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绚烂英豪VI 作者:醉雨倾城
正文 第1节
绚烂英豪VI 作者:醉雨倾城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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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之六] 《古堡魅影》醉雨倾城
番外《入梦》《不能说的秘密》
1(老子和小混蛋)
苏朝宇阵亡!
江扬的战报掉在地上,程亦涵替他捡起来,顺手递上刚收到的战报。战斗已经结束,临时指挥部里气氛轻松,程亦涵端著浓浓的黑咖啡,扬眉笑道:“这回赢得漂亮,齐老爷子说了,原来第四军的狼牙突击师从来没栽过这麽大的跟头。”
熬了两天三夜的江扬满眼血丝,战报上的每个字都仿佛在跳舞。程亦涵没得到回应,颇有些意外,要知道,这是第四军改编後第一次准师团级红蓝方演习,林砚臣带的飞豹团和苏朝宇带的特别行动队联手,完胜原第四军的精英部队,苏朝宇带领的突击队更是直插对方指挥部,几乎兵不血刃地生擒了全部首脑人物。江扬这个护短的家夥居然没有像得了全a的学生一样,敲个响指像个得意洋洋的小孩那样问:“帅吗?”
实在是不可思议。
程亦涵权衡了一下,还是大义凛然地站到枪口前面去,端上一杯咖啡,问:“要连夜赶报告出来吗?”
江扬终於回过神来,狠狠一挥手:“全体休整24小时,叫苏朝宇过来,立刻,马上!”
程亦涵终於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军团总指挥官发怒的原因,他死死忍著笑,敬礼:“是,长官。”
1分锺後,头盔上仍然冒著粉色烟雾的、在战斗中“牺牲”的特别行动队长官苏朝宇少校接到集团军军长、本次演习总指挥官江扬中将第一副官程亦涵中校的通讯,铁面副官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公事公办地说:“请苏朝宇少校立刻到临时指挥部报到。”苏朝宇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湿透的野战服和沾满泥巴的军靴,飞豹团的野战洗浴车已经开过来,吴小京他们甚至替他领了一次性的沐浴用品。程亦涵察觉他的犹豫,立刻说:“後续扫尾工作已经由专人接管,指挥官希望苏朝宇少校立刻、马上到指挥中心。”
苏朝宇仰天长叹,嘴里却只能恭敬地回答:“是,长官。”程亦涵相当满意地挂断了通讯,走到车外去透气。充当临时指挥部的指挥车外面掩体已经开始拆除,初春二月,草原上的溪流中仍有细碎的冰碴,土地却已不复坚硬。风吹面颊,还有三分寒意,阳光已经一改冬日的萧索,灿烂又温暖,草地上甚至星星点点有绿意悄然绽放,春天,已经来了呢。
苏朝宇搭乘一辆通讯车,五分锺内就到达了临时指挥中心,程亦涵跟他比了个“小心”的手势,苏朝宇舔舔嘴唇,苦笑著跳上指挥车,敲门喊报告。演习中被击毙不算是良好的表现,对於士兵而言,关系著提升、去留等诸多要紧的问题,但於军官而言,仿佛倒没那麽要紧。但江扬对嫡系的要求……真是不愉快的记忆,苏朝宇想著,诸如“个人成绩下降”就如何如何的威胁犹在耳畔,虽然两人相爱至今,再拿出当年的家法来颇多尴尬,但江扬那个人,最擅长就是将一切不可能均化为可能……
苏朝宇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然後听见江扬怒气冲冲地吼:“进来!”
苏朝宇进门,然後立刻关门,程亦涵站在外头,仰著头瞧著他,那表情分明混合了同情与幸灾乐祸,笑意盎然。
苏朝宇深呼吸,转身,军靴叩响,标准军礼:“报告长官,特别行动队队长苏朝宇报道。”挺直身子的同时,额头撞上车顶的钢板,头盔里面残存的粉红色烟雾又飘散出来,虽无难闻气味,却仍令苏朝宇十分尴尬。
指挥车里异常安静,只有舷窗微微得透入金色的晨光,江扬坐在指挥席後面,容颜疲惫,琥珀色的眼睛温润有光,他不说话,只是看著他的情人,苏朝宇心虚,舔舔嘴唇低头说:“对不起,长官。”
江扬十分想作标准的指挥官状,把眼前这个家夥从头骂到脚:好吧,苏朝宇,我知道你是最好的队长,你的牺牲换取了最宝贵的时间,狼牙突击师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你们拿下了指挥部。好吧,我知道你的战术和决策简单有效,堪称完美,付出的代价与实战效果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
江扬猛一拍桌子,喝道:“裤子脱了,趴那儿,老子要揍你这个小混蛋!”
苏朝宇目瞪口呆,大脑彻底死机。
如果江扬说:“摆好你的姿势,苏朝宇少校,你需要反省和思考。”苏朝宇就算尴尬气愤,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诧,而且会审时度势地选择服从,但是这麽流氓的话,实在与江扬一贯的世家长官风格不符,他又想笑又有点发毛,一时愣在那里,涂满油彩的脸迅速热度上升,耳朵尖都红了。
江扬真的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苏朝宇人在矮檐下,想到程亦涵还在门外,指挥车的司机、通讯员随时都可能回来,就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试图躲闪,钢盔却再次撞在钢板上,咚得一声,惹得程亦涵在外头敲门。江扬终於把苏朝宇压在指挥桌上,事前高度机密,事後还没来得及进碎纸机的文件地图无辜地躺在苏朝宇的鼻子底下,被印上一个黄绿色的印,面前有一大排显示器,水文地理兵力装备无一不有,代表士兵的光点来来去去,苏朝宇觉得坐在指挥官席,一定会油然产生傲睨众生的豪气。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裤子已经在第一时间弃他而去,苏朝宇感觉到内裤被揪起来,松紧带绷紧後又突然恶趣味地放松,拍在湿漉漉的皮肤上,有点酥酥的疼,进而恍悟江扬正用情人的身份恶少的行为调戏陆战精英赛的前任冠军,於是愤然反抗,手臂一扭,如蛇般直扣江扬脉门,声音却软软地,叫:“江扬?”
这是诡计!江扬愣了一下便识破,当下手上加力,苏朝宇之前谨守下属本分,被按在桌上失了先机,而两人的搏击水准又实在不相伯仲,因此翻身太难,何况脚腕上挂著野战服,双腿如同被缚,苏朝宇想骂人,刚要开口,只听清脆一响,对方的巴掌已经落在屁股上,火辣辣的倒不甚疼。
笃定情人在与自己开玩笑的苏朝宇没想到江扬真的打,愤然回头,恨恨骂:“混蛋你……”话未说完,江扬已经一个吻堵上来,手上开始飞快地脱他的衣服,苏朝宇被死死压著强吻,眼睁睁瞧著野战服钢盔争相离去,虽然钢盔几乎报废,虽然野战服湿漉漉的都是泥水,但心中仍不免郁卒。江扬的舌尖已经攻占了几乎全部的领地,苏朝宇突然一口咬下去,江扬撤退不及,苏朝宇如愿尝到指挥官口条的味道,趁势翻身而起,跳著转到指挥席的另一侧去,得意地舔了舔嘴唇。
江扬又气又笑,琥珀色的眸子色迷迷地盯著苏朝宇,话却说的十分严肃:“苏朝宇少校,你有三分锺的时间用来解释此次演习中的个人表现,然後麽……”嘴角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弯腰从地上捡起了苏朝宇的武装带。
苏朝宇无辜地眨眼:“我说长官……”
江扬勾勾手指,苏朝宇立刻向後跳了两步,干脆丢弃了那缠著脚腕的累赘,警惕地回答:“演习报告下官会按规定与三日内呈交指挥官办公室。”
江扬绷著脸,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轻轻一拍桌子:“少校,注意你的军容仪表!”
外面的程亦涵已经放弃了敲门这件注定没有结果的工作,顺便遣散了执勤官兵,自己去综合情报处找快乐去了。全身上下只剩一双军靴的苏朝宇已经不脸红了,他啪地一磕靴子,标准军姿,标准敬礼,横了江扬一眼:“对不起,长官,您要是再这麽看著我,我会忍不住扑上去强暴您的。”
江扬终於绷不住笑起来:“来吧,我放弃抵抗一次。”苏朝宇认真地敬礼:“是,长官。谢谢长官。”江扬当真没有抵抗,由著苏朝宇冲上来把他按在墙上,右手扣著脉门,左肘压著颈椎。苏朝宇亲吻江扬的颈侧,情人的身上混杂著咖啡和烟的味道,苏朝宇说:“呸,监守自盗。”
江扬笑:“熬了几天,我总不能真的不许底下的参谋们抽烟提神。倒是你,全身冷得像冰块。”
苏朝宇狠狠咬他的耳廓:“全程防红外,指挥官不会不知道吧?”江扬当然知道,初春夜里气温不到10度,昨夜大雾,凌晨的时候指挥车外一层白霜,他当下试图挣扎,却被苏朝宇标准地擒拿术按得动弹不得,只得叹口气说:“先去洗个澡,这样会感冒。”
苏朝宇用膝盖抵著江扬的腰,以武松打虎之势一拳砸下,恨恨道:“这会儿回去,热水都没了!这是虐待下属!”
