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冰山大厨追妻记GL/笙笙蔓 作者:吉他鱼
正文 第4节
冰山大厨追妻记GL/笙笙蔓 作者:吉他鱼
第4节
”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过年这样，想来孩子也很难过。”纪妈点点头:”而且还是小蔓的同学，照顾一下自然也没关系，我煮些好吃的给她补补。”
”嗯，那就没问题了，如果明天她不好回家，就带她拿些衣服住我们这儿，再过几天也要开学了，先这样吧，小蔓先上楼去，你同学应该要洗好了，带医药箱去给她上药。”
纪蔓璃从客厅电视柜的抽屉拿出医药箱，又回到楼上去。柏笙正在浴室里头吹头发，纪蔓璃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开始慢慢的整理自己的思绪。或许柏笙对同学的态度会如此差劲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吧…其实，这样的人也很让人心疼。而且听那贵妇所说的话，看来柏笙的生活并不是第一次受到那人的影响。所以柏笙，原来是个私生女。
喀的一声，浴室的门打开了，纪蔓璃抱起了医药箱，坐到床上。当柏笙一走进门她便露出了一个微笑给她，说道:”柏笙，快来，我给你擦药吧。”
☆、第十六章
柏笙身上穿着纪蔓璃松垮的灰色长袖上衣与黑色睡裤，刚吹完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尾端翘起，手拿了一个浴室里的空脸盆，里头装着换下来的衣物。
她看了纪蔓璃手中的医药箱一眼，接着又将目光转向她，问道:”脏衣服…我要用手洗还是？”
纪蔓璃从床上蹦了起来，穿着褐色的室内拖鞋啪啪啪的走向她，拿过那一盆衣服，说道:”给我，我拿去洗衣机，跟我们的一起洗就好了。”
柏笙眨了眨眼，最后点了点头做为回应。毕竟寄人篱下，自然得按照别人家规矩来。纪蔓璃拿着那一盆衣服到三楼去了，当她将柏笙的衣服装进洗衣袋时，看见她的bra竟然是75b，顿时对自己的34c感到异样的满意，虽然当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时感到有些羞涩，不过毕竟是高中小女孩，会有这些想法也是很自然的。
而坐在纪蔓璃书桌前那张人体工学学生椅上的柏笙，正细细端详着纪蔓璃的房间，以及她排放整齐的书柜。从纪蔓璃的房间能看出她心细、爱整洁，不过柜子上整整两排的言情让她觉得有些可笑，少女毕竟是少女，对爱情抱有幻想，也只是人之常情。难怪床单是粉色的了，柏笙心想，在她眼中，纪蔓璃仍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让父母保护的好，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善良，才会愿意接近她。说纪蔓璃容忍自己，体贴自己，甚至如今日怜悯自己的行为让她未曾暖心过，那是不可能的。但说到底，柏笙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一个对自己的命运走向尚无搏击之力的人。
将柏笙衣物全扔进了洗衣机中的纪蔓璃又踩着拖鞋啪啪啪的走回了房间，看见柏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盯着上头的书柜那些看，顿时有些脸红。不过她的底气依然很足够，毕竟上头可有大半部分是与班上同学交换借阅来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看这些东西。不过也不能全然责怪柏笙，这几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想来柏笙一定比谁都要成熟。
于是纪蔓璃对于她打量自己房间的行为一句话也没有说，坐回了自己的大床上，打开医药箱，招呼柏笙来她的身边坐着。柏笙光着脚，踩在纪蔓璃房间的木头地板上，脚底未曾感受到一丝灰尘，心里又忍不住赞叹了几句。
直到此刻，纪蔓璃才有机会细细端详柏笙受伤的脸，她瓜子形状的小脸有几处瘀青，看样子像是被砸到的，此外坚挺的鼻上竟有一处较深的刮痕，能看见里头的嫩肉。纪蔓璃看的都替她心疼了，好险这伤处理了就能复原，鼻梁没有变形，就不会破相。
柏笙长的好，纪蔓璃心里想估计是遗传到了她妈妈，虽然方才她看到她母亲时她正处于狼狈，不过仍能看出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柏笙继承了母亲的褐发，以及深邃的淡褐色眼眸与漂亮的鼻子，白晰的肌肤在平常看上去是动人的，只可惜现在上头受了伤。
纪蔓璃用棉花棒沾了沾双氧水，吩咐柏笙别动，接着开始替她消毒。本以为柏笙好歹会因为吃痛而颤抖，没想到她自始至终都好好地坐在她身旁，安安静静让她上药，不吭一声。这忍耐力让纪蔓璃手心微微出汗，她换了一根棉花棒，沾了碘酒，又替她涂了一次。最后拿出一条消疤消肿的软膏，将她脸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涂好了。
当纪蔓璃完成柏笙脸上自己的杰作时，心里突然有些欣喜。柏笙是终于把她当朋友了，愿意让她上药，不知为何，她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油然而生，又想应该是苦尽甘来，终于把这个一直给她坏脸色的臭石头千年寒冰，给捂热了。
擦完了药以后，纪蔓璃看了看手表，发现指针已经来到十点多，她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又拿出一套睡衣睡裤，转头看向柏笙:”我去洗澡，你先睡啊，右边那个蓝色的枕头我没有再用的，都拿来当抱枕了，不介意的话就…睡那个可以么…？”
纪蔓璃的床边其实还堆了几只长条型的大娃娃，柏笙点了点头，将娃娃都挤到更边上，几乎要堆上窗台了，拉过纪蔓璃的被子，安安稳稳的躺着。纪蔓璃见柏笙难得又乖顺的听了自己的话，心里大悦，带着衣服去洗澡了。
等到三十分钟后纪蔓璃回到房间时，柏笙似乎已经睡着了，她沉睡的模样不同于平时的静默，闭起了那一双看上去带了疏离感的眼眸，此时柏笙看上去更为温柔也更有亲和力，她的呼吸有点儿浅，看来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睡得相当不安稳。毕竟此处不是她家，纪蔓璃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揉了揉眼睛，经历了今天那一场变故，纪蔓璃也倦了，躺回床上，拉过一半自己的被子，另一半正盖在柏笙身上。其实挺不可思议的，她心里想，平常都如此与她水火不容的人，今日竟与她同床共枕。两人的友谊真是在短短几个小时之中突飞猛进，或许，柏笙对她本来就有了些好感，只是一直没有契机让她表现吧？
纪蔓璃突然又想到几个月前柏笙做的手工饼干，这么一想，其实…也不一定呢。兴许柏笙不过是，比谁都要别扭了些罢了。
想着想着，纪蔓璃也睡着了。床边多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存在，纪蔓璃这一觉其实也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间，她莫名的醒来了一次，转过身去，却发现身旁的人正瞪大了眼望着天花板，外头路灯映进窗户的光反射了她眼眸中些许的湿润。
纪蔓璃用力眨了眨眼，想让自己清醒些，捱过去柏笙身边，问道:”柏笙，你怎么了…？”
手表睡前剥下了放在床头柜，她伸长了右手向后一捞，将它捞到眼前，一看正是凌晨两点。
柏笙也转过头来看向她，眼眸半垂，没有回答她的话。
纪蔓璃偏头想了想，说道:“有甚么难过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在难过？”
出乎意外的，柏笙摇了摇头。
“那…你是在担心你妈妈吗？”纪蔓璃又问。
柏笙又摇了摇头，拉过被子，转过身去，不再看着纪蔓璃。这时候，房里陷入了沉默，纪蔓璃没敢再问，决定继续睡觉。然而，她突然听见了细微的咕噜声，明显从柏笙那儿传来的，在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更为清楚。纪蔓璃这才明白，柏笙竟然是被饿醒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柏笙的肩膀，轻声问道:”柏笙妳…很饿？”
