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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综]高杉君的忧郁 作者:浮云素

    正文 第1节

    [综]高杉君的忧郁 作者:浮云素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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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高杉君的忧郁

    作者:浮云素

    文案

    据说高杉君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据说高杉君是一个喜欢艳丽事物的男人

    据说高杉君是一个内心住着小野兽的男人

    据说他风流成性,知己三千

    据说他天纵奇才,麾下无数

    据说他文艺风雅,诗文长存

    高杉君很忧郁,他真的没有这么多“据说”

    他只是个内心住着小野兽的普通中二罢了

    内容标签: 综漫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杉晋助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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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

    在大人眼中高杉君是个聪慧过头的孩子,别的孩子才能翻身他就已经能在榻榻米上爬个几步远了,小婴儿尚在牙牙学语他却已经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连一般孩子时常出现的嚎啕大哭在他身上也没怎么出现过,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安静的,安静到了沉默的地步。

    若生在平常武士家,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长子,在万众瞩目下长大,顶着一身的光环,身边充斥着赞誉,但在高杉家他只能顶着父亲越发愤恨的眼神,像个透明人一样默默地长大,连仆人都不敢随便和高杉君说一句话。

    如果是普通孩子估计早就成自闭了吧?看着眼前粗糙的吃食,高杉君拿起了筷子,他才5岁,手指只有短短的一截,却已经能将筷子拿得很稳了,甚至在开吃前还道了声:“我开动了。”

    虽然早就习惯了这种涩嗓子的粗粮,高杉君还是在心中默默地诽谤他现在的父亲:到底要多大仇,才会这么虐待一个小孩子啊!

    显然高杉君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子,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在那副皮囊下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如此健康地成长下去。

    高杉君从小就没看过他的母亲,所幸在他很小的时候那些侍女说话并不太避着他,他才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身世。

    母亲是三船家的独女,嫁进高杉家时高杉家还是上层武士家族,对上逐渐没落的三船家,虽说是高攀但也在可以接受范围内,但也不知怎么的,高杉家在这一代家主手上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没落了下去,前两年还惹怒了藩主成了下级武士,年俸禄200石,若不是祖上还略有薄产就连表面上的体面都维持不下去。

    但三船家却正好相反,虽然子嗣凋零,到这一代只剩下一个独女,但这女子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少女时期虽然显山不露水的,但婚后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三船家迅速地壮大了起来,而且对夫家毫不留情面,连高杉家在长州藩的祖宅都一并接管了过去,虽说还署着高杉家的名字,但内里却完全变了样。

    那位小姐极讨厌别人称她为“高杉夫人”,对外一律用的是“三船夫人”这个称呼,在生下高杉君不久后就一直住在长州藩的祖宅,和高杉春树的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如果这么讨厌高杉的话为什么还要生下自己呢?高杉君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据那些侍女所说三船夫人以前也是柔顺的性子,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忽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高杉君显然就是这段悲剧婚姻的最大受害者,作为长子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其他家的孩子在他这年纪早就开了蒙课学习汉学和基本的刀术了,而他却每天像个幽魂一样的在宅子里游荡,连书本都极难见到。

    高杉君放下了筷子,心里不住叹了口气:他这“父亲”,连个吃软饭的工作都做不好!

    听那些侍女说,三船夫人一直都很想亲自教养高杉君,但高杉春树却将他扣着不放,不仅如此,还用他来赚取每年高杉家的基本开支,在这种情况下高杉君却过得连一般下人都不如,也真是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计划,在吃完饭后去院子里溜两圈消消食,然后进行一些基础的体能锻炼,运气好的话还能去塔子夫人那里听两首和歌。

    高杉宅占地面积不小,即使是高杉春树也不能一整天都盯着高杉君,塔子夫人管理的那个院落更是鲜有人烟,也正是托这个福才让高杉君找到了学习的机会。

    高杉君今天去的有点早,塔子夫人正在拿着扫帚扫地上的落叶。

    “今天来的有些早啊,小少爷。”塔子夫人看了看立在院落一脚的日晷,笑着招呼了高杉君。

    “塔子,”高杉君小跑步到了女子身边,“今天还念和歌吗?”

    “好吧。”塔子笑地很温和,眼角泛起了细纹,不仅不显老态还带有一股成熟女人才有的韵味。

    塔子并不年轻,和她同岁数的女人一般都做奶奶了,但不知什么情况,她却一直一个人守在这个小院里,连个亲人也没有。

    “今天就念能因法师的和歌好了,”塔子捡了根枯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比划,口中还轻轻吟诵,“秋风瑟瑟,三室山的红叶,翩翩飞旋,龙田川的清流,被染成了锦缎。”

    塔子念得和歌基本都出于《小仓百人一首》,不仅仅是和歌本身的内容,连其中的典故以及作者的事迹她都能全部说出,而且她写了一手极有风骨的好字,想来她年轻时也一定是大户人家极有教养的小姐。

    “呐,塔子,”高杉君看了看圈住院子的高墙,“红叶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前世应该是看过那种叶子的,巴掌的形状红彤彤的颜色,秋天时映着天空就像火烧云一样美丽,但回想起来却没什么实感,毕竟他在这5年中可从未看过枫叶。

    塔子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但其中却没有流露出同情或是悲悯的情绪,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向高杉君讲述着枫叶的样子:“红叶的形状很精巧,就像小少爷你的手一样,但颜色却比火炎还要深上一点,若真要比较的话大概就是晚霞的色彩了,等到深秋的风吹过,就会簌簌落下,将整片土地都映红了。”她顿了一下摸了摸高杉君的脑袋,“小少爷以后一定能亲自看到的。”

    “你见到过红叶飘落的情景吗,塔子?”高杉君听她讲得真切,不由地接着问了下去。

    “年轻的时候见到过。”塔子轻声回应,却没有将这个话题展开,高杉君也知趣地不去追问,塔子向来不提她年轻时候的事情,那对她来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你还想看看红叶吗,塔子?”高杉君见塔子惊讶地看着他,不由地扭过头去,“我说的是‘如果’。”

