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年下]星骓二嫁 作者:袁若寒
正文 第1节
[年下]星骓二嫁 作者:袁若寒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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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孕夫二嫁
作者:袁若寒
星骓的第一次婚姻只持续了半年,那个人留给他的除了满身疲惫和绝望,就只有被所有人当成负担,尚在腹中的双胞胎。为了保住骨肉,他逃了,却因为经济压力不得不选择胚胎冷冻术,只产下其中一个孩子,并将其带大。
七年后,意外导致第二个胚胎开始生长,星骓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再次成为孕夫。为了给两个孩子更好的生活,他开始物色合适的继父人选。然而挑来选去,他最中意的,竟然是儿子捡回来的那个满脸是烧伤的哑巴流浪汉。
温润坚强受x死心塌地忠犬攻,身心1v1。
ps:本文中涉及的医疗知识大多不专业,请勿考据,更不要模仿并运用在生活中,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正规医院治疗,不要轻信偏方!!!
再ps:注意这是内含灵异神怪的玄幻文,非传统种田!!
内容标签:年下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异世大陆
搜索关键字:主角:星骓、哑巴 ┃ 配角:小十九、小二十三、外公、竹王 ┃ 其它: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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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父子
“爸爸,好热。”初夏,一辆半旧的越野车在出城的高速路上飞驰,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虽然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大口罩,但从露出的明亮眼睛来看,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家伙。
“豆豆乖,再忍忍,马上就回家了,现在把口罩摘下来你又要气喘。”做父亲的轻轻拍儿子的头,安抚因为闷热而备受煎熬的孩子:“等会给你买雪糕吃。”
“我要香草巧克力的。”豆豆咯咯地笑,两只大眼睛成了弯月亮:“还想吃大西瓜。”
“好,都给你买。先睡会,到了爸爸叫你。”望着儿子,男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心情却沉重得不行。
开车的人姓星,单名一个骓字,父母都是农民,没多少文化,这名字是算命先生起的,说他命中注定是匹千里马,早晚要出人头地,就看能不能遇到伯乐和知己。可惜他就算起了这么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也没等到真心赏识自己的人。
刚到而立之年的他之前在一家三甲医院任职,是全科医师,虽然医术高明又有责任心,却因为性格过于正义,得罪了不少同行,处处受人排挤。同事觉得他死脑筋,领导嫌他不会坑病人赚钱,所以干了几年也没能转正。没有编制,意味着被人当临时工使唤,而且随时有背黑锅的可能。最悲剧的是工作压力太大,付出多,到手的钱却少得可怜。加上他不肯收红包拿回扣,又少了一笔灰色收入。
单是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带着患病的儿子,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豆豆患有过敏性支气管哮喘,伴有肺气肿,住在城里常常发病,有几次差点缓不过来来。这病几乎没有根治的可能,只能小心护理,排查了好几次,终于发现过敏源是粉尘。这可难办了,灰尘要怎么防范,生活中到处都是啊。为了帮儿子调养身体,他干脆辞掉本来就不顺心的工作,回了老家。一个山清水秀,藏在大山中的小村落。
他回去的时候积蓄不多,好在父母也不计较这些,对外孙格外疼爱。远离到处是污染和汽车尾气的城市,豆豆的病渐渐好转,再也没有发作过,长得也比以前结实多了。
只是此地偏僻,交通不便,离村落最近的学校都有七八里路,快满六岁的豆豆又必须接受教育,上学成了一件大事。
星骓早年外出求学,之后一直留在城市里工作,很少干重体力活,对务农已经力不从心了,加上儿子念书的问题,便开始物色更好的居住地。他对新家的要求不高,安全,空气质量好,有就近的学校就行。不久,在亲友的帮助下,他在距离老家二十多公里的牂牁古镇上盘下一栋二层小楼。
牂牁古镇是北盘江边上的一座小镇,人口只有两万多,多民族杂居,有上千年的历史,随处可见古遗迹,还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和溶洞奇观,如今已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虽然是旅游胜地,却没有被滥采滥伐,过度开发,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紧靠两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气候湿润、水源清澈、植被丰富。最重要的是,这里虽然有县医院,但没有像样的卫生所,所以他把楼房改造了一下,在一楼开了家诊所,二楼住人。
农民都是苦惯了的人,小病小痛绝对不会上医院,能熬就熬,实在熬不住就去买点药吃,常常不对症,耽误了病情。所以星骓的平价诊所一开张,实惠的价格加上耐心的服务很快吸引附近的居民。
三个月下来,大家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位医术好,又宅心仁厚的医生。
新生活算是一帆风顺,左邻右舍都是好人,诊所生意好,收入稳定,没遇到什么麻烦。就算换了居住地,豆豆也没出现不适,入学手续也办好了,就等九月份开学。但好运并没有一直陪伴他,大概一周前星骓开始出现恶心呕吐乏力嗜睡等症状,开始以为是夏天来了,天热倦怠,也就没在意。没过几天这症状越来越厉害,只要一点异味刺激就会吐,来看他的大哥忧心忡忡地问他最近有没有干那事,别是又怀上了。
这句话提醒了星骓,他空窗快七年,自然不会有伴侣,可肚子里却有一个处在休眠状态的胚胎!
不敢耽搁,立刻做了早早孕检测,上面的两条线让人头晕脑胀。是的,你没听错,作为一个男人,他怀孕了。
这事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二十三岁的星骓刚从医科大学毕业,在就业和考研中徘徊不定。他内心想继续念书,因为要进大医院,学历就是第一道门槛。但那时候他的经济状况很不好,加上在家务农的大哥要娶媳妇,修新房,作为兄弟一毛钱不出实在说不过去。等他把这些年半工半读攒下的钱寄回去,积蓄所剩无几。
要说去找工作,对口的还真不多,想进医院实习,没门路没推荐,成绩再好也敌不过一个有权有势的爹。就在他打着零工拼命努力准备考试时,家中又传来噩耗。为了补贴家用,去采石场打工的父亲被滚落的山石砸伤了头,而工地的人说他违规操作,不予赔偿。赔款要不到,总不能一直耗着,只能自费救人,高昂的医疗费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出钱出力,找了最好的脑外科专家,把死亡线上的老父亲救了回来。当然,这忙不能白帮,有条件,就是要星骓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并且保证在半年之内怀上孩子。
在这个时代,男性生子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了,但拥有生育能力的男人还是少之又少,几率在千万分之一左右,全国也就数百人。星骓也是上了大学,在一次全面体检中才知道自己天赋异禀,可以怀孕生子。这消息传出来后,曾让他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会被讨论,还被某个学长围追堵截了好久。
星骓性取向正常,自然不会接受同性,拒绝了痴情的学长。但他需要钱,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在炎热的八月嫁入豪门。
然而事情比他想的复杂得多,他的婚礼匆忙得像个玩笑,没有仪式、没有祝福、没有鲜花和掌声,甚至连新郎都没有到场。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纸合同。各项条款列了四五页,密密麻麻写着男妻需要履行的义务,当然条件也开得丰厚——在规定期限内生下男性继承人,立刻奖励现金五百万,要是女儿,也有两百万和一套房子。这笔钱对有钱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农民的儿子来说是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为了父母,为了亲人,为了今后的生活,再多的羞辱和委屈都不算什么。星骓笑了笑,一笔一划签上名字,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卖了!