兴许是柏笙心理纠结了许久是否要转身面对这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纪蔓璃觉得自己抛出了这个问题等于将石块扔进了大海中，毫无回讯。最后，柏笙转过身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纪蔓璃看着柏笙这又纠结又害羞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其实心里觉得好笑，当然家教不允许她如此，她强压下自己几乎要上扬的嘴角，说道:”我家有泡面，要不要泡一碗给你啊？”
虽然不喜欢这种垃圾食物，碍于现实柏笙还是点了点头。于是纪蔓璃与柏笙一起光着脚，放轻音量走到了厨房中。纪蔓璃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碗份量挺多的杯面，拆去外层的胶膜，撕开包装，将调味包全加进了碗中，又放到饮水机底下冲了热水。四溢的香气让纪蔓璃吞了吞唾液，唔，可恶，都是柏笙，害她也想吃。但都这个时间点了还吃东西，纪蔓璃心想，这样对胃也不好吧？不过想来柏笙一定是没有吃晚餐，可能甚至午餐也没有，才会在半夜饿醒了。
替柏笙拿了一双筷子，纪蔓璃让柏笙捧着自己的泡面，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在柏笙吞了第一口面条之后，纪蔓璃突然突然像个耍赖的孩子趴上床，将脸贴在棉被上，轻轻拍着枕头说:”太可恶了，真的好香，我也想吃！！”
坐在纪蔓璃书桌前吃着泡面的柏笙手中动作明显一顿，眼光转向纪蔓璃，又转回自己眼前那一碗泡面上，心里突然萌生了几丝无奈。
“再去弄一碗？”淡淡的声音袭来，纪蔓璃抬起头，转过身子，看见柏笙正瞧着她。
“可是…”纪蔓璃皱起了眉头:”会胖…”
柏笙眨了眨眼，有些不想搭理这个想吃又怕胖的女孩，不过最终她仍说道:”我也会胖。”
纪蔓璃一听就乐了，柏笙这是在安慰她呢，要胖就一起胖！咚咚咚的冲下楼，过了一分钟，纪蔓璃就端着她的泡面上楼了，还是咖哩起司口味的韩国泡面，她最喜欢的q弹面条。纪蔓璃将泡面放在房间的地板上，接着便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板，对柏笙说:”过来这里嘛，我们一起吃！”
柏笙转向她，停顿了几秒，最后拿起手中的纸碗，坐到了纪蔓璃身旁。纪蔓璃心中突然漾着莫名的满足感，对柏笙说:”今天我们居然一起坐在地板上吃泡面，还是半夜两点多，不觉得很刺激吗？”
柏笙喝了一口微辣的咸汤水，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又淡淡的道:”快吃。”
纪蔓璃别了别嘴，心想好吧，真没劲儿。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哩汤头，咂了咂嘴，一脸幸福的神情。却不知道柏笙心里正感叹着，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她真的很幸福，无忧无虑的少女。
☆、第十七章 〔bug〕
折腾到四点的两人在吃饱喝足后，又因为血糖上升的关系沉沉睡去了，纪蔓璃虽然心里愧疚，觉得自己半夜吃消夜对身子不好，不过还拉了个柏笙做垫背的，罪恶感也就少了大半。两人睡到了早上七点又醒了一次，纪蔓璃比柏笙早醒，睁开眼睛之后看见柏笙正安宁的在她面前，恬然沉睡着。
昨日上药的伤好了些，瘀青消了不少，纪蔓璃突然心里有了恶趣味，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柏笙的脸蛋，向外拉扯。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也是，此时她确实在恶作剧。本以为柏笙会立刻让自己惊醒了，出乎她意料之外，自己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柏笙的睡眠。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事情确实让柏笙心理憔悴。
纪蔓璃掀开了被子，蹑手蹑脚下床，拖鞋也没有穿便到浴室里头打理自己。用扁平木梳将尾端打结的头发梳平整，毛巾沾水擦了擦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些。刚走出浴室，便遇上了手里抱着衣服的纪妈。
“妈，早安。”
“早安，你朋友的衣服我先烘好了，让她先换上，总不能不穿内衣就出门吧。”
“好。”纪蔓璃接过纪妈手中的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柏笙仍然尚未起床，纪蔓璃将衣服搁在床头柜，手脚并用的爬上床。伸手抓住了柏笙的肩膀，轻轻摇着她:”柏笙，柏笙，起床…”
柏翻了翻身子，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才缓慢的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的丑态外泄。眼角随意的瞟到纪蔓璃书桌旁的垃圾桶聪，两个已经用清水冲干净的泡面纸碗，接着看向身旁抓着自己肩膀的少女，心底流过一丝暖意。
不过脸上仍旧不带表情，掀开了被子，滑下床，淡淡的说了声早安。
纪蔓璃见柏笙难得与她打昭呼，露齿一笑，指着床头柜上的衣服说:”你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先换上，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餐！”
接着便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拉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衣柜门，就着大木板当作遮蔽，在衣柜前开始换衣服。柏笙明白纪蔓璃也是想让自己借机不必顾忌她的存在，便也火速将衣服换回。两人换好衣服之后一齐走到一楼的厨房，中央的四人桌上，搁了四个三明治、一玻璃瓶装牛奶、两杯陶瓷杯装的红茶，看样子纪爸跟纪妈都先吃过了。纪蔓璃拉开桌旁的长脚木椅，率先坐了上去，又招呼了柏笙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柏笙闻言上桌，在纪蔓璃选了两个她喜欢的三明治后，才将剩下个接过。拿到手中，看见一个是夹了鲔鱼的，另一个是单纯火腿蛋沙拉三明治。
纪蔓璃又将玻璃瓶上的纸盖拿掉，那一瓶温牛奶平分倒入两个杯子里头混成奶茶，接着将其中一个杯子推给了柏笙。柏笙接过杯子，开始动手撕开三明治外头的塑胶包膜，配着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兴许是一早便买回了这些三明治，便买回了这些三明治，未脱水干净的生菜浸湿了吐司面包，与上头涂抹的美乃滋混在一块儿。柏笙自然没有说些什么，沉默的与纪蔓璃完成这一顿早餐。
客厅隐隐约约传来晨间新闻的播报声，显然是两老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两人花了约莫十五分钟吃完两个三明治，接着便走到客厅去。当纪爸一看见两人到来，便从沙发上弹起，拿了车钥匙，说道:”走吧小蔓的同学，伯伯先带你回家看看。”
柏笙轻轻点了点头，而纪蔓璃也表明了要跟去的意愿。三人上车之后，两女孩一齐待在后座，纪蔓璃一路上偷偷打量柏笙的表情，然而柏笙始终看着窗外的景色，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眸半垂着。纪蔓璃最后放弃了，头向后仰在椅子上，听着广播电台里面播放的。
车子很快来到柏笙家面前，纪爸让两个女孩先行离开车厢，自己找停车位去了。房子昨晚被破坏的痕迹仍怵目惊心，纪蔓璃与柏笙一齐下车之后，穿过柏笙家前庭并未上锁的铁门。柏笙来到自家的铝门前，将手搭上了门把，用力一拉，门却丝纹不动。她眨了眨眼，摁了摁一旁的门铃，却没有人来应门。这才明白，家中并无他人。
“怎么办？”纪蔓璃皱起眉头:”你家里没人。”
