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重生]符修当自强 作者:莫晓贤
正文 第22节
[重生]符修当自强 作者:莫晓贤
第22节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朋友在百物阁的,那姓高的去换筑基丹的时候正好经过他的手。”
“我还当那家伙有多么了不起,原来还得靠筑基丹筑基。”
“可不是吗,原来也就是这种目光短浅的鼠辈。要我说他这是真想不开,看看许师兄,那是个多好的榜样,哪怕磨了整整十年,最后也终于实打实的筑基,凝元金丹也不是不可能啊,何必拿筑基丹自毁前途。”
“那是你没见过那个姓高的家伙,成天恨不得眼睛长头顶上,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好像就他天下第一。要他也磨十年?嘿嘿,那不得憋死他。”
“嘘,你们小声一点,用筑基丹筑基也是筑基,哪怕止步筑基,想要摁死你们也简单极了。”
筑基丹?
于秋拍了拍脑袋,苦笑摇头。
筑基丹这种听名字就充满诱惑的东西,在玄岩大陆的修士心中可是自甘堕落的代名词。原因无他,筑基丹使修士筑基的方法是标准的揠苗助长、压榨潜力。一个修士如果服用筑基丹,筑基的几率能够足足提高到八成,但往后更进一步的几率却会削减得不到百分之一。绝大多数的修士,在使用筑基丹之后,都会在筑基初期终老。
一般而言,除了那些已经眼看着就要在炼气巅峰终老的、不得不寻此歧途的老家伙们,其他人如果用了筑基丹,都是会被说这样的闲话的。
但高从寒并不真是会因傲慢而无脑的人啊,反倒机灵得很,难道会真的服用筑基丹吗?
当于秋抱着怀疑回到洞府时,高从寒已经正在他客厅中坐着,整个人意气风发,得意得不得了。
反观坐在他对方的晓春眠,虽然依旧是那么一脸无懈可击的微笑,于秋却能够看出,晓春眠现在其实很不爽,非常不爽,相当不爽。
“于秋啊。”看到他回来,高从寒眉飞色舞地和他打着招呼,“看来我比你早一步啊。”
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角却看着晓春眠,“胜负立分啊。”
晓春眠微笑着咬紧了牙槽。
“修真途中只论早晚,论什么胜负。”于秋道,“更何况这条路这么长,一时的早晚,也根本不是什么得意的资本。”
晓春眠看了他一眼,高从寒冷哼。
“说起来,”于秋又问,“听说你换了筑基丹?”
“哈哈,那个啊。”说到筑基丹,高从寒又得意起来,从身上掏出一个方形的小锦盒抛给他,“你如果有兴趣,就送给你了。”
于秋一打开锦盒,清香顿时四溢而出,里面红润滚圆的一颗丹药,正是筑基丹。
于秋顿时领悟,“行啊,你也知道什么是低调了。”
“我能不知道吗。”高从寒往椅背依靠,皱起眉头黑起一张脸,“一群家伙不知道怎么那么无聊,一点风吹草动就要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换做以前,他还真喜欢这种高调……但现在,一则魔功的事情越来越让他心烦,二则那群不长眼的家伙天天马屁拍在马腿上,一个两个把他和许鸿关系好当做夸奖,几次气得他发作都没用。相比之下,高从寒倒是宁愿先被鄙视后被无视了。
然后于秋又问高从寒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高从寒东拉西扯说不清楚。
于秋悟了,合着这家伙还真就是特地来显摆的。
送走了高从寒之后,于秋又回到洞府,看到晓春眠缩在那里坐着,神色挺有些委屈。
“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于秋两只手捏着他的脸,轻轻扯了扯,“这条路这么长,一时的先后什么也不算。”
晓春眠仰起头来看他,一张脸被扯得有些滑稽。
“哈哈。”于秋笑,“模样真傻。”
晓春眠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下子就将他的双手制住了,然后猛地起身,将于秋压在墙角亲吻。
于秋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哎哟,小伙子更高大了啊。”
晓春眠抬起他的下颚,封住他的嘴。
半晌后,晓春眠放开了于秋,又将于秋轻轻搂着,不说话,就那样挂在于秋身上。
于秋拍着他的背,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是找不出话来安慰。有些道理,说一遍两遍是真理,说无数遍……哪怕也还是真理,在听的人耳中也总会打个折扣。
“我也要筑基了。”于秋说。
晓春眠轻轻颤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春眠,你得习惯这种事。”于秋仰起头,“这条路这么长,没有任何人能一直领先,所以你一定得习惯。”
半晌,晓春眠笑道,“嗯。”
“小秋,你好像总是懂得很多。”
“那当然。”于秋笑,“你忘了你是谁领进来的?”