    塔子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揉了揉高杉君的头发,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将视线转向了自己刚才写的那首和歌,默默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杉君趁机用余光打量塔子的面容,虽然经历过沧桑,但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娇美的样子,那是一张看着就能体会到对方温柔本性的脸。

    “如果记下了写法,就先回去吧。”过了一会儿塔子醒了过来,她瞥了眼日晷,对高杉君如是说道,虽然高杉君偶尔能抽空到她这来坐一会儿,但时间久了还是有被高杉春树发现的可能,到时候倒霉的不仅仅是高杉君本人,还有塔子。

    “我下次再来。”高杉君也意识到他在这呆的时间有些久了,一跃而起,急匆匆地往回跑,他在院落的拐角处不经意间回了下头,看见塔子依旧端坐那那里,姿态优雅而凌冽。

    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是不是也会像塔子夫人一样优雅呢?这个问题从高杉君的脑中一划而过,虽然他从未承认,但塔子夫人身上有着他对母亲的一切幻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位优雅美丽却十分坚强的女性。

    但是所谓的“下次再来”竟然没有实现的机会了,在高杉君回去不久后他那个父亲就脸色铁青地来到了高杉君的房间,身后还跟了一个奇怪的侍女,那个侍女虽然穿着花纹朴素的和服,但其中的料子却与常人家下仆的完全不一样,再加上通神气派说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她那张熟悉的脸,

    塔子?!高杉君瞳孔收缩了一瞬,熟悉的称呼差点就脱口而出,还好他忍耐住了,高杉君趁父亲没注意时细细打量了对方,才发现她五官和塔子有细微的不同,而且她比塔子要年轻太多了,但她身上那种温柔的感觉以及知性的气质却与塔子如出一撤。

    “贵安,小少爷。”那个侍女一见到高杉君就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跪拜礼,她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榻榻米,在高杉君接受了她的问安之后才抬起头来。

    “我奉三船夫人之命接小少爷回长州藩的祖宅。”那个侍女完全没有估计高杉春树的心情,她的眼里只有高杉君一人。

    相当忠心的侍女,高杉君默默想到,不过显然只忠于他母亲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半响高杉君才开口问道,他声音清冽,完全不似一个5岁的孩童。

    “回小少爷,我叫阿羽,羽毛的羽。”阿羽恭敬地回答道。

    “你在母亲身边的职位是?”高杉君接着追问。

    “是贴身侍女,少爷。”

    这会儿高杉君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毕竟阿羽也就是十多岁的样子,没想到已经有这么重要的职务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最后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车马早已备齐,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动身。”阿羽显然是有备而来,高杉君终于理解到他父亲铁青的脸色是怎么来的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高杉君长舒一口气,回答道。

    在走出那个关了他5年的大宅时,高杉君神差鬼使般地回了下头,却没有看见塔子夫人的身影,他所看见的就是那栋大宅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第2章 二

    “咔嚓”车轮压过树枝,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也因为这个小插曲微微晃动了一下,透过车帘高杉君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连绵的树林,他们的车队已经在这林子里停留两天了。

    这个蕃国内有这么大的林子吗?高杉君有些奇怪,在他固有的印象里土地这种东西应该是十分珍贵的,大片无主的空地更是极难见到的,就算在这个时代也应该如此才对。

    “阿羽。”高杉君喊了声侍女的名字,没两分钟,侍女就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内间,高杉君所在的马车可以说是一个移动房车,高杉君居内间,而为了方便起见,作为贴身侍女的阿羽居外间,不过高杉君其实很不适应对方的服侍,毕竟他也不是那些五体不勤的公子哥。

    “小少爷”,阿羽跪坐着,脖子微弯,露出一段美丽的弧线。

    “我们现在在哪里?”高杉君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请您稍等,”阿羽这样说着又合上了帘子,过了一会儿进来时却抱着一张很大的图纸。

    那是一张地图,这个年代十分稀有的地图。

    “这种东西不是只有蕃主才能有的吗?”虽然高杉君念的书少,但该有的常识却是一点不少,因为蕃政割据的原因,各个蕃间几乎没什么往来,这种几乎覆盖了整个日本的地图,怕是连一般的蕃主手上都没有。

    阿羽神秘地笑笑:“因为是三船夫人啊!”所以不仅仅是地图,若是有世间的奇珍异宝也不稀奇吧?

    那位夫人本身就是奇宝,说是是这个战乱年代最大的奇迹也不为过。

    “是吗。”高杉君不置可否,转而细细打量那张地图。

    也许对那位母亲的评价要更加提高一点,高杉君暗想。

    “我们是从江户出发的,”阿羽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块区域,“而目的地是长州蕃”,纤纤细指在土黄色的图纸上滑动,色差愈发明显,而阿羽的手指也显得愈发白皙,“现在我们在这里”,她的手指停留在了江户外的一块无人区。

    “这是哪里?”高杉君眼尖地看见了一块标注着“危险”的地界,与他们所在的无人区很近。

    “攘夷战争的主战场,”阿羽还是微笑着,与她说话的内容完全不同。

    高杉君想他知道为什么这地方没有一个人了。

    “请不要担心,”阿羽微微直起了身子,“虽然我们人不是很多,但绝对能将小少爷安全护送到长州蕃的。”她很自信,虽然语调恭谦却不带一点弱气。

    阿羽说的确实不错,她们这一车队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三船夫人的私兵,个个都上过战场,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就连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阿羽在指腹与虎口处都有一层厚茧,显然她不仅是个刀术高手还有一手精妙绝伦的枪法。

    一车队的人在这山林中又停留了好几天天,但除了高杉君略有些疲惫以外,其他人都没露出疲态,反倒是神采奕奕,不仅如此,那些配着刀枪的护卫还总能打到一两只小动物,给车队加个餐。

    今天他们也收获颇丰,有一头牡鹿还有三只灰兔子,子弹洞穿了他们的脑袋,全都是一枪毙命的伤口。

    因为严苛的等级制度,高杉君是不会和仆人在一起吃饭的,他只是从帘子的细缝中打量那些正在烤肉的护卫,顺便等着阿羽将烤肉呈上来。

    “!”也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那些护卫全都站直了身子,他们迅速将刀枪抽出,拿在手上,所有人都按固定的站位护着高杉君所在的马车,而阿羽更是利落地上了马车,将高杉君护在内室。

    阿羽是忍者?高杉君有些惊讶,虽然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忍者,但阿羽那轻盈的姿态却无端让他想到了那些暗杀者,仔细看来虽然阿羽一直穿着和服,但在细微之处却有着改动,恐怕也是为了行动方便吧?