“嗯…”柏笙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来到一旁的花盆前，拨开上头满溢而出花盆外的酢酱草，从里头捞出一把银色的、沾了泥土与草屑的钥匙。纪蔓璃见到这个情景心中忍不住想笑，她一直以为会用这种法子的只有比较健忘的中年人呢，柏笙从花盆里头扒出钥匙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柏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纪蔓璃自然也跟上了。玄关接着木头地板，气派的客厅让纪蔓璃眼睛一亮，柏笙家果然有钱，也难怪能住在这地价高的小区了。只可惜她见到的不过是被破坏后的模样，摆饰品大多被砸毁，六十吋大的液晶屏幕与家庭剧院也被损坏的不能使用了，地板上的脚印很明显，全是灰色的。柏笙丝毫没有注意屋内的惨况，让纪蔓璃等着，自行走到后头收拾小型囊。纪蔓璃并没有理会的要求，径自跟了过去，然而柏笙见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柏笙…”跟在后头的纪蔓璃见到柏笙的消沉，便安慰似的说:”不要担心了，这几天就先住我家吧，我爸妈会答应的，你看这里现在这样，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啊。”
“…”柏笙停下脚步，顿了许久，才回应了一声:”嗯…”
柏笙的房间就在一楼，里头尚还完好无缺，全系列的天蓝色系家具，看上去倒是挺清凉的。纪蔓璃瞪着她杂乱的书桌与床铺，不敢置信这竟然是一向整洁的柏笙。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柏笙尴尬的轻咳一声，然而事实上，纪蔓璃正安慰自己说这定然不是柏笙弄乱的，兴许是昨晚那些人。柏笙从书桌底下拿出一个r的天蓝色后背包，塞了自己的钱包、换洗衣物、重要物品等，将手边所有现金都带走。又将参考书放进了学校书包中，毕竟再过几日便要开学。
母亲下落不明，也没有联络她，住在这儿又不太安全，即便自己不喜欢与人接触，也只能先委屈求全了。眸子神色突然一暗，真是厌恶这样的生活。好险，至少伸出援手的人，是她所熟悉的纪蔓璃。
她又到了母亲的房中，拉开了平时藏着首饰、存折、印章与现金的柜子，将所有贵重物权放进后背包中，一并带走。下次回来兴许都是几天之后了，这些东西放在空屋子里定不安全，母亲身上带着提款卡，即便她身无分文，还有那个男人会帮助她。
但自己可不能寄人篱下还忝不知耻的无度索求。
收拾好了以后，两人来到屋外，柏笙身上背着后背包，肩上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笔电与另一袋衣物。纪蔓璃本想替她分担一些重量，但让柏笙摇头拒绝了。纪爸早已在外头等着两人，一见到柏笙身上背了许多东西，还弯下腰去要拿走鞋柜中的皮鞋与球鞋，便伸手要她将笔电与书包交给他，面对长辈，柏笙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了。于是纪蔓璃替柏笙拿着笔电，纪爸扛着书包与后背包，柏笙手里拎着自己两双鞋子，以及一袋衣服。
三人走了约两百公尺，来到市区停车场中深处的一个停车格，将所有物品塞进后车厢中，接着上车。
这几十分钟里，柏笙明显处于一种沉郁的状态中，连紀爸都感受到了。开车到一半，柏爸突然拐了个弯，走进另一条巷子。纪蔓璃不解的问道:”爸爸，怎么走这里啊，不是要回家吗？”
“带两个美女去吃好的啊。”纪爸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
纪蔓璃看着路线，心里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不过她并没有揭自家老爸的底。很快的，车子来到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前，纪爸将车子停在路停车格里，吆喝着两个女孩一起下车了。
纪蔓璃看见这间咖啡店时，顿时笑得牙齿露了出来，亲昵地拉过了柏笙的手，向着里头走去，说道:”这一间咖啡店的甜点做的很棒，我超喜欢的，不过只有很早来才有位置，这里太多客人了！”
柏笙看着眼前这一栋不算大的木造日式建筑，一旁种了一棵老榕树，气根都布满了泥土质地面，带来阴凉。看着纪蔓璃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以及早早聚集在此处的人群，柏笙心里似乎也对这间小屋有了期待。
“吶，”纪蔓璃一边拉开小店的日式木门，一边无意的与柏笙说道:”我觉得开咖啡店好棒的，喜欢做菜的人当咖啡店，不但可以满足自己的兴趣，还能让我这种贪吃鬼很开心。不过…我只会吃，没有做菜的天份…”
柏笙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自然不知道，原来她莫名播下的种子，日后成了一棵大树。
深植在她的人生中，为她遮日挡雨，不离不弃。
☆、第十八章
手中握着一张被手汗微微沾湿的南下高铁票，纪蔓璃上背着一个后背包，拖了一个小型行李箱。入了车厢之后，将行李箱放到座位上方的架子上，从包里拿出笔电，放在椅子旁的折迭桌上，戴上耳机开始看起影片。距离除夕还有一天，高铁上的人却并不多，至少她所搭的这一个班次是如此，不过聚集在火车站的旅客人数却是可观的，兴许是高铁车票价格要比火车上两倍。
时间正是接近中午，纪蔓璃原来就带了些食物上高铁的，高铁上卖的便当太贵，她自认为自己花不下手。所以在车站时买了一盒寿司，以及一碗味噌汤。两个小时的车程里，她花了三十分钟一边咀嚼各式各样的寿司，一边看下载在电脑中的电影。余下的一个半小时将电影看完之后，随意的浏览着网路社团上的个人动态与照片。
有个大学同学拍了照片，上头标注了”午夜十二点”，动态写着：好吃的咖啡甜点店，而且店长是年轻的美女xd，还有旁边桌子的炖饭看起来好好吃啊可恶。只可惜我只有红酒炖洋梨派跟一杯伯爵咖啡！
照片中正是她的洋梨派与拉了花的咖啡。
看见柏笙的店被称赞，纪蔓璃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真庆幸她有这样的朋友。
话说回来，不知道柏笙新年的时候是不是持续营业呢？她总不可能回去柏家过年，纪蔓璃神色一沉，罢了，也是之前的事情，柏笙如今已然自食其力了，早已不必再与他们有瓜葛。自从发现柏笙重新回到她的生命里头，思索她的日子竟慢慢的多了呢，就如同以前那般，仿佛与她密不可分。
一个女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身旁，弯下腰来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购买饮品或者零食，纪蔓璃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服务员一走，纪蔓璃便想到等会儿回老家，堂表兄弟姐妹都回来了，得碰上许多小孩子。微微苦笑，等会儿去卖场买些饼干礼盒带回去吧。
即将到站时，纪蔓璃收好了自己的电脑，取下行李箱。在车站中的便利商店直接购买了正在打折的年节礼盒，手里顿时多了三个纸袋。纸袋中分别是三个铁盒子，一个无嘴猫外盒的西式小饼干，一盒义牌的综合礼盒，一盒元某山的海苔。纪蔓璃也不愿带着许多沉重的包袱辗转回乡，便在车站外头直接招了辆计程车，以金钱换取时间。
过了一个小时半，回到显得甚为偏远的老家。早在一百公尺外，纪蔓璃就看见种在院子里头那一棵老龙眼树了。过年时回奶奶家，龙眼树是最为显眼的地标。说是老家，事实上算是纪家的古厝，纪蔓璃的父母在纪蔓璃工作之后，便卖掉了留在南部的房子，而南部的房子也是为了方便纪蔓璃上学而买的。老家则是纪蔓璃的奶奶家，由大伯继承，纪蔓璃的父亲是第三个儿子，继承了纪爷爷的一些钱，而没有不动产。
计程车将纪蔓璃载到老家外的围墙之后，纪蔓璃便说要下车，拿出一张蓝色大钞递给司机，拖着行李箱离开。还没有进到前院，便闻到了鸡舍与肥料的味道，炎热的艳阳将柏油路烤出了热气，仿佛一只火焰喷枪，纪蔓璃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擦去额角上的汗滴。
越靠近屋子，便能听见电视中播放的乡土剧台词，小孩儿们的尖叫与欢笑，几个长辈正嗑瓜子喝茶聊天的声音。纪蔓璃走到屋前，敲了敲奶奶家那厚重的铁门，说道:”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开门吗，谢谢!!”
