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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猎人]死宅技术哪家强 作者:蒹葭伴酒

    正文 第2节

    [猎人]死宅技术哪家强 作者:蒹葭伴酒

    第2节

    一时间被rpg游戏操控的糜稽迅猛的朝狐狸追了过去,团子扒开周围丛生的灌木枝条,在积雪深的山野里一路跌跌撞撞但依然坚定不移的追逐着,虽然速度慢的一逼,但是就跟选定了目标就会自动导航一样,小孩真的就这么一直追踪在雪狐后面——虽然也有很大原因,是这只狐狸也是同样年幼,并被身后的怪物惊吓的逃跑不能。

    幼狐被追的慌不择路,居然撒腿窜向灌木树林稀少的开拓地带。连滚带爬的小团子甚至可以直起身子来撒开脚丫子追的欢脱。小孩没追多久,却逐渐感觉喘不上气,肺部像是缩成一团,咽下的唾液也全都是血腥味。他呼哧呼哧的慢下了步伐。

    ——下一瞬间糜稽隐约看到了一道掠过的黑色影子,他愣在原地,小喘着气,眨眨眼茫然的看着前方。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拎起了那只刚刚还在逃窜的白狐狸,留着黑色短发的男孩神情淡漠的扫了眼糜稽,指节一紧,捏断了狐狸的喉咙。那只四肢垂软的小东西像垃圾一样被随手扔到了一边,男孩将手插回裤子口袋,微低下头看着糜稽。

    小孩感觉到脑内嗡了一声,类似系统提示的声音呆板的响起。

    [叮,您捡到一只大哥伊尔迷。]

    ……所以说现在其实并不是rpg啦!!!还有捡到是什么鬼啊!!

    “糜稽。”伊尔迷依然带有孩子音色却空洞的语气响起,他似乎有些困惑的开口,“那只狐狸是你的猎物?啊,抱歉,把它杀掉了。”

    ……哥哥你那声抱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诶。

    糜稽张了张口,低低的喘着气,却没有一丝音调能从喉咙里泄出来。

    “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爸爸说你这几个月来根本都没有出过房门才对。妈妈可是很失落呢,连家人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出来的话,就没办法在你饭菜里下毒杀死你了啊。诶——不过糜稽你连一点点抗毒训练都没有过喔?这样的话我现在就能帮助妈妈用毒药杀掉你了。”

    顾允觉得自己的脑袋因为过量接受不可能理解的信息而要死机了。小孩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能够理解这大段话的意思一般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片刻的寂静后,伊尔迷像是遗憾的摊开了手:“没被吓到呢,糜稽你越来越不好玩了。弟弟是不可以杀的,这一点我可是铭刻在心哦。”

    ………………所以他的亲生哥哥跟他开了一个关于死亡的玩笑?

    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啊哥哥你的笑点中二的让人连吐槽的欲望都不敢有诶_(:3)∠)_

    怎么看都觉得即使是十岁脑部神经也不太正常的揍敌客家长子俯下身子捡起那只刚刚被丢弃的狐狸尸体:“这是你的猎物对吧?现在还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说着他举着那只可怜的小动物尸体就要往糜稽怀里塞,糜稽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错愕的抬头看着自己哥哥。

    ……哥哥我能对一只狐狸的尸体做什么?!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来着?!

    “咦——”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困惑了一瞬,“糜稽,你现在不喜欢解剖了吗?小孩子爱好就是变换的快啊。”

    ……………………

    哥哥一直在自说自话

    心好累,连吐槽能量都匮乏了

    不过即使是一瞬间,糜稽从伊尔迷身上依然嗅到了带着冰雪寒气的血腥味。他迟疑着开口:“……哥哥,你受伤了?”

    短暂的沉默如同飘雪一般的落下来。

    “没有哦,不是我的血。”

    “不对,哥哥的衣服上没有血渍。”

    无法遏制的脱口而出。糜稽这么不经大脑的开口时,并没有考虑伊尔迷的反应。

    在顾允眼里“哥哥”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照顾。说起来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才受了伤啊,不会是跟熊孩子打架了吧……啊原来表面上中二又强势的哥哥也会有跟熊孩子伙伴滚在一起撕逼的时候呀( ̄▽ ̄)

    伊尔迷在伸手抚向小孩的头发准备说什么之前,就被糜稽不由分说的拉住胳膊往路上拖。糜稽太矮了,才三岁的小孩只不过在他的腰部位置,伊尔迷的手被小孩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件非常重的东西一样,小孩的身体不经意的微微颤抖着,刚才的奔跑造成的负荷像是还没有完全消除。他的手腕一个翻转就可以触摸到小孩稚嫩的脖子,细嫩的皮肤下血液奔腾流动,脉搏微弱但坚定的跳动着。只要一个动作,这个被称为他“弟弟”的小孩就能像那只白狐狸一样死去。

    好弱,太弱了。

    弱到连去掌控的欲望都没有。

    伊尔迷像是无意识的跟着糜稽的脚步往前走,漆黑的瞳眸里却流淌着足以席卷一切的暗色。

    ☆、第六章

    糜稽的人设里没有路痴这个属性真是太好了。

    如同在大脑里插上了自动寻路指路标一样,糜稽携带一只野外发现的哥哥伊尔迷成功抵达了宅邸房间里。阅读脑内地图,收获到一只医药箱。

    “我不需要这个,糜稽。”注视着弟弟嘿咻嘿咻的将执事备用医药箱从不知名的角落拖出来的伊尔迷开口。

    糜稽不说话。明显已经非常疲倦的小孩单手揉着眼睛跪在床上将医药箱打开,打着哈欠将纱布,酒精,止血敏和维生素k1以及其他一些药拿出来,扬着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看着他的哥哥。距离几个月前,糜稽胖了很多,本来就穿的圆滚滚的脸在棉袄的映衬下更是肥嘟嘟的。伊尔迷伸出手去捏住糜稽脸颊扯了扯,小孩没有反应,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执着的盯着伊尔迷。

    伊尔迷像是悄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他松开糜稽的脸,双手交叉拉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扯脱了下来。

    十岁的伊尔迷看起来有些瘦弱——薄薄的肌肉覆盖住筋骨,匀称而有力,却像极了一只休憩中的野兽,随时都可以暴起恐怖的力量。他的皮肤白皙,却更显得身上虬结的一道道伤疤格外狰狞。新伤是一道从腹部贯穿到肩背的口子,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只是包扎的太紧了,绷带将皮肤勒的肿胀苍白,血也在持续的渗透出来,晕红了白色的绷带。

    伊尔迷低头看了看伤口,拿起医药箱里的绷带准备再次缠上去。

    “……不是这样的。”糜稽拦住伊尔迷的动作,“太紧了,血液、循环不畅的。”

    “是小伤哦。”男孩猫一般的歪着头,“四肢完好骨头也没有断,内脏也没有问题。只要流出的血没有了就会愈合的,我不需要那个。你在担心什么呢,糜稽?”