当天就要圆房,等下人伺候他梳洗干净,送到华丽得跟皇宫大殿一样的卧室时,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年仅16岁的高中生……
那孩子脸上都是冷漠和不屑,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粗暴地撕开碍事的衣服,像对待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那样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再也没有碰过星骓。没有爱情、没有关怀、没有柔情、甚至没有一丁点好感,只是场交易。
那几个月,对星骓来说像场噩梦!
他的丈夫很讨厌他,只在排卵期履行义务,除此之外连面也见不到。等他确实怀孕了,更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家也不回,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本以为生下孩子就能得到解脱,没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星骓无意中得知这家人要自己生育后代的最终目的,来不及调查更多,紧接着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事情变得一团糟。全家人热切期待的子嗣成了负担,没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新的继承人出世,他们要求他拿掉孩子,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怎么对待他都可以,但孩子是无辜的,在他体内孕育而成的小生命,九个月之后就能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骨肉是他的全部。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孩子!
所以,星骓逃了,放弃他的一切权力,逃得远远的,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和那家人有联系。
虽然在暗恋他的学长的帮助下暂时获得安全,但他没有足够的积蓄来抚养后代。从怀孕到生育需要很多钱,之后的生活教育也是大问题,况且他怀的是双胞胎,这更增加了负担。在学长的建议下,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自己体内的小生命是异卵双胞胎,为了减轻经济压力,他最终接受胚胎冷冻术,让其中一个受精卵停止生长,在体内休眠。八个月后,他生下另一个孩子,就是豆豆。
一转眼,豆豆也六岁了。这些年他过得清贫,心里也想着另一个骨肉,但实在没有能力养育两个孩子。本想等儿子大一点,生活好一点再从长计议,没想到本该处在休眠期的胚胎开始生长,一转眼都十四周了。
刚盘下房子,又开了诊所,还买了这辆车,存款差不多用完了。眼看豆豆要上小学,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而肚子里的孩子又在悄然生长……
压力让星骓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从医院回来,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虽然已经成为主任医生的学长说过会全力帮助他,但他已经结婚了,而自己实在没办法回应任何事,又怎么好意思要求太多的援助?
“爸爸,可以开窗户了吗。”下了高速路,睡了好一会的豆豆醒了,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景色。
此时已经进入牂牁古镇地界,一路上喷着黑烟的拉煤车顿时绝迹,道路两旁都是水桶粗细的法国梧桐,笔直地延伸向远方。
“可以了,开吧,我去给你开西瓜。”前方不远处是块瓜田,星骓把车停在路边,去地里选瓜。
看瓜人见是他,死活不肯收钱,挑了两个极好的,帮着搬到车上,还跟豆豆玩闹了一会。星骓没有占人便宜的意思,只是当地的农民个个性格豪爽,热情淳朴,不收反而会让他觉得你看不起人,不如大大方方收下了馈赠:“那先谢谢了,耿大哥每次都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星大夫,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家二牛的病全靠你精心照料才治好,还给我们减免了医疗费。现在他能吃能睡,还可以下地干活了,我不谢你谢谁。”姓耿的瓜农身材高大,就穿了条迷彩裤,袒露的上半身全是结实的肌肉,很有男子汉气概。
他喜欢男人,到现在都没娶妻,二牛是他的契兄弟,两人一起生活,前几年捡了个小女孩来抚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看到说起自家男媳和可爱小女儿时露出一脸幸福的瓜农,星骓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忽然顿悟——如果我自己处理不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不给豆豆找个爹?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男男生子本来就不科学的说,所以不要深究胚胎冷冻书之类的说法=。= 完全木有科学根据,是我胡编的……
☆、捡回一个流浪汉
这些年星骓的感情生活为零,除了那场短暂而荒唐的婚姻,没有接触过任何男人。当然,也没有找过女人。
理论上说,如果再婚,配一个温柔贤惠、耐心仔细的继母最好不过。可他已经有孩子了,肚子里又怀了一个,负担本来就大,不能指望黄花闺女放弃自己的生育权来帮他照顾儿子,这不公平;要是找个离异的,对方可能有子女,他又养不了这么多人。娶了老婆不给别人安稳的生活,还要对方帮着养家糊口,怎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他只好把自己嫁出去!
如今,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将近十年,就算在这个远离大都市的小镇上也有那么几对同性爱人。星骓初来时,很怕别人知道豆豆是他生的,担心给孩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歧视。谁知这里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原住民性格豪爽、民风开放,居然比城市里接受度还高。
比如种瓜的耿大哥一家,大家都很尊重他们,小女儿在学校里也没有被排挤。
可惜的是,就算人们能宽容地对待特殊性取向,同志的比例还是不高,毕竟这不是什么世界大同的男儿国,异性恋还是社会主流。所以,要在为数不多的能接受自己的人里选择一个丈夫,还要心甘情愿和他一起照顾孩子,难度有点大。
回家后,星骓把豆豆安置好,开始上网。他去了某个当红的婚恋网站,注册账号,把自己的详细情况填好,等待审核。
不是没考虑过追了自己几年的学长,那确实是个温柔体贴又多金的好人,只是他早已成家,妻子是院长的千金,预产期就在这几天。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再去打扰,当第三者太可耻了,连想法都不可以有!
星骓有很强烈的道德观,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那条线划得很清楚。这是优点,但在利益至上的大都市中生存,值得歌颂的品质也会变成缺点。
但他很幸运,找到适合自己居住的地方,可以逃开深不见底的泥沼……
“爸爸,给我点烧伤药。”正在胡思乱想,出去溜达了一圈的豆豆跑得满身是汗,气喘呼呼地从门边露出一个小脑袋,说了奇怪的要求。听到烧伤二字,星骓心脏猛地停了一拍,立刻拉过儿子检查,发现不是他受伤了才松了一口气:“是不是你们几个小朋友玩火,把谁弄伤了!”
“不是的。”豆豆赶紧摇头,手忙脚乱地解释:“是,是隔壁的小林叔叔让我来买药。”
星骓的药房旁边有一家油茶店,可以现吃,也能外带,还有真空包装的产品出售,是颇受游客喜爱的当地特产之一。本地油茶和北方小吃略有不同,是用新鲜的大叶苦丁茶、葵花籽、花生、芝麻、红糖等原物料加当地特产的茶油在大锅中翻炒而成,吃的时候按口味加适量在碗中,撒一点米花和果脯,再倒入沸水冲泡。这道小吃做工复杂,常用到火,的确容易烫伤。
“那我去看看,你乖乖看家,爸爸一会就回来。”烫伤要看面积大小,受伤深度采取治疗措施,光擦药膏绝对不行。必须清洗伤口,使用抗生素预防炎症和感染,如果情况严重还要补液,所以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不用了!”豆豆忽然大喊,一把抱住爸爸的腿不让他出门:“小林叔叔说只有一点点伤,药膏就行了。”
“你给我嘛。”开始耍赖。
豆豆好像不太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星骓的眼睛,言辞也前后不搭。虽然预料到他在撒谎,星骓还是没有当面揭穿,只挑了些必备药交给儿子。等小家伙出门以后,他才去了隔壁的油茶店,跟店主打招呼:“林师傅,听说你烫伤了,我来看看。”
“哈?”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店铺的小林对星骓有点意思,不过也没到用受伤来骗人的地步,所以他一边忙活,一边用不正经腔调说:“我倒是希望你能用热情把我烫伤。”
“看来伤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面对比自己小十岁的追求者,星骓虽然有了再婚的念头,但也不会考虑他。经过悲剧收场的婚姻,他对年纪差得太多的另一半产生了畏惧。代沟、隔阂、不理解、没有交集,太多的不同注定会成为阻碍。所以他想找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或者年长几岁的男人,有共同话题,能彼此理解。
或者这么说,他渴望被照顾,而不是照顾别人!