屋中立刻引起了骚乱，纪蔓璃听见有人起身而将塑胶椅子推开发出叽叽摩擦，接着传统的蓝白拖在洗石子的地板上啪，啪，啪，有人碎念着唉唷终于回来了，有人又说谁谁谁赶紧去开门。
最后迎接纪蔓璃的，是个显得有些陌生的面孔，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绿色短裤，染了蓝色头发的短碎发女孩拉开了门，一脸不耐烦的看着纪蔓璃。纪蔓璃心里有些焦急，她认不出眼前的亲戚是谁，而感到尴尬。
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拉开门之后便径自离开了，纪蔓璃眨了眨眼，心中小小的嘀咕这孩子真没礼貌呢。
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门，看见长辈与同辈甚至晚辈各个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除了那些正忙着拼装乐高积木的小孩。纪蔓璃露出微笑，乖巧的与长辈一个一个打招呼。纪家的人数也算不少了，光是纪蔓璃父亲的兄弟姐妹就有五人，几人除了纪蔓璃一家，大都有两三个孩子。但因为五人年龄差距大，纪蔓璃上头有大了她十岁的堂哥，也有小了她十五岁的小表妹。
”哎呀，小蔓”今年已然八十七岁的奶奶双手中正握着一只拐杖，坐在电视斜对面的太师椅上，戴着老花眼镜，看着纪蔓璃缓缓地开口:”好久没回来了赶紧来给阿嬷看看喔阿嬷好想你”
”阿嬷，我也好久没看到您了，很想您呢。”纪蔓璃柔柔的回答，乖顺的模样让奶奶笑开了嘴，露出缺牙。
”妈，没看小蔓手里还拿着这么多东西么，先让她拿去后面放着吧。”纪蔓璃的大姑姑眼尖的注意到了纪蔓璃手中的三个礼盒，嘴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纪蔓璃走了过来，拿走她那三个纸袋，又说道:”唉，姑姑帮你一起拿，赶紧把行李放到后面。”
纪蔓璃浅浅一笑，说道:”礼盒是给大家吃的，放桌上就好了，我先把行李放去后面。”
她拖着行李，就要往后面走，身后却跟上了三个四五岁的孩子，嘴里嚷嚷说:”蔓蔓表姊，今年有没有带玩具给铭铭，鸿鸿，还有书书？？”
正是小姑家的三胞胎姊弟，纪蔓璃心里感叹了一声，嘴上却回答说:”姊姊买了无嘴猫的饼干还有海苔喔，刚刚阿姨把饼干都放在桌上了，你们先去拿来吃好不好啊？”
听见有无嘴猫与饼干，小孩儿们立刻笑的眉弯嘴裂，也就不要求玩具了，又回到了客厅。纪蔓璃将行李放在他们家的房间之后，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坐在房中的两人床稍稍休息了下。这里原来是纪蔓璃父母刚结婚时住的房间，如今只有过年相约回老家时才会住在这儿，不过随着纪蔓璃年龄增长，两人床也就不够用了，所以纪爸会多带一个软垫铺在地上打地铺，让两母女睡床上。
纪蔓璃眯起了眼睛，心里想了想接着几天要做些甚么。方才并没有看到大伯与二伯那边的堂哥堂姊，倒是移民英国的大姑回来了，已经将近七八年没有见到，兴许方才那个女孩儿是她的表妹？？应该是的，毕竟三胞胎她前几年看见时虽还是婴儿，但毕竟还是见过的，不过大姑那儿就没甚么消息了。也不知道大姑是不是就这样一个孩子，她只隐隐约约知道，大姑与纪家的关系并不好，不敢相信今年竟会回乡过年，但或许这也是纪爸要求纪蔓璃今年必须回来的原因。
话说回来，今日也不过是除夕的前一天，大伯与二伯的孩子都成家了，估计要过个两三天才会回祖厝。纪蔓璃并不想回到客厅，虽说她心里已然有心理准备定要让亲戚们问上许多问题。她叹了一口气，要求她必须回乡的爸妈怎么就自己还没回来呢？客厅中的五个长辈几乎要造成她偏头痛了。但若是不回去客厅，亲戚们定然会认为她很没礼貌，况且奶奶也说了想她，她没有选择。
伸了伸懒腰，她重新站起，踱着缓步回到了客厅。客厅的方桌上正是三盒已被拆开的礼盒，三胞胎手中皆拿着小西饼，吃的不亦乐乎。纪蔓璃的奶奶见到了人，马上指了指她身旁的一张空塑胶椅，说道:”欸，小蔓啊快来这里坐阿嬷想跟你说说话”
纪蔓璃扫视了客厅一眼，大伯与二柏正泡着茶，没有要谈天的意思，大姑与小姑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乡土剧，两人聊着剧情。虽说小姑也不过比纪蔓璃大上十几岁左右，但纪蔓璃一直认为两人的思想差了整整两个世代，至少小姑也是认为女人就该结婚生子的传统思维。也因此几乎是高龄产妇的她，仍旧咬牙生了三胞胎。
她到奶奶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肩膀立刻让老人微微发颤的手搭上，又听见她说:”我们小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都已经要三十了还没有要结婚吗阿嬷好想要看到小蔓生曾孙给奶奶抱”
纪蔓璃忍着不让嘴角抽搐，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阿嬷，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呢，还很早，不要担心。”
”奶奶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生了你大伯跟二伯了三十岁的时候又生了你爸爸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呢”
老人虽然缺了几颗牙，说话慢，但口齿倒是挺清晰的。纪蔓璃感觉自己即将发作偏头痛，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阿嬷，我同学都还没有人结婚的呢，你不用担心我。”
”不可以这样讲”老人瞇起了眼睛:”女孩子早一点嫁，老了生孩子容易有危险不要像你小姑那样拖到三十几岁才生”
被点名的小姑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母亲的调侃，回嘴道:”妈，你不要说我，我可是你快五十岁的时候生的。”
老人转向女人，有些不高兴的碎碎念道:”我在跟小蔓说话你不要插嘴”似是想掩饰自己被戳破的尴尬，老人接着又话锋一转，问道:”还没有要结婚那小蔓有男朋友了没有甚么时候要带回来给阿嬷看看啊？？”
☆、第十九章
”奶奶，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比较没有注意这个呢”纪蔓璃开始打太极，心想着父母亲到底甚么时候才会回老家来，早知道她应该初一初二再回来的，若不是考量除夕夜要吃团圆饭。
”唉呀怎么会呢，”这时候，大姑插嘴了，嘴里还嚼着纪蔓璃带回的小西饼:”我记得小蔓的工作好像挺清闲的啊，怎么会没有空交男朋友呢？”
纪蔓璃想要逃离这间屋子，但她没有后路可退。
”没有啦姑姑，最近接了比较多单子，所以比较忙呢。”纪蔓璃清浅的笑了笑。
最后，纪蔓璃以带了电脑回乡，必须继续工作的理由回到了房间。真是太累人了，怎么这些人平常与自己的生活无交集，一回来就问了这么多仿佛与他们息息相关的问题呢？刚将电脑放在桌上，房间的木门便被敲了敲，纪蔓璃一句请进还没说出口，便有个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一个蓝发少女。纪蔓璃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甚么，于是问了一句:”你好，怎么了吗？”