晓春眠又吻了一下于秋的额头,站起身来,少年的笑容仿佛又恢复了那种明朗。
原本晓春眠不是经历不起挫折的人,从来不是,就像他其实从来不是一个真正宽容的人。但他之前之所以能忍受挫折,不是因为坚强,是因为不在乎。
而他现在,第一次找到了一个那么喜欢的人、那么在乎的东西。
三日后,于秋筑基。
其实于秋筑基,是一件最水到渠成不过的事情。他本就走到过差一步元婴,哪怕今世重来,面对那些已经跨过去的坎,也宛如平地一般。毕竟他需要从头开始的只是修为,并非那些已经被打磨过的心性。
但这事还是有个小波折。因为玄阳宗内有不少人传言,他们在百物阁的门口看到过一个少年,捧着个盒子坐在那里,一脸的魂不守舍曲折难转,而盒子里红彤彤的丹药怎么看怎么就是筑基丹。
因为这个波折,原本就很低调容易被无视的于秋,哪怕成为了那一片弟子中最早筑基的几人之一之后,依旧那么低调容易被无视。
当四人再一次来到高从寒老家的那个荒山时,他们变成了三个筑基和一个炼气。
晓春眠身为唯一的一个炼气,也就是唯一的一个无法学习于秋所分享的时光回溯术的人,只能在外面游荡,等待另三人的消息。
于秋、许鸿、高从寒三人,每人被分配了两个洞穴,分头行动。毕竟要用时光回溯术一口气回溯五年,这个魂力消耗能分担还是分担的好。
其实三人之中,对这个术法掌控得最不熟练的就是许鸿,毕竟他是个剑修,哪怕对术法有些造诣,也抵不上正统的五行修士。
而高从寒虽然又是魔修又善用飞剑又对阵法有研究,实际上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五行修士。
于秋嘛……符修总得对术法有研究,更何况他还有前世的经验。
这直接导致许鸿刚刚蹲在一个洞口快速倒带了五年,就感觉头晕眼花耳朵嗡鸣,实在没法马上继续第二个,只好向四处乱晃着休息一下。
然后很自然地,许鸿在某个洞口处看到了正在卖力回溯的于秋。
“许师兄。”于秋也看到了他。
许鸿揉着眼睛,心中无奈。想他回溯一个洞时,回溯得眼泪都下来了,别的一概看不清楚,换成别人,就能边回溯边和他找招呼,人比人果然就是气死人啊。
“你现在和高从寒处得还行吗?”于秋还问上了,“那家伙筑基了之后,应该会有些闹腾吧。”
“我都制不住他了,他能不有些闹腾吗?”许鸿望天,“不过也还好,毕竟我也没把他怎么着过。他有时候很别扭,但是也知道我是想帮他,没闹大。”
“你为什么这么帮他?”于秋又问。
“他是个魔修。”许鸿道,“本来我应该将他交给诛魔队,但是他又不是个一般的魔修。在不是魔修的时候,他首先是我们玄阳宗的师弟……其实就算不是玄阳宗的也一样,总之我没法那么干脆利落的交出去。”
“但是你又不能放任他不管。”于秋道,“在你选择替他隐瞒的一刻,就将他当成了你的责任?”
许鸿抬头看了看天,“好像是这样。”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于秋,“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些?”