“刚炒的,带回去给豆豆吃。”说话间,小林盛上一碗热腾腾的油茶,连配料一起打包好,递给星骓:“最近研发的新口味,加了点秘密武器,吃完了记得告诉我感想。”
“好香。”一股坚果的自然芬芳带着热气迎面扑来:“是不是加了玫瑰,我闻到了。”
“秘密武器这么快就被揭穿了,好失落。”夸张的表情让人忍俊不住。
这人相貌没得说,身材高挑挺拔,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的,还有点冲动,但不让人讨厌。如果不是年纪差这么多,或许是个很好的继父人选,可惜了。星骓道了谢,回到诊所,脑子里全是赶紧找个好人家的念头。现在他还行动自如,等到七八个月,身子不方便的时候,总得有个人陪着。
可是他负担这么重,真的能找到愿意陪他呆在乡下,抚养小孩的好心人?
想的事情一多,星骓就把豆豆说谎要烧伤药的事情忘了,加上晚上来了两个病人,一直忙到半夜,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等他想起这茬,都是两天后的事了。浪费点药膏不是大事,身为医生,他最担心的是患者没有处理好伤口,导致化脓感染,引发其他后续问题。
而且说谎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必须纠正!
所以他把儿子叫来,决定来一次认真的对话:“为什么要骗爸爸?”
“豆豆没有。”眼神都飘忽不定了还说没有。
“星永平。”星骓是慈父,但在是非对错的教育问题上绝不让步,所以他连名带姓叫了儿子的大名,希望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做错事不要紧,改就可以了,但是要勇于承担。你是男子汉,必须有责任心,不能找借口,也不可以骗人。”
“爸爸,呜……”这话不重,语气也不算严厉,可豆豆才六岁,心理承受能力弱,被教训了几句,很是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豆豆错了,豆豆不是故意的,因为那个人很可怜……爸爸不要生气,再也不敢了……”
“好了,乖乖,告诉我为什么要烧伤药?”儿子一哭,星骓心里也难受得不行,赶紧把孩子抱到腿上,耐心询问他理由。
原来,那天从城里回来,豆豆闲得无聊,就跟邻居去江边钓虾,结果遇见一个满脸烧伤的流浪汉。那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又一身的伤,看着怪可怜的。豆豆心善,想带他回诊所看病,无奈男人好像是聋哑人,没办法沟通,他才想到回家拿些药送去,又怕被爸爸教训乱跟陌生人说话,这才撒了谎。
“豆豆做了件好事啊,怎么能不告诉爸爸。”虽然撒谎是犯错,但出发点却是好的。所谓赏罚分明,这时候就得好好表扬,让他知道正确的行为才是值得鼓励的。
“真的吗?爸爸不生气了?”豆豆揉了揉眼睛,破涕为笑。
“当然不生气,我的宝贝这么懂事,又心怀善意,是爸爸的骄傲。刚才我不知道具体情况,误会豆豆了,现在跟你道歉。”说着抱起儿子亲了一口,星骓心情愉快地去厨房,把刚到手的油茶料理一下作为奖励:“小林叔叔最新开发的玫瑰口味油茶,想吃吗?”
“想!”小家伙举双手赞成。
滚烫的开水冲下去,带着玫瑰芬芳的甜香味立刻涌入鼻腔,催人生津。
“好吃。”豆豆喝了个底朝天,才把空碗还给星骓:“爸爸,我们去河边看看那个人好不好,好怕他死掉。”
对陌生人实在没必要这么关心,但豆豆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他所做的一切都那么纯净,值得嘉奖。星骓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因为这是美好的品质,不应该被抹杀。所以他牵起儿子的小手,父子俩说说笑笑,朝河边走去。
黄昏时分的牂牁江很美,落日在地平线的那头,渐渐淹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只剩天边红得似火的云彩,宁静得能洗清五脏六腑的污物。
“爸爸,虾虾!”牂牁水域属于北盘江的支流,到了这一带,河谷宽阔,水流平缓,水草肥美丰盛,浅水区生长着大量淡水虾,味道鲜美又好钓,是豆豆最喜欢的食物之一。此时,小家伙盯着水中成群结队的虾流口水,咂咂嘴巴:“好想吃。”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去街上买,回来给你做炸虾。”揉儿子被柔软发丝覆盖的后脑,不擅长钓虾的星骓只能去市场买现成的。
“唔,好臭。”正说着,风改变了方向,一股说不清的奇怪气味夹杂着酸臭迎面扑来。
星骓很熟悉这种味道,实习的时候没少处理腐烂的组织,这是肉腐烂的气味!