”你是我表姊。”蓝发少女的语气不容人质疑，即便她说的确实是一个事实。兴许是长期留在国外的缘故，虽然她中文说的挺流利的，但腔调一听便知是归国华侨，听着有些别扭。
纪蔓璃有些不懂这女孩的来意，直直看着她。
”你叫甚么名字？”女孩又问。
纪蔓璃控制了自己差点抽搐的嘴角，心里想着姑姑难道便是这样教育孩子的？难道这女孩在英国也这般的猖狂傲慢？？看了看她的年纪，约莫初中生吧，纪蔓璃叹了一口气，正是中二期，或许她不该跟一个孩子计较。不过，自然也不能让这孩子这般傲慢下去。
”你呢，你又叫甚么名字？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喔。”纪蔓璃以温和的口气询问，附赠一个亲切的微笑，试图营造自己是个好相处的表姊。
”我先问你的，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才能发问。”女孩将双臂交叉置于胸前，脖颈的角度向上微调了十五度角，更显得她睥睨看人。
不过毕竟纪蔓璃经历过高一时期的柏笙，女孩如此举动自然不能击败她。纪蔓璃微微一笑，嘴边的弧度加深了些，说道:”那我就不回答吧。”
说完转过身去，打开电脑，按下电源键。从自己的后背包中拿了一本笔记本与笔袋，还有一包柏笙给的手工饼干。此外又从背包侧边的网状袋提出还没有喝完的饮料绿茶，搁在桌上。将女孩扔在一旁，不介意她做个背景陪衬，开始做起自己的工作。
女孩似是正在愤怒，觉得挂不住面子，但纪蔓璃的态度又让她无从下手。
是了，纪蔓璃便要她学会低头，学会妥协。当年她与柏笙的身分是同侪，加上年少时太过泛滥的热心与同情才会容忍那样的她，但今日她面对的只是一个晚辈，她没有必要屈就自己去迎合她的脾气。
”我叫虞雅丹，你可以叫我aber。”女孩最后妥协了，不情愿的说了几个字。
这一下子，纪蔓璃倒是觉得她可爱了些，也不过是单纯的孩子耍脾气而已，她似乎不应该太认真，于是看向她，说道:”我叫纪蔓璃，第一次见面，你好。”
”嗯，”女孩用鼻音回答了一声，又说:”我妈让我来你这里，问你怎么读书。”
”什么？”纪蔓璃有些不敢相信，拿着无线滑鼠的手顿了顿:”我成绩并不是很好，我建议你等其他表哥表姊回来问他们比较好。”
”你长得很漂亮。”没来由的，女孩冒出了一句，大大的眼睛里透着认真，一扫方才的傲慢:”你有男朋友吗？？”
这话题跳动的幅度大了些，纪蔓璃有点儿招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一张图片，说道:”没有。”
原来回到老家并不是只有长辈会询问关于男朋友的事情，连这样一个初中生都要问。
”那你有女朋友吗？”女孩又追问了一句。
纪蔓璃觉得自己的浅笑即将面临崩垮，当然毕竟多了几年社会的历练，应对这样的问题她仍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呢。”
她拿起宝特瓶装的无糖绿茶，转开上头的圆形盖子，将瓶口送到嘴边，正要一口饮下，又听见女孩问:“那你要不要考虑当我女朋友？”
纪蔓璃以她最大的忍耐力忍着没让无糖绿茶喷到她面前的笔电上，但嘴角旁还是溢出了一些，她又从口袋中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那个…aber，你想请教学业问题的话还是等其他表哥表姊回来问他们吧，然后，我现在要工作。”
事实上她的单子都做完了，说工作也不过是借口罢了，但过年完了之后说不定有急件，纪蔓璃正在浏览她的素材库已备不时之需。
“这跟女朋友没有关系吧，”明显被敷衍的女孩语气中出现了丝丝怒气:”你现在又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你可以考虑我啊。”
纪蔓璃的偏头痛再一次发作了，她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转过身去，严肃的看着女孩问道:”你真的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你的年纪足够让你对于自己的的情感有明确认知了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两人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严肃？”女孩嗤笑一声:”我们那高中都是看谁喜欢就跟谁上床呢，别说我们了，难道你们没有？再说了，又不是要生孩子，血缘关系也只是因为优生学，但同性恋可不规范于此。”
纪蔓璃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蓝发女孩。明显的亚洲人轮廓配上她的蓝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的眼睛形状很美，鼻子很挺，皮肤也白，但身上的傲慢气质与那种漫不在乎的态度，让纪蔓璃无法产生好感。就连方才觉得她是少女的那一种可爱，也都随着这一些问句消失殆尽。
“至少我不会，”纪蔓璃不愿再与这人多说，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要工作了，不好意思。”
即便是自己的表妹，也不应该是这一种态度。
“你是不是其实有女朋友？或者你不能接受同性恋因为你是个直人？”女孩锲而不舍地问着。
“…”纪蔓璃心中已然浮现了一个三条黑线的表情，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对她吼出这关你甚么事情之类的话。
突然手机响了，终于让纪蔓璃有个解脱的出口，她不顾女孩在场，接起了电话，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女孩，眼神明确的写着请给我一个私人空间。很遗憾的，女孩不为所动，纪蔓璃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她转过身去，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旁，右手撑着脸颊，手肘搁在桌上，双手像只仓鼠护食似的将自己埋进了桌子，为自己与女孩之间划分出一个小空间。
“纪蔓璃，新年快乐。”柏笙淡薄而温润的声调从话筒的另一头传来，让纪蔓璃不自觉放下了回到老家后紧绷的神经。
“新年快乐，”纪蔓璃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没有聚焦的眼神越发越柔和:”怎么了，你还在店里吗？”
“嗯，过年也开着店的，母亲人在国外，不方便一起过年。”柏笙那儿传来店中咖啡机的磨豆声:”你回家过年了？其实，我本想问你要不要来我这儿拿些蛋糕。”
“嗯，我回p市了，蛋糕？”纪蔓璃有些发楞:”怎么突然要拿蛋糕呢？”
“我做了一款新蛋糕，想找人品尝试试。”柏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笑意:”不然，等到过年你回来，再来我店里吧。”
“好啊，”纪蔓璃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谢谢！”