    ……卧槽这怎么可能是熊孩子掐架?!他到底活在一种怎样水深火热的情况里?!

    “……包扎的不对。”

    对于伊尔迷而言,糜稽是在无意义的固执。即使是弱小无趣的弟弟也是弟弟,那么该怎么对待弟弟才是正确的?小孩强撑着没有睡过去,看上去任性的要命。现在糜稽的爱好是玩这种类型的游戏吗?伊尔迷很困惑,但他还是放纵任性的弟弟把他身上已经系好结的一层一层绷带拆了下来,那些绷带上都有血迹晕开的痕迹,最后一层贴着伤口的甚至被血给完全打湿了。

    那道尖锐而长的口子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皮肉狰狞的翻卷开来,渗透着血的裂口周边肤色惨白。糜稽小心翼翼的将止血粉撒上去——会非常痛,但是伊尔迷神色如常,甚至连生理性的闪躲都没有。重新包扎完好后,虽然觉得可能不需要,糜稽还是犹犹豫豫的给伊尔迷注射了一针破伤风免疫球蛋白。全程伊尔迷都安静的站在那里纵容着糜稽的动作,甚至在被扎针的时候都一言不发毫无疑问;这种出乎意料的配合简直就是在说“啊,既然你这么认真就陪你玩好了”。

    好困,困的没有办法思考了。

    糜稽一边将拿出来的药物一件件摆回箱子里一边强撑着睡意。分明今天并没有那么多的运动量,但这具孩童的躯体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大脑的运转速度越发的迟钝下来,半晌之后小孩才反应过来自己哥哥似乎开口问了什么。

    “医疗知识是从哪里知道的,糜稽?”

    他停住动作,呆呆的盯着伊尔迷。

    “糜稽?”

    “啊……书本里。”

    “——这么说你一直在房间看书?”

    “……”

    伊尔迷将黑色的短袖t恤套回后,糜稽已经抱着医药箱睡着了。小孩呼吸微弱,蜷在棉袄里的手冰凉的,只一张脸通红。伊尔迷生硬的将自己画风不同的弟弟抱起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这孩子的呼吸逐渐停止了。

    “运动量对他而言还是太大了,更何况现在气候太冷。”席巴对自己的长子解释道,“他的身体素质变得那么糟糕我想你应该推测到了是什么原因,诅咒,或者说毒素已经破坏了糜稽的身体机能,他的脏器还没发育就要衰竭了,也没办法给他血液里提供足够的氧气,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糜稽接受不了我们这个程度的训练——现在看起来应该更严重些,他连普通孩子的运动都没法做到。”

    伊尔迷没说话。他的弟弟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一般躺在他怀里,伊尔迷见过许多死人,但怀抱一具尸体的感觉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管怎么说糜稽始终都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席巴走到伊尔迷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半蹲下来和他对视,“伊尔迷,你——你怎么看?”

    伊尔迷空白的表情呆愣住了一样。他停顿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片刻后他又开口,“糜稽死了吗?”

    “没有,‘那种药’会将毒素压制下来的。只是他的身体需要调整,才会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就算糜稽死了,也不会给揍敌客带来任何影响。”

    席巴沉默了片刻。伊尔迷漆黑的瞳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也从中寻找不到任何情绪。席巴站起来,回答:“是的。”

    “那么就无所谓。糜稽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无所谓。”男孩子的声音带有这个年纪特有的清脆,然而语调却是漠不关心的平静。他将抱着的小孩挪到背上背着,“我把糜稽送回他的房间后就去训练场。我们再打一次吧,爸爸。”

    席巴注视着伊尔迷背着糜稽走了出去。远远的看着糜稽就像是睡着了,脑袋蹭在伊尔迷脖颈处,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伊尔迷确实是个好哥哥,无论是玩耍还是“游戏”都不会拒绝弟弟,甚至也努力让弟弟满意着。但事实上,他比谁都漠然,糜稽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那孩子若是真正濒死求援,他不会出手;揍敌客家若是来了外敌,他消灭敌人时也不会将糜稽的安全考虑进去。

    “伊尔迷不适合当家主啊,太可惜了。”

    发须皆白的老者不知从什么地方背着手走出来,席巴转头看了眼:“父亲。”

    “唉唉,这孩子资质可是比你要好的喔?你本来也是对他抱着很大期望的吧?”

    席巴笑了笑,只当桀诺的挖苦是一种玩笑。

    “糜稽呢?对他成长的安排有计划没有?”

    “糜稽天生就对组装东西感兴趣,现在他的脑子也是一样的好用。”席巴说,“按着他的爱好来吧。揍敌客家还是能护着一个小辈的——只要他的念觉醒,自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真是轻松的让人嫉妒哟——”桀诺背着手拖长音调走了出去,“训练场你别去了,我去跟伊尔迷打场看看那小鬼进步了多少,还真那么得意的叫嚣起来了。呸,半大的小鬼在自己老子面前也不知道谦虚!”