    “请不要出声,小少爷。”阿羽压低了声音,脸上也不带一丝笑意,这样看起来,她与塔子夫人除了相似的面容外就没什么共同之处了。

    还真是副暗杀者的样子,高杉心里想到,虽然阿羽就在他面前,他却没有从她身上感到一点活人的气息,再加着她奇特的站位,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树枝动了两下传来了“沙沙”的细响,过了一会儿从树林中走出了一个有着灰色长发的青年,不对,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有着乱蓬蓬卷发的小孩,那孩子的年龄估计也就和高杉君差不多。

    那青年看着护卫们敌视的样子却完全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弯了下眼睛有些困扰地挠了挠脸。

    “虽然是我打扰了,但也不用放这么大的杀气吧?”他空出的右手拍了拍腰上的佩剑,“我只是一个带着小鬼游荡的普通青年罢了,没什么恶意啊。”

    普通青年能跑到这种战场旁的鬼地方,还顶着这么大的杀气自由谈笑?高杉君觉得那男人说的也太轻巧了些,简直就把他们当小孩子哄。

    那男人看着护卫坚定如磐石般的姿态,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蹭一顿饭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能留个宿”,他举起了双手,而他背上的小孩竟然还扒着他的脖子没从他身上滑下去,“我可以接受搜身哦!”他说得挺轻巧的,全无一般武士的傲气,“不过搜过之后能不能喂饱我身后的这个小鬼?”他的话中带了一丝恳求,“在这鬼地方转了三天,这小鬼都饿晕了。”

    护卫们还是不动,好像完全没有被青年的话打动,过了半刻青年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我这就离开。”

    “阿羽,让他留下。”高杉君忽然出声了,顶着阿羽惊讶的目光,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和时宜,竟然在战场边的树林里留下这么一个奇怪的青年。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高杉君开口了,身为下仆的阿羽还是会答应的。

    “是,”她向高杉君行了个礼,然后就转向了那些护卫“少爷说留下那个浪人。”没有效忠对象的浪人,阿羽是这样定义那个青年的。

    “是武士啦,武士!”不知为何那个青年却对这个称呼有些在意,随后他向马车的方向喊话,“我叫吉田松阳,谢谢你的收留,小少爷。”本能的,他觉得在马车里的是一个小孩子。

    高杉君没有答话,就他个人而言,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留下那个青年,但他是个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他的感觉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没什么坏心,而且留下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直觉很准,从小到现在也不知帮他避过了多少灾难,也多亏了它他才能安然无恙地跟着塔子夫人学习而没有被高杉春树抓到过。

    “阿羽,”高杉君叫了下身侧的侍女,“接下来几天就让那个武士跟着我们,直到他出了森林再说吧。”

    “好的,小少爷。”阿羽依旧是一副温顺的样子,仿佛不管高杉君说了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听从一样,不过暗地里他们这群人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武士都有些戒备,高杉君不清楚他们刚才发出了多大的杀气,但他们自己却一清二楚,那绝不是普通武士能承受的,甚至连一般上过战场的武士也无法在这种杀气下保持淡然的姿态。

    只有一种人可以,那就是和他们一样经历过血与硝烟洗礼的人。

    “银时,起来吃饭了。”松阳放下了那个一直挂在他背上的小鬼,叫唤了几声对方的名字,在看见对方对他毫不理睬时果断撸起了袖子,对着孩子的额头来了一个重重的暴栗。

    “!”不、不是吧?!高杉君瞪大了眼睛,他竟然看见那个小孩子陷到地里去了!

    高杉君抚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出了冷汗,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松阳哪一记看上去太疼了,竟然让他有些感同身受。

    高杉君有些同情那个银发的小鬼。

    “好痛啊!你干什么!”那个银发小鬼从深陷的土地中爬了出来,指着松阳的鼻子大叫。

    “半吊子还和别人学什么装晕倒,”松阳还是笑咪咪的,但背后却出现了一股黑气,他蹲下身,往银时头上再来了一记,“你还差得远呢,小鬼。”

    装晕倒?高杉君抽了下眼角,刚才是谁以“小鬼被饿晕”这个理由向我们求助的?

    在离开长州藩的第三天,高杉君的车队收留了一个叫做吉田松阳的奇怪武士,以及一个叫做坂田银时的半吊子小鬼。

    ☆、第3章 三

    高杉家的车队多了两个编外人员,一大一小,大的叫吉田松阳,小的叫坂田银时,连高杉君都没有想到,原本仅仅是准备呆个几天的两人,竟然能在这儿驻扎这么久。

    吉田松阳的本意是让高杉君将他们两个带出那个林子,毕竟手上没有地图,加上又是第一次走那条路,若只有他自己和银时两人一定会在林子里转不少圈子,搭上高杉家的顺风车,就能将他们两人呆在林子里的时间大大减少了。

    但俗话说得好,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一开始车队里除了高杉君以外的每一个人都本能地排斥突然出现的吉田松阳,但没有想到靠着松阳自身的亲和力竟然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和车队里的人打破了交流的坚冰,虽说没达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但接受他们却已经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在闲聊之中,他们发现原来吉田松阳的目的地和他们一样都是长州藩,而高杉君又有意收留这两人,双方一拍即合,吉田松阳就带着那个银发的小拖油瓶顺顺当当地在车队里呆了下来。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收留了两人的高杉君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不过对于高杉君的这种行事,下仆们都乐见其成,甚至还鼓励高杉君这么做,在他们心中那两个忽然出现的野路子可没有资格见他们高高在上的小少爷。

    毕竟,高杉少爷身上还留着一半属于三船夫人的血啊!