“随便问问,回溯的时候很无聊。”
“……”
“咦!”于秋忽然一声惊叹。
“怎么了?”许鸿本来一问,又看于秋神色慎重,知道于秋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安静下来。
刚刚回溯一年,于秋就看到了一个线索。一匹狼冲进眼前这个洞穴,叼了一截骨头出去。但这截骨头这个时候已经残破不堪。
再继续回溯,他看到那个残破的骨头一点点完整,最后终于成为了一个人形的骨架。骨架旁空无一物。
回溯整整五年,于秋终于看到一个缩成一团的少年跌入了洞里,取出一个包裹。
再往前回溯,包裹一直放在骨架旁。
“没错,就是这里了。”于秋的声音难掩激动。
但是他仔细盯着那具骨架,在低阶时光回溯术的杂乱画质中不断辨认,总觉得不太对。因为那个骨架的颜色……并不是魔修的颜色,甚至不是高从寒那种一半一半不断割据的颜色,也没有低价修士的淡金之感,就是很正常的白,简直像个凡人。
抱着这种疑虑,于秋咬了咬牙,继续将画面往前回溯。
大概又回溯了两年,那具骨架一点点生出皮肉,最后成为了这么一个画面:一个重伤的猎人一点点爬入洞中,死在了一个包裹前。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人。
于秋愕然。
画面继续往前。
一个包裹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森寒之气。
第65章 矛盾爆发
于秋愕然地盯着那个孤零零的包裹。
然后他咬了咬牙,继续将时间往前回溯。往前一年,往前两年……于秋猛地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按着脑袋痛嘶了一声。
于秋暗叹,又是魂力消耗过度了。
虽然他已经筑基,魂力比起之前强大了许多,但时光回溯术本来消耗不少,他还一前再前。回溯的时间越长,消耗本来就会成倍的越来越大。更何况,不知道是否于秋的错觉,当他最后盯着那个包裹时,魂力的消耗仿佛比起正常所应消耗的又大了数倍。
缓了好半晌,于秋才呼出一口气,对身旁的许鸿道,“看来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高从寒所拿的魔功,并不是那个尸骨的遗物?”在听完于秋的叙述之后,许鸿先是愕然,然后拧起眉头,果断也对着那个山洞试了一次,结果自然是比于秋还要不堪。
他们又亲自在这个洞里探查了许久,毫无所获。
“线索又断了?”许鸿无奈,“还是我们再回去,多练练再来?”
“这可能不是筑基期能解决的事情了。”于秋摇了摇头,“我怀疑有什么力量在阻止我们。”
许鸿愕然。
“魔功的问题,应该……”于秋踌躇了一下,实在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感觉,最后只得摇了摇头,“还是先回去吧,就算找不到根,我们也可以试试用别的方法稳住高从寒的情况。”
“比如?”许鸿跟在于秋身后问。
于秋边往汇合处走,边回答道,“平心静气符,我以前给过他一些,很有效。”
“稳定情绪吗……”许鸿皱起了眉。这种手段治标不治本,总归不是长久之道。但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只是情绪的问题。”许鸿踌躇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情绪变化可能是入魔时的表象,但未必就真的是因为情绪变化才入魔。”
于秋缓了缓脚步,“你有什么新想法?”
“欲望。”许鸿道,“或者说是——冲动。欲望引发的冲动。”
于秋顿住脚步,看着他。
“我问过他,每次入魔究竟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许鸿继续道,“他之前在入门试炼的时候,想要……”说到这里他看了于秋一眼,“但是你的反应很打击他。”许鸿沉思片刻,说得很谨慎,“而之前我遇到的那次,他说他想要杀人。自从那次从心路出来之后就一直想要杀人,他废了很大的力气忍着,想要拦住自己,但是……拦不住。”
于秋沉思。
情绪不稳定只是表象?不被满足的欲望引发了这种情绪变动,实际上欲望本身才是根源?
于秋按住自己的下巴,“好像有点道理。”
当欲望在一个人的心中滋生的时候,如果得不到满足,这种欲望自然会更加强烈,进而搅乱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欲望冲破理智成为了冲动。为了打破拦在欲望之前的阻隔,所以才入魔?
两个关键被提取了出来:欲望的滋生,以及欲望得不到满足。
“但是就算真的是欲望,我们知道了这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于秋按着有些疼的脑袋道,“难道我们要为了让他不入魔,而满足他的所有欲望吗?还是想办法让他不要产生任何欲望?”