一旁被忽略的蓝发女孩表情越发越不悦，但面对吃软不吃硬的表姊，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便维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瞪着纪蔓璃。
“那，先这样了，再见。”柏笙在另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但不明显。
纪蔓璃听着柏笙说再见，心里突然有了一股惆怅。
柏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为何却直接结束了对话？那感觉像是她隐藏了些甚么，而她无从知道。柏笙这人太会隐藏了，她总是将所有思绪收敛在她浅褐色的眼眸之下，却会给你一个无比坚定而令人安心的微笑，让你不能看透，也无法质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明明以前，柏笙总会与她无话不说的，即便她的话不多。
“再见，一个人要好好保重，别只顾着店。”纪蔓璃叮咛了一句，便听见柏笙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便挂了电话。
有些失落，即便大萤幕的手机拿在手中，充实着手心，她仍感到空虚感在心中像涟漪一般一圈又一圈的扩大。
“欸，不会吧，难道你骗我？其实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这时候，女孩又发声了。纪蔓璃看着手机萤幕上那个来电通知，不想回答女孩的问题。其实，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想回答这一个问题，或者是不想否认。
柏笙这是…让她拿来做挡箭牌了？
☆、第二十章
纪蔓璃摇了摇头，似乎想甩掉这些杂乱的思绪，且她下意识的不想纠结这一个议题。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对柏笙，隐隐约约的抗拒着，但为何抗拒？她也不明白，也有些不想明白。看着眼前的蓝发少女，心中突然有股烦躁感，恨不得不见到她。
“并不是。”最后回了女孩三个字，站起身来，径自向外走去。
也罢，如果女孩不让她安静呆着，她便自己离开也无所谓。虽说这儿地处偏僻，但跟大伯借台摩托车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去以前高中时代逛街的地方绕一绕也好，是的，总要好过在这儿让中二生扰乱她的思绪。
孰知门把都还没有握上，木门就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了，纪蔓璃定睛一看，正是从东部风尘仆仆赶回的父母。纪妈一看见纪蔓璃，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变张开双臂，搂住了许久未见的女儿。纪蔓璃闻到了母亲身上，长年使用的无患子沐浴露的味道，烦燥了半天的思绪总算被抚平。
纪爸身后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肩上背着一个睡袋，看见蓝发少女时露出疑惑的眼神。原来纪妈跟纪蔓璃就已经堵住了大半个入口，女孩又占去了入口的左前方，纪爸竟然是进不了门──直到三人让开。
“妳是大妹的孩子？”好不容易将行李拖进房间的纪爸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孩，看着她的蓝发，眉头轻轻蹙起，但嘴角仍是挂上温和笑意问道:”怎么啦？来找表姊么？”
“三伯，三伯母好。”女孩倒是会看脸色，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态度的骤变让纪蔓璃心中有些不屑。
“好，”纪妈的表情倒是十分和蔼：”之前只有看到你的照片，现在终于看到本人了呢，白白净净的很可爱。”
女孩似乎对于可爱这个形容词不满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眉间的小山丘极快被弭平，笑了笑说道：”谢谢伯母，我是雅丹，来找表姐问问念书的方法。那么我先回去客厅了，不好意思。”
闪过挡在门口的母女俩，蓝发女孩戴着浅薄笑意走出了门，还搂着母亲的纪蔓璃在女孩背后别了别嘴，伪善的少女，她打从心底不喜欢。
外人离开后，纪爸与纪妈拉着女儿，两人开始叨叨絮絮聊起最近的生活。纪蔓璃坐在桌前的那一张藤编椅子，纪爸与纪妈则肩并肩在床角。她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押花书签，无意识的绕着转着那张护贝过的薄纸，听着两人说最近又种了些什么菜。
“我跟你爸爸还到农民市集去摆摊呢，不过假日才有人潮就是了，还有学生特地来问菜怎么种的，想在宿舍的阳台上种个几盆。”纪妈笑的一脸开怀:”我就跟他说，阳台要种菜的话还得安菜架，那个男孩子还真上网找方法去了，隔一个礼拜特地用手机存了照片来，问说这样能养的活不。”
“我看他长的诚恳又感觉挺朴实的，给了他一些种子，”纪爸抢着说道:”后来他还真的种活了，还跟我说他自己做了肥料，也拿了几罐过来。那肥料也不知道怎么调的，可好用了，你妈拿去全浇了家里前面的桂花、鸡蛋花、夜来香、茉莉，各各都开的好极了，晚上的时候那个夜来香把邻居熏的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了，而且乡下房子还隔的开，你就知道那花…”
纪蔓璃不厌其烦的应和着父母，偶尔换个姿势，调整坐姿。
她确实坐到腰都有些酸疼了。
时间过的飞快，一个小时竟然就在纪爸与纪妈的口沫交杂下结束了，冬天的天色暗得特别快，偏头一看窗外，橘色与红色混合的彩霞如同颜料让人随意的泼洒在天际边缘，是傍晚了。
距离计蔓璃一家房间不远的厨房，此时开始响起了厨具与锅具的喀碰声，冰箱门被打开之后又甩上，奶奶与大伯母的嗓音有些大声。
纪妈这才想起她也该去厨房帮忙做菜，便速速离开了房间，而纪爸也到客厅找兄弟叙旧。坦白说纪蔓璃也非常不喜欢过年这一点，她纠结了许多年，对于过年”男人打麻将，女人下厨房”这一情景感到非常不满。纪爸与纪妈在自己家中是非常合谐的分工，但大伯跟二伯是典型的传统大男人，从不曾参与家务。纪蔓璃身为一个晚辈，自然是没有资格说上话的，但也只有过年会回来老家，她也就不多想了。
想来晚餐的材料定然是奶奶等人事先准备好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听见了”过来吃饭了”的吆喝声，纪蔓璃便离开了电脑前，走到了摆了两张圆型红桌的厨房。由于并不是所有的后辈都回来了，两张圆桌还是嫌多了些，但纪蔓璃知道等到堂哥堂姐们携家带眷回来后，就得搬出第三张圆桌了。
两张桌子上的菜色是不一样的，长辈们一起坐在一桌，纪蔓璃与蓝发少女以及三个幼儿五人在另一边。她面前的的瓷盘之中摆了对半切开的水晶卤蛋，金黄色的蛋心漾着润泽，熟透的蛋白如同部分浸淫在染料中的布，颜色由深至浅，外褐而内层近乎纯白。右手旁的盘中则垫着一张荷叶，清香的荷叶上是裹了梗米糊的鸡肉块，外层的面衣酥烂，抹了一层麻油。另一个椭圆盘子则盛满了炒米粉，吸满汤汁的柔润米粉，切丝的红萝卜、高丽菜、新鲜香菇、肉丝、虾米则参杂其间，红葱头的味道让饥肠辘辘的纪蔓璃手中紧捏住了筷子，按捺住取食的冲动。仅仅只是三道菜，却也足够让五个人大快朵颐了，更遑论三个孩子的食量本来就不大。
