐怕他这早就大了肚子来找霍老爷子,让老爷子喷血而亡了。
☆、第九十六章
高秋鸣既然说了要教授李云疏制茶的门道,那自然也不会食言。李云疏当夜便被高老留在了那间简陋朴素的双层小茶馆里,在二楼的一间小室里放了东西后,就算这么的住下了。
但是李老爷子却被赶出了大门。
按照高大师的说法,那是因为整个小楼里一共就俩卧室,你这糟老头子好意思和小辈抢地方睡吗?那肯定不行。那你还想着和他老人家同挤一张床?别做梦了!就你老李不嫌弃他,他还嫌弃你呢。
于是,在李老爷子完成了自己“带领小云偷师学艺”的任务后,便看上去十分“悲愤万千”地离开了这片小竹林。这才刚出了竹林,老爷子刹那间便喜笑颜开,对着自个儿的助理说道:“哈哈小张啊,咱们总算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和那糟老头子呆在一起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啊!”
真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啊。
对于李老爷子来说,是恨不得赶紧地离开这个糟老头呆着的地方,他连呼吸这一片空气都觉得有那老高头的一阵刁钻味。但是对于李云疏来说,却觉得这个地方真是美到了极致。
将东西放进了自己未来要居住的小室后,李云疏一下楼,便直奔着那铺了整整三面墙的宝物架而来。他的视线从那一罐罐的白瓷、紫砂茶罐上留恋不舍地掠过,再望着那茶罐上贴着的一列小字,更是每一次都期待地念了出声。
“屯溪珍眉,三十七道工序齐全。”
“春摘祁红,一旗一枪。”
“太平猴魁,手自四烘。”
……
这每一个茶罐上,都直接明了地将内部的茶叶点明,而且还简要地说明了茶叶的优质之处。就李云疏所观察而言,大部分的茶叶都是由高大师亲手来完成的,倒也有少数上面写着“洞庭碧螺春,李家李远光”、“君山银针,赵蓊亲留”之类的话语。
这一看,李云疏足足看到了深夜。
其间他无数次地想要凑近了嗅闻那茶叶从茶罐缝隙中漫出来的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茶罐封存的太好,任凭李公子是怎样地仔细嗅闻,都嗅不出任何味道来,到最后,他也只能铩羽而归。
第二日,高大师端着一碗清粥佐着小咸菜吃着,而李云疏也捧着碗筷有一口没一口地尝着早饭,视线却一直飘到了高大师身后的那满架子的茶罐上。
见状,这个精瘦矮小的小老头轻轻放下碗筷,道:“小云疏,你这吃饭也吃得太不专心了吧?怎么着也是你高大师我亲自下厨,你就是再没食欲也得多吃几下吧?这么没食欲的样子……你难道怀了?”
“咳咳噗……咳咳……”一听到那“怀了”两个字,李云疏瞬间一个没反应过来,几粒白粥米粒便呛在了喉咙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舒坦一些,刚舒服些许,脸还涨得通红呢,李公子就急匆匆地冲着高大师连连道:“大师,您这是说些什么呢?我可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咳咳,怀了?”
话是这么说着,李公子的底气却显得十分不足。因为李公子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要来江南的前一天,某个男人是如何把自己压在床上,趁着自己神智不清的时候逼迫自己许下“帮我生个孩子吧”的诺言。
每想到这,李公子都极想狠狠地踹那个男人一脚,骂上一句——
你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当然,李公子是不可能真的骂出来的,就算是真的骂出口了,想必该“厚颜无耻”之人也会淡定从容地来上一句:“我也就对你厚颜无耻了。”还洋洋自得起来。
……
望着青年已然通红的耳朵,高大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然后说笑着糊弄过去:“既然不是怀了,那小云疏啊,你怎么不好好吃饭,老往我这看呢?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那可不行,我这老头子的清白可是保持了六十多年,你怎么能觊觎呢!”
李云疏:“……”
半晌之后,李云疏在心中暗自感叹了自己终于是明白外公那句“这是个怪人”的定义,他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语,只得叹了一声气后,耐心地解释道:“高大师,我是因为昨晚详细地看了你那宝物架上的每一个茶罐和上面贴着的字,非常有兴趣,但是又一直无法看见里面的茶叶,所以今天才走神的。”
李云疏话应刚落,高秋鸣的脸色求倏地古怪起来,而李公子却全然没有发现对方的这丝异常,依旧认真郑重地说道:“高大师,我以前在老师那儿看了不少黄茶,老师也说,放眼整个华夏,除了赵蓊赵老外,没有人敢说收藏的黄茶有他多。但是到了您这,您虽然在黄茶上比不上老师的收藏量丰富,但是在各类茶种的收集上,却真的是世间罕见了啊。”顿了顿,李云疏又惋惜道:“只是我昨夜想要嗅闻一下那些茶叶的味道,也不知道您是如何贮存的,我竟然嗅不出一点味道来,所以就更加感觉到遗憾了。”
李云疏的嗅觉一向很好,不知是否是因为那场车祸的缘故,他的嗅觉真是超出了一般人的平均线。
“其实……这不是你的原因。”高大师笑眯眯道:“而是因为,那些茶罐里根本就没有茶叶。”
李云疏:“……”
“哈哈,小云疏你昨晚是不是趁老头子睡着了,偷偷下楼来看茶叶的啊?你这小子真是鬼灵精,比你表哥也差不了多少啊。当初你表哥总是趁着我睡着了就下来偷偷喝茶,你还比他好许多,没有偷偷摸摸打开茶罐。不过也是因为昱卿那小贼,所以我就把所有的茶叶都藏了起来,只留了个空架子。没想到昱卿是压根没上当,你到是太傻……”顿了顿,高大师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你倒是太实诚了啊,小云疏!”