许鸿望天。
于秋无奈耸肩。
而后他们总算结束了这个深奥的话题,开始谈论各自的趣事。
当他们达到汇合点的时候,于秋正好在说他是如何利用高从寒送的那颗筑基丹成功让自己维持住了低调,“当时我就端着那个盒子,在百物阁门口这样蹲着,就这样……”他双手虚捧在身前,眼帘一垂,将那种纠结无比的抉择心态扮演得惟妙惟肖,“然后再一筑基,他们就以为我肯定吃了。”
许鸿被逗得大笑。
于秋也笑着抬起了眼,看向已经早到一步的高从寒和晓春眠。
就在这一抬眼间,于秋脸上的笑却忽然僵住。
高从寒已经迎了过来,晓春眠则正背靠着一块大石头,满脸的心神不宁。
自从高从寒和于秋都筑基后,晓春眠就常常会有这种心神不宁的表情。于秋知道他是在烦恼着什么,无奈之余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在于秋看来这只是一条必经之路。
但此时此刻,这么一眼望去,于秋赫然发现,晓春眠此时的模样和他刚才所扮演的神情,竟然如此相像。带着一点心灰意冷,又带着一些强烈的不甘,神情在抉择中不断摇摆。
于秋也不知道这种不安的预感从何而来,回过神时他已经冲到了晓春眠的眼前,看到了晓春眠按在手中的储物袋,并且一把将那储物袋夺了过来。
“小秋?”晓春眠这才注意到他的归来,愕然地伸出手,追着那个被夺去的储物袋,“你在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于秋咬牙,“你想做什么?”
不等晓春眠回答,于秋已经将他储物袋强行打开。
晓春眠脸色猛地一变。
储物袋本不该这么容易被旁人打开,于秋是仗着自己高一境界的修为压制做出了这种事。
晓春眠猛地激动起来,拼命想要夺回自己的储物袋,但境界上的压制,于秋一旦有意释放,并不是那么容易抗衡。虽然晓春眠很快运起灵气,这一点时间中,于秋却已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个方形的锦盒。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饱满圆润的红色丹药。
筑基丹。
不是之前高从寒的那颗了,那一颗早就被于秋处理了。晓春眠竟然不知何时,默默地也为自己弄到了一颗筑基丹!
于秋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筑基丹做什么?”
晓春眠僵在原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维持住平静,“我想要筑基。”
“你……”于秋的头又开始疼了,“你觉得你需要筑基丹?”
晓春眠抿了抿嘴唇,然后静静拉开嘴角,露出一个看似清淡的微笑,“为什么不?”
“你、你……”于秋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晓春眠竟然也会打筑基丹的主意!
筑基丹是什么人的吃的?总之不该是晓春眠来吃。于秋一直坚定地认为,晓春眠是个天才,晓春眠前途无量,眼下这个天才只是在某个路口跌倒了,他需要的是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并且绝对迟早有一会爬起来,但筑基丹会彻底毁了他!
于秋将手中的锦盒倒置,盒中圆润的红色丹药脱盒而出,往地上掉去。
晓春眠想要接住。
于秋将他推开,抬脚将那颗丹药碾成碎末。
“于秋……”晓春眠脸颊涨红,终于也开始显得怒不可遏,“你凭什么这么做!”
“春眠,我们回去。”于秋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忘掉什么筑基丹,回去好好开始,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
晓春眠一把将他挣开,后退了两步。
在这一刻,于秋听到耳边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是高从寒。
于秋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在这声嗤笑之下,晓春眠双肩都微微抖了一下,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堪。
这是什么?少年脆弱的自尊心?
于秋的头疼本来就没能缓解,现在更是疼得想要裂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不够完美,他应该更和缓一些,至少应该先压下这件事,不要让旁人看到那颗筑基丹,等到没有旁人的时候再和晓春眠好好说道,尽量减少晓春眠可能受到的打击。
但是于秋受够了!
他一直在努力照顾晓春眠的情绪,已经很久了!自从他们在玄阳山中闹过那一场之后,因为愧疚也好,因为不舍也好,于秋一直在妥协,不断地妥协!只要是和晓春眠相处的时候,他一直努力为对方考虑,但是无论他们相处得如何蜜里调油,于秋总能隐隐感觉到,晓春眠始终对两人的关系深埋着一种不满,晓春眠永远在别扭,完全不知道都在别扭些什么东西!