江扬侧头一笑:“好吧,我双倍补偿。”说话间,身子忽然一软,竟奇迹般地脱困而出,苏朝宇不由愣住,刚要控诉指挥官耍赖,却已经被抄在怀里。江扬不知何时解开了胸前的衣扣,他的手很温暖,他的胸口更暖,苏朝宇不由自主地把面颊贴上去,嘴里却说:“你这混蛋!”
江扬眼里都是笑意,他闭著眼睛低声说:“听著,看到战报的时候,我很揪心。”
苏朝宇愣住,印象里江扬很少如此简单直白地表露内心柔软脆弱的一面,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抬头送上一个抱歉和感动的吻,江扬却扬眉一笑,铆足力气又一巴掌拍在苏朝宇屁股上,说:“今天看老子怎麽收拾你这个小混蛋!清蒸还是红烧,你自己挑!”
苏朝宇夸张地龇牙咧嘴,眨巴眨巴眼睛,说:“可以两吃吗?”
江扬哂笑:“好!”
江扬是个非常讲究的人,真正是个吃著御厨烹调的诸般美味长大的世家贵公子,尽管实践上,这个人无法完美地制作出一个煎太阳蛋,但是理论上,他洞悉每个步骤,头头是道。
烹饪的基础是选材,苏朝宇无疑新鲜美丽,三天两夜的演习熬得脱力,此刻心情放松,看上去真是最倾城的鱼肉。江扬舔舔嘴唇,摩拳擦掌,誓为刀俎。
红烧鱼第一步,洗净鱼身。
江扬把苏朝宇按在花洒下面,用白麝香气息的沐浴露把他从头到脚洗了三四遍,细细搓背,指甲缝都用小刷子刷得干干净净。
清蒸鱼第一步,将肉馅拌入一点酱油、麻油、盐、姜末、香菇末後放入鱼腹中,使鱼味更鲜,使蒸出的鱼形体饱满。
一大杯加了陈酒的红枣姜汤,滚烫滚烫的,补气祛寒,苏朝宇双手捧著小口啜著,身子自内而外,渐渐温暖。
清蒸鱼第二步,葱姜切丝,铺在鱼盘上,放入鲜鱼,在鱼身上撒些葱姜丝。
苏朝宇被擦干,扔在铺了浴巾的行军床上,江扬笑眯眯地把一条毛巾搭在他肩膀上,一条浴巾搭在腿上,唯露著屁股,刚刚那一巴掌的红印宛然,他忍不住又捏了一把,苏朝宇瞪过来,愤愤地哼了一声。
红烧鱼第二步,滚油煎炸,直到鱼段变色。
特殊配方的舒缓精油揉热,毫不怜惜地揉散那些因疲惫而纠结的肌肉群,因寒冷而丧失活力的毛孔被一一揉开,苏朝宇昨夜泅渡泥沼,湿漉漉的野战服一直穿到刚才,全程防红外的演习中,任何热源都被绝对禁止,他虽极有经验地保护了自己不被冻伤,却始终没机会暖起来。
江扬对这个步骤一丝不苟,苏朝宇被翻来覆去地揉得浑身发红,懒洋洋地满脸昏昏欲睡,指挥官想低头吻醒睡美人,蓝头发的少校却如草原上的猎豹,全凭腰劲一跃而起,把江扬再次压倒,行军床吱吱哑哑响动了片刻,苏朝宇才恩将仇报地抬起头,舔著嘴唇说:“亲爱的指挥官,你又忘了一个关键步骤。”
下锅之前,务必用菜刀拍晕了活鱼!江扬大笑著举手投降:“下次我会注意,就算奸尸没有快感,也总比吃不到强。”
清蒸鱼第三步,将水煮开,鱼入锅。
红烧鱼第三步,加入酱汁垮炖,直到入味。
单人桑拿室加温,加湿,江扬把苏朝宇全身涂满姜汁丢进去,若无其事的设定温度时间,然後锁门,笑著拍拍:“一会儿见,亲爱的朝宇。”
苏朝宇坐在玻璃房子里眨巴眨巴蓝色的眼睛,怅然叹气:“腐败啊腐败,亲爱的指挥官,我都替你脸红。”他的脸倒真的红了,蒸的。
江扬围著一件浴巾走出休息室,苏朝宇虽然谈笑风生,但体力已经到极限,江扬眼睁睁看著美味横陈眼前,却不敢下嘴,只好到外间找冰水降火。
没想到程亦涵也在。第一副官已经将满地乱扔的野战服丢进洗衣袋交给勤务兵,自己正把那些绝密的图纸扔进碎纸机,见不苟言笑的指挥官这样子就走出来,不由也有三分尴尬,指指桌上的保温桶说:“煮了点红枣山药粥给你,没见过这麽自找罪受的指挥官。”江扬打开盖子,果然清香四溢,一面盛出一碗尝味一面笑道:“改编後第一次精英部队对抗演习,两位副总参谋长亲自挂帅,邀请我观摩指导,我怎能置之不理?”
程亦涵收拾东西离开,出门前瞧瞧手表,不咸不淡地问:“野战部队正在休整,但长官似乎还有其他约会,我会叫唐风发传真过来。”江扬笑:“让我睡一会儿,一小时後回去。”程亦涵转头瞧著他,终於叹气:“真是佩服,熬了两天三夜,还能从事同性按摩这样费力费神的工作,苏朝宇少校应该付双倍小费。”
江扬伸出舌头,看上去可怜兮兮:“他不仅没付小费,还咬人。”程亦涵挑眉,回来细细瞧了瞧,说:“医药箱里有消炎的含片,你可以向性工作者权利保障协会投诉苏朝宇少校,要我替你打电话吗?”江扬大笑,抬脚虚踢过去,程亦涵早闪身逃走,顺手锁上了门。
2(宴)
江扬一直喜欢春天,不仅仅因为那些书面上的美好,也因为他生命中绝大多数坏事都发生在冬天,於是春天就显得格外可爱。今年春天比往年来得早些,二月底的时候,街道向阳一面的树木便绿了梢头,江扬官舍里的玉兰树和海棠树比美般盛装绽放,整个院子里都弥漫著那种淡淡的香气,让人没来由的心情晴好。
三月的最後一个周末,江氏基地的代理总参谋长秦月朗准将难得决定在家吃晚饭,更难得的是他决定亲自下厨,这个消息让程亦涵放弃了踏青的念头,转而拉著慕昭白在官舍里下了一下午的跳棋。
江扬吃过午饭就自己开车去空战团接苏朝宇,特别行动队在上次演习中的出色表现让他们荣立集体三等功,但基地指挥官江扬中将对苏朝宇少校被击毙的事情十分不满,一纸命令发配到空战团学习四周,算作惩罚。
空战团的指挥官是任海鹏上校,当年曾经做过江扬的主管教官,聪明又风趣,他跟苏朝宇已经不止打过一两次交道──销金行动後14天跳伞基础训练、调入飞豹团後数次联合演习以及迪卡斯的生死营救等等。任海鹏始终是最可靠又最可爱的老师,苏朝宇也跟他十分投缘。这次仍然是惩罚性学习,所以苏朝宇每天早晨会跟空战团最精锐的飞行员一起出早操──与特种战斗部队的力量和耐力训练不同,这里要求的是快速反应和速度,每天早晨冲20组60米折返跑再来10个400米加速,最初几天苏朝宇总是脸色煞白地吃不下早饭,午饭的时候还忍不住跟任海鹏质疑:“江扬现在还能跑吗?”任海鹏优雅地夹起一筷子清蒸鱼,含笑道:“没戏。”
这个答案让苏朝宇相当满意,几乎愉快地笑出声来。但除此以外,就没这麽愉快了。苏朝宇几乎全部的时间都被用来学习,各种型号的战斗机歼击机的极限,各种编队的利弊,无数技术参数和实践战例等待阅读和学习,苏朝宇的时间海绵已经被挤了又挤,甚至用吹风机去烧去烤,简直恨不得不吃不睡,一天有48小时才够呢。任海鹏永远目光闪亮笑意盎然,毒舌狠辣,丝毫不给苏朝宇任何偷懒敷衍的机会,苏朝宇每每熬到天光发亮才能将规定的功课做完,任海鹏躺在睡袋里飞快地翻报告,指尖沾著咖啡的残沫恰到好处地画出有问题的部分,任苏朝宇哀怨的挂著黑眼圈瞧著他,也丝毫不为所动,打个哈欠说:“这些重做。”人已经翻个身,又复睡去。
最後一周的时候,苏朝宇被要求做一份综合性的训练计划,论证特别行动队与空战团联合作战的可能性、可行性,并作出针对性训练建议。任海鹏依旧优雅地喝著他的咖啡,笑道:“这份是小老大给的期末考试题,你可千万好好对待,我还指望著他给我发特别津贴和奖金哪。”
苏朝宇舔舔嘴唇,表情如行将就义的烈士般悲壮,长长地叹了口气,话却说得豪迈:“我会把这当成并购空战团的策划案认真对待的,请您提供详细报表和审计记录,谢谢合作。”
三月份的最後一个周末,苏朝宇就带著“策划案”坐在江扬那辆中规中矩的奔驰车里。基地的最高指挥官穿著军常服,没有配衔,刚刚从篮球场上捞走了正在同兄弟们比赛扣篮的情人,蓝眼睛的少校觉得自己应该紧张,但是这种情绪在坐上车、离开空战团驻地十分锺以後就消失不见了,江扬侧头一看,嗯,很好,特别行动队的长官苏朝宇少校,抱著他的行李,在副座上,睡著了。
回到家的时候,夕阳还未落下,程亦涵难得孩子气地蜷在沙发上看电视,总是不自觉地望厨房瞟,官舍的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现任布津帝国七大元帅之首的江瀚韬元帅比任何一个勤务兵的厨艺都好,在妻子从外省回来的时候,会亲自下厨给一家人烹制晚餐,厨房和餐厅就是在那时被打通的。餐厅的另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窗,对著花园,十分有情调,江扬甚至还依稀记得那些岁月──三四岁的自己,十几岁的秦月朗和卢立本,美丽的母亲,英俊的父亲,一大桌子的菜。
後来江扬成为基地的指挥官,他自己并不会做饭,勤务兵们自然觉得当著老大的面切菜剁鱼十分尴尬,於是就把原来的储物间扩展,成为专门的厨房,这里闲著,有时候程亦涵会烤些甜点,苏朝宇偶尔随便炒点菜温点酒什麽的。
此时看到秦月朗一身米色的家居服,挂著藏蓝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空气里弥漫著浓浓的香气,江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调侃程亦涵:“想不到你也有等著吃的一天!”