    不过虽然没有和松阳他们直接见面,但高杉君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清楚,仆人们禁止两人靠近高杉所在的马车,这也为高杉君观察两人创造了条件,只要微微掀开马车帘子就能直接看见那两人在干什么事。

    这几乎成为高杉君枯燥旅途中仅次于读书的乐事了。

    这一天高杉君才看完手头上的那本《斗战经》就听见了车窗外的吵嚷声,他将帘子微微挑开一角,就看见了那个抓着兔子耳朵,从森林里滚出来的银发小鬼,他的样子比平时还要狼狈一些,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那些痕迹一看就是被树枝刮出来的。

    一定是花了很长时间在追那只兔子吧?高杉君了然,他看见那只兔子还在不断扑腾着腿,似乎在寻找一切可以从银时怀里逃脱的机会,真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竟然能活捉一只灰兔子,到还真是不容易。阿羽曾经和高杉君介绍过这种兔子,因为一直生长在危险的森林中,所以不管是野性还是弹跳力都要比普通兔子强上一大截,这也是那些护卫在捉兔子时运用□□的原因,那些兔子实在是太能跑也太难捉了。

    站在树林边上的银时完全没有注意到高杉君的打量,他的精力全集中在了那只兔子上,“终于捉到你了!”他对着那只兔子龇牙咧嘴,试图做出凶恶的表情,但显然不太成功,那兔子还颇有闲情地踢了踢后腿。

    “可恶,你是在蔑视阿银我吗?!”银时提着灰兔子的耳朵,将它摇了又摇,“阿银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先煎后炸,然后被残忍地吃掉!”他又拉近了那个兔子,银时将嘴张得很大,露出了白亮的牙齿,“害怕了吧!”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视力很好的高杉君清楚地看见了银时的一举一动,不管是他对兔子讲话,还是做出了各种各样堪称颜艺帝的表情,“是脑袋不正常吗?”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高杉君第一次怀疑自己收留了松阳和卷毛小鬼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这个叫做坂田银时的小鬼看上去就不太正常。

    据说白痴是一种可传染的并且传染性极强的病毒,一旦沾染上就会迅速地被同化,而且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

    在高杉君在思考将银时他们赶出去的可能性时另一件事发生了,那个一直在被银时以各种表情恫吓的兔子竟然抓住时机在银时脸上踢了一脚,然后趁着银时吃疼的一瞬间,像箭一样蹿了出去,那个目标方向正好是高杉君的马车。

    事情发生的虽然有些突然,但那些感知敏锐的护卫却并没有乱了阵脚,相反他们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备的姿态,准备拦下那只兔子。

    但事情总有意外,那只兔子或许是真的拥有超高的智商,竟然在各个护卫之间灵活地穿梭,成功地躲过了层层追捕,向马车更加接近。

    看在马车那么高的份上,这兔子应该不至于进入马车内部吧?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除了那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兔子的坂田银时。

    “快点拦住那只肥兔子啊!”他一边大声地叫嚷一边迅速地像高杉君所在的车架冲了过去,”那家伙的弹跳力完全超过普通的兔子啊!”他这句话说的有些迟,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只兔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胆大包天地跃进了车窗,进入到高杉君所在的内室。

    完了!所有人头上都砸了这么两个大字。

    那兔子来的时间正巧,阿羽正好到森林中去搜集一些草药,难得不在高杉君身旁,所以现在偌大的马车中只有高杉君一人。

    弱不禁风的小少爷与胆大包天的肥兔子,这个组合呈现在了银时脑海里,宛若五雷轰顶,他自己都给那只肥兔子弄得那么惨,更别提那个从他来这开始就从未下过车架的小少爷了!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被车队扫地出门的结局。

    所有人都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车架周围,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冲进去,毕竟为了一只兔子冲撞主人家,即使是出于好心,被真正怪罪下来也是条不得了的罪名。

    “喂喂,”银时动作僵硬地抠了抠鼻子,虽然他还想塑造一副和平日里一样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那僵硬的仿佛木板一样的身体却将他出卖了,“你们还不进去吗,大叔,小少爷可被兔子大魔王挟持着等着你们去救啊!”

    “你叫谁大叔啊,混蛋臭小鬼!”也不知是不是坂田银时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场可以和周围人迅速地混熟,总而言之他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可以和不苟言笑的护卫们打打闹闹了,“而且明明是你自己惹下的祸,为什么要我们去承担责任啊!”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吵吵闹闹,马车内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的隔音性能太好,总而言之,这和外面人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不会真出事了吧?他们心底都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其实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高杉君可不是孱弱的孩童,虽然粗糙而没有营养的吃食让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手才更加灵活,加上合适的锻炼以及从父母那里继承而来的出色的动态视力,让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只灰兔子的所有动作。

    成年人的灵魂让他比一般孩子更加多了几分精明,就像是刻在灵魂上的本能,在兔子跃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计算好了对方的落点,并且在它二次弹跳之前已经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它的耳朵,连一点震动都没有引起。

    他将兔子用双手抓着,举到了自己面前,对方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十分灵动,倒也无愧于它比寻常兔子更加灵活的身手了。

    现在那群人一定在犹豫要不要冲进来吧?高杉君有些坏心眼地想到,但他的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高杉家的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甚至已经不太会将自己的心情通过表情表达出来了。