太实诚的李公子:“……”
他听到了“傻”字好吗!
用完午饭后,高大师便带着李云疏到了二楼顶上的一个小阁楼里,老爷子将那锁在柜子上的铜锁打开,顿时,琳琅满目的茶罐便直直地钻入李云疏的眼中。从银针到毛尖,从大红袍到铁罗汉,真是应有尽有,看得连李云疏都惊怔了好一会儿。
但是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合箱声便将李云疏远在天边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他定睛一看,只见高大师早已关了箱子,此时正把玩着一个青瓷白釉的茶罐,笑眯眯道:“这一罐是我去年亲手制作的龙井,在去年整个华夏的龙井水准中,应该是排上了前三的。当年,黄承钰为了教导昱卿那小子费了三罐极品毛尖,我这当然也不可能比他差了。小云疏啊,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带你了解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龙井。”
……
朴雅素净的小楼旁,是一片茂密繁盛的竹林,即使是入了冬,杭市的温度也依旧没有那般寒冷,微湿的冷风吹过葱绿的竹叶,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
而在竹林掩映之间,只见那小楼二层的开窗处,俊雅漂亮的青年正与一个干练精瘦的老人相对而坐,两人之间陈着一方老树根茶海,上头琳琅满目地摆放了各种茶具。
自从高秋鸣三十多岁成名华夏后,他就极少亲自泡茶,由其是泡龙井。一来是能请得动他来亲自泡茶的人已经很少了,二来是无好茶他不动手,龙井中的极品大多都被他自个儿收藏了,哪儿还有人能拿出一罐让高老看得上眼的极品龙井?
于是,自从徐昱卿半出师以后,这已经是高老阔别一年的第一次泡茶了。
他的茶艺自然与李云疏的赏心悦目截然不同,高老在年轻的时候还能勉强算得上是五官端正,而到了老年,当然不可能有一副像李老爷子那样老当益壮、英气不减的面孔。
但是就是这样,李云疏看着他布茶、提壶的模样,仍旧是看得呆了。
那种动作间的洒脱,那种姿态间的飘逸,与清亮透绿的茶汤相衬,显出了一丝不羁与洒脱,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位绝然世间的隐士,有着青竹的气节、有着红梅的傲骨。
而龙井的茶香,顺着高老的最后一冲,也终于是完全地洋溢在了空气里。
李云疏闭上眸子轻嗅着那空气中的优雅茶意,还没睁眼,便听高老悠远的声音响起:“龙井,共有西湖龙井、钱塘龙井和越州龙井三种,其中以西湖龙井为绝。而在西湖龙井中,除却基本不论的梅家坞,还有狮峰、龙井、云栖和虎跑四类。”
“我这只有一罐云栖龙井,其余的都是明前是狮峰龙井,皆是一旗一枪,大多由我自己亲手制作。”
“就以龙井的色泽而言,青黄相间,犹如墨画,笔韵渲染,才是最极品的狮峰龙井。”
“就以龙井的香味而言,馥郁香兰不能形容其十分之一,龙井的香气与铁观音的浓郁醉人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别致幽然、清雅怡人的兰香,比兰香更香。”
……
“小云疏,你刚才品了这口茶汤后,有什么感觉?”在将自身了解的龙井通通介绍了一番后,高老笑眯眯地打量着李云疏,问道。
而李云疏早已啄了一小口茶汤,却始终不舍得将那茶盏从自己的口边放下。他怔然地垂眸看着那泛着条条涟漪的碧绿茶汤,良久,忽然抬首看向高老,急切地问道:“高大师,为什么我从这茶汤里喝出了一种茶园的味道,好像真的能品出那种茶树根从泥土里面钻出的感觉,非常清晰!”
闻言,高秋鸣也是稍稍惊诧了一会儿,然后才笑道:“这龙井,我已经研究了整整三十年,到如今,虽然不敢说是已入极致,但是到了巅峰,也是敢这么说了的。”顿了顿,他又问道:“小云疏,你真的想知道怎么才能让茶中流露出茶叶真正的味道?”
李云疏立即颔首。
高秋鸣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颇为潇洒地说:“三十多岁的时候,我自认天纵奇才,只要给我十年,在华夏茶道界就不可能有任何敌手。但是在我三十五岁那一年,我代表华夏出战世界茶道水晶杯,却输给了岛国的……山口康秀。他用的不是岛国的茶道,而是我们华夏的龙井,把我杀得是无地自容,那年,他不过才三十三岁。”
“到了如今,我已经可以保证我在茶道上的成就绝对是超过了他的,但是我们早就过了参加世界茶道水晶杯的年龄坎,他也不可能答应与我约战。”
“小云疏,曾经老头子一直认为,世界上所有的茶种都是贯通的,我是有这个天赋也有这个能力,能够将所有的茶种都学得炉火纯青、掌握到极致,但是后来我却发现,其实你的老师说得不错,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了解一种茶,更不用说是所有的茶。”
“黄承钰选择了毛尖,最后在黄茶上年仅四十就已经超越了我太多,而到如今,我选择的是龙井,我在西湖边上住了三十年,也敢说上一句,全世界的再无一人敢言比我更懂龙井。”
“但是,小云疏,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结永远都解不开。山口康秀,他用龙井击败了当年初出茅庐、年少轻狂的我,而且……他还比我小上两岁。”
“昱卿,并不喜欢龙井,比起龙井,他或许真是李家的人,他对碧螺春更为偏好一些。”
“小云疏,你……喜欢龙井吗?”