程亦涵没好气地瞪过去,挥手:“秦月朗准将刚刚宣布厨房为其指挥中心,指挥官如有兴趣攻占,下官一定鞍前马後生死相随。”
苏朝宇忍不住笑起来,江扬也笑,秦月朗扬眉瞧瞧苏朝宇和江扬,颇有长辈气度地一挥手:“你们两个,上楼洗澡去,衣衫不整者谢绝上桌。”仿佛注解似的,江扬那只黄猫稳稳地坐在电视柜上面,一丝不苟地开始舔它的白爪子。
一个月没有见面的情人自然不会放过洗鸳鸯浴这样最好的调情项目,苏朝宇和江扬缠绵很久,回到楼下的时候,程亦涵已经布置好了餐桌。不仅有绣大花朵的纯色桌布、亚麻的餐巾、雪白的瓷器和全套纯银的餐具,还有纯木的酒架,上面斜斜放了一瓶上好的白葡萄酒,慕昭白和苏朝宇面面相觑,明显十分郁闷。江扬轻吻苏朝宇薄荷香气的鬓边,说:“他一向如此,但就算是为此要特地穿上晚礼服……”程亦涵握住慕昭白的手,恰到好处地附和:“……你也会觉得这一餐非常值得。”
秦月朗正巧端了青柠蜜豆北极贝沙拉过来,闻言之扬眉一笑,瞧著江扬说:“不用你穿晚礼服,但是要叫舅舅。”
江扬眨眼,正犹豫间,秦月朗已经放下沙拉碗,勾起嘴角,顺手揉了揉他的琥珀色小卷毛,说:“不叫算了,等婚礼当日,偏要你叫舅妈不可。”
程亦涵等人并不知道这位外表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内心那些不能言说的悲伤,却知道他正准备与芳龄二十一岁的当红女演员苗真结婚。琥珀色眸子的帝国中将若是管一个比自己小数岁的女孩叫“小舅妈”,真是基地本年度最劲爆的瞬间了,大家想著就忍不住都笑起来。只有洞悉卢秦多年纠葛的江扬没心思开玩笑,他忍不住跟过去,秦月朗横了他一眼,却不阻止,自顾将炒好的宫保鲜虾起锅装盘,对程亦涵说:“只放了一把干花椒和一点辣椒,虾也没有去壳,所以不会太辣,就放过我亲爱的外甥吧。”程亦涵笑著说:“好,我去签张临时特赦令。”
西湖醋鱼和响油鳝糊的原料早已处理好,秦月朗从容不迫地开著两个锅进行最後一步的加工,动作优美如同舞蹈,神情十分专注,江扬靠在橱柜上瞧著他,几次欲言又止。秦月朗孩气地舀了一勺醋鱼的浇汁递到江扬嘴边,笑容灿烂:“尝尝看,喜欢麽?”
江扬舔舔那银勺,微微点头:“薄而浓,甜酸适度,喜欢极了。”秦月朗右手执著平底锅把糖醋汁均匀地浇上鱼身,左手舀了一大勺滚油,泼在堆满细姜的鳝糊之上,此时夕阳从侧面照在他的身上,睫毛上一片金光,江扬恍惚觉得他在哭,他含著笑意说:“你居然偷听大人说话,居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个傍晚,他们也是这样站在厨房里,他刚刚从御厨那里学会这道他最爱的菜,赶著回来做给他尝尝,卢立本尝过了,说了那样的话,然後秦月朗低著头舔过那只他舔过的勺子,微微的脸红了。
“快二十年了。”秦月朗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著两只盘子走出去,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忘了吧,再想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难过。”
江扬站著不动,厨房里都是记忆的气息,他不知道怎样去劝解,又觉得没有立场阻止秦月朗的决定,何况这决定看来是最圆满的解决方式。餐厅里一片欢腾,鳝糊中的滚油仍在滋滋作响,醋鱼香气四溢,美味的食物,美丽的夕阳,生死与共的兄弟和情人,这场景应该让人觉得幸福,江扬也觉得幸福,可是他知道秦月朗是玻璃房子里美丽的兽,过去现在将来,都注定只能遥望阳光。
秦月朗回到厨房开始炒土豆三丁,最平凡的土豆猪肉黄瓜加上最简单的油盐葱姜,但他有本事把这种最家常的下饭菜炒得有滋有味,江扬知道他不吃肉,知道卢立本喜欢,他猜到,却不说,秦月朗动作十分麻利,转眼就炒好起锅,土豆金黄绵软,黄瓜清香四溢,他颐指气使地对江扬说:“喂喂,不要闲在那里,快去送菜!”
江扬果然端著盘子作服务生状送到餐桌上,苏朝宇虽然不知道秦月朗的故事,却觉得异常,忍不住用目光征询,江扬用一个表示“放心”的眼神来回应他,再想去厨房的时候,秦月朗已经擦擦手走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浓汤山菌煲还在煨著,冰箱里有槐花饺子,谁喜欢就自己去煮。”
江扬只得坐下,程亦涵已经打开了葡萄酒,给每个人都斟上半杯,他们捧杯,互相揭短,吃堪比御厨的美味食物。秦月朗像所有精於烹道的美食家一样,自己并不十分热衷於吃东西,反倒十分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一扫而空的快感,始终只端著半杯酒抿著,偶尔舀一点沙拉。
“黑橄榄太涩,我都绕道。”江扬坐在他身边,低声说。
秦月朗侧头微笑,桌上大家都已经喝到半酣,苏朝宇、慕昭白与程亦涵开始玩一种比拼记忆力与判断力的酒令游戏,三人均是全神贯注,谁也没有心情听他们两个再聊些什麽,秦月朗把一些沙拉盛到自己碗里,隔了片刻才说:“其实这是爱情沙拉,甜的蜜豆,酸的青柠,苦的黑榄,辣的辣椒,酸甜苦辣的爱情,怎就让人如此著迷,却又怅惘神伤?”
江扬叹了口气,手指转著杯子的边缘,隔了良久才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跟你谈谈。”
秦月朗盯著他看了半天,然後垂下眼睛,笑:“这是长官的邀请,我不拒绝。”
江扬扬眉,说:“好,我去书房等你。”
秦月朗反手拉住他,仰著头说:“我去厨房给他们煮饺子切蛋糕,你可以做点咖啡吗?”
江扬在心里叹气,只得点头。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月亮还未升起,窗外那些花树被路灯照耀著,看上去像是一丛一丛失去生命的塑料花,秦月朗从冰箱里拎出包好的槐花饺子,一面丢进煮沸的鲜汤中一面说:“姐姐其实不是那种贤惠的女性,不过饺子做的很美味,我和小卢都很爱吃,春天的时候就跑去爬树摘槐花,像是野孩子。”
江扬安静地听著,厨房没有开灯,秦月朗的神情在蒸汽氤氲中看不分明,他接著说:“有一次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满以为会摔断胳膊腿,他在下面,没有躲开。”
饺子已经慢慢鼓胀起来,在沸水中翻腾,秦月朗倒了一些冷水进去,不慌不忙地搅动著,接著说:“那次砸断了他的右手,他用左手抱著我,脸色煞白地问:‘你疼不疼?哪里疼?’”