“豆豆,快去小林叔叔那,叫他找几个人来帮我,就说这里有个重伤员。还有,你回去了就别来了,在家等着爸爸。”担心流浪汉已经死了,不能让孩子见这种场面,做父亲的细心地安排儿子回家,才顺着臭味在河堤的草丛中找到一个正在发高烧的男人。
“怎么会伤成这样。”星骓赶紧蹲下,让蜷曲的伤者躺平,开始检查:“这么重的伤去我那也没用啊,得上医院急救。”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流浪汉渐渐张开眼睛。看到星骓时他眼里像射出什么光芒一样,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巴张了又张,无声地说着什么,眼眶里竟然有泪。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会好起来的。”这个人从连到脖子和前胸有很大面积的烧伤,有些地方结痂了,腐烂的部位其实不多,只是因为天气太热才让气味变得这样难闻。比起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让人忧心的其实是高烧不退。
然而听到医院二字,流浪汉拼命摇头,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合十地恳求。
也许是担心费用,星骓擅长猜测了一下。确实,这人看起来身无分文,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好,那不去医院,我在镇上开了家诊所,你要是觉得可以,就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治疗你,费用也不要担心,不收钱。”
见他决定收治,流浪汉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紧接着耗尽体力一般,晕倒在星骓怀里。
“喂,他没事吧。”不一会,小林带了两个伙计赶来,几米开外就大叫什么味道。
之后,在星骓的指挥下,几人合力把伤患抬到诊所。抢救期间,豆豆一直躲在楼梯拐角处偷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的臭味也好,满脸恐怖的疤痕也罢,统统都没有吓着他。他只觉得那个人很熟悉,很亲近,至于为什么,小小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有妹子问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叫雅,其实乃们仔细看,虽然很像,但这个是马字旁,不是雅字。骓(zhui,同追音)是青白杂色的马,也有名驹的意思。邪恶一下,马是给人骑的,星骓是给小攻骑的。
☆、哑巴
“豆豆,你在这里做什么。”夜里,星骓醒来发现儿子不在身边,以为是上厕所就没在意,谁知好久都没回来,他才去看,卫生间里哪有人。心头一紧,连忙把灯打开,上上下下找了一番,发现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到病房,正守在流浪汉身边,用蘸水的棉签擦他干裂的嘴唇。
“他会死吗?”儿子抬起小小的头,忧心忡忡地问。
死这个词对六岁的孩子来说有点太残酷了,星骓不知道怎么跟他保证,因为他只是医生,并非神明,只能治病疗伤无法起死回生。这个人伤得不轻,加上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病情恶化得快,又在发烧,情况不乐观。
“爸爸,救救他,好可怜啊。”他伸出粉嫩的小手,隔着空气轻轻摸男人脸上的伤疤:“要是死了,豆豆会难过的。”
儿子向来同情心泛滥,养只鸡仔死了都能哭三天的节奏。担心他难过,星骓用力抱住小小的身体,轻声安慰:“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现在你回去睡觉,爸爸看着他,明天早上肯定就能退烧了。要是还不行,咱们送他去医院,医院里有很多厉害的大夫,肯定能治好他。”
“可是我想在这里。”他看了看男人,哀求地望着父亲:“就一会,好不好。”
不明白一向听话的儿子今天为什么格外难缠,星骓叹了口气,看表,凌晨五点半。算了,就当他起得格外早好了。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给你做早餐。”男人脸上的疤痕密密麻麻的,遍布右脸,延伸到脖子,肌肉和皮肤都纠结在一起了,形成一道道沟壑,看上去很恐怖。也许不该让小孩子接触这种烧伤患者,过于直接的画面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但豆豆不怕,还表现出平常没有的耐心和细致很好地照料伤患,让星骓很欣慰,也就随他去了。
他走进厨房,才发现冰箱里没什么存货。
“什么都不剩,这可怎么办。”忙得忘记去菜市场的男主人捏着两个不适合做早餐的洋葱自言自语,最后只能煮上一锅白米稀饭,再把紫皮洋葱过水,加姜丝青葱凉拌,做成小菜。不过辛辣刺激的食物对豆豆来说挑战难度太大了,他只咬了一小口,怎么也不肯再夹一筷子。
星骓只好在稀饭里加糖,哄着他喝了一碗。
“想吃砂锅粉,要加肉肉。”天快亮了,隔壁店铺开门的声音让豆豆露出笑容。
知道自己料理饭菜的手艺一般,工作又忙,这些年也是委屈孩子了。别说美味的食物,有时连热腾腾的饭菜都吃不上,关于这一点,星骓心里很愧疚,所以在吃上不怎么约束人:“去吧,到街角王记吃,加鱿鱼加火腿肠都可以,但不许浪费,吃多少叫多少。还有,告诉王大叔我等会去付钱。”
街头邻里都住熟了,赊个账没事,不给孩子钱是因为他很可能半路拿去买其他稀奇古怪又用不着的东西。
送儿子出门,星骓寻思着也该开店了,不过因为收治了流浪汉,治疗室里还是一片狼藉,没来得及收拾。他叹了口气,进去打扫,把弄脏的棉签纱布绷带一股脑丢进垃圾桶,再擦拭消毒器具。很多人以为医生都有洁癖,其实不然,护士有洁癖的居多,但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都邋遢得要死,当然包括这间诊所的主人。
“累死了,我果然不擅长做家务。”也许是抱怨声太大,病床上的男人微微张开眼,半撑起身子看他。
“醒了?”一回头,发现那人在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如炬,就算平时再镇定的人也会吓了一跳:“好点没,先量下体温。等会帮你查血,要是血象降下来就没事了,昨天你白血球很高,说明炎症很严重。”
那是足以让人惊慌失措的目光,要把他扒光一样,既锋利又直接,但没有攻击性,更像是渴望了什么东西,终于到手的感觉。星骓有点喘不过气,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病人,有什么好怕的。他定了定神,拿体温计过去,男人却不配合,抓住他的手阿巴阿巴地喊,不知道说什么。
“你能听到我说话?”要是聋哑人还真麻烦了,无法沟通。不过男人似乎能听到声音,他点点头,指指自己,又指指星骓,笑了。
“会写字吗?”点头。
那就好办了,星骓先替流浪汉做了例行检查,然后找来纸笔:“告诉我你的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才能联系到你的亲人。你放心,我这里的治疗费用帮你免了,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这么写着。
失忆?现实生活毕竟不是或者电视剧,哪来那么多起伏跌宕的剧情和动不动就失忆的患者!
虽然心有疑虑,不过也不方便继续质问,毕竟这人流浪了很久,肯定对谁都不信任。要是强行盘问他,大概会有很强的抵触心理,最后什么也不会说。他想了想,换了更温和的口气:“那你之前都在哪个城市逗留,怎么到这里的,这些还记得吗?你的伤很严重,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也许可以帮你。”
忘了——这次只有两个字,其他问题一概不答。再问也没用,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记得,要么就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只好放弃。
今天要继续补液,抗生素也不能停,喂流浪汉吃过早餐后,星骓去配药。他一边忙,一边猜测男人的过去,目光怎么也离不开那个写字的小本子;处理伤口时他就觉得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庄稼汉,他的手脚乃至全身的皮肤都很细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连太阳都很少晒的人;虽然如此,这具身体并不瘦弱,结实匀称的肌肉覆盖全身,这不是干粗活干出来的,而是在健身房通过系统的训练,一点点雕塑出来的完美身形;再看字,下笔有力,雷厉风行,显然练过,并且能从他的词汇表达上看出受过良好教育。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人流落到这里?
“你现在要多喝水,加快血液循环,减轻肾脏排药的负担。”端来一大杯温开水放在床头柜上,星骓细心地拿出一个口哨。这是豆豆的玩具,不过现在能排上大用场:“我就在外面,有事吹这个,马上就过来。”
见他要走,男人一把抓住他,虽然没有喊出声音,星骓却从他的嘴型读出这两个字——别走。
“不要害怕,你在我这里很安全,什么都不用担心。”以为男人不安心,他特地坐下来,耐心安抚一番。正说着,吃饱喝足的豆豆一蹦一跳回来了,手里提了个塑料袋,装了大概两斤多的青色的新鲜活虾,有的还在动:“爸爸看,小林叔叔给我买的虾虾,肯定好吃。”
“小坏蛋,又占别人的便宜,说谢谢了吗。等会要去帮小林叔叔卖油茶,知不知道。”孩子和小林处得很好,介于大哥和父亲之间的那种感情,关系相当亲密。不过说让他去帮忙也是玩笑话,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什么,只是让他去玩玩闹闹,帮着吆喝下生意而已。
虾还在乱蹦,星骓赶紧拿到厨房去处理,剩下豆豆和流浪汉两人对看。
“我叫星永平,今年六岁,小名豆豆,马上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是个小男子汉。”豆豆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做自我介绍,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喜欢吃虾米和大西瓜,最喜欢的人是爸爸,长大想当科学家!”