而且晓春眠他还不说!怎么都不说!一直这样扮演一对毫无问题的甜蜜小情侣,于秋也累啊,累得慌,简直快要累死了!
还有晓春眠的心障,于秋始终看不透……这个年纪的少年,究竟得纤细脆弱到什么地步!
“春眠!”于秋伸出手,喝了一声,“过来,我们回去。”
晓春眠看着他。
“你跟不跟我回去?”于秋咬着牙质问。
晓春眠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晓春眠转身,御剑,当着于秋的面,朝着某一个远方,闪电般疾驰而去。
于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在心中破口大骂:你他妈的!
他一下子真想就这么算了,他真的已经受够了,爱咋咋地吧,谁离了谁还活不下去了不成?谁也不是谁的妈,谁乐意成天照顾少年纤细的心!
因此于秋在原地站着,站了好久。
晓春眠还真一去不回头了。
然后于秋又骂了一声:真是你他妈的。
于秋按着疼得要命的脑袋,给额头上贴了张魂符,火急火燎地沿着晓春眠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66章 学会舍弃?
于秋沿着晓春眠离去的方向径直追了过去,但晓春眠御剑的速度很快,于秋又并没有什么称手的飞行法器,被耽搁了那么一下子之后竟然就死活无法再拉近距离了。
于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晓春眠的身影早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野,他现在必须静下心来,才能勉力捕捉到一些对方所遗留下的气息。
他们就这样追逐了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于秋感到晓春眠忽然停了下来。
于秋振奋精神,正欲一鼓作气。
晓春眠的气息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秋愕然。
他连忙向晓春眠消失的地方冲去,当他赶到时,却果真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他终于连晓春眠究竟往哪个方向跑都不知道了。
于秋在空中缓缓停下,落到地面上。
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打斗的气息,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应该是晓春眠发现他在后面追,自己掩去了自己的气息。
掩得这么干净,应该是特地准备过敛息的法器或法术吧?对了,符箓也可以做到,但是符箓的时效有限,炼气筑基阶段的敛气符至多能完美维持一个半时辰。
于秋按着自己还在疼的脑门,找到一个树桩,让自己坐下来,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因为心神不宁,那些已近干涸的魂力恢复起来实在是毫无效率。
于秋坐着坐着,渐渐弯下背脊,用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挫败?愤怒?悲哀?还是失望?就在这些极端负面的情感下,于秋安安静静地等过了这一个半时辰,然后一无所获。
或许晓春眠所用的并不是敛气符,或许晓春眠已经在这一个多时辰里跑到了很远的地方,总之于秋找不到他了,怎样也找不到。
于秋从树桩上站起身,狠狠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想要破口大骂,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骂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吗?”他咬着牙,指着天质问,“你想好了?就要这样?你要这种结果?”
自然无人回应。
好半响,于秋垂下了手指,“好。”他一连说了几次,“好,好,好。”当这几个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落下时,于秋满脸的咬牙切齿终于渐渐平静,最终平静得仿佛没有起过一丝波澜。
他收到了许鸿的传讯,许鸿已经拉着高从寒先一步回返玄阳宗。
然后于秋又在原地静了一会,终于微微摇了摇头,也朝着玄阳宗的方向飞去。
临走之前,他看着那个木桩,露出一个苦笑,自言自语地问道: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于秋却说不出来。
正如当他终于赶到了玄阳宗,听闻晓春眠并没有回来,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会这样,自己心中竟然还是这么怅然若失。
于秋在玄阳宗内又等了好些天,终于忍不住拜托许鸿帮忙引见了许鸿的晓春眠共同的师父——剑修赵镰。
“你没有他的音讯?”赵镰却是一副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模样,歪着个脖子,“这很正常,我也没有他的音讯。”
“赵师叔。”于秋咬牙,“他没有和您联系过吗?擅自离开宗门这么久,他未免也……太让师门担心了。”
“这个阶段的弟子,下山多历练历练,也是应有之理。”赵镰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每个修士都应该自己为自己负责,只要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别人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死在外面了,也是他自己自找的。”