江扬沈默片刻,秦月朗幽幽地说:“我终於知道我不是一个洒脱的人,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清醒,只是很难过,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顺手盛了碗浓菌汤递给江扬,说:“吃了不少海鲜,暖暖胃才不会难受。”
江扬一勺一勺地抿著汤,半晌无言,他知道秦月朗是个多情又痴情的人,许多年来始终不肯升职调离元帅的身边,不是因为不思进取,不是因为没有能力,只是想静静地在那里,哪怕旁观。
秦月朗把煮好的饺子分盛在瓷碗里,浇上一点点汤,然後说:“那麽你明白了,理解了,是麽?我便是一个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可看到遥远的火光,也会觉得很温暖的人。”
“那麽,苗真……”江扬叹气,接过那漆盘和他并肩往外走,秦月朗侧头一笑:“不化妆的时候,她的眼睛看起来非常纯粹,内心也十分光明,我想我很喜欢她,她很爱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麽幸运,亲爱的江扬,我们必须学会接受生命中的残缺和不满意。”
江扬震惊地看著他将半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那双俊美无双千种风情的眼睛里依稀晶莹,他低声地说:“切断之後,怎能没有伤痕,但我已决定说再见。”
江扬忍不住伸手想拥抱他,他却推开他,转身从客厅抽屉里抽出一摞喜帖,双手递过:“订婚礼便在下月,欢迎莅临。”
描金的喜帖上面,秦月朗揽著他穿婚纱的新娘,笑容灿烂。
3(80分)
苏朝宇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红日东升,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头仍然枕在松软的枕头上,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穿了合体的家居服靠坐在床上,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完成了早锻炼,并且洗过澡了,一只手端著一杯鲜橙汁啜著,另一只手在翻pda。
苏朝宇蹭了蹭枕头,若不是之前一个月积累了太多的疲惫,昨夜的晚餐和按摩又实在太过舒服,他是一直习惯6点锺以前起床早操的,此刻醒来,绝对无法再次睡著,但起来之前,他认为索取一个早安吻十分必要。
江扬放下橙汁,手指轻轻揉了揉他海蓝色的短发,俯身在唇角一吻,轻快地说:“先去洗个澡。”苏朝宇懒洋洋地回吻,起来的瞬间扫了一眼那只大屏幕的pda──果然,江扬正在看的,是他的空战团“毕业作业”,苏朝宇不由莫名心虚,冲了个热水澡便回来,江扬仍然看得全神贯注,嘴角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让人没来由地紧张。
江扬等著他擦干头发,拽过一个枕头放在大腿上,优雅地指了指,说:“摆好你的姿势,苏朝宇少校,我们谈谈。”
苏朝宇愣了一下,阳光晴好的早晨,微风吹动淡蓝色的窗帘,依稀能听见安敏和程亦涵在花园里说话,他忍不住抗议:“今天是周末,这里是卧室,江扬!”
江扬侧头瞧著他,面沈如水,说:“不要等我说翻倍才後悔,苏朝宇少校!”苏朝宇舔舔嘴唇,惊疑不定,终究决定不要反抗自己火眼金睛的老大,於是愤愤又扭捏地走过去,伏在江扬大腿上,那垫子的位置真是恰到好处,苏朝宇感觉到江扬微凉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腰带上,先是家居裤,然後是内裤,苏朝宇觉得臀上一阵凉风吹过,脸颊立刻滚烫。
“眼睛向下,你需要好好反省你的错误!”江扬用手掌抚摸苏朝宇的臀部,常年高强度的锻炼使苏朝宇如同一只优雅的大型猫科动物,每一块肌肉都流畅优美,紧致有力,手掌上有枪茧,身上有伤痕,但臀部的皮肤却依旧柔滑细腻,江扬舔著嘴唇,忍著笑,努力保持语调的严肃,手上却忍不住顺时针摸了一圈,又逆时针摸了一圈,爱不释手地想再摸一圈,甚至没心思看那报告的时候,苏朝宇偷偷地、疑惑地回过头来。
江扬的表情若有所思,pda仍然在翻著,但是苏朝宇认为他的重点貌似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臀部,於是开始在反抗还是顺从中天人交战,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这种小动作已经被江扬察觉,於是一巴掌拍在苏朝宇大腿根上,倒不甚重,但声音清脆,苏朝宇明显吓了一跳。江扬另一只手放下pda,牢牢按住苏朝宇的腰,声音听起来十分严厉:“双手背後,眼睛向下看,给你六十秒的时间思考错误,否则我不介意帮你。”
苏朝宇痛恨那些“疼痛有助於思考”的歪理邪说,但当你伏在一个人的膝盖上,裤子挂在脚踝上的时候,争论是绝对不明智的,於是苏朝宇乖乖地照做,放弃了一切挣扎,低头专心研究地毯的花纹,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说:“为了演习中的失误,和,报告不合格?”
江扬巴掌按在他的右臀上,恨恨道:“关於突击队队员的生命顺位,还用我再重复一遍麽?”
苏朝宇当然说不用,认命地报告:“对不起长官,突击队中指挥官比其他人重要,技术人员比战斗人员重要,狙击手比突击手重要……”
江扬拍了他一巴掌,几乎不太疼,但却从牙缝里吼:“回去抄100遍交给我,额外再做一份战略评估,仔细分析当时的情况、其它可能性和你的行动可能引发的严重後果及危险性,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类似状况,记住!”
苏朝宇有些犹豫,江扬一巴掌拍下去,立刻让他叫出声来:“对不起,长官!是,长官!”
江扬揉他的臀部,只有一点点红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来,应该并不是太疼,苏朝宇的声音里也是惊讶大过痛楚,於是他又说:“这并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指挥官牺牲自己的後果大多数情况下不能导致胜利,有空去图书馆,查尽可能多的类似战例,统计一下战果你一定能明白。还有,被你们生擒的那位只是狼牙的代理师长,若是彭耀那家夥还在,倒不一定这麽轻易得就著了道。”苏朝宇听出讨论的味道,便试图与江扬辩论,江扬瞪他一眼,声音又复十分严厉:“保持你的姿势,并没有允许你放松。”
那只手按在左臀上,苏朝宇只能知趣地闭上嘴,说:“是,长官。”
江扬话锋一转,说:“让我们来谈谈你上个月的学习和研究。”
这件事苏朝宇胸有成竹,思路清晰有缜密,详细叙述了这次的心得收获和发现的问题,又简单地谈了谈自己的报告,其间江扬的手掌始终以不固定地速率揉著他的臀部,弄得苏朝宇的耳朵根都红了。
“如果100分是满分的话,你给自己的这次学习评多少?”江扬十分想把手指塞到不规矩的地方去,却只能忍著,轻轻拍拍苏朝宇的屁股,苏朝宇的臀部因为紧张紧绷著,皮肤却柔软细腻,拍下去会有一点点轻微的反弹力,十分享受。江扬的巴掌并不比松骨按摩时重,但是威胁的效果显然十分明显,苏朝宇右手握著自己的左手,规规矩矩地一点也不敢乱动,大腿根上一片鸡皮疙瘩,想了片刻才说:“80分,长官。”
“你确定?”江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苏朝宇努力地想了片刻,点点头说:“是,长官。”
“任上校不这麽认为,我的朝宇。”苏朝宇愣了一下,他了解这位曾经担任江扬主管教官的幽默与严格,於是小心翼翼地问:“下官自认为表现应属合格……”
天翻地覆,江扬突然抱住他压在床上,苏朝宇吓了一跳,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脸上含著笑意,声音却依旧那麽严厉:“你需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手指蠢蠢欲动,在不规矩的地方划著圈,苏朝宇一愣,他当然明白对方正在以家法之名行调戏之实,但刚刚的姿势使他此刻有些大脑充血,於是不像平时那般敏感,江扬一只手从床头捞了块纯黑巧克力,叼在嘴里吻下去,喉咙里说:“甜食有助於思考,我的朝宇。”
浓郁细滑的巧克力味道缠绵在两人唇齿之间,苏朝宇闪亮的蓝眼睛盯著江扬,他的情人凑到他耳边,笑著说:“老实交待,你怎能让那个挑剔的家夥,给你a+?”
苏朝宇对这个结果十分意外,江扬接著说:“那家夥,当年才只肯给我a。我为你骄傲,我的朝宇。”
苏朝宇一口咬过去,叼住江扬肩膀上的皮肉磨牙,喉咙里说:“恶趣味的混蛋,要怎麽补偿我饱受摧残的幼小心灵?”
江扬又痛又好笑,手指成功侵入禁地,送上一个巧克力味道的吻,一路从鬓边吻到胸膛,又缠绵下去,笑眯眯地说:“春光大好,指挥官会好好伺候小兵。”
苏朝宇放松了身体,斜了江扬一眼,说:“今晚我要归队,明早恢复训练。”
江扬舔舔嘴唇,他知道苏朝宇这段时间确实体力透支,也知道情人作队长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拼命,真的怕他受伤,便笑著说:“好吧,我明天并不用开冗长的会议,也不用跑50公里的负重。”苏朝宇笑得如同狐狸,翻身压倒毫不反抗的指挥官,舔舔嘴唇:“那麽,我就开动了。”
江扬用腹肌的力量抬起身子,吻苏朝宇的鬓边,动作温柔语调凶狠:“过阵子和我一起休年假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苏朝宇和他额头相抵,笑骂:“好,我等著,哼,你这个腐败的小官僚,看冠军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手上却已经开始解对方的扣子,眼睛中都是缠绵和甜蜜。
江扬笑,真想一巴掌扇到他屁股上,却终究忍了,苏朝宇趁势握住他的手腕,按在床上,深深地吻下去。
苏朝宇本以为江扬说说算了。年假这个东西对於琥珀色眸子的指挥官来说,简直就跟碳酸饮料一样可有可无,最好没有。年假就意味著江扬不管事,此人会寻找个温暖安静的地方窝著,大摊子总要乱一阵子。哪怕是回首都,江扬也要这里走访那里觐见,真正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他无数次大义凛然地勾掉了自己的休假,搞得其他军官战战兢兢──老大都不休息,难道他们可以携家带口出去玩吗?程亦涵早早察觉到了这点,近几年都是让唐风妥善安排了各级军官的休假日程,强迫他们离开卫戍区去散心。“至於指挥官……”程亦涵在会议上沈吟了一下,轻轻挥手,“他和我、和诸位并不共享同一份配料表,不用顾忌。”据说这是扑克脸副官在内部会议上最幽默的发言。
没想到江扬真的要放年假了,而且是整整两周,超过了程亦涵、慕昭白、凌寒、林砚臣等人的最长的假期。这四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林砚臣十分愤愤:“难怪把我的假期又延後了,老大的私心发作起来,真是太空无敌。”
慕昭白坏笑:“大家都说了,现在是高层的年假,中层的炼狱。谁让咱们吃了那麽大一碗第四军。”
“江扬是有意让中层军官主导这次融合。基本上,两年之内都是我们的消化期,第四军兵力分散,人又杂芜,这两个月看似无事可作,其实全靠中层来做调整部署和精神支撑,我们反而管不到了。”程亦涵闲适地靠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说来,我们都是高层了。”
“为我们的高层例会,”凌寒举起茶杯,“干了铁观音。”四个人随意地碰了碰,凌寒笑:“亦涵弟弟帮我找三天假期出来吧,我回首都一趟,蒋方少将终於从驻外分部培训组调回来了。”
下午茶时间,四个人在地毯上摆了张小桌品茶,林砚臣专心致志地等水开,慕昭白问:“不如请来给我们也培训培训。顺便,等老大休假回来,给他瞧瞧心病。”
程亦涵含笑摇手指:“少将来培训,指挥中心出钱,我下批文,请找财务报账、兑现金,但是给那家夥做疏导……”他瞥了一眼凌寒,却早被对方看透,狠狠瞪了回来,“怕是比有的人还能折腾。”
林砚臣把滚水注进紫砂壶中:“老大这次休假,是正经休假吧?”
