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绚烂英豪终极篇 作者:醉雨倾城
正文 第42节
绚烂英豪终极篇 作者:醉雨倾城
第42节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0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哪怕是在炮火和枪声都远不能及的朱雀王城。江扬通宵未眠,不停地调兵遣将,同时开著四条通路,和不同的人协商、调配、威胁甚至妥协。坏消息不断送到手边,卓家利用他们的地下王国,不停地制造著混乱,整个国家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的油锅,只要有一丝行差踏错,到目前为止所积累的一切优势,就会化为乌有,全面内战将无可避免。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唯一的好消息来自秦月朗。代管西南军区这段时间以来,他一方面帮助江立料理整个普内斯的军务和政务,另一方面则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梁丽征带领的情报小组解密出来的各种信息,同时,还密切地监视著驻扎在迪卡斯的纳斯军动向──“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们看起来没有集结进攻的打算。”在布津帝国内部两股最大的政治势力角力的关键时刻,一直被江扬视为心头大患的纳斯,晚掺和一天,对於年轻的指挥官来说,胜算就更多一分。
也许是陆家为了杀子之仇不愿帮助卓家;也许是纳斯帝国因查克达达山谷的压倒性胜利而对贸然进攻有三分忌惮;也许是战败後帝国贵族阶层内部的重新洗牌使他们无暇对邻国趁火打劫,不过无论怎样,如今这段时间,就像是天赐的宝物,江扬下定决心,在七天之内,解决这场劳民伤财的内乱。
彭耀对此表示赞同:“老子忙著呢,没工夫管‘篡位’之类吃饱了撑的才会干的休闲活动,赶快平了他们完事!任上校那边都给我订好模拟机了,等回头学成了,看我不铲了你那些记录!”
江扬站在窗边仰望朝霞,想起第一次放单飞,也是这样晴朗美丽的秋日清晨,天空高远,脚下是连绵不断的云海,那麽温柔,让人很想抓一把尝尝,或者干脆,跳上去踩一踩,睡一觉。
苏朝宇刚巧醒来,凝视爱人彻夜不眠的背影,轻声叫:“江扬。”
江扬侧过头,晨光给他的身体勾勒了一道金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快步走过去拥抱苏朝宇,亲吻他的额头,回答道:“早,我的朝宇。”
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江扬的办公终端响了起来,苏朝宇眨巴著眼睛摸在手里:“我猜是好消息。”
江扬边打开边回答:“你说的话都会灵验,我的幸运……”一句话并没有说完,看过信息开头的江扬脸色就变了,毫不犹豫地放开苏朝宇,大步往外走,还没到门边,彭耀已经破门而入:“卓家疯了!”
苏朝宇边穿衣服边扫了一眼被江扬扔在桌上的办公终端,一份由军委会和政府联合签署的临时最高法令吸住了他目光。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废皇帝立女皇?现代战争片改古装电视剧了吗?”
荒诞派“古装片”的女主角安吉娜正在试穿她的新礼服,她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就在五米之外,卓淳居高临下地看著她。她看见自己的鸡皮疙瘩,知道自己正在失控。那巨大的穿衣镜里映出的似乎不再是现在的完美胴体,而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那也是她。是的,曾经有那麽短短的一段时间,她也会因为异性充满欲望的目光而羞怯尴尬。她为被那样的自己注视而觉得难过,她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与卓淳无关,与他身後恭顺站立的儿子卓缜有关。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任何人,只是保持优雅的站姿,让宫廷的匠人和侍女,为她更衣。
卓缜没有注意到安吉娜掩饰极好的异样,全副精神都放在父亲的身上。祖父白虎王卓雍并未去世,卓淳至今仍然只是白虎王世子,因此不可以被称为“父王”,但是对於卓缜或者他残存的兄弟们而言,父亲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理和法则。白虎王室不像朱雀或者青龙的王室那样温暖或者闲散,无论卓雍或者卓淳,都是注定要带来腥风血雨的男人。在这样一个不能成为“家”的世界里,无能者死,忤逆者死。
卓缜是卓淳嫡妃最小的儿子。他出生的那一年,江扬的祖父江兆琅元帅战死於雪伦山区,结束了布津帝国与邻国纳斯长达百年的惨烈战争。不知是否出於这个原因,在诸兄弟之间,卓缜一直最受祖父卓雍宠爱,但他并未因此骄纵,反倒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名字里的这个“缜”字。“谨言慎行”和“缜密细致”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关键字,成年以後,他更是白虎王多达三位数的孙辈中最受器重的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左右了卓雍对世子的选择。这一点,卓缜的父亲卓淳也是懂的。