    后天性的表情缺失症,大概就是这样。

    高杉君端详了这只兔子许久,还是决定把他给那群护卫加餐,毕竟那些人因为这个小家伙受了不少惊吓,犒劳犒劳他们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他伸手掀起了一直垂挂着的车帘,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苍白到不可思议的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仅仅是银时,大部分护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需要他们一路护送的小少爷。

    “你过来。”他对离自己最近的护卫点了点下巴,示意对方来到自己身旁,那是一个拥有这个时代极少见到的高大身形的男子,对方举起手正好可以够到车窗。

    高杉君将那只灰兔子递给对方,“抱紧了,”他这样嘱咐道,“不要让它再进来打扰我。”他在说这句话时瞥了银时一眼,看似无意却让坂田银时又是一惊,那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瞟一眼,其中还包含着些微的警告意味。

    才被松阳从战场上捡下来的银时,拥有远超一般人的野兽的直觉,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相当出众,但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一个不能完美隐藏自己情绪的小孩子,所以他的异样很快就被松阳察觉到了。

    “怎么了,银时?”完成了烧火工作的松阳坐到了银时旁边,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虽然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啊啊,没什么,阿银我只是在思考人生罢了。”银时看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想把松阳赶走似的。

    “是吗?”松阳眼睛弯弯的,然后猝不及防地出手,将银时整个人都敲趴了下去,“想在我面前撒谎,小鬼你还差远了!”

    “噗!”对于松阳和银时的互动高杉君看得十分真切,他一下子没准备好,竟然直接笑出了声来,虽然很快就止住了,但张像扑克一样平板的脸上竟难得带出了笑纹。

    阿羽趁高杉君不注意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十分惊讶:这还是从见到小少爷开始,第一次看他笑。

    虽然阿羽总是披着张温柔的面皮,但实际上她对高杉君的观察却从未停止过,这也是三船夫人私下里的要求:去看一看她那个孩子有没有对得起他身上一半的血脉。

    阿羽觉得虽然小少爷是在那样一个不堪的背景下长大的,却是无愧于来自三船夫人的血统,坚韧、自尊、克制、聪慧,即使因为放养长大在礼仪上略有欠缺,却在这几天内以极快的速度改正,不仅如此他还像海绵一样孜孜不倦地吸收着知识,通身的气派也日渐醇厚。

    不愧是三船夫人的儿子!阿羽的脑中总是划过这样的句子。

    但是,有得就有失,太过早熟的孩子身上总是缺了那一份属于孩子的活力,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没有么错处,但也让侍女心下有些遗憾:如果能看见小少爷笑得样子那该多好啊!

    虽然高杉春树的品性与能力都属下乘,但他却有着十分俊美的皮相,而三船夫人更是有名的大美人,若是在战国年代称一声“战国第一美女”也不为过,继承了两人血统的高杉君,本身就长得十分不错,再加上身上高贵的气质以及对于孩子而言有些清瘦的脸,完全可以想象到未来会长成怎样一个风华绝代、风光霁月的贵公子,到时候不知天下有多少少女会将一颗芳心遗失在他身上。

    少爷应该要多笑笑才是,阿羽心中暗想,第一次觉得留下那两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毕竟,高杉君的笑容可是珍贵到不可思议的奇宝啊!

    ☆、第4章 四

    长州藩不同于有将军和天人驻扎的江户,这个藩国内流行着尚武的风气而且其中的百姓又十分排外,再早一些的年代他们所排斥的仅仅是外藩的百姓,但在这种天人肆虐的时代,长州藩百姓的内外之别也仅仅只是地球人与天人罢了,他们对于天人不假辞色的态度使这个藩国到处都充满了争斗甚至是战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藩国对于外藩的武士却有着不错的接受度,显然是比起那些明显是侵略者的天人,拥有战斗力的外来武士不仅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正相反他们可是藩国抵抗天人的中坚力量。

    这大概也是松阳来到长州藩的原因吧?高杉君看着手上的《藩国志》却不由得想到了阿羽告诉他的那些话:长州藩是激进派武士的摇篮以及天堂。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高杉君又翻过了一页书,深色慵懒:这里可有个鼓励国民杀死天人甚至不惜

    写进法律条令的藩主啊!

    这么说起来,三船夫人可是那个铁血藩主的坚定支持者呢。

    “少爷,入藩了。”阿羽对高杉君如是说道。

    “是吗?”高杉君放下了书本,“帮我更衣吧,阿羽。”他平伸双手示意侍女帮他穿衣,虽然高杉君身上的衣服已经很庄重了,但是他的行动在这个地方却不仅代表着自己,身为三船夫人唯一独子的他,还代表着三船夫人的脸面,所以在这个她常年经营的藩国中他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阿羽显然也是懂得高杉君的意思的,她为高杉君选取了最正式的和服,和服袖子上还绣着三船家的家纹——龙胆纹。

    还真是完全没有给他那个父亲一丁点面子,高杉君暗暗想到,这种名亡实也亡的婚姻关系在这种年代可是极难见到的,或者说也就这么一例而已,这种年代并没有和离这种说话,虽有休妻但那也是在男方的地位凌驾女方之上才会出现的现象,对于连祖宅都保不住的高杉春树,休妻更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野望,他所能做的就是一面忍受三船夫人给予他的各种侮辱,一边又用三船夫人的钱到处挥霍罢了。

    也许再过不久那栋名为“高杉”的祖宅就会真正冠上“三船”的名字吧?毕竟三船家原本的住宅因为地段的原因已经不能住人了,想必三船夫人一定不会介意再添上一栋拥有足够历史感的“祖宅”的。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上了正式和服的高杉君看上去确实和原本大不一样了,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更加贵气。

    完全不像是下层武士之子,他的身上有着平安京遗留的贵公子的风度,以及有着继承自三船夫人的,连藩主之子都无法媲美的沉稳气魄。

    被高杉君震惊到的不仅仅是那些驻扎在边境上的武士,连第二次看见他的坂田银时都有些惊讶。

    “惊讶吗,银时?”在他愣神的时候,吉田松阳却无端开口了,“好好看看啊,银时,那个孩子身上可继承了这个年代最为纯正的武士之血。”

    在三船家盛极一时的年代,他们可被称为“拥有最纯净血统的武士一族”。

    “但是,穿着那么沉重的衣服,连将刀举起来都做不到吧?”银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连刀都无法举起的武士那还能算是武士吗?