哪怕于秋早知道赵镰养徒弟就跟放羊一样,此时见到他果真如此放羊,也觉得目瞪口呆。
无奈之下,于秋只好先行告退,再自己想另外的办法。
而晓春眠此时,其实离玄阳宗也不太远。
他回到了……那个最初的地方。
鱼连县。
晓春眠找到了自己曾经居住过十余年的宅院,仰头看着宅门上方那苍劲有力的“晓府”二字,片刻后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一路走到曾经属于他的那间屋子,翻上屋顶,这才解开身上披着那件匿踪衣。
他最开始被赵镰收为徒弟的时候,赵镰让他挑一件法器,他便挑了这匿踪衣。
晓春眠看着手中的薄衣苦笑: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备着这一天了吧。
他早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这么突兀地离开于秋,并且于秋一定会找他,而他必须不被找到。因为他早就知道于秋是他的心障,如果想要筑基就不能不解决的心障。但是在此之前,他曾经多么努力地想要避免这一天啊。
晓春眠站起了身,在屋顶上行走,看着晓府中的一切。
他找到了他的嫡母。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此时看起来还和当年晓春眠离去时没有多大区别。但她身边那个当年仅仅只有十岁的男孩,这两年可长大了不少。
晓春笙,嫡母所生的弟弟。他拉着她的手,竟然是在试着教她练字。
“娘,看好了,这一横要这样过来。”
“不是这样,是这样!”
“哎呀,娘你真是笨死了!”
“笨死了就笨死了!反正本来就是笨死了!”嫡母像个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将墨汁甩得到处都是,“我不学了!不学了!”
春笙被甩了一身的墨,在那里急得跳了半晌的脚,气了许久之后却还是走上前去,像个小大人一样,努力将自己的母亲给重新哄好。
晓春眠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却拉起了一抹笑。不是被温情打动的笑,而是那种双眼眯起的,发自内心愉悦的笑。
傍晚时分,父亲从外面回来了,将春笙抱在身上,夸奖他今天表现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
晓春眠一直在房顶上看着。
除了那些曾受过晓春眠恩惠的下仆们偶尔会在最偏僻的角落说上一句,家中再没有什么痕迹能表明这里曾经还有一个所谓的大公子,就连他曾拥有的那个房间现在也堆满了杂物。
但晓春眠在这个家中呆了好些天,却每天都觉得身心舒畅。
这种其乐融融能证明他当初离去的选择是对的,更能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并不在乎还有没有人记得他,反正他并不真心喜欢任何人。
曾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幸福。
这个动机很微妙,看起来可以挖掘出很多更深层的动机,比如想要看到别人因自己而改变,比如看到别人不幸会痛苦,比如希望得到别人的感激,但是对晓春眠而言,这句话所代表的就是最字面的意思。
就像有些人会喜欢看到别人不幸一样,晓春眠会因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受到最直接的愉悦。
所以晓春眠从来不是个正常的善人,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个极端自私的家伙,只是自私得过于奇葩。曾经的他,没有爱好,没有兴趣,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在乎的东西,只在看到别人幸福时会产生强烈的愉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愉悦的方式。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主动为了让别人幸福而看似高尚地牺牲自己的一切——毕竟他不在乎。
他只致力于让自己能够更方便地感受到更多愉悦。
比如此时,外面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忽然侧翻,一个幼小的孩童正好站在马车边,看着瞬间笼罩过来的阴影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躲避。孩童的母亲正在另外一个摊位上买东西,看到这一幕尖叫地扑过去,却根本来不及。
晓春眠披着匿踪衣,坐在墙头,稍稍抬了抬手。马车倒到一半忽然停下,像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然后一阵风吹来,竟然直接将马车吹正了回去。
母亲终于将自己的孩子搂在了怀中,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车夫和坐在马车上的人也是惊魂未定,回过神来只觉得庆幸不已。
没人知道是晓春眠挽救了这一切,但晓春眠就得觉得出奇高兴,快乐得简直就要哼起歌。曾经拼了命才能感受到的快乐,拥有了力量之后,就是这么举手之劳。
在最初的最初,他不就是因为这种理由才会去追求力量吗!