“我去跟苏朝宇说,带著他爱发脾气的情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去,闷出毛病来,元帅要怪罪到我头上。”程亦涵见茶得了,盘腿坐过来,双手合十,“老神仙听我说,苏朝宇和江扬一定要长长久久。”
凌寒大笑:“没错,除了苏朝宇,别人啃不动这大骨头。”
程亦涵望天,继而神秘一笑:“这是你说的。”
4(年假之前)
年假通知单第一时间被程亦涵亲自带到苏朝宇办公桌上,笑容可掬地说:“比长官还多一天,完全带薪,特别行动队长官职权由罗灿上尉代理执行。”
苏朝宇冲速溶咖啡给他,眉头一挑:“咦,罗灿不是在飞豹团?而且他不是中尉麽?”
程亦涵笑眯眯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纸调令:“罗灿中尉即日起调入特别行动队任队长助理,军衔提升为上尉。”
苏朝宇颇为疑惑地看著直属长官江扬的签名,关於要把罗灿给飞豹团老大林砚臣中校做副手的讨论言犹在耳,为什麽又变了主意,他喜欢这次变卦,但是脱口而出地却是:“为什麽?”
程亦涵忍著笑板起脸来说:“苏朝宇少校,貌似你应该回答‘是,长官。’而不是问为什麽,我会告诉指挥官‘苏朝宇少校有习惯性质疑长官决定的倾向’。”说著他抿了口咖啡,舔舔嘴唇说:“还不快来贿赂我!”
苏朝宇也笑起来:“我也会告诉指挥官,‘第一副官习惯性威胁下属,索要贿赂’,貌似这个比质疑更严重。”
程亦涵大笑:“也不算什麽机密,飞豹团建制升为师级,林砚臣中校提升为上校的通知下午就会下发到各个单位,指挥官把边境警卫大队并入了飞豹师,所以凌寒中校现在是副师长了。擢升罗灿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太不现实,‘就便宜苏朝宇罢’,这是指挥官原话。”
苏朝宇毕竟在飞豹团呆过很久,也知道江扬一直在寻求扩容飞豹团,方方面面阻力太大,江扬甚至已经被磨得没有脾气,提起来就笑笑,弹个响指说:“没事,慢慢来,相信在我升到元帅以前,飞豹团能完成升级和扩容。”
这次如此无声无息地解决,大概也与彭燕戎的倒台有关,苏朝宇知道这就不是自己的职权范围了,便点点头说:“好,我会尽快安排罗灿入职,明天晚上去指挥官官舍报道。”
事实上罗灿下午就来了,他对於调到师兄身边的事情无比雀跃,而多年养成的默契则令交接工作变得非常容易。第二天下午,苏朝宇像平时一样巡视各个小队的时候,已经收到“队长年假十五天”通知的吴小京他们,都笑嘻嘻地赶他去“与指挥官团聚”。苏朝宇笑著骂回去,新年宴会上江扬当众高调示爱之後,这些兄弟们自动将江扬与当年传言中的“高个子未婚妻”划上等号,总是十分好奇老大与老大的老大的家庭生活,苏朝宇向来坦荡,并不刻意避讳,却也极少提及,这次也简简单单地说:“主要是回去参加秦月朗准将的订婚礼,我也正好可以回去看看家里人。”
春光正好,去年刚搬来的时候种下的几棵小树已经扎牢了根,一片一片嫩嫩的绿色,苏朝宇和他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打打闹闹,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有种由衷的幸福感。
刚刚建成的飞豹师里,副师长大人凌寒却像困兽一样在自己的宿舍里转来转去。他的宿舍并不奢华,但是紧挨著师长大人的,而且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像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样汩汩流动生机的光线的屋子。可是凌寒还是很焦躁,紧身的迷彩背心变得像羽绒大衣一样厚实,他扬起胳膊把它脱下来扔在地板上,光著脚在一堆杂物里跳来跳去。
黑色蛇皮封面的笔记本里?没有。
国安部标准的亚麻色会议记录本里?没有。
基地配发的纯白色大本里──凌寒冲过去,一箱书!啷扣在地面──惯性作用,跟从冰箱里倒出的冰块一样整整齐齐,他前後左右瞧著,锁定了夹在底层的一本猛抽,方块状的书散了,他惶急地翻到中间,打开,赫然间……眼神直了,凌寒的心跳真的迟钝地慢了一拍。
没有?
怎麽可能!
新一轮地毯式搜索展开,新的军官宿舍里到处都堆著东西。边境基地飞豹师──没错,是刚刚升级成师级单位的飞豹师──直属警卫大队的大队长兼副师长凌寒中校,向来被认为是翩翩贵公子的国安部长长子,就这样裸著上身,愁眉不展地跟自己的杂物赌气。
敢在一个前国安部优秀特工心情不佳的时候摸进门来的只有林砚臣。果然,他刚蹑步到情人身後,就被凌寒跳起来死死摁在地板上扼住咽喉:“说,是不是你拿的?”
林砚臣瞪大双眼:“什麽?”
“装傻!”凌寒扯掉了对方的皮带。林砚臣恐惧地蜷起身子:“你要殴打长官吗?”刚刚和飞豹团一起升级成师长的林砚臣上校现在是凌寒的直属上司,但凌寒丝毫不畏惧,继续逼供:“藏哪儿了?”
林砚臣摇头:“不明白,你找什麽?”
凌寒长长叹了口气,舒展了身体伏在林砚臣身上:“我在国安部的时候的一封信。”林砚臣简直要笑死了:“你的私人信件不应该是被组织归档锁在保险柜里吗?”凌寒把额头上细细的汗水尽数抹在林砚臣的t恤衫上:“我写给别人的。没勇气寄出去,一直放著。”林砚臣侧头看看地面上凌乱的各种书籍和笔记本:“这麽要紧?”凌寒挪动身体,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待著,小小的沈默,林砚臣知道他们这群人都是老神仙规划在“未知”这个分类里的玩偶,每人都有自己的不可说,他不细究,因为他并不是因为这些枝蔓细末才爱一个人。他抱著凌寒,凌寒似乎累了,就和他脸贴脸这麽躺著。
“砚臣,我是凌寒。”凌寒忽然说话,“这麽说有点儿可笑,但是我不想写匿名信。”
林砚臣看著他。凌寒却闭著眼睛笑。
“我想,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们从素不相识到朝夕相处,是一种很俗的缘分。其实我们都不缺什麽……”林砚臣怎会错过这也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口述情书的直播,却因为这种表达而被窘的面色发红。“……没有遇见之前,我们过得平静富足,就像原始播种猛然看见了机械化耕作才知道,原来可以活得更富足──此时发现缺了彼此。趁还来得及,我想说一句我爱你。见信勿念,我可能一直都在。即使不在,相信我在就好,或者,我会在你最难的时候,一直在。”
“喂喂!”林砚臣忽然觉得不对,“这是什麽东西?”说著就把凌寒压在身下,“怎麽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情书?怪冷的。”
凌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本来就是遗嘱,谁让你当情书听?”他顺势一缩肩膀,轻巧地从林砚臣身下逃出来,继续翻东西。“有时候出任务之前会写遗嘱,回来就扔了,只有这封有你,我就留下。”凌寒找东西的时候有种不管不顾的执念,一路翻下去,终於停在一口袋文件夹附近:“最後一包,没有就真的丢了。”
林砚臣和他一起打开那些有用没用的纸片,很快,一个牛皮纸的袋子被凌寒抢走,急切地看了一眼就收在身後:“行了找到了。”林砚臣伸手:“拿来我看。”
凌寒傲然挑眉:“家属才有资格瞧。”
“看来我有必要让你看看我的特级家属资格证。”林砚臣故作阴冷地扑上去,抄起他的小寒扛进卧室,很像掳到了肥羊的大灰狼。凌寒一面维持著身体平衡一面展开那张纸:“哪,我背得一字不差。”
林砚臣把凌寒和纸张一起扔在床上:“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是不是都有杞人忧天的坏毛病?在狼吃羊之前,羊有一个交代的机会──其他的遗嘱上为什麽没我?”