男人屏住呼吸,两只眼睛张得大大的,久久凝视豆豆,看了半天才双手颤抖地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递过去。可惜小家伙认识的字不多,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把小嘴一撅,撒娇地说:“你是不是不会说话,那我叫你哑巴好不好。”
哑巴啊……
流浪汉明显有点失望,不过看到孩子眼里没有恶意的闪光,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他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称呼,跟豆豆一起笑。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朋友了!”豆豆伸出小手指,跟男人勾在一起:“等你伤好了,一起去玩。”
一定——哑巴狠狠地点头。
“爸爸,虾炸好了没,哑巴说他也想吃。”星骓在厨房里听到喊声,顿时无名火起。这孩子,哑巴怎么会说话,而且他怎么能用这种带有侮辱性的词汇叫病人。他气不打一处来,拉过豆豆,压低声音教训他:“不要这么叫,快跟叔叔道歉。”
没关系——看豆豆委屈得快哭出来了,哑巴挣扎着爬起来,把写着是我让他这么喊的纸条递过去。
“那怎么行,这孩子太不懂事了,真对不起,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还是不能接受用形容残疾的词语当做别人的名字,他牵着豆豆的手,准备把带到别的房间讲道理。谁知哑巴无比激动,居然一把扯掉输液管,跳起来把豆豆抱在怀里护着,还啊啊啊地大叫。
不许说他,是我让他这么叫的,我就叫哑巴,哑巴就是我的名字!!!
潦草快速的写着,从龙飞凤舞的字迹来看,这家伙居然生气了。这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啊,连好脾气的星骓也有些无语。不过看他这么关心孩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哑巴先生,你现在能回病床上躺着了吗,重伤成你这样还能下地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
抱歉——回到床上,哑巴写了两个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
“没那回事,你好好养伤吧,豆豆好像很喜欢你,你要没事就陪他玩会,当还我医药费好了。”将炸虾端出来让两人一起吃,星骓又装了一碟给隔壁小林送去,然后站在大街上叹气:“我怎么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这人到底是谁啊……”
☆、一起去赶场
“你真把那男的留下了?”小林咬着香脆的炸虾,趁现在没客人,坐在柜台前帮忙出主意:“你心好我知道,但他伤得那么重,要是死在诊所里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我看还是报警吧,要不交给残联的人处理,别惹一身骚。”
“哑巴早上退烧了,人很精神,没事。我想他要是愿意寻求帮助,早就去警察局了,何必熬成现在这样,肯定有难言之隐。再说谁没个藏在心里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咱们也别逼紧了,等他情绪稳定点再问。”七年前,星骓逃亡的路上也是东躲西藏,怕别人发现他是大肚子,怕夫家追来逼着堕胎,路上遇见个把盯着他看的人都会心惊肉跳。那些日子真像噩梦一样,所以他很理解哑巴什么都不肯说的心情:“他能吃我几碗饭,一天三顿馒头我还供得起。”
“你啊,就是心肠太好了。我不是怕他把你吃穷了,是怕……”小林话说了一半,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想过没有,他不是本地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总有个缘由。要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到时候把麻烦惹到你那,你单身一个人倒是没什么,牵连到豆豆怎么办!”
不说还好,一说他心里也没底了,恍惚了几分钟才觉得随便收留个来路不明的人确实欠考虑,看来哑巴不能久留,等他伤好点就送走吧。
又聊了几句,星骓回到诊所,哑巴正和儿子下跳棋。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气氛很和谐,豆豆噼噼啪啪地说着稚气的童言童语,男人笑着听,偶尔用厚实的大手摸小家伙的头。难得孩子这么喜欢一个外人,他有点说不出赶人的话。
下逐客令的事缓几天吧,他现在带着伤,又没亲人朋友,撵走了也没地方可去,怪可怜的。这么想着,心又软了,决定先放一放。
可能是身体素质好的缘故,哑巴康复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帮忙了。又过了个把星期,伤好得七七八八,除了疤痕去不掉之外,基本没有留下后遗症。本来说身体好转要请他走人,但是有了他,家里的杂务全不用星骓插手,曾经让他烦躁了很久的收拾浆洗扫除消毒甚至买菜做饭接送豆豆上特长班男人都一手包办了,做得还挺不错。
最重要的是儿子特别喜欢他,连晚上睡觉都要黏在一起。总之,半个月的相处让他有点舍不得这个人,也就一直没有开口说那件事。
“好香啊,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先给我一块尝尝。”豆豆有点挑食,不爱吃蔬菜,一到夏天就上火,经常流鼻血。得知这情况后,哑巴主动负责三餐,从选材到烹饪,菜色的搭配都很用心,既考虑到营养均衡又保全了美味,这是某个不擅长做菜的父亲做不出来的。
特制香煎汉堡排,用切碎的秋葵加适量高筋面粉拌在绞肉里做的。秋葵富含多种维生素和天然果胶,能保护肠胃,增强体力,而且它的汁液可以使肉的口感变得更嫩滑,夹在面包里吃很棒——哑巴在纸上细心地解释,一边翻动锅里太阳饼般大小的汉堡排,动作井然有序,一点也不觉得慌张。他甚至还抽出时间洗菜切菜,烧了一锅白菜豆腐粉丝汤,翠绿的葱花飘在面上,引人胃口大开。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秋葵不行,豆豆很怕黏糊糊的食物。”山药、芋头、秋葵是他绝对不会动的蔬菜。
我做的他肯定会吃完——超自信的笔迹,还画了个笑脸。
上桌时,男人用切片面包夹住肉排,撒上切得很碎的生菜,还抹了点新鲜的自制番茄酱。豆豆果然没有疑虑,一口气吃了两个,抹着嘴巴说还要,看得某人目瞪口呆。
下次挑战苦瓜,那个去火,对身体又好——小本子上写着男人的最新目标,惹得星骓说你要是能让豆豆咽下苦瓜,我就拜你为师!