    顾允在漆黑一片的混沌中看见了伊尔迷。是残留下来的正版糜稽的记忆,他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而伊尔迷在庭院中练习肢曲。几个脚步重叠身影就分了开来,完全区分不出真假。瞬息间一棵大树齐腰而断,伊尔迷双手环胸闲散的站在原地,影子汇聚在一起,他忽然仰起头对着楼上的糜稽招了招手,糜稽吓了一跳将脑袋缩了回去,再次探出来张望的时候伊尔迷已经不在庭院里了。

    记忆里的那个伊尔迷比现实中的要更年幼,顾允隐约看见他脸颊上还未褪干净的婴儿肥。但即使是这样,这个孩子脸上也没有太深刻的表情。这种如同风一般的漫不经心有些勾的糜稽心里痒痒的。想要跟哥哥一样强大,想要跟哥哥一样学会肢曲。这种短暂渺小的念头埋了一颗种子,却再也没有发芽的那天了。

    他在黑暗一片的揍敌客宅邸里面行走,阴暗的回廊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感觉就像是每一个热衷作死洋馆探险的恐怖游戏,孩童的视角只能局限于空间的下半部分,这个时候就算走出一双西装革履的皮鞋或者滚来一个皮球就能吓死人吧。不过顾允明显不是恐怖游戏的作死主角,在糜稽的记忆里这个宅邸是残缺的,总有一部分区域他无法到达,就如同走廊中途被生生的黑暗给吞噬了一般。他反复的在同一段区域间来回行走,直至放弃。小孩子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抱膝蜷在走廊边上,很久之后顾允在死寂中听见一个突然出现的出现的声音。

    [糜稽?]

    年幼的伊尔迷站在他面前,半歪着头盯着他,半晌后伊尔迷伸出手来对他说。

    [跟我来,糜稽。]

    他将手递上去,很快就被握住拉了起来。伊尔迷的手掌温度微凉,但是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奇妙的踏实感。他跟着那个身形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后面走着。伊尔迷平淡的声线又传了过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大门推开后出现的是一个血腥的世界。被肢解的七零八落的女子滚落在一地的血腥里,伊尔迷走过去踩爆了她的头颅,黄白的脑浆流淌了出来。顾允生生的咽下即将出口的呕吐感,对上伊尔迷平淡无波的视线。

    这就是所有了。这就是糜稽出生三年的时光里,有关哥哥伊尔迷所有的回忆。

    ☆、第七章

    糜稽在发烧。

    这孩子呼吸正常后席卷而来的就是高温。埋在被子里的小鬼脸通红的像是要沸腾起来,芦音迫不得已要求了对房间里的重新供暖,一次又一次在小孩的额头上敷上湿毛巾。她后悔那个“出去玩玩”的提议,但无可厚非,毕竟没有人知道糜稽的身体会差到这种程度。

    揍敌客家几代延续下来的训练方式强大残酷且非常有效率。但这种训练方式也只适合揍敌客家人,毕竟只有揍敌客家的孩子的身体才能负荷的起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尽管如此,从出生即开始的训练针对不同的孩子选择的强度也是小心翼翼的,新生儿太过脆弱,一个不慎就会夭折;而在身体生长期间,负重过大也很明显会影响孩子的身体发育——这样就非常不利于后期的练习了。

    直到那场雷雨,糜稽的训练计划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这孩子的资质虽然比不上伊尔迷,但好歹也在家族历代中处于中等的水平。而那个胆怯、狡诈的复仇者毁了一切。

    芦音将覆盖在孩子额上温热的毛巾拿下来换上另外一块,在冰水里拧开。小孩病的厉害,连喘出来的气都是炙热的。三岁孩童的大脑现今还在生长期,芦音担心这孩子会被孱弱的身体过高的体温折腾的遗失那如今唯一的优势。可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拧干毛巾罢了。

    顾允在梦境里。

    他在暮色四合里向校门口走去。这是转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同学已经不会用好奇的目光刺的他腼腆的低着头不敢环顾四周了。但是和每次一样,没有人跟他上前打招呼,好不容易出口的邀请也总是被有意无意的无视。若有若无的排斥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低着头拧紧沾满蔬菜腐败气息脏兮兮的衣角从教室后排角落里最后一个踏出班门,但是这个时间的校园却并不像往常一般安静。

    同班的男孩子嘻嘻哈哈的汇集在教学楼一角,这些五年级的小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大声的叫嚷着。十一的岁顾允踟蹰了一会儿,背着书包怯怯的走过去。

    那是一只幼猫,不知怎么被遗落在了学校。幼猫怯生生缩在墙角边,生理性的弓起了背部警惕的瞪着环绕它的男童。

    顾允认识它。他昨天还给过这只小猫一小段火腿肠。

    男生们哄笑着将石子朝幼猫扔过去,有两个顽皮的孩子干脆的凑过去抓住幼猫的脖颈拎起来左右摇晃。他们像是把这个小生命当成了难得的玩具,轰的一下扔上天再比赛谁能够接到它。猫被惊的跌跌撞撞想要逃开,但是很快被捉住;带剪刀的男孩好奇般的剪断了小猫的胡须,猫咪悲怆的喵呜着,如同在求救一样。

    “嘿!听说猫有九条命喔!要不要试一试?”

    “呜啊——借你的剪刀给我咯?我把它的指甲给剪掉!”

    “啊对了谁有502?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了!”

    顾允分辨不清胸腔里激荡的情绪是什么,他几次想转头离开,却被自己生生的遏制住。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但是下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带了502胶水。”

    那个要求胶水的男孩嘻嘻笑笑的将胶水滴进了幼猫的眼睛。

    ……

    他们玩的很开心,最后所有人都跟顾允告别撒腿就跑了回去。顾允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拖的很长,像极了浸泡在一汪血液里的亡灵。他觉得书包很重,重到要负担不起的程度了。但无疑第二天上学时,有人跟他打招呼了,顾允像是无形中就融进了那个集体。

    他将教室的灯关掉,黑板上写着的“张莉我爱你”和画着的一些花也暗了下去,关窗锁门背着单肩包准备离开。顾允记起这是高一转学去的第二所学校,他从楼梯口准备下去的时候遇见同班的同学,那个少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一起走吧?”

    顾允点了点头,和那个少年一起并肩走在路灯逐渐亮起的街道上。他们谈了一些有的没的,同学快走几步转过身对上顾允的眼睛。

    “——我啊,从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注意你了。”

    “……诶?”

    “真的,你看起来超没有安全感?听班主任说你可是一直在搬家和转学哟,是不是经常有融入不进班集体的感觉?”

    “哪有啊,我不是和你们挺要好的。”

    “真的?”