    “举得起来的。”松阳轻轻地反驳了坂田银时的话,“那种将武士血脉铭刻在灵魂上的人即使穿着再沉重的衣服都能够稳稳地举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颇有些怀念的表情,“虽然那个孩子还没有成长为穿着沉重衣服都能举刀的优秀大人,但是假以时日一定能变成真正的武士吧?”他将手按到了银时的头上,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如果是银时的话也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士的。”

    虽然行事方式、目的乃至信念都不相同,但是只要心中怀有守护之物的话就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士,吉田松阳将这视为一生的信条。

    三船夫人在这个藩里拥有无人可及的威望,那些守边的武士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看高杉君的脸,他们只敢以卑谦的态度来处理完那些入藩的交接事务,然后对他们那个连脸都没有看见的高杉君赞不绝口。

    “如果是三船少爷的话根本不用来进行这种繁琐的交接,只需要打一声招呼就行了。”

    “旁边的两个是三船少爷的朋友吗?不不不,没有关系,既然是三船认定的,那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并不用在这里停留很久。”

    “好的,好的,请您收好路引。”

    “一定要一路小心,现在藩内的情况并不太太平。”

    原本需要停留多日才能解决的入藩问题在半个时辰内全部搞定,那些一向对外藩人不假辞色的边境武士却对着高杉君连连鞠躬,连腰都不敢稍微直上一点。

    但他们看见的是三船少爷,不是高杉少爷,高杉君心中默默念叨,对于这个藩内的人来说,高杉这个姓氏毫无意义,虽然他的名字并没有冠上母姓,但在所有人眼中这已经是个既定的事实了。

    他们所看见的,是三船夫人的独子“三船少爷”,而不是从小挣扎着长大的“高杉晋助”。

    “有那样的母亲,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吉田松阳看着瘦弱的孩童,自言自语。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以坦荡目光直视高杉君的人,就连银时都因为那莫名的震撼而别过头去,不愿直接面对高杉君。

    吉田松阳那澄澈而不带一点异样的眼神自然被高杉君注意到了,他没有说什么,仅仅是深深地看了松阳一眼,然后在阿羽的帮助下登上了高大的马车。

    他注意到松阳做的口型,念出来的话是“加油”。

    奇怪的男人,奇怪的武士,高杉君这样想着,却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这个奇怪的男人显然得到了高杉君的青眼,在当天晚上,他们在边境吃饭的时候,高杉君第一次加入了那些武士们的话题之中,他问得问题中规中矩:“听说松阳先生是一个周游各藩国的武士,那么在旅途中有什么趣事吗?”他打起了一半的帘子,半张苍白的脸显露在了火光之中。

    “趣事?”和噤若寒蝉的护卫们不同,吉田松阳仅仅是将筷子放下,以十分自然的态度回答高杉君的问话,“不仅有,还有很多。”他思考了一下就挑出了一两件事,娓娓道来,”记得那是前两年在江户的时候……”

    吉田松阳是个很适合讲故事的男人,不仅仅是银时和高杉君听得入迷了,连那些早年走南闯北的护卫们也听得十分专注。

    如果这个男人做个教书匠的话一定会十分成功吧?高杉君精准地点评,毕竟他身上有着让人不由自主就去信服的气质啊,这种气质如果运用在教育上,一定会培养出一大批继承了“吉田松阳精神”的优秀学生吧?

    更何况,一个能走遍各个藩国并且总结经验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他能传递给学生的也绝不仅仅是那些挂在口头上的虚无的武士道精神。

    虽然切腹是武士的必修课,但没有学过切腹的课程难道就不是武士了吗?所谓的武士可不是能被表面上的跳跳框框圈定的一类人。

    “为什么会坚持走遍各个藩呢,松阳先生?”等松阳说完趣事后高杉君又发问了,“这种年代在外面行走不会很辛苦吗?”

    “确实会很辛苦,”松阳说话时总是很爽利,和时下人所说的江户儿有些相似,但和他那说的上是美丽的面容却完全不搭,“但是如果没有到处旅行的话,我到现在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长成了优秀的大人。”

    “喂喂,你也太臭屁了吧?”银时用筷子尖指了指松阳,“哪有人会直接说自己是优秀的大人啊?”

    “你这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臭小鬼?!”松阳的暴栗又再次出现了。

    “不,松阳先生的话没有错。”出人意料的,高杉君同意了松阳自夸的话语,“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不,应该说是个优秀的武士才对。”他这么说着却放下了原本一直撩起来的车帘,“与你的交谈很愉快,松阳先生。”他的话语掩在了车帘之后。

    没有自己旅行过就是半吊子吗?马车中的高杉君却因为松阳的话陷入了沉思,也许正像松阳所说的一样,他需要用自己的双脚来丈量这片土地,亲身体会这里的世事人情。

    不过,那也是长大之后的事情了。

    不可否认,吉田松阳无心的一句话却在高杉君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假以时日那颗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还是一个小鬼啊。”松阳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东西,轻声说道。

    “哈?”听见他说什么的银时质疑出声,小鬼?!那个满脸都写着“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开什么玩笑?!!