这一番长长的话,李云疏一点也没有打断。他听着眼前这个看似洒脱不羁的老人一句句的感慨,良久,他忽然慢慢笑开,道:“高大师,我最喜欢龙井了,从一开始,就是最喜欢。”
闻言,高秋鸣愣了许久,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好!好!好!”
看着这个老人朗声大笑的模样,李云疏微微怔了神,仿佛看到了那个早已湮没在了历史风云中的茶圣陆阗,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欣然的笑容,看着自己第一次品尝龙井就喜欢得爱不释手。
回顾曾经,李云疏豁然想起,他这一生真是因为龙井而对茶道起了缘,这一生,也真是对龙井,爱上了心头。无论其他茶叶再多优秀,龙井,真的是李公子在茶道上,不能忘却的唯一。
☆、第九十七章
基本的理论知识李云疏原先就较为了解,所以高秋鸣也不过是简单的说了几番,然后当天下午便带着李云疏离开了那栋两层的小楼,到了郁郁葱葱的城西,向狮峰山进发。
狮峰山并不高,但是一进了山便让人感到了丝丝凉意,李云疏忍不住地搓了搓手,却仍旧无法阻拦那种从脚底泛上来的寒气。但是高大师却没让他多缓一会儿神,两人开着车一路到了半山腰,最后才在一间简陋朴素的单层小瓦房前停下。
“这儿的环境可不比城里,小云疏啊,你吃得了苦吗?”
说着,高大师一边开了门锁带着李云疏进了屋,里头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知道是否经常打扫通风的缘故,一点怪味都没有,再衬上窗户间吹来的微凉山风,更显得简单大方。
听着高老的话,李云疏笑着摇首:“高大师,您这已经条件很不错了,这点苦我还是吃得了的。”
高老闻言却是挑眉:“哦,是吗?那……明天呢?”
李云疏:“?”
高大师淡笑不语。
仅仅等过了一夜,李云疏便明白了高老那神秘晦涩的笑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原先就开车到了半山腰,但是却仍旧得一大清早就上了山,等到了那一片宽广辽阔的茶园时,天色还蒙蒙亮,仍能见得几点星辰寥落地闪烁的天际边上。
清晨的寒气还是十分盛的,但是今儿个的李云疏却没有围上围巾,早在出门的时候高大师就严令禁止地说道:“简装简装,穿得越少越好!”于是,一向有些畏寒的李公子只能穿着薄薄的两层衣衫,就这么出了门。
但是就是这样,高大师都似乎有点觉得过了。这个精悍瘦削的小老头双手别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说道:“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天气这么暖和,你真是赚了啊,小云疏。这要放在过去,你这个时候来狮峰山只能看到一地的茶枝,想看到一点绿色?那没门!”
李云疏无奈地点着头,道:“嗯,现在已经到了二月中旬,但是天气还是一样的冷呀,过几天才是除夕呢。但是高老,我们这么早来茶园做什么呢?”
“这还叫冷?”一听这话,高大师顿时吹胡子瞪眼了:“来茶园当然是来看茶叶的了,今年你凑巧了,这茶树长的早,虽然不及三月、明前的那么茂盛,但是也总算是初步形成了一些基底,也勉强足够我们来采摘了。”
闻言,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李云疏惊呼:“摘茶?!高老,这才二月多,这么早摘茶真的没问题吗?”
只见这位享誉全世界的茶道大师冷浸浸地哼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说:“我说行,那就行,就是不行,我也给你炒行了。小云疏啊,你就放心地采吧,这片茶园都是我老头子的,你就是想采多少那就采多少。”
一开始进入这片茶园的时候,李云疏就有了一种隐约的猜测,如今听了高老的话,他更明白了原来高大师在狮峰山上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龙井茶园。无怪乎李老爷子谦虚地表明自己在龙井上是远远比不上高大师的了,人家这都有一片输出地了,李老爷子能比得过他吗?
“小云疏啊,你知道怎么采摘龙井的吧?我之前是怎么说的?”
李云疏笑着回答:“您之前说,摘龙井,那是要早,那是要嫩。清晨来采、明前来采,才是最好。采摘的部位也要注意了,最好的便是莲心、雀舌和旗枪三种。只有一个嫩芽的就是莲心,叶形如雀舌一般的也是极品,至于那旗枪……高老,您觉着我们现在能采着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二叶的龙井吗?”
高大师满意地摸了摸下巴,朗笑道:“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机灵,不过你可说错了一句话,不是我们能不能采到一旗一枪的茶芽,而是……你,能不能采到一芽一叶的嫩茶。”
李云疏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他怔怔地扯了嘴唇还未开口,便听高老笑眯眯地道:“小云疏啊,今儿个早晨你的任务就是,采摘下500克的莲心,和100克的一旗一枪。”
李云疏:“……高老,这才二月多,您这……真的有一旗一枪吗?”
高大师却是挑眉一笑:“小云疏这是不相信老头子的能力啊,我说有,那就肯定有。这儿可有五亩茶园呢,这都6点多了,小云疏你这还不采……中午,还想吃饭吗?”
“……!”
不过多时,一轮圆滚滚的朝阳从群山掩映之间冉冉升起,放射出灿烂耀眼的光芒。金灿灿的日光照耀在碧绿翠滴的茶叶上,仿佛给之照上了一层金边,艳丽无双。
而在这一片青葱的茶园之中,一个身姿清俊的青年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与美丽的茶园一起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因为身材较高的缘故,那青年需要时不时地弯下腰来查看茶树上的茶叶,偶尔会脸上一喜,手中便多了一点莲心,但是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失望而归。
二月的龙井,几乎就没听说过有人去采摘的,而如今,高大师竟然还要李云疏去采摘那一旗一枪,这简直就是在为人所难。可是既然高老说了,那自然就是有他的理由的,除了今年春季来得太早、气候太暖外,他独特的培育手法也使得这些茶树长得极好。
但是就是这样,却也……
“李云疏!你这个臭小子,你都摘了十几个莲心又都扔掉浪费了!你……你这个败家子!!!”