    少年的面容被模糊的看不清晰,顾允感觉他像是嘲讽又像是冷漠的笑了。他凑近了顾允,顾允分辨出这就是后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好基友的模样。基友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你应该知道跟他们一起起哄在黑板上写那些东西会给那个女生带来什么后果吧?你又不是没头脑的会为了兄弟的爱情赴汤蹈火的人——并且你们根本就不熟诶。”

    顾允没有说话。

    “因为不知道是谁写的,教导主任很可能直接找上张莉哟。我们学校谈恋爱可是要被退学的。”基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你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可是一直在为融入进这个世界不断的努力呢,哪怕什么条件都可以,为了不被排斥,你可以牺牲掉一切呢。”

    “……”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

    “哈哈,我在开玩笑啦。不要那么紧张啦。”

    ——喏,所以说,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杀人犯,你也会跟着一起杀人吗?

    糜稽是在一个星期后退烧的。这场病让照顾他的芦音几乎要将这个二少爷当成瓷娃娃对待,芦音不允许糜稽出门,在觉醒念之前房间里的暖气也一直供应着。于是如今每天必去的家族成员聚餐时间成了一个小小的考验,一到饭点糜稽就开始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圆润的球状生物,摇摇摆摆走到饭厅坐上去,他和始终穿着轻便的曾祖父,祖父,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完全是不同画风不同季节走出来的。

    槽点总是满满当当的怎么都吐不完。

    而糜稽的那份饭菜是单独放在他面前的。和家人区分开来,虽然是同样的菜色,但莫名的被分裂开的感觉让糜稽很奇怪。

    在吃饭时一家人仍然少有沟通,不过很明显这个家庭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的高祖父并不是每一餐都会来与家人共享,糜稽曾好奇的在扒饭时偷偷用余光盯着高祖父马哈看很久。高祖父的身高像是缩水了一般,奇怪的脸型上全是皱纹。他吃饭时很安静也很迅速,常常是糜稽刚爬上椅子端起碗时他就已经放下了碗筷拢着袖子坐在一边低着头瞌睡。而更常见的情况是糜稽认真的将面前小盘子里的一块香煎鳕鱼叉过来的时候,视线的余光却看到高祖父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空了。

    不过高祖父的话……还真是长寿啊。

    祖父桀诺是话最多的人了。这个发须皆白表情严肃、腰板总是挺的笔直的老人出乎意料的喜欢和糜稽说话。他每次都会亲切的揉揉糜稽的头发,说一些例如“今天看了什么书”“要多吃点饭才能长得高”“有早早的睡觉吗?小孩子就该早点睡”“今天来的晚了哦,是不是赖床了”之类的家常话。糜稽喜欢他,晃着两条小短腿认认真真的回答,偶尔说出的话会让桀诺拿着筷子哈哈大笑,但就算是这个时候,饭桌上的其他家人却也一点也不配合的气氛僵冷。伊尔迷一直表情缺缺的,没人提到他的名字他也不会说话;而他的母亲基裘连一点视线余光都不会给糜稽,她和她的亲生次子之间像是隔阻起了一幢无形的墙壁,隔着那堵墙基裘看不见糜稽,她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长子和丈夫身上,而面对糜稽,就宛若面对一团无形无质的空气。

    席巴在很多时刻都是沉默的,偶尔他的开口也只是像单调的下达指令。伊尔迷经常会带着一身的伤或者是一身疲惫不堪的汗出现在餐桌上,迅速的吃完饭就下桌返回训练场——他的练习时间明显高出任务时间。席巴不悦的搁下餐具皱着眉说:“伊尔迷,就算是训练也不必要将自己折腾的那么狼狈。”

    坐姿端正的男孩抬起头一板一眼的回答:“我必须保证自己能敏锐的感觉到细小的痛觉,以及在剧烈疼痛的时候也能够有清醒的大脑来反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张脸上全都是血,左手软绵绵的垂在身侧,看上去是骨骼断裂了。

    看着就好疼的样子。

    “——啊啊!!这么冷静的进行让自己重伤的训练!就算是自己也可以残忍的对待了吗!!”基裘欣慰的站起来,不断的给自己出色的长子搛菜,“多吃点——伊尔迷,多吃点!”

    “可是妈妈,我已经饱了。”伊尔迷困扰的看着自己面前堆积的如同小山一样的菜。

    糜稽坐在他们对面,如同在看一场戏剧。祖父桀诺拍拍他的肩,狡黠的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哥哥很厉害,喏?”

    “……我不太懂……”

    这个家族是土豪所以根本不缺钱,他无法理解哥哥伊尔迷近乎自残的训练行为。为了什么呢?……说起来,是这个世界还仅仅是他所在的家族不用去学校上学呢?十岁的年纪,应该还在读四五年级才对,他哥哥伊尔迷怎么说都应该是咬着铅笔头恼火作业繁重的小学生啊。

    说起来上次那道吓死人的伤果然不是熊孩子掐架吧= =

    所以说这个家族到底是黑手党还是深藏在山里等着主角来刷的boss窝,好歹来本技能书或者新手指导拯救他茫然无知的状态啊……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活下来。”桀诺说,“糜稽,快点长大吧。”

    ……顿时感觉自己没有资格活下去了呢,好心塞。

    顾允默默在心底屈膝躺地,顺便为自己点了一大排蜡烛。

    ☆、第八章

    小孩趴在床上,将摊开的书指定的那几页再读了一遍,最后他炸毛了一般的蹂躏着自己的头发呜啊呜啊的向后仰倒,一点都不客气的将那本书踹下了床。

    完全没法理解!“燃”到底是个什么鬼啦!“让内心集中于一点,凝视自我,制定目标”这个说起来倒是超级简单的但是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做可以激发出超能力来诶!糜稽四肢摊开呆呆的往着天花板,半晌后他伸出右手比出手枪的样式指着天花板,压低了童稚的声线,超酷炫的开口:“嘣——”