另一边的桌上，竟然是一尾清蒸黑树叶鱼，上头有着破布子与姜片用以压抑腥味；一碟水煮地瓜叶，上头淋了些酱油，为墨绿增添了其他色泽；一碗公的鲜炒菇，鸿喜菇与雪白菇放入一大匙沙茶与少许冰糖一同快炒，油亮的润泽看了就极为下饭；一盘红烧豆腐，切段的辣椒与葱随意散在豆腐块之间，豆腐的两面被火焰给煎出了褐色脆皮；此外还有与纪蔓璃等人桌上的相同的一盘炒米粉，而汤是整锅子置于炉上。
因在主桌的人数有九人，因此在餐点上分量明显要比只有五人的晚辈桌要多了许多。当奶奶开始用餐，所有人也紧接着举起筷子，开始享用除夕夜前的一顿小团圆饭。看了小姑似乎没有要前来照料的意思，纪蔓璃眼见三个孩子以生疏的手法握着叉子，赶忙站起身来，接过三人的儿童用塑胶碗，用放置在炒米粉盘子旁边的不锈钢夹要替他们夹取食物。
“姊姊帮你们夹，想吃甚么跟姊姊说喔。”
蓝、红、黄，三个颜色的碗，三个小主人都纷纷伸出小食指，指向卤蛋说:”吃蛋蛋！””黄黄的！那个！””那个那个姐姐我要那个！”
“好。”纪蔓璃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温和的气息让三个孩子眼睛越眯成一条线，觉得表姊真是个好姊姊。
“还要面面！”当纪蔓璃夹完了卤蛋之后，小孩子看见碗里还空空的，又吆喝着纪蔓璃替他们夹些炒米粉，纪蔓璃自然没有感到不悦，倒是觉得三人可爱极了。
“那要不要吃鸡肉？”盛了三碗米粉之后，纪蔓璃夹起一块荷叶粉蒸鸡，晃了晃给孩子们看，说道:”外婆做的鸡块喔，很好吃的。”
“鸡块？是不是麦当劳那一种？书书喜欢！”三胞胎中唯一的女孩举起双手，大声的说。
“我也要吃鸡块！”较大的男孩将自己的蓝色碗捧起，递给纪蔓璃，让她在里头放了一块鸡肉。
“姊姊鸿鸿也要！”小男孩见到姊姊与哥哥都吃了，自己自然也不能落下。
主桌见到纪蔓璃如此温柔的待着三个小孩，又开始将话题拉到了终身大事上。
“唉唷…看看小蔓啊，这么会照顾弟弟妹妹，以后嫁人生个孩子一定也是好妈妈。”大伯母的筷子刺进了鱼背，划拉出一条线，接着一次夹取一大片鱼肉。
“就是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的样子，”二伯母吃了一口地瓜叶:”三哥啊，不劝劝小蔓吗，女孩子一过二十五就要烦恼了！”
纪爸与纪妈只能陪笑，纪爸说道:”孩子的事情与缘分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啦，都这么大了当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好。”
纪蔓璃听着邻桌的谈话，真是连品尝美食的心思都少了大半，怎么连吃饭时间都要说些容易让人消化不良的东西呢？她的筷子下意识的戳着粉蒸鸡，仿佛透过这个动作能够戳破那些看似关心实则八卦的人性，好好的一块鸡肉让她戳成了马蜂窝，这个重复的小动作让身旁的蓝发少女见到了，少女问道:”你在干嘛，干嘛一直戳肉？”
“把鸡肉弄碎好下咽。”纪蔓璃半垂的眼眸子死盯着那一块肉，面不改色的说道。
“…”女孩抽了抽嘴角，心里揣测表姊爱理不理的态度估计是让自己下午的发言给气到了，她眨了眨眼，扒了一口米粉进口中。
对桌的话题总算从纪蔓璃的感情状况来到了二伯的大儿子最近要买新房，纪蔓璃便撤除了对主桌的注意力，开始好好享用炒米粉。柔润的米条并没有因为吸满汤汁而变得软烂，富有弹性的口感纪蔓璃吃来恰好，颜色丰富的配料点缀着白色椭圆瓷盘，味道清鲜无比，没过多久纪蔓璃的碗便见底了。她接着夹起一个卤蛋，近似温泉蛋的湿润蛋心散发出中药材的淡香，她咬了一口，半液态的蛋心竟然如同某种粘稠酱汁，顺着边缘流了下来。又夹起方才被自己戳烂的鸡肉，即便原来的肌肉纹理都让自己破坏掉了，油而不腻的口感仍让纪蔓璃还算满意，她又取了第二块，这一次完整的肉块肉质鲜嫩，想来是鸡腿肉，外头的梗米衣香软酥绵，咸味中带着白糖的些许甜味。
总的来说，撇除饭桌话题，纪蔓璃对于这次的餐点，仍是觉得不错。
饭后男人们自然又吃完走人了，纪蔓璃倒是留在厨房中帮忙洗碗。奶奶家的洗碗槽在房子刚设计时是以奶奶的身高去订做的，洗碗洗了二十分钟，期间一直弓着背脊，纪蔓璃不知为何竟开始有些憎恨自己的胸部了，重的几乎让她抬不起腰。虽说洗碗这个小举动让几个亲戚非常赞赏，当她站直身子的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的脊椎骨少了一段。
边揉着腰部边走回房间，纪蔓璃打开门时发现父母亲都不在房中，唯有她的笔电上，聊天软体正放肆的发出提示声。她走近了电脑，将未阖上的萤幕再拉开一些，看见系统发出一封消息，以及其他好友的拜年等等。讯息一点开，几个灰色的小字便映入眼中:
柏笙添加您为好友。
☆、第二十一章
原来柏笙有使用这个应用程式吗？纪蔓璃眨了眨眼，按下了确认键。在纪蔓璃的印象中，柏笙并不是一个会用网路聊天软体的人，就如同她自己。
如果经济许可，还是听见声音会让人比看了文字更为温暖吧。
柏笙的头像是初始配备的照片，连自行更换也没有，状态栏位则是一片空白，几乎要让人以为事实上柏笙安装了这个程式不过是为了交代想要加她好友的朋友罢了。
纪蔓璃不自觉笑了笑，滑鼠双击柏笙头像，开出了对话框，飞快的打道:”柏大厨，新年快乐，店里很忙吧？”
并没有期待工作忙碌的柏笙会直接回复她，纪蔓璃按掉了对话框，点开了一张图片。几乎只是过了三十秒钟，柏笙便传来了她的回应。
一张柴犬歪着头，咧着嘴，头上顶着大大新年快乐的贴图映入纪蔓璃的眼帘中，真可爱呢，嘴角与眉毛一起弯起，显示出了她被逗乐了的心情。
未了，柏笙又发了一句话。
“店交给店员了，我在二楼看书。”
“噗，”纪蔓璃回复道:”你这样算是在偷懒？但是过年了店员们不用回乡吗？”
“留了两个这城市的，给加班费。”柏笙用手机打字的速度较慢了些:”但我决定除夕到初四关店休假。”
“挺好的，毕竟过年就是要休息，你平常都睡得很少吧，开店太辛苦了。”
“不会。”
“怎么不会，我都觉得你很忙的。”
柏笙停顿了许久，纪蔓璃以为她尴尬了不知该回复甚么，赶紧又找个话题:”你休假那几天要做些甚么呢？”
“可能四处走走，回p市看看。”柏笙很快地回复道。
“那我们约一天回去高中校园走走？”得知柏笙也要回来，纪蔓璃心中突然萌生了些许兴奋:”然后一起去学生街吃点东西？”
“可以。”
“太好了~”庆幸柏笙能够回p市分摊自己无趣的新年假期，纪蔓璃立刻附增了一个谢谢你贴图。
就在她又要关上对话框时，柏笙又发了讯息。
“开店不辛苦的。”
纪蔓璃见到她又重新拉回方才那个话题，微微一楞，回复道:”啊？”
“喜欢做菜的人当咖啡店，不但可以满足自己的兴趣，还能让贪吃鬼很开心。”
一长串的文字显现在纪蔓璃眼前，咀嚼这个句子，让她有些失神。
但对面那一头的人似乎想要更加扰乱她的思绪，又说道:”开店不辛苦，看见满足的笑容时很幸福。”
纪蔓璃的心仿佛掉进了一个无边际的沼泽中，上头栓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柏笙所覆述的她曾说过的话。
这些话将她的心带进沼泽深处，越来越深，直至完全沉沦，几乎已经溺死在柏笙这种让人无以名状回复的暖意之中。
纪蔓璃并不知道柏笙说这些话，究竟是有意或无意。但无意怎么会将她的话记得如此清楚？但柏笙又为何要有意地记下这些话，说不定，只是自己的问题让她恰好想起了一个久远的记忆片段罢了。
纪蔓璃都不懂为何自己会将这一段如此简单的对话联想到复杂，纠结到她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在纠结些甚么？她为什么要纠结？