李公子无辜地眨眼:“高老,这不是您说……我想采多少,那就采多少的吗?”
肉疼得眼皮都跳起来的高大师:“……”
脸皮还没厚到和小辈计较的高大师只得吞了这口闷气,心疼得看着李公子在茶园里游走,心里却暗自想到:有了一个徐昱卿还不够,这还得再加上一个李云疏!你们李家人,他老头子这辈子是惹不起了!!!
高大师的痛苦日子是开始了,但是李公子的艰难岁月也是刚刚起步。
这第一天上午,李云疏并未完成高大师的任务,两人带着采摘而得的茶叶回了山间小屋,高老问道:“小云疏啊,这采了一个上午,你有什么感受吗?”
即使是仅仅穿着两件薄薄的衣衫,但是经过一个早上的艰·苦·劳·作,李公子早已是额上布汗,就连胸膛间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认真回答道:“高老,我这一上午看了许许多多的茶树和许许多多的龙井茶叶,最大的感受恐怕就是……我从来都没想过,龙井茶叶还有这么多种模样。”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李云疏慢慢地眯了眸子,声音也渐渐变轻:“我以前喝龙井,从来都是一旗一枪、莲心雀舌,从没见过次品。但是今天,我真的见到了很多品质一般的茶叶,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但是确实是有了极大收获了。”
“嗯,你说得不错。”虽然李云疏并未将具体的东西说出口,但是高大师却已然赞许地点头许久。不过半晌,他又道:“对了,今儿个下午咱们把采到的新茶晾晒一下,你的茶叶还没采摘完毕,等明儿个,咱们继续、继续啊。”
“……”
当天晚上,劳动了一整天的李公子睡得极香,等到天还未亮便又跟着高大师进了茶园,开始了新一天的采摘。每天的任务都是不同的,倘若前一天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么只能在第二天继续。
已经长成的好茶是越来越难找,等到三天下来,李云疏已经摘了15千克的莲心和500克的旗枪,可谓是收获颇丰。但是等到第四天,高老爷子却没有再带着他去茶园,反而是在家中开始做起饭来。
“咱们明早得吃汤圆,今晚上还得揉好面团,否则明早再早起我可起不来。对了小云疏,你那鱼鳞刮得怎么样了?晚上的大鱼就看你的了,这条鱼可是老头子我千方百计让人给送上山的哟。”
李云疏此时正在费力地用菜刀刮着鱼鳞,就是再优雅从容的人,只要操起菜刀、刮起鱼鳞,那都是什么风度全没有了。由其是压根不会做菜的李公子,头发上还被活蹦乱跳、垂死挣扎的鱼蹦跳着溅了不少水滴,更是狼狈不堪。
但是李公子还偏偏和这条鱼耗上了。
人李公子出生至今,可是从未尝过败绩,岂能在一条小小的鱼上折腰?
“高老您放心,这鱼……咳咳,这鱼很快就好了,您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李公子手起刀落,干脆不管不顾地先把这一条即使被开膛破肚、仍旧不停乱蹦的鱼剁成了两段,那可怜的鱼又勉强地挣扎了两下,这下,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对手有多么残忍,才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
见状,李云疏满意地淡笑勾唇,却不知道,自己那手拿菜刀、脸沾鲜血的模样,已经被高大师偷偷摸摸地拍进了手机里,不一会儿便按下了发送键,传给了某个远在b市的老宿敌,顺带着还得损上一句:“唉,你这徒弟远看着还是个谪仙公子,怎么也这么凶残啊,哈哈!”
而一向严肃淡定的黄老自然不可能中了这种激将法,那是连眼皮都没皱一下地直接将照片转发给了某位正开着会议的男人,而后者此时原本正听着某分公司高管报告着年度计划,忽然手机便这么悠悠地震动起来。
俊美优雅的男人随意地划开手机,当视线触及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冷峻的凤眸倏地睁大,手上的动作也一下子停滞在了半空中。那报告计划的秃头男人见着自家boss忽然一声不吭地沉默起来,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声问道:“霍……霍先生?”
只见下一秒,霍铮拿起手机便向门外冲去,一边走还语速飞快地留下一句话:“今天除夕,你们都回去吧,明年再来开会。”
众人:“……”
是谁说了今年的会议要今年开掉,他们才大老远地从米国/西欧/岛国赶过来的啊!!!
……
霍铮当天上午便回了老宅,硬是将在外面泡着的霍少泽不知从哪儿给拐了回来,顺带着还拐回来了一个正与霍二少一起在街上溜达着的徐昱卿。霍大少把这两人往家里一放,对着霍老爷子就道:“爷爷,我今天有点事,晚上不能在家里吃饭了,他们两个陪您。”
霍老爷子:“……这……这俩算啥?”
霍铮轻飘飘地扫了霍少泽一眼:“这你二孙子。”
霍老爷子又用手指了指满脸微笑的徐昱卿:“那……那这个呢?”
霍铮似乎也没想到徐昱卿居然会和霍少泽在一起,但是他此刻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问题,他又淡定地说:“李家的外孙,今晚您就把他当您孙子就好。”
这是怎么算的嘛!这种事能这么随便当作就好了的嘛!!!霍老爷子气得肝疼:“……那……那你呢?”
“一人换一人,今晚……我去江南。”
众人:“!!!!!!”