    巨大的能量迸发出来轰裂开天花板,糜稽可以透过揍敌客主宅突然出现的空洞直视蓝天了。——怎么可能啦。

    他怏怏不乐的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枕头底下低郁了很久,再一脸不情愿的挪到床位上半身吊下来把书捡起来,老老实实的翻到念的修炼那个章节。章节里其实已经尽可能的描述清楚了,就算是完全没办法理解操作办法的糜稽也感受到了写作者满满的诚意。小孩再次读了一遍已经可以背下来的那几页文字,还是无从下手的他百无聊赖的将书摊在脸上闭着眼发呆。

    书上是说念能力是一种操纵生命能量的能力。糜稽将手放在心脏位置,隔着血肉清晰的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单单是活着就是一股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芦音在糜稽开始习念的第一天给他展示过念的力量,无所不能的揍敌客家女佣将一片叶子刷的甩进了树干中,这种如同武侠里飞叶摘花即可伤人的招式让糜稽惊讶的开始重置世界观。之后芦音给他演示了胸口碎大石……啊不对,是直接将锋利的小刀直接向手腕上割去——但是没有损伤。芦音将卷了刃的小刀放在糜稽面前,说:“糜稽少爷,如您所见,这就是念。少爷虽然不能学习格斗技巧,也不能进行激烈的战斗,但是只要学会了念,普通人也就伤害不了少爷了。”

    糜稽星星眼:“芦音!你好厉害!”

    “不……”芦音微笑起来,“我只是揍敌客家的女佣而已,且不说老爷夫人,执事馆的大人们都比我强好几十倍。”

    “诶——那你和哥哥谁更厉害?”

    “请不要妄加评判,糜稽少爷。就算现在还是个孩子的伊尔迷少爷的念压,也已经雄厚的让我不敢上前了。”

    而这份能力只不过是操纵生命能量而已。糜稽安静的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是因为活着吗?活着就是这个天地间最厉害的事物了吧?他清楚人类的脆弱和死亡的猝不及防,而怎么又会有人拒绝变强?

    小孩盘腿坐起来,闭上眼睛,静心感受身侧的空气、微风,努力去捕捉身侧的一片空寂。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我到了修真界,嗯。

    糜稽的四岁生日是在春天中旬的时候到来,依然困扰在念力修炼并且还是毫无进展的小鬼被晚餐后芦音送进来的一个小蛋糕吓了一大跳。

    “诶?!我的生日?!”

    最后小孩超满足的一个人干掉了那个甜度正好的蛋糕,躺在床上摸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打嗝的小鬼转头问芦音:“哥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伊尔迷少爷的十一岁生日在两个月之前。”

    “两个月之前啊……唔我要不要送礼物呢……诶?!两个月之前?!”糜稽不可置信的扬起了头,“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老爷和夫人都不会关注这个,伊尔迷少爷也并不在意。执事馆会记下来也是因为要记录少爷的身体发育状况以方便微调训练日程。”

    “诶……这么说,哥哥从来没有好好的过一个生日?”

    “理论上是这样的,虽然执事馆会嘱咐女佣送去蛋糕,但是伊尔迷少爷好像并不喜欢甜食。所以以往的蛋糕都是扔掉了的。”

    出现了!揍敌客十大不可思议养育法之一!

    没有期待生日的童年真的太缺失了!

    糜稽转过脸看着芦音将他吃完的蛋糕碟子收拾干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类似后悔的酸涩。他希望能尽力的、尽力的把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哥哥当成孩子看待,尽管伊尔迷周身的气场冷静又强大,就算是心理年龄比他大的顾允也不自觉的想要敬畏他。可是不该是这样,家族中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但只有糜稽不能。

    顾允的上辈子是独生子,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也无法负担一个之外的更多孩子。一直东奔西走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过相处较久的同龄人,粘稠的孤独感附骨之蛆般缠绕在他的骨骼上——奇怪的推己由人,顾允不希望他看见的孩子也经历同样的感受,他知道那种一个人坐在空寂无音的房间里就是一个星期的难受,知道生日连家人都不记得的委屈,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经历。

    明年伊尔迷的生日,想陪哥哥一起过。

    他悄悄的下定了决心。向芦音询问到伊尔迷的生日日期后就跳下床跑去洗漱。距离现今很遥远的一年后,每一天也是在重复着月升日落的同样日程。糜稽在接下来大段大段的光阴中依然只能在饭店和所谓的家人有次短暂的会面,他对他父母的了解甚至都不如照顾他的女佣芦音——如果是真正的幼童,在完全得不到父母的爱的情况下,会成长成一个怎样畸形的人呢。他对席巴和基裘并没有感情,但即使是这样,被彻底分割的寒冷也让他如鲠在喉。

    这一年的秋天,基裘怀孕了。

    揍敌客家的女主人对这个孩子抱有巨大的期许。她的情绪更加喜怒无常,她花费半天的时间挑剔食物,花费半天的时间尖叫和大笑。佣人们开始听从她的吩咐着手布置新的少爷的卧房,这项工程屡次推翻再屡次重建,一个月内糜稽看到了八个不同版本的儿童房间,基裘前一天大力赞许的木质田园的床和箭靶在第二天就被她亲手砸烂。她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二楼的游戏室——那个游戏室被谴责为破旧狭小,除了吩咐佣人重修游戏室外,基裘还希望能在宅邸后方的空地上修出一块游乐场。这些工程也很快开始了,宅邸里的佣人从所未有的多了起来,他们安静且速度的在被允许范围内行动。而糜稽则干脆的关上了门不再出去。

    十一月的时候,糜稽重新被勒令“不要再出现在家人聚餐的饭桌上”,原因是基裘连看都不想再看见他。

    芦音将饭菜送到糜稽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小孩晃着两只小短腿坐在床上,手撑在身侧有点开心的哼着歌。小孩距离去年身形拔高了些,但却很明显胖了许多。他欢快的从芦音手里接过饭就蹭蹭的跑到靠窗的桌椅上吧唧吧唧的咀嚼起来。芦音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散了干净。

    “我才不把他们当回事呢!”小孩鼓着腮帮子,“我的家人只有芦音!……唔,还有爷爷!”