拜师就不用了,我要是做得到,你雇我当保姆吧。我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行,什么都肯干,也不怕吃苦——哑巴写这段话的时候字迹有点潦草,看得出他心里也很忐忑,怕被拒绝。
他的意愿很强烈,就算不能用语言表达,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想留在这里的急切心情。虽然找这么一个能干的免费劳工很不错,但作为父亲,在听过小林的劝告后,星骓还是担心来路不明的哑巴会带来麻烦。毕竟,他本身就有些说不清楚的过去,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你的脸到底是怎么伤的。”没有搞清楚缘由之前,不能轻易承诺。
哑巴的手颤抖了一下,握住笔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也尽是复杂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的眉心拧成结,原本就纠缠在一起的伤痕更加用力地挤压在一起,变得异常丑陋。那样一张恐怖狰狞的脸,星骓却完全无法移开视线。他久久注视男人的眼睛,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然后在沉默的空气中体验到一种叫伤痛的强烈情绪。他的表情那样沉重,甚至可以用悲壮来形容,如果非要说点什么来具体化这种心情,应该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铅华洗净后才追悔莫及……
星骓忽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并非是怀孕的生理反应,而是被哑巴的痛苦感染,跟他一起不知所措。然而哑巴也看着星骓,眼里有太多不明所以的闪光,读不出是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落笔,笔尖剧烈地颤抖,什么都没写出来,最后只勉强画了几笔——都忘了。
“我也是随便问问,没关系,想起来再告诉我。”明知道他在说谎,这个人根本没有失忆,可是不知为何,看到他无比悲痛的侧脸,星骓就说不出其他强硬的字句了,只能安慰:“非外伤所致的失忆症一般是人在受创后不愿面对现实,刻意选择遗忘痛苦经历的结果,这是一种自我疗伤的做法。我虽然不是学精神科的,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没事,你放轻松点。”
星骓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一通,倒是哑巴把话题转到别处——听说今天本地赶场,我们去看看?我还没有见识过少数民族的集市是什么样的,很好奇。
“好,我去叫豆豆。”赶场是本地方言,也就是普通话中的赶集,是周边多个乡镇轮换着举办的流动集市,按照农历来排,牂牁古镇每个月能轮到两天。只要到赶场的日子,街上必定挤得水泄不通,全是卖各色小吃、山货、农产品、民族饰品的人,但凡生活中用得着的,都能在市场找到,应有尽有。交易方式也很有趣,可以用钱买,也有原始的以物易物,很有意思。
虽然他不喜欢赶场,不过哑巴没去过,陪着走走也不错。
到了贸易区,人果然很多,豆豆又对什么都感兴趣,东张西望,一直在四处乱跑。星骓牵不住他,好几次差点被人流冲散,这也是他不喜欢集市的原因,太难带孩子逛了:“豆豆,别乱跑!”
没关系,我抱着他——匆忙写下这句话,哑巴把豆豆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
“哇,好高!”看儿子这么高兴,星骓也笑了,莫名其妙蹦出一句怎么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刚说完他就感到说错了话,回头看哑巴,男人围在荞凉粉的摊点前看稀奇,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还好没被听见,不然太丢脸了,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走过去,要了三份微辣的:“这里虽然是乡下地方,美食小吃却特别多,味道完全不输城里的大饭店,你尝尝。”
荞凉粉是本地特色小吃,选用上好的荞麦去壳,打磨成细粉加工而成。咋一看像普通的豌豆粉,但颜色显灰色,卖相虽不好,口味却很独特,在其他地方吃不到。荞凉粉讲究一个现买现吃,调料也很讲究,光是配料就有十七八种,以酸辣为主,淋上红油,十分爽口。
哑巴没吃过这东西,第一口就被辣得眼泪直流,咳了老半天。星骓大笑,说你真是不能吃辣椒,以后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啊。贵州人无辣不欢,无酒不食,别的可以没有,唯独辣椒和酒少一顿都不行。
酒我能喝,辣椒还要适应一下。不过你把自己说得很能吃辣一样,怎么也叫微辣的,看看别桌的客人,辣椒都比凉粉多了——哑巴不服气回嘴。
“因为我怀孕了,不能吃太重口味的东西,对肠胃不太好。”反正他住下来的话,早晚要知道自己是个孕夫,瞒不住的,不如早点说:“怎么,吓到了?这年头能生孩子的男人还是有的吧,新闻里不也经常报道吗。”
谁的——刚才还笑嘻嘻的哑巴脸色一沉,笔把纸都划破了。
我肚子里怀了谁的孩子都和你无关吧,星骓一愣,无法理解男人的反应,不过他脾气好,没放在心上:“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儿子了,嫡亲的。”
不是,我是问你孩子的爹是谁……不对,是父亲,也不对,是提供精子的那个男人——看得出他很着急,连着划掉好多词语。
星骓当然知道哑巴在问什么,不过他不想回答,学他玩失忆那一招,把什么都推倒记忆不好上面:“这么久的事情我哪记得,说起来我也是三十岁的中年人了,海马区萎缩得厉害,经常往东往西的。啊,想起来了,你前面是不是问我找工作来着。这样,一会晚饭你做个苦瓜宴,要是豆豆能把菜全吃了,你就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主角生活的牂牁古镇,其实是作者的出生地和作者父亲的故乡结合后虚拟的小镇,尽量把它写得合理一些,可能有一点美食和自然风光的描写,不多,不会喧宾夺主。文中出现的民族风情也好,名优特产,当地小吃什么的,都是贵州各地真实存在的风情。
☆、留下来
没问题——哑巴满是信心地写下这三个字。
虽然定下这种约定,星骓却不相信他能完成任务,这和料理秋葵不一样。秋葵只是口感滑滑腻腻的显得很恶心,胜在没有奇怪的味道,而苦瓜是无论怎么精心制作,都会带一点苦涩味。别说豆豆了,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小孩子都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天性就这样,没办法改变。
吃完小吃,继续闲逛,豆豆忽然用很大的声音问男人会不会抽陀螺。见他摇头,小家伙抓住他的手说:“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说完又转头看星骓,开始撒娇:“爸爸,给我买一个吧,回去我们一起玩。”
不远处的地摊上摆着很多花花绿绿的小玩意,深蓝色的碎花粗布上码了二三十个大小不一的陀螺,有些涂了新鲜的颜色,旋转起来很漂亮。见他喜欢,做父亲的也不犹豫,掏钱买了一个彩虹图案的:“今天的唐诗背了吗,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不可以光顾着玩。”
“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懒,豆豆奶声奶气地背了一首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漫兴绝句之七》,听得哑巴傻眼。这个年岁的孩子能背些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觉晓之类脍炙人口的句子就算不错了,居然连相当冷门的篇目也记得,到底是格外聪明还是当爹的偷懒,没循序渐进地教?
他知道意思吗,哑巴问。
星骓抱起儿子,哈哈大笑:“怎么可能知道,就会背而已。”
果然,这家伙的早教失败得很,完全把儿子当复读机了。男人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光让他死记硬背没用,你得让孩子吸收知识,活学化用才行。这样,从明天开始我来教豆豆。
“你?”倒不是怀疑他的知识含量,不过连话都不会说的人怎么教别人念书。
被小看了,哑巴多少有点不爽,龙飞凤舞地写了一段话——让我试一周,不行你立马把我赶出去。我不光能教语文,还能教绘画游泳弹钢琴外语,连近身搏击和柔术也是高手,完全可以省掉几百块钱的兴趣班学费!
“你先把好吃的苦瓜做出来再来谈当家庭教师的事吧。”这么全能?星骓才不信!
和父亲的怀疑相反,豆豆很期待哑巴的教学,一直兴奋滴问这问那,当然他看不懂多少字,只能让爸爸给他翻译男人的回答。
拐过两条街,路过全镇唯一的百货公司,星骓钻进去买了很多东西。豆豆的零食和高钙奶,家里缺的米面食用油等,还给男人选了洗刷用品。转了一会,又拿了凉鞋和几身换洗衣服,虽然都是价格比较便宜的汗衫跟齐膝短裤,但农村干活的人都这么穿,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付了钱,想到男人之前的家境应该不错,现在让他过苦日子,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因,还是觉得有些抱歉:“现在天气热,先凑活着穿,等天凉了再给你置办好的。”
听这话的意思,可以留下来了?