“那是我知道自己一定能回来。”凌寒勾勾嘴角,“不过,你知道的,人总有一种恐惧深藏不露,所以它让我知道自己最在乎什麽。”
林砚臣摇头:“你在飞豹师的建成典礼之前跟我说这个,简直让我对宏伟的军旅生涯了无志向,只想听你背遗嘱了。”
“少废话。”凌寒狡猾地笑,“你怎麽确定这不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色诱?”话到这里,林砚臣半信半疑,却绝不肯放过手里的肥羊。
当然,欢乐的羊,早就等不及了。
第二天晚上,苏朝宇带著行李和明星一起去江扬官舍。秦月朗准备婚後搬到新分的军官宿舍去,因此提前腾空了屋子,程亦涵正指挥著勤务兵打扫卫生,顺便替江扬收拾行装。缺少合理的心理调节机制的基地最高指挥官在书房里打电话,门口挂著“工作中”的牌子,苏朝宇知道不能打扰,正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看见程亦涵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冲他招手,苏朝宇便跟著他走进江扬的房间。
病例和用药记录,调养身体的养胃茶和中草药都已经按份打包,程亦涵甚至写好了明细单,表情相当严肃:“估计少不了应酬和酒会,盯紧点,别让他喝烈性酒和冰饮,更别让他乱吃药。上次胃出血的事情,我家老爷子知道了,差点没吃了我,弄得我现在草木皆兵,你可千万替我看著点这位不要命的老大。”苏朝宇点头:“那件事我也有责任,一定将功补过,任劳任怨。”
正说著,江扬已经推门进来,他换下了军服,穿著黑色毛衣和黑色的牛仔裤,站在门口笑道:“还没走呢,就在背後念我的坏话。”
程亦涵也笑,话却依然严肃:“江立和我都认为,如果江扬没事,天底下就会没有亚健康状态。”说著又戳戳自己的心口:“他压了太多东西,久而久之,会出问题。”
江扬走进来一只手揽住苏朝宇的肩膀轻轻一吻:“这个副官真是越来越罗嗦。”另一只手却抓著程亦涵的手一握,立刻改口:“可是没有却是万万使不得的。”那一副老军官颁发终身成就奖的样子,让三人都笑起来。
秦月朗和未婚妻苗真也预定今天乘同一班飞机回首都,於是带著行李过来共进晚餐,其间江扬接了很多电话,弄得勤务兵不得不将饭菜热了好几回,副官大人叹气,队长大人也叹气,基地代理总参谋长秦月朗准将精辟地总结道:“当老大会减寿的。”
这句话恰巧又被火眼金睛、又长了顺风耳的江扬听了去,挂了电话回来便笑骂:“祸害一千年!”秦月朗神色微微一变,笑容依旧灿烂,侧头瞧著江扬,只有他能瞧见的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那麽忧伤却有那麽迷人,秦月朗说:“嗯,常有人这麽赞美你亲爱的小舅舅。”
江扬知道那是谁,他自悔失言,可当著苗真的面,道歉是绝对不能的,於是只得默默坐下,苏朝宇并不知道真相,却感受情人的紧张和尴尬,便主动扯开话题,开始讨论黄猫小扬和警犬明星的相处问题,其间明星与小扬也十分配合,在院子里进行了多次追逐与反追逐,让安敏等一干勤务兵看得心惊肉跳。
江扬、苏朝宇、秦月朗和苗真乘飞机回到首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透过飞机的舷窗,只见璀璨的灯火扑面而来,苏朝宇侧头瞧他的情人,江扬若有所思,察觉到他的注视,摇摇头抱歉似的一笑:“我还是有点担心基地那边,亦涵一个人,很多事情应付不来。”苏朝宇笑起来,只恨头等舱座位彼此相距太远,他只能伸出手握住江扬的手,说:“好好,机场有宾馆,你歇几个小时,就可以乘早晨的飞机回去了。”
“算啦,我还是不要浪费国家资源比较好,免得又被你们念叨。”江扬也笑,“只是辛苦亦涵了。”
事实上,程亦涵从机场回到指挥中心的时候已经快到熄灯时间,卫戍区操场上,各班活动都已经结束,轮值的军官们拿著手电准备熄灯後的第一轮检查。现在是“长官不在家”节目时间,程亦涵是主持人──江扬不在时间里,这个年轻人将全面代行指挥官的权力,将基地的各种麻烦摆平,同时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的回家时间。
在第四军的部分兵力补充进来之後,本来有些空阔的基地变得很充实了,甚至有三栋中型的士兵宿舍楼正在动工,脚手架和迷彩防护网在还没有生出所有枝叶的树木之间若隐若现,程亦涵回到自己的副官官舍──就在江扬官舍书房的隔壁,跟其他房间一样铺著木地板,墙壁却是温暖的淡蓝色,甚至外间一面墙上还画著非常亮丽的墙画,背景是浩瀚的宇宙,银蓝色的战舰如同飞跃星海的流星群,近景却是一颗浅绿色的星球,有个小小的琥珀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坐在他的星球上,挽著一只蓝色的喷壶,执著守护他的玫瑰。
5(相爱无言)
银蓝色的战舰如同飞跃星海的流星群,近景却是一颗浅绿色的星球,有个小小的琥珀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坐在他的星球上,挽著一只蓝色的喷壶,执著守护他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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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涵不是一个浪漫的人,而且他并不像江扬或者林砚臣那样精通艺术,但是他喜欢这幅画,不仅仅因为这是当年江元帅为第一个儿子的诞生而画的,更是因为他能从里面感受到强烈的爱和力量。程亦涵因此在房间里铺了一块玫瑰色的地毯,上面扔几个柔软的靠垫,有时候慕昭白或者江扬过来喝下午茶,他们就席地而坐,气氛总是让人沈醉。
不过现在程亦涵并没有类似的闲情逸致,他手里有最近军部下发的数份文件需要通读,并找到其中的弱点和回应的方法,然後在恰当的时间用恰当的语气做出回应,最後把事由、处理方法浓缩在一百字以内送交江扬审批。这是副官份内的工作,他用铅笔勾画著重要的词汇,时不时把提醒的细长贴纸标在某些位置。
就仿佛每一个工作日,程亦涵细心又耐心地做著这些体力脑力双重消耗的工作,丝毫不在乎那个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是去度假了。度假……程亦涵喜欢国外,也许是陌生的语言和陌生的食物,让人有种空间跳跃的错觉,他会花费半天的时间研究当地传说里高深莫测的字谜,也会长久地留恋在某一个城市有情调的小旅馆里看书──假期的中断有时候没有道理,任何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都而可以把他重新丢入工作的无边大海里,但是,他已经是一个副官,对於这点,程亦涵像认识人体的神经系统一样认识了它,并且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对於江扬的意义。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只有在对於江扬的时候才有意义,这是一个让人沮丧的念头,程亦涵总是轻轻笑一笑就把它们当灰尘吹去。也许任何副官都有不甘心的时刻,但是程亦涵喜欢这个职务,他不偏好领导和决策,他喜欢执行。
这就够了,程亦涵抿了一口咖啡,虽然他不认为目前是理想状态,但是暂时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方式了。如果说生活对於程亦涵来说是一张复杂的机械工程图的话,这个青年军官做主力的边境基地无疑是庞大机器的核心零件,程亦涵把他的大部分精力放在上面,一旦离开,也许会更茫然吧……这样胡思乱想著,恍然听见防区敲响了熄灯宵禁铃声,程亦涵看了看手里的剩余,决定看完了就去洗澡睡觉。他的阅读速度和理解比例非常惊人,一旦专心致志,很快就理出了提纲。
下一份。
最後一份。
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快11点,从窗口望出去,卫戍区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大半,秦月朗发了条短信过来,说:“平安到达,勿念。”程亦涵下楼去找夜宵吃,指挥官不在官舍,因此只有一个勤务兵在门口值班,走廊里甚至都黑漆漆的,程亦涵一路开灯走下去,忽然觉得有点儿寂寞。
只是寂寞而已吗?
他停下想了想,终究在等待微波炉加热汉堡包的时候,用客厅的电话往慕昭白办公室拨了一下,事实让人失望,并没有人接电话。程亦涵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於是走到院子里去伸了个懒腰,抬头可以看见星星,用几万年未变的组合方式停留在视线范围内,今天是新月,因此路灯显得格外明亮,远处有一对情侣在中心花园的石凳上亲吻拥抱,相当温馨。程亦涵想起他和慕昭白那些时候偷偷摸摸的约会和约会上慕昭白带来的小吃,烤地瓜、烤鱿鱼、烤鸡翅──“为什麽都是烤制的?”程亦涵只是用他过於缜密的逻辑思维和侦探模式提问而已,慕昭白立刻从纸袋里变出一罐卤煮来:“也有带汤水的啊。”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值班的小兵睡眼朦胧地被惊动了,跑出来问:“长官要什麽?”
程亦涵笑著摆手,官舍厨师自制的速食汉堡比外面好吃得多,配一个新鲜的血橙,并不算是太差,何况伟大的万能副官现在很饿,程亦涵吃得非常舒服,回到房间才看见手机上有一串未接来电,统统是慕昭白打来的。
“有事吗?”程亦涵回拨。
“救我……”慕昭白的声音有气无力。
程亦涵腾地站起来:“哪儿?”