    “少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夫人只是孕期情绪不太稳定……”

    “当然还有伊尔迷哥哥,芦音放心啦我不会说出去的。”

    毫无疑问,芦音是顾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第一个依赖上的人,而桀诺则是关心过他的这具身体的血肉至亲。至于伊尔迷,被他划分的依据却是非常蛮狠不讲道理。

    他们在一年里交流并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糜稽总是努力的想要踮起脚来亲近他。

    那个铭刻在心底被死死记住的日期很快就到了。

    伊尔迷从地下的训练场上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他悄无声息的掠近那份气息——而那个人还毫无察觉。直至他明晃晃的站在那个蹲在房门口的小孩面前时,那孩子才带着一脸蠢透了的惊喜抬起脸来,喊了声“哥哥”。

    “糜稽,你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平板没有起伏。睁着漆黑猫眼的兄长歪着头看着突然找上来的弟弟。

    小孩踟蹰的站起来,抿着嘴有些期待的抬起头来:“给你这个!生日快乐哟哥哥!”

    伊尔迷低头看了眼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没有接过来。男孩歪着头思考糜稽这份动作的意义所在,很快他想清楚这大概只是无聊的弟弟想要引起哥哥关注的消遣。于是伊尔迷伸手揉了揉糜稽的头发:“我不需要。别再做无聊的事了,糜稽。”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有礼物的,今天、今天是个很棒的日子。”

    孩童竭力的想要表达什么。伊尔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糜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无形的压力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那种积累许久后爆发出来的冲动和勇气像潮水一样的褪了个干净。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伸着手坚持着,尽管莫名的寒冷和恐惧压的他手开始颤抖,他仍然执意的将礼物盒递过去,更近一点的递过去。

    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等待你的这个生日。

    伊尔迷皱着眉头:“你一直在想的是这种事吗,糜稽。我很失望。”

    我以为你至少会期待家人的祝福。

    可是伊尔迷表情里什么都没有。那与其说像一个孩子不如说更像一个已经构架完全的机器。

    糜稽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

    伊尔迷轻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那个礼物盒。“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他淡漠的说,“比起来找我玩这种无意义的游戏,先想办法觉醒念吧,糜稽。”

    他伸手去开门,糜稽僵在原地,看着他走进黑暗的房间并且关上门。走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该是怎么样的呢?

    伊尔迷应该开心吗?还是应该感动呢?就像终于得到基友关心的自己一样?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都是他自己,这个家族那么多不同他不能习惯,甚至天真的以为这个孩子也不能习惯。

    他们是不同的人。伊尔迷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他不需要陪伴,他没有他那么弱小的心。

    讽刺极了。

    他低着头泄气了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芦音不在,他一个人孤单的站了会儿,慢慢的摸索爬上床,面对着黑暗坐了会儿,躺下来,将被子裹住全身,却还是冷的厉害,只能蜷缩成一团,把呼吸都掩埋在被子里。

    像个小丑一样呢。

    像个小丑一样呢,糜稽。

    ☆、第九章

    糜稽刚满五岁后两个星期的下午,感受到了一种异常温暖的气流。自身体内涌动而出的温暖如同潮汐一般轻柔的拍打着身侧的空气,闭着眼睛盘腿而坐的孩子下意识的让不断流逝的气息紧紧的包裹住自身。他甚至有一瞬间像一棵树,生命力枝条一般的向外延伸,那种尽力舒展自己的感觉既舒服又疲惫,但随着他的意念,那些枝条慢慢的收拢了起来。交织的藤蔓将他包裹,如同包裹浸泡在羊水里的婴儿一般。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环绕在自己周身的一股淡淡的白光。

    “这就是‘缠’。”

    “诶——念的四大行之一吗?……不过芦音你什么时候来的啦?”

    “已经是傍晚了,我来给少爷送晚饭的。”

    “……好快!就傍晚了吗!”

    他饿虎扑食样的扑向食物。土豪家就是土豪家,虽然里面的家人世界观都奇怪的不得了,但是每一天的食物都值得期待!涌动出的生命能量闪烁了一下就消泯在他的身体里了,糜稽愣了愣,拿着刀叉反反复复的转着手腕看。半晌后他沮丧的“咦”了声:“原来不努力维持的话还是会消退掉的啊……”

    “糜稽少爷觉醒了念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哦。”芦音笑着说,“之后就请少爷努力修炼维持‘缠’的时间吧,之后还有‘绝’‘练’‘发’……唔,足够少爷慢慢练习到成年呢。”

    “诶——!!难道不是觉醒了念之后修炼就结束了吗!!”

    “噗,怎么可能,念可是非常博大精深的。少爷还得继续努力才可以呀。”

    小孩低郁的“唔”了一声将金枪鱼迷迭香咸挞叉进嘴里,香脆的口感也没办法拯救他的味蕾了。好想玩游戏,从来没有过这么久连游戏摸都没有摸过,感觉自己简直棒棒哒越来越学霸了——可是他不想继续学霸了啊_(:3」∠)_

    从糜稽知道念的觉醒不是修炼的终点后,埋藏在他血液深处的拖延症觉醒了。

    他慢悠悠的从床上滚到阳台再从阳台滚到地毯上,抱着各色书籍打瞌睡,望着天空和远处丛林里的飞鸟发呆,死缠烂打偷偷摸摸的拿起psp游戏机和芦音进行上辈子和班主任以及……父母进行过的你搜我藏火眼精金瞒天过海小游戏,只有闲的发慌被盯的无事可做糜稽才会装模装样的进行传说中无休无止的念的修炼,而在这个过程中,七月到来了。

    小孩正操纵着并不熟练的“绝”藏在门后面等候着吓一吓送午饭进来的芦音,他正准备认真听着脚步声蓄势待发的时候,伊尔迷寂静无声的出现在他面前,突然出现的漆黑的猫眼倒是把他吓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你在门后面做什么?”