哑巴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没得到确切答复之前,那颗心还是悬着的。
已经很好了,非常合身,谢谢。你的t恤实在太小,我穿着不像话——等不及回家,哑巴找了个公厕把新衣服换上了,原先穿的脱下来一看,居然被撑大了一圈,松松垮垮的。星骓其实不矮,174的身高在体型相对娇小的西南地区属于中上,但和高大的男人比起来还是矮了半个头。
“你到底多高啊。”有点羡慕的口气。
190——十分惊人的数字。
“真好,希望豆豆以后也能长得高高壮壮的,别跟我一样。起码得一米八以上吧,乖宝贝,你说是不是。”看得出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这种慈爱从眼神、语气、动作中源源不断散发出来。哑巴在旁边看俩爷崽互动,原本写在纸上的许多话被他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这么美好的时刻,不要打扰他们。
集市逛得差不多,他们买了晚上的菜,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往家走。路上遇到不少熟人,亲切地跟星骓打招呼,有被他照顾过的患者还把煮鸡蛋、红枣之类的吃食塞进豆豆口袋里。
你人缘真好,大家都喜欢你——哑巴写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很失落。
“医者父母心,我只是尽职责而已。幸运的是大家都能真诚地待我,这里的人很好相处,心善,街坊邻里都跟亲人似的。”逛了一下午,豆豆困了,星骓抱他上床,准备让孩子睡到吃晚饭。男人心情复杂地看他,久久才写下那就没有人伤害过你,让你难过?
“怎么可能没有。”以为早就释怀的过去,每次想起还是感到内心汹涌奔腾的伤痛。毕竟他是抱着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会全心全意爱上你,尽好男妻义务的心情嫁过去的,却得到这种结局。但他不愿说那个人的坏话,不忍心指责他,更不希望自己陷入仇恨无法自拔。所以只能摇头,为自己的宽容辩解:“人生就是这样,没办法事事如意,一帆风顺,总有不喜欢你的人,不顺心的事,看开就好了。”
你恨让你受伤的那个人吗——哑巴追问。
“我说你是不是打听得太多了,快不快去准备晚饭。”虽然没生气,但星骓也不会随便对人敞开心扉。
恰好来了病人,他干脆把男人赶到厨房,自己去诊所忙活。
夏天日头长,到了晚上七点天还亮着,终于忙完了的星骓把桌子板凳搬去楼顶,打算在那吃饭。要说他这二层小楼,虽然设计得不合理,每间房间都四四方方的,又高又大不好利用,但是楼顶却被收拾得很好。种了花养着鱼,葡萄藤爬得整个架子都是,还有个秋千。
“怎么这样,今天没有别的菜了!?”被饿醒的豆豆揉揉眼睛,不相信满桌绿油油的蔬菜是今天的晚饭,发出夸张的抗议:“我不干,我要吃肉!”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吃苦瓜。”面对一桌精心烹制的苦瓜料理,无论星骓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碰一下,闹到最后差点哭了。哑巴心痛,也顾不上什么留不留下来的约定,赶紧煎了午餐肉,又炒了好吃的蛋炒饭喂他,才算平息小家伙的怒气。
好失败——洗完碗,他给豆豆推秋千,挫败的神情清楚地挂在脸上。
“别想了,小孩子都那样,不爱吃苦味。我是觉得很好吃,特别是凉拌的那道,超级下饭。不过因为苦瓜寒凉,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也只能尝一点,不是你做的不好吃。”男人的手艺没的说,味道虽不像酒店饭馆里那么华丽,但非常对味,吃起来有种温馨的感觉,能让人多添一碗饭:“对了,你会做鱼吗,小林的父亲是养殖户,我刚跟他订了几条猪嘴鱼,明天送来。平常我都清炖,这东西肉嫩刺少,非常爽口,不过估计豆豆也吃腻炖的了,你换种做法弄弄。”
猪嘴鱼?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男人没听过,特别打听了一下。
原来北盘江水流湍急,水位落差大,在巨大的岩石缝隙中生长着一种吻部特别发达的鱼类。它们栖息在激流中,靠吃小鱼小虾和岩石上的水藻为生,因为运动量大,鱼肉特别结实有弹性。奇特的是鱼肉并不柴,因为脂肪含量高,加上富含胶原蛋白的胶质外皮,口感非常嫩滑。
可惜猪嘴鱼因为味美珍惜,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遭到大规模滥捕滥杀,几乎灭绝,最近几年才靠人工繁育起来。
豆豆很爱吃这种鱼,晚上没让孩子吃好,星骓才想用这个做补偿。
没问题,但是要借你电脑用用,我还没见识过这种珍馐,不知道怎么料理才能发挥食材最大的价值——没到牂牁古镇之前,在哑巴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个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蛮荒之地,人都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谁知这地方不但生态环境好,人杰地灵,还有无数大自然的馈赠,确实是个宝地。
难怪他们呆在这里就不愿走了……看着星骓的背影,哑巴有很多话想说,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第二天,小林亲自送来猪嘴鱼,有六条,每条两三件重,活蹦乱跳的,新鲜得很。放下塑料桶,看见哑巴还在诊所,眉头一皱,给了星骓一个你在搞毛,还不把这人赶走的眼神。
“哑巴很能干,我打算雇他。你知道我又怀上了,一个人总是不方便,得有左右手帮着。”这话当然不能当着哑巴的面说,苦瓜的事情还没搞定,星骓不想让他太得意,免得让男人觉得自己很需要他:“放心,他人挺好的,也细心,除了看病帮不上忙,其他都能交给他。”
“你可想好。”既然决定了,小林也不方便说太多,但他还是补充道:“有事就叫我,反正我就在隔壁,只要大喊三声我就来救你和豆豆。”
“知道了,谢谢小林大人庇护之恩。”双手抱拳,夸张地行了个礼:“你店里来客人了,还不去招呼。”
“行,那我走了。”热情的油茶店老板刚离去,星骓感到腹中一阵胎动。
他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这小家伙也差不多四个月了。四月是胎儿发育的关键期,生长迅速,需要大量的热量和矿物质,更要及时补充营养,避免劳累。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这些,但有经济压力,不能关掉诊所休息。
存款倒是有几万,可他不是女人,缺乏产道导致男性孕夫无法自然产,只能选择剖腹,这就是一大笔钱。加上产前修养和术后恢复,前前后后有几个月不能工作,豆豆马上要上小学了,就算哑巴能照顾他,也得给工钱啊。
“哎,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就不能缓两年吗。”一想到大笔的开销,他就有点头痛。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他面露愁绪,哑巴蹲在旁边关心地问。