“饿死了……”
副官左手攥拳,强忍怒气:“那就去吃东西。”
“被锁在办公室了!”慕昭白似乎在玩什麽东西,劈劈啪啪乱响,“不知道哪个人手欠,居然锁了高级防盗,卫兵没密码也打不开门,快来救我。”
於是,半个小时後,一份浇著鱼香茄子煲的米饭和基地指挥官第一副官同时出现在综合情报处的主办公室门口。慕昭白正无聊地坐在地板上捏防震的气泡袋,劈劈啪啪。
“怎麽没听见锁门?”程亦涵掀开饭盒,慕昭白扑过去:“我睡著了,估计锁门那位没看见我在这里面。”
一屋子新进的设备,白色泡沫支架和防震袋子上还丢著一件军服,慕昭白眼睛里有轻微的红丝,程亦涵笑话他:“你跟它们较劲输了?”
“我就想拆了重新设置一下,结果比想象的复杂。”慕昭白没有江扬挑食的坏习惯,饿急了吃什麽都香,“老大走了?”
“嗯。”程亦涵拿起图纸端详。
“我很嫉妒,”慕昭白一本正经地说,“你分明是我的情人,为什麽只有老大不在家的时候,我才敢约你住到我那里去呢?”
程亦涵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後开始卸一块电路板。慕昭白依旧吃他的鱼香茄子煲盖浇饭,刚才那个问句仿佛已经被遗忘了,事实上,它是一个肯定的邀请句,程亦涵也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即使无声,这种一个挑眉一个目光交汇就能有结果的沟通方式显然比军部那些冗长的会议和报告决策要快得多。
边境基地的中心办公大楼里,一个军官讲著各种冷笑话和另一个军官一起对著一堆机器干活,他们好像只是朋友,面对面坐著,各自管辖一部分,他们却是如假包换的情人,螺丝刀两端的两只手越递越近,终於紧紧握在一起。
程亦涵说:“今晚看月亮的时候,我大概是在惦记你。”
“特别没良心。”慕昭白一脸倦色,仍旧吻上去:“我可是全心全意惦记你的,哪儿像你,心里还给指挥官留了一个小角落吧。”行动派的程亦涵最好的还击就是把综合情报处的老大顺利压倒,狠狠调戏之。
好多时候,相爱,却不用说爱。
江扬和苏朝宇已经到达了首都的官邸,照例是卢立本带著元帅府毫无个性的黑色奔驰和若干卫兵等在机场,江扬本来以为他与秦月朗的见面一定是火星撞地球般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尴尬和折腾,没想到他们拥抱,互相拍著肩膀问候,都是谈笑风生,卢立本夸苗真漂亮,秦月朗则笑咪咪地管他要嫂子做的夜宵,卢立本一只手揽著他的肩膀,笑说:“开心果糊冲龙舌兰酒,槐花蜜糖酥,都在车里给你备好了。”秦月朗大笑,挽著苗真说:“这才对呢,不枉这麽多年兄弟。”像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当真是好功夫,只看得江扬一阵一阵得瞠目结舌,早早拉著苏朝宇躲进前面车里,一句话都没法说。
此时已过凌晨,城市中灯火阑珊,街灯孤独地亮著,来来往往的车子都开得很快,白天照常进行了高强度训练的苏朝宇有些乏了,便枕著江扬的肩膀养神,江扬搂著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只觉得温暖又幸福。
元帅和首相果然还没有回来,江扬和苏朝宇都累了,飞快地洗了澡就裹到被子里去。苏朝宇闭著眼睛枕在江扬胸口,江扬则拿个低温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动作不是十分娴熟,却相当有板有眼,一面弄一面低声跟苏朝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苏朝宇被他弄得十分舒服,迷迷糊糊地调侃:“後悔了没有,帝国军校都没逼著我剪掉。”
江扬当然记得当年杜里达陆战精英赛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冠军,记得苏朝宇海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摸一摸那恍若蓝宝石融成的长发,又柔软又光滑,像是最上等的丝绸,他低头吻了一下,苏朝宇的头发半干,有种好闻的薄荷香气,莫名心动,於是江扬继续吻下去,苏朝宇闭著眼睛解开睡袍带子,抬头让他吻,喃喃说:“好吧好吧,我这就是开门揖盗。”江扬舔舔苏朝宇的耳垂道:“小混蛋,你以为在家里我不敢麽?”
苏朝宇的睫毛颤动一下,却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愧疚,反倒眯著眼睛笑:“哪敢哪敢,指挥官英明神武,怎麽会怕爸爸妈妈查房呢?”
江扬又气又笑,当下决定心动不如行动,苏朝宇煽风点火,不亦乐乎,就在江扬急不可待地撕开安全套的时候,真的有人敲门。
苏朝宇眨巴著眼睛说:“爸爸来查房了。”
江扬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眯眯地说:“坏的不灵好的灵,不管他自然就走了。”
苏朝宇笑出声来:“我以为你怕元帅。”
江扬吻他,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苏朝宇听见江扬轻轻地说:“比起爸爸,我其实更怕柔术教练来敲门,而且,这房间是从不锁门的。”
苏朝宇心里一酸,随即挣脱了他的怀抱,把自己像个蚕茧一样裹在被子里,只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来,说:“开门去,我不习惯给人表演活春宫。”敲门声礼貌而有规律,是卢立本的声音:“江扬,元帅在书房等你。”
江扬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换衣服,苏朝宇也听见了,撑起来问:“要不要我陪你?”江扬一面穿衬衫一面摆手:“不用,你睡你的,元帅作息时间跟正常人不一样!”苏朝宇听出这话里有怨气,便撑起来,江扬已经换好军服,正要系领带,苏朝宇伸手把他拽回来,靠在床头替他打领带,笑眯眯地说:“真是元帅府特色,去见爸爸还要换军服,半夜不拉紧急集合吧?快去给我找根背包绳!”
江扬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家当然没有这种规矩,这个人完全是为了表达对半夜召见的不满才不嫌麻烦地特意穿上正装,苏朝宇什麽都知道。他低头搂著他,额头相抵,苏朝宇握枪的手指修长有力,他替他整理肩章和领结,然後又说:“好了,我等著你回来。”
江扬响亮地亲了苏朝宇一下,抬头时已经是神采飞扬,笑说:“娘子稍待,为夫去去就回。”苏朝宇一个枕头扔过去,江扬却已退出去老远,砰的关上了门。
身为七大元帅之首的江瀚韬元帅坐在书房里,防弹玻璃非常宽阔,周围又没有什麽高大的遮挡物,视野很好,漆黑的天幕中有一牙新月,笼在薄薄的云雾之中,不甚分明,花园里向阳处的丁香花已经含芳吐蕊,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他安安静静地看著,直到听见敲门声。
江扬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说:“爸爸,我回来了,您最近还好麽?”
是官话,不过那声“爸爸”让人心里暖和,江瀚韬元帅没有转过摇椅,仍然看著窗外,对儿子勾了勾手指。
江扬走过去,站在爸爸的身後,江瀚韬元帅缓缓地说:“大概有一场冷雨,那些丁香也许会凋谢。”
江扬愣了一下,江元帅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说:“你戳在这儿我怎麽跟你聊天?”
被搅了兴致的江扬根本不想聊天,但是又不会像江立那样打个哈欠说“困了,明儿再聊吧”,因此只得蹲下身子,像小孩子那样仰视坐在转椅上的爸爸,不说话。
江元帅摸摸儿子琥珀色的小卷发,说:“我後悔了,儿子。”
江扬不明所以,他并不习惯这种异常的亲昵,却又不便躲开,只是安静地听著,心里却下意识地竖起防线,如果对方指的是认了苏朝宇这件事,他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进行反击。
但江元帅只是怅然地叹了口气,望著窗外,许久才说:“关於这些年,我想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江扬一愣,江瀚韬接著说:“以前所有的危机和险境都并非偶然,以後所面临的只会愈演愈烈,你是否确定要苏朝宇也被卷入我们漩涡之中,是否确定仍然要走下去,我替你选择了太多次,但我现在後悔了。”
“爸爸……”江扬心里一阵发毛,他很确定爸爸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也决不会以这样的理由来劝他放弃苏朝宇,他甚至肯定,如果他现在说:“我放弃。”爸爸甚至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帮他交割掉所有的公务,处理掉所有的事项,还他一份贵公子的自由。可是为什麽会突然这样说,江扬几乎立刻要开口拒绝,说:“不,我有我的责任。”
江元帅摆手不让他说话,像小时候那样摸他的头,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最好听完,再作决定。”
春夜仍然有些冷,二楼卧室里的苏朝宇裹著毯子吃勤务兵送来的鲜芒果酸奶和叉烧酥,後来云雾渐浓,雨一滴一滴地落下,苏朝宇看见窗外的丁香花树在风中摇摆,嫩嫩的花苞花瓣纷纷凋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终於在雨声花香中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花落知多少。
江扬就在身边,他翻个身,他就醒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血丝,不像平时那般锐利如鹰隼威严如猛虎,反倒有一点点脆弱的感觉,苏朝宇想说话,却被一下子揽入怀中,那个拥抱倾尽全力,绝望又深情,让苏朝宇几乎不能呼吸,几乎不能思考,他试探著叫:“江扬?”