曾经的晓春眠是如此纯粹,如此直接,如此心无旁贷。因为这曾经是他唯一的快乐来源,唯一的追求。在成为一个需要一往无前的剑修之后,他如鱼得水,修为节节攀升。
晓春眠用手背撑着自己的下颚,歪着头露出一个最纯粹不过的笑。
他找回了他的初心。
就在这个笑容刚刚露出的这一刻,却又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一个人影飞到了鱼连县的上空。
“春眠!”于秋用只有修士能听到的声音不断大喊,“春眠!是你在这里吗!春眠!别躲了!我感觉到了!刚才的灵气波动是你吧!春眠!出来啊!已经这么久了!够了吧!春眠……”
晓春眠咬着牙,更加用力地拢紧了身上的匿踪衣。赵镰所送的法器强大无比,凝元以下根本不可能发现。
于秋一直喊了很久,喊得后来嗓子都有些哑,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他只悬停在那里,脸上露着那种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期望的神情,又等待了很久。
晓春眠低着头,没有看他,因为不敢看。
“哈……”然后于秋开始笑,“哈哈……”
当于秋低笑着离去,晓春眠才松开了紧抓在匿踪衣上的双手,揉搓着手心中渗出的汗渍。他松了一口气,之前那些充斥心中的愉悦感却已经一点不剩。
——这就是他的心障。
晓春眠又偏头露出一个笑,却是苦笑。
他一路都本着那个最纯粹的动机而追寻着强大,于秋的出现却那样意外地在他的道上劈开了一个岔路。
所以晓春眠筑不了基。
他一直知道自己为什么筑不了基。
于秋这个人的存在,晓春眠自身对于秋的渴望,让他的追求不再纯粹,因此成为一个庞大无比的心障。
一个剑修,不能有两个执着,因为陷入无法抉择之境的剑修总会停下脚步。
——如果可以用其他办法筑基,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舍弃这个心障了?所以晓春眠曾经那样努力,努力去找那些歪门邪道,只为了可以不走上和心障抗争的正途。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够增加一点点筑基的几率就好。只要能让他带着这个心障筑基,什么都好。
但是一次次的失败告诉他……剑修必须学会舍弃。
第67章 再次相见
为了彻底避免被于秋找到,晓春眠离开了鱼连县。
接下来该去哪里?晓春眠少少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去做做他曾经想做的事情吧。
他还记得他当初是曾经想要上京科考的,虽然后来走上了修真之路,再回头去体验一下曾经有可能度过的人生也不错,至少肯定会有很多感悟。
就这么,他去了遥远的另一个小乡镇,改名换姓,从乡试开始,一点点考入京城。
而这个时候,于秋回到了玄阳宗,默默回到自己的洞府,谁也不见。在埋头绘符和修炼的时候,他能够忘记一切烦恼,但是时间久了,他竟然连绘符时也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最终丢下了纸笔,天天蹲在山洞门口,吹风看景,一看一整天,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那种似乎被窥视的微妙感觉,偶尔还是会从他身上扫过去,但或许是因为于秋最近每天都这么无所事事,对方窥视着也觉得无聊,视线总是一扫而过。
后来风景也看腻了,于秋就蹲在日曜峰的那个广场上,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晓春眠失踪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嘲讽之声自然少不了,但于秋听在耳中,竟然连争辩都懒得去与人争辩。
但人来人往再怎么热闹,也总是会看腻。后来于秋就开始像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一样,有时候接点任务赚点门派贡献值,有时候和同期的师兄弟们交流来往联络一下感情,有时候还去讲义堂听听课。总归就是不再做他以前常做喜做的事情了,仿佛过起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高从寒来看过他几次,起初志得意满以为自己有机可乘,被于秋接连轰出去了好几次,后来终于不再说些昏话了,只看着于秋叹气,问他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看开。
于秋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许鸿也来看过他两次,劝了劝没效果,再加上高从寒最近情况稳定,没什么需要麻烦到于秋的地方,也就只好任由他去。
于秋送走了许鸿,回洞府躺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就听到有人激动不已地谈论今天有金丹宗师亲自讲学,也就顺着大部队赶去了讲义堂。
今天在讲义堂讲学的,是龙逸。
龙逸旁征博引,将筑基初期的难点关隘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只有于秋昏昏欲睡。
不怪龙逸讲得不好,实在于秋已经好多天都是这副死样子。
正打着呵欠间,于秋发现龙逸竟然笑看了自己一眼。不过金丹宗师嘛,随便看一眼就能让所有人都感觉他在看自己,这是最基本的本事了,于秋也没放在心上。
龙逸讲完了基本的课程,看到绝大多数弟子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又加了一个时辰的课时,另外讲讲符箓方面的事情。讲到一个有关符箓的难点,龙逸忽然一顿,微微笑着问,“有谁愿意说说自己的想法?”