于是,就在李云疏刚刚被厨房里的辣椒味给熏得不停咳嗽地出了门时,他还没看清眼前的事物,忽然便稳稳当当地摔进了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里。
浅琥珀色的眸子里还带着被辣椒呛着的泪珠,李公子慢慢地抬首看去,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刹那他倏地愣住,良久,他忽然惊道:“霍……霍铮?!你怎么在这儿?”
而霍大少则神情严肃地垂首盯着自己怀里的青年看了许久,他抬起手指,动作轻柔地在那张白皙俊秀的脸庞上摩挲了半晌,郑重地问道:“你受伤了,谁把你弄受伤了?是哪儿受伤了?你怎么还拿菜刀和人拼命了?无论遇着什么事,你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可以给对方,别拿刀和人拼命……”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第九十八章
杭市西湖西,狮峰山腰间,一大片幽静浓郁的黑暗中,只有一间单层小瓦房的灯光幽幽地亮着。即使是到了除夕的深夜,这个本就难以通电的地方也没什么电视可以看春晚,只有三个大男人眼瞪着眼地互相看着,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咳咳……高大师,您煮的鱼看上去卖相真好,一定很好吃。”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南面位子上的青年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他拿起筷子笑着指着那红烧鱼,又道:“今天是除夕,年年有鱼,年年有余,可惜了这么好吃的鱼,我们只能放着等明天再吃了。”
华夏大多数的习俗都是年夜饭必须得有一条整鱼上桌,这样才算得上是年年有鱼,有个好兆头。也有不少地方是当晚不能吃这条鱼,必须得等到新的一年才能吃上一口,否则就是破坏了吉祥的寓意。
李云疏的话说完,却没有一点回音。
只见这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正直溜溜地转着眼睛,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俊美男人,而后者则淡定从容地将李云疏和自个儿的碗筷用热开水烫了一下后,稍征了片刻,又开始为大家的小碟子里添上醋。
高大师抱有试探意味的眼神是压根没影响到霍铮,最后还是高老先败下阵来,对着李云疏问道:“小云疏啊,这人是谁啊?怎么突然就跑到咱们这儿来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啊?”
闻言,李云疏不由失笑:“……高老!什么叫二人世界啊,您这词语用得真是……”
高大师却挑起一眉,反问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放眼整个狮峰山,你还能找到第三个人?哦对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朋友不算。小云疏啊,他到底是谁啊?”
已然对高大师这个老顽童没了脾气,李云疏无奈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整座山原先也就我们两个人呢,高大师。”顿了顿,他转首看了霍铮一眼,介绍道:“高老,这是我的……朋友,霍铮。他是b市人,今天晚上大概是有点事情所以特意来找我的,真是打扰您了。”
听了这话,高秋鸣却是稍稍一愣,然后用一种惊讶好奇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霍铮许久,似乎是想要将对方看透。但是霍铮却依旧镇定冷静地倒着醋,为李云疏倒完后再倒上自己的。
就在他准备伸长手去为高大师面前的小碟子倒上醋的时候,忽然只听卡嗒一声,霍铮手上一个不稳,那白瓷醋瓶倏地就全部倒入了高老面前放着瓜子壳的小碗里,醋汁一下子侵染上了瓜子壳。
“我的醋!!!”高大师一声惊呼。
那醋“倒”得是极有水准,所有的醋汁一滴不剩地全部落入了装有瓜子壳的小碗中,甚至连一点溅起都没有。
李云疏看着这场景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向霍铮,正好也见着霍铮正垂着眸子望着自己,语气平淡道:“桌子隔得有点远,手没拿稳,失手,失手。”
李云疏:“……”
您这失手也失得太精准了吧!
而高大师却已经哭丧着脸,道:“醋本来就不多,这全倒没了,我的醋呢……”说着,高大师反射性地就看向李云疏,那刷的一下射向自己的视线让李公子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在这段相处的时间内,李公子早已摸清楚了这个傲娇别扭的小老头的脾气。他无可奈何地笑着就端起了自己的醋碟,一边递给高大师,一边道:“其实我不蘸醋也是没有关系的,高老,我的这碟就给……”
“用我的吧!”
李云疏话还没说完,便见霍铮直直地将自己的醋碟搁在了高大师的面前,引得他和高老都是齐齐一愣。高大师更是古怪地笑了起来,他上下看了霍铮一眼,问道:“你就是霍家那个大名鼎鼎的霍铮?”
面对“大名鼎鼎”四个字,霍铮是脸不改色心不跳,淡定颔首道:“如果您说的是b市霍家,那我想,叫霍铮的人也不会太多。”他的语气从容不迫,神情镇定冷静,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对手之间的博弈。
高老见状,却是故意调侃地笑道:“好家伙,这就是老孟嘴巴上经常挂着的霍铮啊?你倒是不错,和你爷爷那个粗老头不一样,哈哈。”
听着高老的话,霍铮轻轻地挑起一眉,似乎已经明白了对方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自己的了。b市茶道协会的会长孟老一向与霍老爷子不对头,两人感情很好,但是见面就得互损几句,大概高老也是从孟老的口中听到霍铮这个名字的。
“不过你这大晚上的来我们这可不方便啊,晚上赶夜路下山很危险,山上又没什么多余的房间给你休息,你说你晚上难道还去打地铺?”高大师摸着下巴思考道:“要不,你小子就睡我的房间去吧,我和小云疏挤一挤。”
虽然见面的时间不长,但是高老却对这个后辈挺有好感。就算是与霍家那老头子十分不对付的老孟,都对这个年轻人赞不绝口,可见这个小辈是真有过人之处的。
但是霍铮闻言却是眼睛一亮,然后又极快地掩饰过去,谦卑恭敬地说:“高老,我与云疏挤一挤就好,您太客气了。”
高老却以为霍铮是推辞:“哈哈,你这是客人嘛,还是睡床的好。”
霍铮却坚定不变:“不,我和云疏一起就好。”
“诶诶诶,这哪儿行啊,你睡床,我和小云疏挤着。”
霍铮摇首:“我去挤着就好。”
三番两次的推辞让高大师的牛脾气渐渐起来了,老人家眼睛一眯:“我挤。”
霍铮抬眸:“我挤。”
高老瞪眼:“我挤。”
……
眼见着这一番你争我抢是不得罢休了,李公子是又无语又好笑,十分搞不懂怎么现在连“挤床”都是这么一件受欢迎的事了?他那小床可只有1米2,两个大男人睡上去还是有点拥挤的,怎得这两个人还抢上了?