江扬不说话。
苏朝宇搂著他,他埋头在他肩膀上,许久抬起头来,依稀仍有笑意,说:“早,我的朝宇。”
6(昨日梦)
江扬不说话。
苏朝宇搂著他,他埋头在他肩膀上,许久抬起头来,依稀仍有笑意,说:“早,我的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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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朗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喜欢睡懒觉,喜欢被暖融融的阳光晒到自然醒来。但是过去很多年做为元帅的第一副官,他总是要比长官更早起来,浏览早晨的报纸和例行的公文,以便可以在早饭的时候就开始一天的工作。调任边境基地副总参谋长几个月,依旧必须每日早起,秦月朗习惯这种军中生活,却格外珍惜能够睡到自然醒的时光,比如现在,江立已经戴上他的金丝边平光镜,坐在办公桌後开始看秘书的留言条处理事项的9点半,春日的阳光慷慨地透过大玻璃窗,照在刺绣精美的轻纱幔帐上,秦月朗懒洋洋地把俊美的脸埋在羽绒枕头里,拥著被子侧身蜷著,半睡半醒,暖洋洋又心满意足。
蜂蜜色头发的友人换了皮拖鞋,悄无声息地走进他的领地,坐在床头,隔著幔帐瞧著很快就要成为新郎官的挚友、兄弟,甚至曾经的情人,卢立本心中五味陈杂,一时竟那麽难过。
秦月朗忽然睁开眼睛,隔著幔帐瞧见对方那眼神,一时也楞了,春光灿烂,床头花瓶里插著一支丁香花,芬芳依旧娇豔依旧,他坐在床前守著他,这场景在过去的几十年来,不是第一次出现,甚至无数次在那些失落的梦里闪回,可是秦月朗知道,也许,这就是最後一次。
他们隔著一层纱互相凝望,却像是隔著无垠的沙漠或者深刻的鸿沟,这麽近又那麽远,他想这一刻永恒,却又盼卢立本立刻离去,从此只有兄弟挚友,再无情愫纠缠,再无许多不甘心。
於是秦月朗闭上眼睛,隔了很久才睁开,他想他一定已经离开,像那些激情梦醒後的早晨,他一个人淋浴,一个人吃早餐,他那两只鸳鸯眼的白猫在花园里扑蝴蝶,要不就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一起,让人看了都觉得嫉妒。
可是卢立本居然还在,秦月朗只能举手投降,事实上过去三十多年里,在耐心这件事上,他跟卢立本始终不在同一个量级上面,所以聪明如秦月朗,自然不会平白浪费时间,他撑起来,刚要开口,卢立本已经递上一杯柠檬盐水,秦月朗毕竟是贵公子出身,从小就习惯起床後立刻要用加了鲜柠檬的淡盐水漱口,之前是不肯说话的。此时便不客气,接过来就冲进盥洗室,卢立本自自然然地替他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後才跟过去。
秦月朗正在刷牙,他从镜子里看到卢立本,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们每天都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睡觉,早晨比赛起床,抢著去刷牙,卢立本总是让著他,他得意之余会高兴地让半边盥洗池给友人,卫生间里充满了甜甜的牙膏味道。
秦月朗匆匆地刷了牙,飞快地低头洗脸,卢立本走进来,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全套的剃须工具,熟练地给刮胡刀换上新的刀片,秦月朗刚刚抬起头来,就被一块软软香香的毛巾擦干了,卢立本在手心里打了剃须泡沫,细心地抹在秦月朗的下巴上。秦月朗下意识地紧紧握著睡袍的带子,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推开卢立本,但感情上却希望这一刻永远停驻。卢立本却始终没有看著他的眼睛,只是全神贯注地继续手里的工作,拿刀的手温暖又稳定,一下一下又一下,苏苏麻麻地划过去,秦月朗深深吸气,盯著天花板一言不发。
卢立本细细地给他清理干净,又用手指沾了润肤乳液涂好,笑著说:“好了,我叫勤务兵送早餐上来。”
秦月朗一把拉住他,眼中隐有晶莹,声音却平静稳定:“不了,我去宾馆接苗真出来一起吃。”
卢立本勾起嘴角,左手握著他的右手,右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月朗,我有事情需要跟你谈一谈,刚刚上来之前,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
秦月朗甩脱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声音激烈:“你给她打电话?说什麽?说你要和我吃早饭?你应该告诉她,你准备和我做爱,当作告别单身的礼物,看她会不会离开我,是不是?你不是一直盼著我结婚麽?如今如愿以偿,你干吗还跑过来!”
玻璃杯砸在地板上,惊天动地,一片晶莹。
卢立本走出去,看到秦月朗撑在窗边,肩膀微微颤动,显然是怒了。
“我跟她说首相有公事要和你说,十分重要,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便说会约一两个女伴去试礼服,中午之前等你的电话。”说话间已经按铃叫勤务兵送早饭,始终没有一点慌乱或者尴尬,秦月朗反倒不能如何,只得走去餐桌旁边坐下,正想倒杯伏特加压压火气,卢立本已经跟上一句,“不能空腹喝酒,先吃早饭。”
秦月朗狠狠地咬嘴唇,眼睛里有红丝,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卢立本也不理他,片刻勤务兵们送上熬得香软的红豆粥、煎得香香的鸡蛋灌饼和西红柿水果沙拉来,又将房间里的玻璃碎屑打扫得干干净净才离开。秦月朗一句话也不说,只低著头吃饭,卢立本关了门窗,检查了一下才回来,郑重开口:“订婚礼的事情,元帅和夫人交给我来处理,你是知道的。”
秦月朗笑:“你欠我的,当年你结婚的时候,不也是我跑前跑後,做礼服当伴郎订花车订礼堂,哪件没帮你办的妥妥贴贴。要不是伴郎必须是未婚人士,我一定不劳烦江扬跑一趟。”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你的订婚礼在昂雅古堡,你不觉得奇怪麽?”卢立本刻意忽略秦月朗语调里的悲伤和自嘲,只稳著声音跟他说正经事。
秦月朗舔舔嘴唇,他并不习惯边吃饭边说话,於是放下筷子回答:“我和姐姐都出生在昂雅,那个岛是秦家的祖产,四面碧波荡漾,风景如画,苗真为此非常兴奋。”
卢立本皱眉,秦月朗的祖父秦睦是秦家如假包换的上一任家主,但三十几年前那场内斗之後,秦月朗的父亲秦峻在昂雅古堡内神秘失踪,秦睦的养子秦崎迎娶白虎王卓雍之幼女卓澜,几乎继任。当时才十五岁的江夫人秦月明不得不带著五岁的秦月朗和五岁半的卢立本投奔外婆,那些年的日子清苦又艰辛,可她不说,他们谁也不敢问。
此後数年,秦崎与卓澜并未住在历任家主的宅邸昂雅古堡之中,而是迁居首都,与白虎王毗邻而居,只是偶尔才回去度假。昂雅也曾一度被出租,十年前有一位当红的导演雷托那托就在那里拍摄了一部名为《》的电影,这个地方也因此成为了著名的旅游景点。後来虽然不对外开放,但所有去昂雅附近旅行的游客,总要乘船接近这个小岛,眺望那神秘又美丽的古老城堡。
“这件事情非常奇怪,你我都知道那个岛上没有魔鬼和骑士,只有阴谋和争斗。”卢立本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卓澜会带著现任家主秦月翔一起去主持你的订婚礼,这件事情甚至连皇室也惊动了。”
秦月朗啜著鲜橙汁笑:“一定是因为很多名媛淑女为我就要结婚这个事实悲恸欲绝,才跑去皇帝那里哭诉。”
“是新春招待会的时候,我们的皇帝陛下特地问了夫人,又叫了卓澜和秦月翔,其实我们和那一支多年不来往的,怎麽这样巧合?”卢立本不理会他的东拉西扯,继续说下去,“元帅有点担心,让我跟你谈谈。”
“箭在弦上,除非我突然死了,否则还得去。”秦月朗笑眯眯地摊手,“放心,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也不敢怎麽样。”
“但愿如此,只是你一切都要小心,我也会过去。”卢立本笑起来,却那麽悲伤,“你不会忘了我的请帖吧?”
秦月朗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拥抱他:“怎麽会?我……”我一直那样爱你,始终未改。
後面的话他绝不会说出来,他只是微笑。
卢立本终於明白,却已经不能回头,他顿了一顿才说:“我会带艾菲一起,免得引人注目。”
秦月朗笑出眼泪来:“当然,十分欢迎。哈,我简直等不及看我亲爱的小外甥管那个十八岁的秦家家主叫‘舅舅’的场景啦。”
卢立本抱紧他,低声说:“你会一直相信我,对麽?”
“当然。”秦月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始终未变。”
7(附属品)
苏暮宇最近爱上了自习室,他发现抱著书和水杯,在鸦雀无声的自习室里坐上整个下午是一种非常舒适的精神体验,阅读带给他空前的乐趣,以至於江立都说:“苏暮宇哥哥现在非常文静。”苏暮宇就会笑眯眯地回答:“谁让我是小学肄业的大学生,自然要多用功些。”
苏朝宇打来电话的时候,苏暮宇就在自习室里,他跑出去在楼道里接电话,苏朝宇那边十分喧闹,似乎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说:“在哪儿?我回首都了,现在过去找你。”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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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