金丹宗师提问,讲义堂内先是猛地一凝固,然后又猛地躁动起来,许多人脸上都写着跃跃欲试。
龙逸点了两个人起来,听完回答,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想的不错,但还是有所差漏。”说完他又环顾了一圈,“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众人中对符箓感兴趣的还有一些,但他们都只觉得那两个人已经回答得十分完美,听到龙逸说还不够,一下子迟疑了些许,忍不住交头接耳了片刻。发言的积极性却没有被压下,依旧有那么多人都跃跃欲试。
听到龙逸又多点了几个人,听着那些人稚嫩青涩缺乏经验的回答,于秋渐渐趴在了桌上,下巴搁着桌面。
“那个穿着灰蓝衣服的小家伙,”龙逸忽然点了个名,“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都随着龙逸的目光转了过来,唰唰唰。
视线中心的于秋愣了愣,总算将下巴从桌面上抬了起来。他又仔细看了看周围一圈人,想要找到另外一个穿灰蓝衣服的,却毫无所得,只得意兴阑珊地站起了身。
龙逸笑着看他。
“我不知道。”于秋回答。
龙逸脸上的笑僵住了。
于秋坐了回去。
龙逸脸上的笑僵了好半晌,终于哈哈一笑,咬着牙道,“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
众人一头雾水:有意思?哪有意思?回答不知道很有意思吗?早知道我也说不知道了。
龙逸一脸淡然地继续了自己的课程,再次将众弟子引得如痴如醉。有意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龙逸表示这点加时也已经结束的时候,众弟子都怅然若失。
“刚才那个穿灰布衣服的小家伙,”临走前龙逸还说了一句话,“跟我过来一下。”
看着蔫头蔫脑跟在龙逸身后出去的于秋,众人皆为愕然。
龙逸衣袖一展,一朵祥云在身前展开,“小家伙,最近心情不好啊?”
于秋慢腾腾地爬到云上,不说话。
龙逸在云上一踩,祥云带着两个人,眨眼就飞到了龙逸所住的天景峰。停下时,龙逸说,“你最近也不绘符了。”
于秋看着他。
龙逸满脸写着一句话:我就偷窥你了怎么地了。
于秋垂下了头,“反正我才疏学浅,绘出来的符箓不堪入目,何必糟蹋材料。”
“呵呵。”龙逸冷笑两声,不置可否,只一路将于秋领到了一个景色秀美的亭子,引于秋坐下,自己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打哪学的,师承何处?”
“过去的都是过去。”于秋玩文艺,“一入玄阳宗的门,终生就是玄阳宗的人。”
“哈哈!”龙逸又笑了两声。
他就这么和于秋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片刻,末了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么逼问没意思,撇了撇嘴,“好吧,谁能没些奇遇?你多谨慎些也是对的。”说完他又瞪了于秋一眼,“我就一点好奇心,可不想被你当做惦记着你那点奇遇啊。”
于秋望天。
龙逸很快就换了个话题。他手肘抵着石桌,摇开一柄折扇,“想不想当个入室弟子啊?”
“谁收?”于秋看他,“你?”
龙逸露出一个笑,笑容中写着不言而喻。
但是说实话他还真有点紧张。要知道他活了几百年,到现在都没收过徒弟,就连那些同样出生龙家的小崽子都没有一个看得上眼。能让他起爱才之心的,这真是几百年头一个。
于秋却没有马上同意,而是低头沉思,眉眼间竟然还隐隐显出了一抹拒绝之意。
龙逸捏了捏扇子。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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