自己却也给不出自己答案。
“嗯，你快乐就好。”纪蔓璃打下这六个字之后闭上了眼睛，试图在一团乱的脑袋中整理出一块空间让她能够继续思考。
“到了p市之后，打你的电话？”柏笙又问道。
“好。”
“那我继续看书了，晚安。”
“晚安。”纪蔓璃给了柏笙一张睡觉贴图。
结束了这段对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清楚柏笙。
其实她也不懂，究竟从高一到现在，她到底有没有真正懂过她。
她曾经很难接近，就像一朵开在悬崖边际上的花，你费尽心机想要构住她，却往往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她曾经很难沟通，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不同物种，与你没有共通的语言，并且对你的世界毫无兴趣；她曾经很难相处，犹如一只视人类为天敌的动物，当你身出双臂想要给予一个拥抱时，她却可能拱起身子，竖起尾巴，对你露出尖长牙齿。
但她也不难理解，纪蔓璃知道的。
纪蔓璃知道她最喜欢的甜点是撒了厚厚一层可可粉的提拉米苏，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与原木的颜色，最喜欢的地方是有一大片熏衣草的任何一座农场，最喜欢的动物是台湾不能进口的毛丝鼠，最喜欢听古典吉他的演奏，最喜欢的画家是慕夏。
纪蔓璃觉得自己其实很了解柏笙，但这一次她却感到自己是无知的。
她从来只看到了柏笙表象的那一面，并没有深入的去想过柏笙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背后是不是带着什么涵义。
但究竟是什么让她从柏笙的一句话串连上这些埋藏了更深更遥远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旋开宝特瓶装绿茶的塑胶盖子，将舌间与思绪一同浸入无糖的苦涩中，想不透的原因她不想再去探讨。
客厅的嘈杂、麻将的碰撞、野蛙的低鸣、夜莺的轻啼，抛开了与柏笙对话之后，原来都让她忽视的声音却一次性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耳道中。
不禁无奈的轻笑，也只有与朋有聊天才能让她如此深陷了，工作时总是连手机些微的震动能让她分心。
再也没有心思呆在电脑前，纪蔓璃阖上了萤幕，走到了客厅。不大的客厅分成了三组小团体，三胞胎三人坐在地板上垫着的游戏垫，三人围着一箱乐高，堆出来的积木团形状隐隐可看来是一艘游艇；奶奶、二伯母与纪妈三人坐在同一条长条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着乡土八点档，嘴上一边批评着剧中的角色与剧情；而大伯、大伯母、二伯与纪爸四人凑了一桌打麻将，桌子旁搁着几张钞票与硬币。奇怪是的是蓝发少女并不在客厅中，纪蔓璃心里思忖应该是留在房间里。两姑丈都没有跟着姑姑们回来，据说是因为明日除夕还要拜拜，后天才要赶回来。纪蔓璃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两个姑姑都这般传统，却没有与丈夫同进同退呢。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不过就是恰巧看见并且好奇罢了。
放在门口不远处的捕蚊灯亮着紫色的光，啪的一声便是一只焦黑的蚊子摔进底座。在房间被叮了两三个小包的纪蔓璃见到这一幕不自觉抓了抓自己的小腿，有些麻痒难耐，便向奶奶问了万精油在哪。
拿过了那个小小的多边型玻璃罐子，纪蔓璃坐上了三胞胎的游戏垫上，转开上头的金属盖，从中挖出一些白色而味道厚重的药膏，涂抹上红肿处。三个孩子看到表姐坐在他们的垫子上，便捧起玩具，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兴高采烈的问道:”姊姊也要玩吗？”
看着三个稚嫩脸庞，纪蔓璃笑了笑，没好意思拒绝，便回道:”嗯，好啊。”
“我们要把积木堆成一艘大船喔！”
“很大很大的那种！”
“这里有斑马、狮子、大象、人，都是要坐上船的，还有长颈鹿！”
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说着，七手八脚的将积木拼凑上去。
“哇，要做诺亚方舟啊？”纪蔓璃觉得有趣，拿过一旁动物形状的积木，装到了上头去。
“姐姐诺亚方舟是什么？”孩子瞪大了眼睛，歪着头看着她，满脸不解。
“诺亚方舟…”纪蔓璃见三个孩子并没听过这个圣经故事，便弯了弯嘴角，说道:”是个有点长故事呢，你们想听吗？”
“想！”孩子们举起小手，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纪蔓璃便让三着孩子围着她坐着，在嘈杂的客厅中开始慢慢的为他们说故事，手中一边组合着各种颜色的乐高积木，仿佛在重现当时洪水将来临前的场景。
“从前从前，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类，一个是夏娃，一个是亚当…”
尽管圣经故事充斥着大量的不合理与荒谬，孩子们却也不会察觉更不会在意，但有时会问出一些让纪蔓璃啼笑皆非的问题，让纪蔓璃都不知如何回答。
“有两只动物就一定会生宝宝吗？如果女生的长颈鹿不喜欢那个男生的长颈鹿怎么办？”
“为什么没有北极熊跟企鹅，他们会不会死掉？”
“这个船是不是不够大，只能装一点点动物？那没有上船的动物会不会死翘翘？”
纪蔓璃耐着性子编着理由，最后在故事结束时，也将积木船搭好了。
孩子们又在积木船底下装上了有轮子的积木，将好好一艘游艇改装成了水陆两用车，在游戏垫上滑行着，嘴里还配合的发出咻－咻的音效。其中一个男孩还去桌上拿了两三根脆笛酥、几包王子面，放上了积木车，又将水陆两用车变成了运货车。孩子们的玩法多着，纪蔓璃在一旁看了也只是笑笑。
容易被满足的年纪，最幸福了。
而不是如同现在的她，连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兴许都看不清楚，而且还自顾自的否认自己的欲求。
有点儿累了，还是回房去吧。
☆、第二十二章
除夕夜这一天，回老家的亲戚出乎意料的多，纪蔓璃心里思忖是因为难得一聚。毕竟几个堂兄弟姊妹无论是结婚求学，都在各地自己发展，更遑论有些出嫁的堂姊，婆家也保守，坚守甚么初二才能回娘家的陋习。
但时代终究在改变，如今女性拥有经济自主权，没有必要全部听命于男性。即便是家庭主妇，付出的劳力与心力也不亚于外出工作的男性，套一句白话，只有你想吃团圆饭别人就不想吗？
至少纪蔓璃是这样认为的。
能见到两三个堂姊与堂妹心里挺是高兴，特别是与她交好的两个表姊。
纪蔓璃的大伯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男的是纪蔓璃的大堂哥，余下两个便是纪蔓璃最喜欢的表姊了。两表姊几乎可算是家族革命的先锋，都要三十了还没出嫁，着实替纪蔓璃挡下不少炮火。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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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