    “当然是小鬼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银时!”松阳抽了下嘴角,银时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仿佛可以直接看清楚他脸上写了什么字。

    左脸写着“不信”,右脸写着“骗人”。

    “有机会的话可以好好和那个孩子接触一下,”他摸了摸银时的脑袋,“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和那孩子成为不错的朋友。”

    “别妄想了,松阳。”同车队的护卫笑着打趣松阳,“不管是个怎样不成熟的小鬼那都是三船夫人唯一的独子啊,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松阳老师笑笑,对护卫的话不置可否,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一个道理了,所谓血脉之间的壁垒其实是最脆弱不过的东西了,如果背后有同样的东西,那么血统的高贵低贱根本就不能成为形成隔阂的理由,他自己就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

    “!”所有人的动作都一顿,但却都没有轻举妄动,过了半晌,在感觉不到那打量的目光之后他们才再次抬起了筷子。

    今天晚上要小心了,松阳心里想到,他看了眼对面的护卫,发现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他们都发现了刚刚那个偷窥者。

    并不是那个偷窥者的技艺不高超,也不是因为他发出了什么声响,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失误,但可惜的是他盯上的并不是所谓富人家的车队,而是一只训练有素并且身经百战的私军护卫队,这群人可都已经达到了可以与周围自然同呼吸的地步,他们的直觉比野兽更加灵敏,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些已经习惯打劫富商的穷凶极恶的盗贼显然要在今晚栽一个大跟头,若是运气差一点的话也许会全灭也说不定啊!

    谁叫他们那么倒霉,偏偏盯上了高杉君的车队呢?

    ☆、第5章 五

    “阿羽,出了什么事了?”高杉君将书本放在火光之下,虽然天已经黑透了,但显然还没有到高杉君休息的时间,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抓紧这段时间多念几本书,但是今天他却没能安心读书,他的性子可以说得上是敏感,虽然那些护卫还在照常守夜,但他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什么大事,小少爷。”阿羽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根本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失态,“只不过是一群不请自来的客人罢了。”她的遣词造句都很讲究,颇带古韵。

    这样的侍女怕是只有在平安京那种风雅的气氛下才能培养得出的吧?天知道三船夫人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侍女的。

    不请自来的客人吗?高杉君将这个词在心中咀嚼了几次,但真正开口时却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你的用词都很风雅,是以前专门学习过的吗?”

    “唉?”阿羽也是一愣,她没有想到高杉君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反应里也不是盖的,仅仅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将情绪调节了过来,“并不是专门学过,只是家母小时候的言传身教罢了。”

    家母?高杉君第一瞬间就想到了塔子夫人,那么相似的两张脸孔只要是见过的就绝对无法相信两人之间毫无联系。

    “那一定是位很有学识的女性,”高杉君看似不经意地赞赏,“如果可以的话还真希望见一见这样一位女子。”他这话其实是有些唐突了,但是却十分有利于打探更多的消息。

    “很抱歉,早就在5年前我就与家母失散了。”阿羽在说这话时并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就好像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但谁又知道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高杉君没有接着问下去,他这种身份是绝对不能对阿羽表示歉意的,但是在对方说了失踪以后再刨根问底就显得他很没有教养。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他是这样想着。

    “到了安寝的时间了。”高杉君开口对阿羽说道,而后者就十分利落地收拾了床铺,服侍高杉君躺了下去,她吹灭了蜡烛,准备走向外间。

    “阿羽,”在她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却被高杉君叫住了,高杉君平卧的床褥上双眼紧闭,“今晚我会被惊醒吗?”

    “请您放心,”阿羽的声音中含有安慰的意味,“今夜一定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银时,今晚到树上睡去。”在马车外面也不太平静,坂田银时作为唯一的孩子被松阳勒令藏到树上。

    “出了什么事了?”银时难得没有没有露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比起普通的孩子他要敏锐得多,但比上这群身经百战的武士,他也只是个孩子罢了,刚才他并没有感受到那个偷窥者的视线,自然也就无从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盗贼。”松阳也没有想瞒着银时什么,大大方方地就告诉了他,面对已经抬起□□的小孩,他的语气越发坚定,“躲到树上,这里没有你的事。”

    “阿银我可以参加战斗的。”银时这倒没有说大话,在战场上靠着尸体活下来的“食尸鬼”怎么可能不能参加战斗。

    “小孩子在这种时候只要躲到大人背后就好了,”松阳却不为所动,“如果连你这种小孩子都要上战场,那我们这武士是不是很丢脸吗?”

    他这话引来了其他护卫的回应:“喂喂,你是在蔑视我们吗,臭小鬼?”头领都发话了,他将刀刃拔出,那刀刃仅仅迎合着月光就折射出了光线,一副十分锋利的样子,“小鬼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爬到树上保护好自己,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没有能管你。”

    银时咬了咬牙还是遵循了两人的说法,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地上树,孩童的身姿隐藏在浓密的树枝之中十分隐蔽,从外面看完全见不到一丝一毫。

    接下来就是大人的时间了,护卫和松阳们相互对了个颜色,像往常一样留了一个人守着火堆,其他人或坐或卧,好像都在休息。

    那群盗贼显然是老手了,他们选择了一个很恰当的时间来袭击,夜晚三更的天空本就偏暗,再加上一般人在这时候已经睡了个把时辰,恰是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来上一刀,那人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不错!”领头的人好好观察了下高杉君的车队,发现就连那个守夜的武士都有些昏昏欲睡,不免将些微的担心咽了回去,他们这伙人都是熟练工,放几个人埋伏在边境,等看见有商队入境了就派个人去打探打探,如果护卫的人不多再加上队伍实在有钱,那么他们就会一哄而上,将那队伍抢个干净。当然,连命都会被抢走。

    这领头的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看人也自有他的一套办法,高杉君所乘的马车是他到现在为止看过最高规格的,里面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如果将他们的财物抢走的话,至少能维持一段日子都不用出来了。

    这群盗贼因为有大量的不义之财,一直过着十分奢侈的生活,女人、赌场、美酒,整天整天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金钱更是花的跟流水一样,而且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要他们再回去过朝九晚五的简朴生活就根本不可能了,他们只能陷入“抢劫——花钱——抢劫”这样不断重复的怪圈之中,直到丢掉性命为止。