    “明明是你突然出现不对!”直接嚷出来的小孩又被自家哥哥一个眼神吓的一个激灵,挺不甘不愿的站起来,小声抱怨,“我用了‘绝’怎么会被你发现啦……”

    “太拙劣了,呼吸声很重。”伊尔迷平淡的语气硬生生的让糜稽解读说“哈哈哈就是嘲讽你呢你太差劲了让你不认真修炼活该被打脸啪啪啪”的味道出来,小孩懊恼的“哼”了一声。伊尔迷并不在意糜稽是什么反应,伸出手来扯住小孩的胳膊,“妈妈生了新的弟弟,因为是新的家庭成员,我们都得过去。”

    “……反正她也不想看到我。”糜稽抗拒一般的缩起胳膊,“我不去。”

    伊尔迷看过来的视线平静但不可抗拒,糜稽嗫嚅一下,老老实实的跟在伊尔迷后面爬上三楼。

    新加入的家庭成员是一对双胞胎,皱巴巴红通通的包裹在襁褓里面。新生儿头发较稀少,不过还是可以明显看得出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纯白发一个是黑发。糜稽盯着那个白色头发的婴儿认真思考这是白化病的可能性——但是其他的家人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发色奇怪。糜稽瞄到父亲席巴的一头长长的浅色卷发,顿时悟了这大概不是病症而是遗传。

    基裘心情很好,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糜稽和伊尔迷般抱着白发的婴儿在怀里轻声哼着歌逗弄。婴儿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已经哭过了时间,黑色头发的则那个安静的在一边睡了过去。

    “伊尔迷,糜稽,过来。”席巴示意道,“你们母亲手里抱着的这个名字是奇犽,另一个是亚路嘉。家人之间的守则就是不能互相杀戮,只此一条,明白了没?”

    ……就算不是家人也不会互相杀戮吧,还是以后要因为遗产问题得拼个你死我活才定下这个规矩?糜稽一边乖乖点着头一边进行无下限的脑补,一想到伊尔迷这个长子或许将要成为霸道总裁对弟弟们都能隔离防范起来的人——好像也确实有可能?这孩子的思维深邃到他怎么都探究不到结果的程度,以后一定可以成长为少女们最热爱的冷酷腹黑霸道总裁吧。

    啊……好像脑洞略大想的太远了。

    糜稽脑海里天马行空,顺着思维乱飞的节奏微转了目光偷瞥了眼伊尔迷,十二岁的男孩看起来又长高了许多,神情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读不出来。一想到将来可能要跟这种完全读不出心思的人争夺家产糜稽就觉得心力憔悴,恨不得立马举白旗放弃带着新出生的弟弟们跑路。

    不过奇犽……奇犽这名字,感觉有点出乎意料的耳熟。

    说到名字的话,伊尔迷,糜稽,奇犽,亚路嘉——yelli,yllki,kila,aka——好随意的接龙游戏!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槽点充满了!

    “进行第一天的洗礼后就可以进行最初的训练了,这样也能够稍微探知到这两个孩子的天赋水平。”爷爷桀诺依然是一脸严肃,只是听声音挺乐呵的。他身上挂着的让糜稽几次想要吐槽极其中二的“一日一杀”的牌子变成了“生涯现役”,他的身上带着某种奇怪的寒气和味道,莫名的让糜稽不想接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哼着曲子的基裘昂起了头,“这两个孩子资质一定比伊尔迷都棒!!啊——奇犽,奇犽,亚路嘉,我的孩子啊——”她单调的重复着婴儿的名字,眼神中闪烁着异常强烈的光芒。

    揍敌客家供给婴儿使用的摇篮也是特制的,可以通过经过调整的微量电流,可以被脆弱的婴儿接受并传导出去的电流会屡次通过他们的肌肉、血液、骨骼,尚未开始发育的身体会被冲刷洗礼的更加坚韧,给接下来的训练打下非常良好的基础。但每个天资不同的孩子所能接受的电流量也是不同的,在某种程度上,从婴儿传导电流量的多少,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的天资如何。

    就如同现在,亚路嘉从睡眠中被疼醒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这孩子的手脚都开始轻微抽搐;而另一边懵懂看着天花板的奇犽听到亚路嘉的哭声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一时间里房间里充满了孩童稚嫩的哭音。梧桐慌忙将亚路嘉的电流度调小,奇犽虽然哭着,但是看起来格外精神,没有任何不妥。

    片刻后亚路嘉哭累了,吧唧着嘴巴小小的呼气。

    ——奇犽可以接收的电流传导仿佛无止境般。偶尔他会感知到疼痛而哭泣,但是很快就会适应。不仅仅是对于电流灼烧般的疼痛,还有生理的自动调整。梧桐据实的将这些报告给揍敌客家的主人,不出意料的从他们的目光对视里读出了惊喜。

    “这孩子的资质,或许,真的比伊尔迷还要高。”

    席巴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将伊尔迷叫来告诉了他这件事,最后问:“你怎么想?告诉我吧,伊尔迷。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伊尔迷微微歪着头:“奇犽以后有可能会比我强,如果他比我强,那么就确定他是下一代家主?”

    “是的。”

    “太好了。”黑猫右拳击打在左掌心上,没有表情的面庞上稍稍露出了一丝欣喜,“我想要一个‘很强’的弟弟已经很久了,糜稽太弱了根本就不值得期待。爸爸,奇犽能交给我吗?”

    “交给你?”

    “由我来负责奇犽的训练,我会把他训练的非常强,比我还强,就算在以后,也能顺利没有困难的将我杀死的程度。”

    席巴单手撑着下颚,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伊尔迷。这是第一次,他从他的长子贯来没有感情的眼睛中读出了兴奋与渴望。伊尔迷不愧是他和基裘的孩子。席巴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奇犽现在还小,等他两岁后我把他交给你。你必须注意的一点是,伊尔迷,你要注意你弟弟的身体健康,随时把奇犽的身体数据报备给梧桐,如果他的资质受到损伤,奇犽将不再属于你。”

    伊尔迷同意了。

    而奇犽还躺在婴儿床里,天真懵懂的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是如同天空或者说冰一般的澄澈的蓝色。他咿咿呀呀的开口不知道在说什么,躺在隔壁的亚路嘉跟着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个自母体中就连接在一起的孩子像是有种奇妙的默契——但是他们并不可能看见未来,那被残忍分裂开的未来。

    ☆、第十章

    糜稽的拖延症等不到痊愈的那一天了。

    他躺着阳台的长椅上顶着太阳举着psp游戏机上上下下的按着按键,阳光从天穹散漫开来,不远初是蔓延向下一望无尽的碧海,天朗气清,绿荫清昼,天地寥廓的日光都让他有些昏昏沉沉想要睡过去。