“霍家小子!老头子说了,我去挤!”高大师一拍桌子,干脆直接站了起来,盯着霍铮看。
霍铮却依旧不为所动,他轻轻抬眸,语气淡定道:“不可能。”
“诶你这小子……!”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把,高老,霍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李云疏赶紧地站起身打圆场:“你们都不要去挤了,我打地铺吧。这几天天气还不错,屋子里也有空调,不冷的。”
李云疏这话说的让高老犟起来的牛脾气又蔫了下去,他小声地问道:“小云疏啊,你还……真的去打地铺?”
李云疏笑着颔首:“嗯,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老,您放心吧。”
霍铮却是蹙了眉头,道:“打地铺不好,你……”
“霍铮!”面对这个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男人,李公子可没有面对高老那么的好脾气了。他轻轻垂眸扫了对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道:“你睡床我打地铺,知道吗?”
“这……”
“嗯?知道吗?”
霍铮:“……知道了。”
感谢老天,早该有一个人来收拾一下这个顽拗桀骜的男人了。如果说世界上真有上帝,那李公子简直就是上帝派下来镇压霍大少的天使,注定了霍大少要被压在李公子的五指山下,几十年不得逃脱。
等到入了夜,因为没有其余的娱乐节目、第二天又要早起,所以才过九点多,三人吃过饭后就洗漱了一番,各自进屋休息了。李云疏从壁橱里抱了两床被子开始在地上铺着,霍铮就在一旁看着。
等着人李公子辛辛苦苦地将东西全部铺好以后,霍大少猛地一个后仰就倒在了李公子铺得美美的床被上,霸道剥削地侵占了整个床铺。
李云疏:“……”
“这是我的床。”李公子面无表情道。
霍铮却仍旧死死霸占着床位,道:“地上舒服,我……也要睡。”
眼见着这人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占了自个儿的床铺,李云疏无语地盯了他片刻,难得心情大好得不想与对方计较,一边望着小床走去,一边道:“行行行,你睡地上我睡床。”
话音刚落,李公子还未走到床边,忽然便感觉到一阵快风走自个儿身边刮过,再一定睛,只见某个刚刚还站着地铺的男人此刻又占了小床。
李云疏:“……”
薄唇微勾,霍铮低笑着开口:“我……”
“你别说,我知道了……床上更舒服是吧?”
稍稍诧异了一瞬,霍铮以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李云疏,颔首道:“嗯,床上好像更舒服一点。”说这话的时候,霍铮是一脸本该如此的神情,好像刚刚那个一边说着“地上舒服”、一边抢了人李公子床铺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是李云疏却也不恼,反而笑了出声。他干脆坐在了床边,无奈地说:“霍铮啊,你说你这脾气到底是谁给教出来的?”
霍铮闻言,轻挑一眉:“怎么?”
“嗯,我现在突然觉得我其实干了一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就是帮助世界除了你这个恶人,防止你去祸害别的……嗯……小姑娘小伙子。我这功德修得太大了,下辈子恐怕得直接成佛了吧?”
“那你马上就得堕佛了。”霍铮看似随意地说。
李云疏微愣:“为什么啊?”
“因为你马上就要遇上我,然后破了色戒。”
“……”
良久,在一片浓郁凝固的黑暗里,男人磁性低沉的声音仿佛大提琴拉起,醇厚悠远:“云疏……一起睡吧。这么久没有见到,我真的很想你。”说着,霍铮伸出手拉了青年下来,他紧紧地用着对方削瘦的腰身,低叹着道:“整整六天了啊。”
李云疏并没有推开霍铮,他轻轻地靠在男人宽广的肩膀上,听着那胸腔中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他笑着呢喃道:“霍铮,你今晚……为什么故意把那醋给洒了?”
李云疏的话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就在他以为对方是根本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霍铮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他说你们是二人世界。”
“……”李云疏无语了片刻,问道:“就因为那个小玩笑,你就故意把醋给洒了?”
“嗯,我生气了。”霍铮说得理所当然,语气平淡而没有起伏,让人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绪。
听着这话,李云疏撑起身子好奇地看向这个冷峻沉默的男人。只见在朦胧轻纱的月光下,霍铮俊朗英挺的五官十分深刻,照下了一层淡淡的暗影,脸上却无一点表情,压根不像生气的样子。
李云疏就这样撑着手臂看着霍铮,笑着问道:“你这也太幼稚了吧?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霍铮却依旧坚持道:“就是生气了。”
“诶,你怎么越说还越起劲了?就这点小事……”
“才不是小事。”忽然被打断了话,李云疏诧异地看向霍铮,只听后者认真郑重道:“二人世界,是我们的。其他人,都不可以有。你……是我的。”
霸道不讲理的话从男人的口中直白地吐出,让李云疏怔在了原地。良久,他忽然伸出了手指轻轻地点上了霍铮的眉间,似乎想要将那蹙紧的地方抚平,一边轻轻抚着,李云疏一边无奈地笑道:“你啊……真是太幼稚了,你说你这样,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忍受?”