    更何况……盗贼头领瞥了眼那群睡着的武士,就算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十来个人罢了,和那些雇佣几十个护卫护送的商队有着天壤之别。

    这绝对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对自己说到。

    他打了个手势,意示后面的人和他一起上,他们一个个举起了手上的利刃,准备一击斩下护卫们的头颅。

    但是他们的期望注定不能达成,被斩下头颅的不是睡梦中的人们,而是他们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个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上还带有显而易见的茫然表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甚至也不知道是谁杀死了自己。

    失策了,这三个字仿佛棒槌一样深深地敲在了头领的心上,他的刀术比起手下的喽啰要优秀一点,但这也导致他不能迎来一个痛快的死亡,他用余光巡视了周围,正好看见一个有着浅灰色长发的青年利落地斩下了他副手的头颅,届时所有的盗贼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连一个人都不剩了,他瞪大了眼睛,头微微向下垂看见了那穿透他心脏的刀尖,刀刃很干净没有染上一点儿血。

    这货臭名远扬的边境盗贼被悄无声息地消灭了。

    在不到三分钟之内。

    “这群家伙也太不经砍了一些吧?”护卫中有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正拖着一具尸体将他往附近的空地上转移,他们准备放一把火将这群家伙的尸体烧个干净,毕竟他们都不愿意花费时间帮这群盗贼刨个坑,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后可能带来的瘟疫,还是一把火烧了更加干净。

    “到底不是武士,”松阳也在帮他们处理那些尸体,“只是一群拿着刀的普通人罢了,自然没什么战斗力。”松阳这说的倒是实话,这群袭击他们的家伙只是一群会扛锄头的农民罢了,他们甚至用挥舞钉耙的姿势来挥□□。

    但这群盗贼身上确实有一股狠劲,若遇见的车队不是他们,按照这群盗贼的手法他们应该是能顺利得手吧?

    “普通人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那个护卫还是有些不解,“明明都是成年男子,就算去贵族家做雇农也能生活得很不错吧?长州藩的赋税可是出了名的少啊!”他来自于武州的乡下,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后来因为辗转才到了长州藩,成了三船家的私兵,但即使不用去做雇农了他对各地的赋税还是了熟于心的,长州藩的赋税在全日本都是独一份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松阳老师回答道,“赋税少了就代表着百姓手上的钱多了,但是既然有满足于当下生活的人也就有不满足于当下生活的人,衣服、美酒、女人这些东西可都要用大量的金钱来换的,这些家伙当盗贼不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虽然你人挺年轻,但看不出你懂得东西挺多的啊,松阳。”护卫头领是个中年的男人,松阳所说的美人、美酒他可都经历过,他拉出了一个是男人都懂得的笑容,对松阳说,“你小子长着这样一张脸一定很受女人青睐吧?要不要来聊一聊过去的战绩啊?”

    “哪有什么战绩啊……”松阳也笑着回应,几人拉着尸体一路说说笑笑地,仿佛在庭院里信步赏景。

    高杉君看着那几人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阿羽和他保证过今晚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他却还是有些担心,或者说有些兴奋,他深绿色的眼睛映衬着外面的火光颜色显得更加深邃,但是那深邃的眼中却可以看见一小簇火苗,那是对于鲜血、战争以及力量的渴望。

    他稍微抬了下头就看见银时也从树上爬了下来,对方和他一样将刚才那场短暂的战争从头看到了尾。“你也没睡吗,坂田君。”他的语气客套而疏离加上话中的内容就透出一股假惺惺的意味,高杉君知道阿羽对他现在说的话绝对是一清二楚,但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抑制不住和银时交谈的。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一样的渴望吧?他看着银时血红色的瞳孔,心中想到,他们都拥有一样的对于力量的渴望。

    “说话别那么别扭,小少爷。”银时挖了挖鼻孔,“阿银我啊,最讨厌像那些失败的大人一样打官腔了,说话直来直去才是男子汉的风采。”

    高杉君觉得自己被银时的话逗乐了,“男子汉?”他故意咬重了这三个字,“我以为你还只是一个半吊子小鬼而已。”

    “开什么玩笑?!”坂田银时对于“半吊子”这个词很敏感,才听见高杉君的话他就像一只猫一样炸起毛来,“阿银我可是十分优秀的大人。”

    “好吧,坂田君。”高杉君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去故意逗坂田银时了。

    “喂喂,不要叫阿银坂田君啊!”银时打了个寒颤,“感觉超奇怪的!”

    “那么坂田?”高杉君试探地叫了声,他不习惯直接叫别人的名字。

    “叫银时就可以了。”坂田银时一手扶着脸好像有些受不了高杉君的称呼。

    “那么你也可以叫我高杉,”高杉君想了想觉得对方有资格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高杉晋助,”他一字一字很认真地说道,“并不叫什么小少爷。”

    ☆、第6章 六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在入城的岔道口上,松阳向车队的人道别,接下来松阳会带着银时进入城里,而高杉君他们则会前往位于乡下的高杉家祖宅。

    多日的朝夕相处使护卫与松阳之间建立了友谊,听见了即将分别的消息他们都显得有些不舍:“入城以后准备干什么呢?”护卫向松阳提出了疑问,“如果能用到我们一定要说出来啊。”他们这群人虽说是私兵,但因为冠上了三船的名头,在这个藩内有着不小的威信,如果松阳仅仅是准备入城找一份工作的话,那他们还是能帮上忙的。

    “谢谢你们的好意,”松阳微笑,“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做什么,也许会先到处走走,体会一下长州藩的风土人情吧?”他向护卫们说了他的计划。

    “不愧是读过书的学者,和我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护卫笑着打趣了两句,然后又换上了一张严肃脸,“不管怎么样,祝你一路顺风。”

    “放心啦,大叔,就是你们都死了阿银我也绝对不会有事的,”坂田银时很善于破坏气氛,给他这么一打岔原本因为离别而形成的悲伤气氛烟消云散,“要好好保重的是你们啊,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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