    混吃等死的米虫富二代生活今天也过的如此悠闲。

    游戏音效并不大,滴滴答答的有些催眠。但糜稽在下一刻听见的似乎隔了很远距离的一声巨响。他茫然的抬头看看,肯定不会是游戏里面的声音,游戏恰巧进展到回忆,bg换成了无比治愈忧伤的调子。远方的丛林中没有任何异样,小孩眨眨眼,并没有做太多关心,继续举起了游戏机玩了起来。

    阳台的门却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来人不是芦音。小孩疑惑的将游戏暂停,跳下椅子站起来看着这个没有见过面的西装男子。男人留着并不厚重的络腮胡,带着眼睛,躬身行礼说:“糜稽少爷,我是执事长梧桐。夫人吩咐让我带您暂时带您离开,去别的地方。”

    他想到自清醒后的那一次对话后,就连眼神都吝啬给予的女人。她对他的隔离与厌恶浓重的几乎要实质,糜稽屡次控制自己不要去在乎那么多——但他也从来没有料想过她会主动吩咐他做些什么。

    去别的地方?去哪里?

    “……为什么?”

    “夫人吩咐我将您带过去,请跟我来,糜稽少爷。”

    小孩子扭过了头,下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游戏机。

    “……我才不要去。”

    梧桐重复:“请跟我来,糜稽少爷。”

    这一个也是那一个也是,除了芦音,这家里的所有人都喜欢没理由的强迫别人吗!

    糜稽莫名的恼火,从未有过的破坏欲甚至想让他砸了手上的东西。那股涌动上来的火焰在下一刻被顾允生生的压制下去。上辈子顾允是个非常温吞的人,他甚至没有找到有关任何的自己发怒的记忆,陌生的感觉扼住了他的喉咙,糜稽咽了口水,低下了头。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和破坏欲吓住了他。

    “请跟我来,糜稽少爷。”梧桐重复第三遍,他的声音沉稳平淡,“如果您真的不愿意去,请原谅我使用暴力手段。”

    ……

    “我去就是了。”

    梧桐走的很快。他腰板挺的笔直,一板一眼的大步在走廊上向前走。糜稽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追上梧桐的脚步,他几次气喘吁吁的想开口请求梧桐慢一点,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吞了下去,像是不甘心般,一言不发的跟在越走越快的梧桐身后。揍敌客主宅房间多且杂乱,糜稽每次被带着绕来绕去都觉得自己是在一处迷宫里。但明显的是,梧桐并不是带他去主宅的哪个房间中的。他们出了主宅,他快速的带领着糜稽行走在树林间偏僻的道路上。

    “芦音呢?”运动能力缺乏的小少爷跌跌撞撞小跑着跟在梧桐后面,喘着气问。

    “夫人吩咐她去做更重要的事了。糜稽少爷,请将注意力集中在调整呼吸上。”

    “我做、做不到的——”

    “您已经觉醒了念,身体素质已经可以负担这种程度的行动了。请将注意力集中在调整呼吸上。”

    小孩试着专心专一的进行追赶,疲惫还是轻易的缠绕在他身上,不过并没有太沉重的令人不适。树木和灌木丛从他身侧错落过去,阳光从树叶间的罅隙中一点点漏下来,甚至他可以听见蝉鸣,夏天第一次清晰明确的在他面前展开了模样。但更清晰的是突然爆发的巨响,就像战争片里炸弹的爆炸音效一样,远远的“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梧桐回头看了眼,糜稽也跟着回过了头去。绿汪汪的树叶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零星可以看到一小块没有变化的蓝天。

    下一刻,梧桐突然蹲下身来将他抱了起来:“少爷,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

    树林飞快的向后倒退,光影错落的交织开来,糜稽还没说出的话被呼啸而过的风给堵在了喉咙里。他紧紧抓住管家的肩膀,隐约间仿佛看见不断远去的对面升腾而起的不详黑烟。

    他们在丛林深处的一处矮小的房子前停下,梧桐将糜稽放了下来。在那里守着的是两个同样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青年,梧桐向他们点头示意后对着糜稽鞠了一躬:“请您在这里歇息片刻,很快我将接您回去。”

    巨大的不安乌云一般的笼罩在头顶。

    小孩向前一步扯住了梧桐的衣角:“……为什么?”

    梧桐躬身回答:“稍后将向您说明。”他看向另两位守卫的青年执事,糜稽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注视着这个男人迅速的消失在的丛林掩映中。

    青年对视一眼,做出“请”的姿势。小孩在寂静的林海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被放大到清晰可闻。他歪着头想了想,却没能得到结果。他干脆转头进了那栋房子,绕过大厅和摆放着书架的偏厅,他在一边的房间里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两个小婴儿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睡着了,另一头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佣。女佣看见他进来,微笑着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糜稽安静的趴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两个睡的正香的小家伙,悄声走了出去,随意拿出书架上放置的一本书坐在地上就开始看了起来。

    但是完全读不进去。

    隐隐的不安在他胸腔内骚动着,书页上的字符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怎么都无法拼凑成句。小孩烦躁的将书页合上,趴到窗户上向外张望。

    阳光窸窸窣窣的在房屋前落了一地。两个同样像是执事的青年站在房门两头没有任何动作。但糜稽仍然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气息,他回忆起书上说的“凝”,试着慢慢的将念能力调动起来。“缠”很快发动了,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念跟着他的意志有了轻微的移动,转移的很慢且非常迟缓。半个小时后糜稽才喘着气将念集中到了眼部位置,但只坚持了一瞬,念就熄灭了。

    糜稽靠在墙上平缓着呼吸。只是这样他就觉得比跑步还累。精神力被强迫压榨到极点甚至让他的脑袋有些疼。可不安却仍然肆虐不止。疲倦稍稍舒缓一些后,糜稽再次站起来,发动了“凝”。

    这次的“凝”只坚持了三秒钟。

    但这三秒钟已经足够让糜稽看清楚了,青年执事均是保护姿势,其中一个像是使用了“圆”,圆将整栋小房子给包裹了进去;而另一个执事的念则像是变化了质地,光滑坚韧的念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挡在“圆”的面前。

    小孩呼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慢慢的坐了下去。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侵略而来。

    那是现在的揍敌客家族很难抵挡的了的。

    基裘站在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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