霍铮却更加拥紧了身上的青年,固执道:“我也不要别人,就要你。”
听着这话,李云疏唇边的笑意更灿烂了几分,他垂下头轻轻地吻上了霍铮微薄的唇瓣,趁着对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又飞快地移开,笑道:“今晚早点睡,明早我还要早起去揉捻茶叶。”
听着耳边忽然吹起的热气,霍铮这才如梦初醒:“你……”
“好了不许说话,睡觉睡觉!”
“……”
一室清凉如水的月色中,浓浓的黑暗久久没有散去。
青年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很快响起,因为一整天的劳动,李云疏很快就进入了梦想。而在他的身边,就在这张只有1米2的小床上,霍铮却是迟迟没有入睡。
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上面轻若拂过的触感。
良久,霍铮慢慢地侧了身子,看向了身边这个睡梦中的青年。望着月光下那张美好精致的面容,他更加拥紧了对方,终于也是进入了梦想。
总有那么一群人,在别人孤家寡人的时候就喜欢秀·恩·爱!
比如说李公子和霍大少……
比如说,隔了一堵墙、光棍了六十多年的高大师。
真是庆幸了人高大师没有亲眼见着这种秀恩爱的场景,否则老人家真是要被闪得眼·瞎·而·亡!
☆、第九十九章
霍铮走得比李云疏想象中还要早上一些,早上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等李云疏和高老从茶园中回来时,小屋中已经没了他的人影,只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交代了要忙的事情太多、只能等李云疏回b市之后再详谈了。
手捏着那张字条,李云疏清挺的眉峰微微蹙起,他看着那上头笔锋凌厉的字迹许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慢慢收紧手指。
怎么突然还有点想念起来了……
“小云疏啊,快过来帮忙,还站着干什么?再不来今儿个可就晾晒不干了!”
高老的声音将李云疏一下子从那怔愣的状态中呼唤出来,他随手把纸条放入了大衣口袋里,然后赶紧转身跑了过去。等两人一起将今天所采摘的鲜茶也平铺在席子上准备晾晒后,李云疏一边喝着水,一边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喘气。
“那小子……还真是眼熟啊……”高老正蹲在地上检查着每一根鲜茶,他一边用手指抚弄着茶叶,一边小声呢喃道。
李云疏闻言微愣,问道:“高大师,您在说什么?”
高秋鸣将一根泛黄的茶芽摘了扔到一旁,道:“我是说,你那朋友,就是霍家那小子,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李云疏诧异地问道:“是在……b市什么地方见过吗?”
“b市我一年也去不了一趟,应该是在杭市吧,诶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半年前还在杭市见着了,不过这年龄似乎也对不上,不管了不管了。”高大师干脆摇摇头忘了这番事,指着那鲜嫩的茶芽,说道:“小云疏啊,咱们也采了不少鲜茶了,底下……是该换个事儿做做了。”
李云疏正在思考着高老的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高大师又重新了一遍后他倏地回神,笑着道:“高老,咱们是……要制茶了?”
高大师笑着摸了摸下巴,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咱们俩也别过什么节日了,就做点茶叶喝喝吧。今儿个只是我来做,你来看,等到明天我再来详细地教你怎么揉捻、炒制、辉锅等等。”
闻言,李云疏不禁翘了唇角连连颔首,直道:“那我今天可真是大饱口福了呀。”
当日,毕竟也是新年,要好好休息一番,所以李云疏和高大师品鉴了一番新茶后,便也没再去多劳作。这新制出来的鲜茶真是滑嫩无比,香气扑鼻,从口齿间滑溜过去仿佛是一汪清泉,让人无法忘怀。
李云疏品着这自己亲眼看着成品出来的茶叶,感慨道:“汤色透亮,齿颊留香,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不过,倒是比放了一段时间的龙井少了点沉淀的醇味,倒是有一点美中不足了。”
高大师闻言不由多看了李公子几眼,然后颔首道:“虽然龙井的制茶时间比较快,但始终还是放那么几天才是最好的。不过小云疏,你从这茶叶里有没有喝出一点……其他的东西?”
高大师话音刚落,只见李公子倏地一下没了表情,语气平淡地说:“有,好像还喝出了一点血腥味,嗯……是三天前我采茶的时候划破手指留下的。”
高大师:“……”
这种小事,也难为李公子记得这么清楚了。
要知道那时手指刚出一点血的时候,李公子便向高老寻要一些创口贴之类的东西包扎一下伤口,人高大师是怎么回答的呢?
嗯,似乎是轻飘飘地哼了一声,眼神在李公子身上直溜溜地打转:“这点小伤还用得着创口贴?小云疏啊,不是我说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有点伤疤才硬朗啊!你还嫩了点啊!”
李云疏:“……”
这话刚说完的半个小时后,高老行走在茶园的时候不小心将手指划破了一道比李公子还要小的伤口。老人家是二话没说拿了创口贴就贴上了,再一转首,便见着李公子凉浸浸的目光正凝视在自个儿身上。
高老轻咳了一声,干笑着道:“年纪大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你说对吧,小云疏?”
李云疏:“……”
他上辈子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就碰着了这么多凑不要脸的人呢?