“我没事。”星骓坐直,勉强打起精神:“可能这几天寒凉的东西吃多了,肚子有点不舒服。我看你就别尝试做苦瓜了,我不能吃,豆豆不肯吃,浪费了也挺可惜的。”
那我能留下来吗——担心自己无法获得星骓的认同,哑巴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飞快地写着我真的很能干,什么都愿意做,而且不要钱。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帮忙,我当然是举双手欢迎。不过,既然是我雇你,还是把待遇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问题。在我这可以包吃包住,工钱不多,每月八百。你负责照顾豆豆,做一日三餐,买菜钱另算,不会叫你吃亏的。”白占人便宜的事他也做不出来,不过工资没办法给很高,好在这个小地方,人均收入很低,满大街都是七八百的工作:“愿意吗?没办法帮你买保险或者其他福利,我最近经济也比较紧张。”
不要钱,不要钱,你肯让我住下来就好——哑巴笑了。
“这么容易就满足,弄得我也不好意思了。”星骓也跟着笑,觉得有这个男人身边很安心,好像天大的难关都过得去一样:“好了,去做鱼吧,我也来帮忙。”
不久,厨房里传来香味和笑声,哑巴写在纸上的小笑话逗得星骓捧腹大笑,暂时忘记了生活中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吐槽给哑巴的工钱那么少,作者所在的省份是个欠发展相对落后的地方,很多乡镇的工资还真的就是几百一千,不过相对的,物价也没那么高xd
☆、二哥来了
星骓很幸运,他怀豆豆的时候就没什么早孕反应,现在这个除了胚胎恢复生长的那个星期会呕吐之外,只是偶尔感觉头晕乏力,几乎没有被折磨。然而孕期到第四个月,这些不适虽然消失了,身体却开始大量排汗,加上天气炎热,反而比之前更不舒服。
现在他只要没有病人,几乎都是瘫在竹编躺椅上吹电风扇,吃哑巴给他准备的各种美味。这很让人困扰,进食过度的热量让他担心血糖和血脂的问题,但又控制不了猛增的食欲,好像怎么吃都吃不饱,随时都要往嘴里塞点东西。
“再吃要变成胖子了。”他抱怨。
没关系,你变成大胖子也好看——不知道哑巴为什么这么安慰他,让人哭笑不得。
“得了,我又不是女人,要好看来做什么。”说话间,来了个买钙片的年轻男人,说是妻子怀孕了,想给她补钙,不知道选什么牌子好。星骓耐心地询问了孕妇的情况,然后推荐了一种钙锌同补的液体钙,效果好,价格也是同类产品中最便宜的,平均下来一天才几毛钱。
我发现你卖的都是便宜货,开门做生意不是应该选利润高的产品吗——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哑巴察觉到星骓给病人用的药价格都很低廉。比如天热容易长疖子,去医院一般都是开几十块一只的药膏,动不动就打点滴消炎抗感染,治疗下来没几百块跑不掉。他却用不到两块钱的红霉素软膏或鱼石脂膏,带上紫药水最多也就三块,这还怎么赚钱。
“咱又没到马上饿死的地步,没必要赚昧着良心的钱,农民本来就没什么收入,何必呢。再说价格便宜不代表东西不好,我开出去的药物都是对症的,能用合理的价格治好的病干嘛花几百上千。当然了,诊所没办法处理的病我还是会劝他们上正规医院,别耽误了治疗。”虽说这里生活条件不错,但都是因为旅游业发展才推动了经济,真正务农的人其实很苦,有些家庭年收入也才几千块而已。
本省是喀斯特地区,多山,多峡谷和溶洞,海拔高,地形险要,不像北方那样有大片肥沃平整的土地,可以机械化农耕。在这儿,绝大部分农民在陡峭的石头山上开垦梯田,守着贫瘠的黄土,过靠天吃饭的日子。
这一点,之前过着安稳生活的哑巴恐怕不知道。
抱歉,我不了解情况,说了过分的话。你心真好,会有好报的——男人在纸上写下这段话,星骓看完苦笑,本来想自嘲几句的,嘴巴开开合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人真的有好报?他持怀疑态度!
“爸爸,外面热死了,我要吃冰镇大西瓜。”不知去哪疯跑了一天的豆豆满头大汗地回来,一进屋就霸占了电风扇,惹到星骓教训他刚回来不要对着风扇猛吹,当心生病。
“可是好热。”哑巴打来温热水,帮豆豆擦身上的汗,小家伙还是撅着嘴抱怨不停:“为什么爸爸可以吹风,我就不可以。”
“好了,乖乖的,吃完西瓜休息会就不热了。”本地西瓜个大皮薄,口味甘甜,是消暑极品。一到夏天,几乎每家每户都会买上几个,浸在自家院子的储水池中,需要时再拿出来吃,自然降温,比冰箱好用多了。
西瓜是寒性水果,你少吃点,要是口渴我去给你煮点红枣莲子汤——见星骓开始啃第二块,哑巴慌了。
“哪那么娇气,只要过了容易流产的头三个月,少量吃点没事,就是含糖量太高容易引发高血糖。”虽然辩解,但他还是听话地放下手中的西瓜,跟哑巴商量:“甜的不想吃了,腻得慌,上街买点卤味来吃吧。好久没吃猪耳朵了,鸭脚也想啃几个。”
卖的不放心,你想吃什么明天一早我去买材料回来做——卤味制作其实挺麻烦的,但街上买的怕不卫生,家里有个孕夫,凡事要小心点。
“我要吃鸡腿。”豆豆先发话,歪着头想了一会:“还有鸡蛋跟魔芋豆腐。”
好,都记下了——哑巴真是温柔体贴到无微不至的程度,以至于让星骓产生一种这个人不是我的雇员,而是丈夫的感觉。不过他也很清楚,他对自己的照料只是出于感恩,不能自作多情,当心闹出笑话。
至于那个相亲网站,资料已经审核好了,实名的,星骓特殊的身份很快吸引了大批求婚者。不过这些人并不是真心想和他组成家庭,绝大部分只是好奇能生孩子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视频的时候,不少人要求他脱掉衣服,看看下半身是男人还是女人,直接把星骓气笑了,也就再也没去过那个网站,加上现在有哑巴照顾他,再婚的念头也就搁下了。
第二天,哑巴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上买了八角、甘草、陈皮、丁香等卤料包的主要材料。又割了半斤上好的五花肉,一只猪耳朵,杀了只鸡,回来的路上买了魔芋和土豆。
考虑到卤味比较油腻,他准备做点素菜搭配,想起星骓这些天甜食实在是吃腻了,可能想换个口味,所以没买南瓜,而是打了一份水豆腐。
回家,诊所门户大开,没有人。
这里犯罪率很低,商户开着门出去串门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因为电风扇摆在一楼,这么热的天,星骓怎么可能放弃纳凉的机会自己出去乱逛。
正在疑惑,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哑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一个闪身躲进楼梯拐角。他听见星骓在打电话,对方应该是个熟人,因为他的用词很随便。他一边笑一边慢慢下楼梯,没发现躲在暗处的哑巴:“当然没说,不然豆豆问我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我先出生了另外个现在才开始长大,我怎么回答啊,他这个年纪还理解不了那些事,就告诉他是弟弟好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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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