李公子的抱怨是到了大年初二才慢慢消去了,而一大早的,这次两人都没有出发去茶园,而是到了那单层小瓦房的后院,开始收拾着昨天新摘下来的鲜茶。那碧绿鲜嫩的茶芽经过一个下午的晾晒早已是渐渐干瘪下去,水分慢慢消失,色泽也变得幽暗了起来。
李云疏将昨天晾晒好的茶叶又分了三块进行分类,准备着进行不同的炒制。而这第一步,就是揉捻。
揉捻并不是简单的用手揉搓,而是要将所有的茶叶放入一口特制的大铁锅中进行炒制。在微微加热的同时用手不断揉捻,使得茶叶内部的结构发生改变,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揉捻有著名的十大手法,包括了“抖、搭、搨、捺、甩、抓、推、扣、压、磨”几种。这些方式李云疏在昨天观看高老制作茶叶的时候已经有所了解,也依葫芦画瓢的学了几分,但是等到了自己亲自动手,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向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抖得时候要利索,不要拖泥带水。”
“捺得时候要果断。”
“抓到时候要考虑好该抓取什么部分,用手去感受温度。”
“压的时候要注意柔劲,用巧力、不要用蛮力。”
……
李云疏一边动作极其不娴熟地揉捻着,高老则就在一旁看着,还不时地出声指点两句。眼见着在这长时间的揉捻过程中李公子已然越来越熟练了,高大师却在一边悠悠地叹了声气,小声道:“唉,这锅茶叶是得废了。”
“……”
说话能小点声吗!这儿都听着呢!
李公子两颊飘红,有些惭愧地想到。
等到这第一锅揉捻的茶叶出来后,高老只是用手指摸了摸、再放到鼻前嗅了嗅,便遗憾地摇摇头,道:“这锅茶叶直接倒掉吧,就算是炒出来也只能是次品,我也没有这个妙手回春的本事。”
听着高大师这话,李云疏羞愧得都快抬不起头来:“高老,真是抱歉,我……”
“不用道歉,小云疏啊,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没事,今儿个咱们再炒一锅,我估摸着最多再来五锅,你也就有数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高老看着那干瘪在铁锅中的茶叶,眼中的心疼是完全藏不住的。而李云疏看着老人家一脸肉疼的神情,心中陡然一凛,眼神也逐渐坚定了起来。
等到了入夜,高大师早早地回到了自个儿屋子先休息去了,而李云疏将剩下来的饭碗洗干净之后,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开了后院的门走到那大铁锅前,望着那光亮的铁锅出神。
不过片刻,一缕火苗便在铁锅之下燃烧起来。
即使中间没有任何鲜茶,那双削瘦修长的手仍旧不停地在里头揉动着,仿佛正感受着有一堆的鲜茶在锅里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摇摆。
这双指节突出、五指修长的手十分漂亮,在月光下更是衬得肤色透白,但是就是这双本该在音乐会上舞动的手,却坚持顽固地在黑不溜秋的铁锅里揉捻。
直到了深夜凌晨,后院里的那点火苗才慢慢熄灭。
第二天,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
当李云疏手法熟练地将一锅鲜茶揉捻完毕时,高大师还稍稍愣住,有些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着那虽然算不上完美,但至少也是勉强几个的茶叶,高老神色复杂地看了许久,最后才叹了一声气,无奈道:“行行行,咱们可以开始下一步的青锅了,手法还是差不多的,小云疏,你这下准备好了?”
李云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手上因为刚才揉捻的缘故,手掌中有些泛黄泛青,指头上却有点泛红。前者是被茶叶的颜色给侵染了,而后者则是因为碰到了较烫的锅壁,稍稍给烫伤了一点。
“高老,这青锅也不简单,您……可别心疼茶叶了啊。”
高大师闻言却是挑衅的一笑:“反正本来今年的茶叶我也就打算全给了你来学习了,还用得着心疼这个?小云疏啊,你能炒出来多少,那我就送给你多少,总而言之都是你自个儿采、自个儿炒制的,老头子也就懒得和你收个培植费了。”
李云疏闻言却是一愣:“真的都给我?!”
高大师点点头:“给你给你都给你,现在先给我开始青锅起来!你这青锅又不知道要弄上多少天,可得快点了。”
高老话音刚落,李云疏赶紧地便动了起来。这一次,他的动力更加强烈了,要知道这些狮峰龙井只要炒制出来,那可就都属于他了!这可是怎样的一笔财富,足够李公子喝上几个月了。
想到这,李云疏又开始肖想起昨天被高大师嫌弃地堆至一旁的茶叶来。虽然……按照高大师的标准那是炒坏了的,不过如果再继续炒制炒制,指不定还能喝上不少。
一想到这个,李云疏便长叹了一声,暗自想到:真是可惜了啊……
“李云疏!过热了过热了!你在想什么?赶紧地翻锅啊!!!”
“……好!”
于是在李公子被高老的糖衣炮弹诱惑而出神的同时,一锅茶叶也渐渐的青锅结束,看着那一锅干瘪瘪的叶芽,高大师是心疼难忍,而李公子更是悲愤欲绝!
这一锅……原本也该是他的啊。
一连好几天,李云疏都晚睡早起地不停训练自己,而炒制茶叶的过程也到了最后一步的辉锅。就是要将回潮后补充了几分水分的茶叶再放入锅中炒制,让水分再次蒸发,进一步地定型。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步,李云疏却足足费了三天时间也没有制作出一点让高大师满意的东西出来。因为再次回潮导致每根茶叶的水分都是非常不一致的,这时候就需要有丰富的经验供炒茶人判断,在什么时候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手法,又该炒制多久等等。
而这训练辉锅的过程倒是没等来一锅勉强及格的狮峰龙井,倒是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斯文俊秀的男人笑着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山下带了上来,然后熟悉地放在了小瓦房客厅的壁橱里。他将东西全部放完以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与李云疏对视了一眼,然后便看向高老,道:“老师,您怎么过年也不接我电话呢?大年三十的想和您拜个年都找不到您,要不是听外公说您和云疏在狮峰这边,我可不放心啊。”
高大师听了徐昱卿这话,却是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试探性地问道:“你真这么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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