卓淳是少见的兼具野心、行动力和缜密思维的男人,对於每个孩子都是淡淡的,对於他的决定,子女必须绝对服从。尽管祖父清醒时曾经确凿地暗示卓淳,等儿子百年之後,继承白虎王位的孙儿应是卓缜,卓缜也从未将卓淳视为一个被继承的对象:与纳斯陆家淡泊温和的二少爷陆林不一样,他不是不想或者不愿,而是真正的不敢。在他的心里,卓淳从来不是父亲,而是一头守护著宝藏的喷火巨龙,有尖锐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觊觎。卓缜虽然不觉得活在强势的父亲和祖父的阴影下是多麽愉快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他并不想死得很难看,就像他的大哥或者其他的叔叔伯父那样。
这麽多年,卓缜一直是个最好的下属和儿子,能够完成卓淳交给他的任何看上去“不可能”的任务,并且从不试图保持“完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不露声色地给自己制造一个或大或小的“瑕疵”,送到父亲手里捏著──卓淳认为只有有欲望有缺陷的人,才是安全的,才可以被控制进而被使用。卓缜维持这个微妙的平衡,花大量时间揣摩父亲的真实意愿。他相信自己做得还算好,卓淳也一直对他相当满意,这些年已经将白虎王室的几乎半壁江山交到他手中经营管理。
安吉娜不算是他的“瑕疵”。当年那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就像初长成的小鹿或者带露珠的花苞,那样年轻美好,而恰好那家店的咖啡很醇,巧克力蛋糕细腻浓郁。目睹她被精心训练出来的完美笑容跟她的戒备一起,一点点消失在幸福的满足感中,看她闭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银勺,又不好意思地吐舌笑起来,卓缜忽然被感动。作为一个永远不被允许满足的人,他极其偶然地为了这个因一块巧克力蛋糕就满足得像是在天堂的漂亮小女孩怦然心动,这不是爱情,而是为了拯救那个麻木、冷漠而举步维艰的自己,不得不紧紧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於是有了疯狂浪漫又美好的两周,他真实地拥有了安吉娜,亲手将她从青涩女孩变成绝色女人,看花渐次绽放,只为他一人盛开,那美好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他送她走的时候暗暗发誓,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因为忘记她的美好和他们的美好,就会使他忘记那曾经美好的自己,那样他会失控,他会杀了他的父亲他的主人,他会杀死自己。
卓淳从未了解过儿子的内心,他不需要。十几岁的时候,他那天神一样的父亲曾经带著他,登上雁京最高的山,指著下面那些宫殿楼宇,一字一句地说:“都是你的,只要你敢要,只要你要得起。”自那时至今,他始终笃信,只要他的手段足够狠足够有效,就会得到一切──儿子们无条件的服从,自然包含在“一切”的范畴之内。
至於安吉娜,卓淳欣赏那蜜色绸缎般无暇的肌肤,满足地叹了口气,勾勾手指,身後的卓缜立刻凑过来,半蹲下身子恭敬地等父亲吩咐。卓淳微微一笑:“你的眼光很不错,首相迎娶女皇,也很不错。”卓缜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神情依旧淡定恭谨,垂头答道:“是,都听您的安排。”
卓淳满意地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要跟江瀚韬谈谈,你回首相府罢。”卓缜立刻躬身答应,一路送到门口,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才转身望向安吉娜。他没有说话,可是阅人无数的安吉娜懂他的意思,懂那含蓄而真挚的情感,她微微一笑,然後再次垂下了眼睛。
卓缜同样懂这明媚的笑容之後的理解和情意,他不再流连,转身就走──前方那一场血战,避无可避,他只是父亲抑或整个白虎王室棋盘上一颗稍有分量的棋子,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硬著头皮,奋力一战。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1
下午,整个布津帝国所有的电视台终止正常节目,滚动播出废帝另立新女皇的消息,被卓家控制的最高军事委员会和政府联名发表特别诏令,列举了皇帝陛下的十二条大罪,包括“弑兄篡位”、“任用奸佞”、“陷害国之栋梁”、“草菅人命”等等,根据帝国宪法废黜皇帝,并从即日起停止皇帝本人及其近亲的皇室待遇。同时,诏令宣布安吉娜的真实身份是被废帝、也就是当年的三皇子“杀死”的大皇子的嫡亲孙女,是合法的继承人,根据帝国法律立为新的女皇,并将择黄道吉日举行新女皇的登基加冕仪式。
“这完全是扯。”苏朝宇一面喝茶一面非常不屑一顾地撇嘴:“她做女皇,那些被她伺候过的高官,不会睡不著吗?卓家是不是有病?”
已经被列为“奸佞”的江扬和彭耀头并头地看一份刚刚拿到的绝密地图,谁都没搭理苏朝宇,弄得向来被“攀比”讨好的蓝头发冠军小小失落了一下。不过他当然非常清楚如今的情势,因此并没有抱怨,反倒主动凑了过去,给江扬续满养胃茶,给彭耀开了瓶可乐,然後安静地撑在旁边跟他们一起看。
彭耀到底年轻,没有江扬那般沈得住气,粗暴地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几次之後,便一屁股坐回位子上,怅然一叹:“操,真他妈不好办。”
江扬也笑了,坐回靠背椅里面,抿著滚烫的养胃茶点了点头:“苏朝宇过来接应的时候,带来了飞豹、狼牙留守基地的全部精锐,这一两天,任上校的飞航大队和凌寒的边境警卫师也已集结完毕,我准备再调一个军从南线接应。”
彭耀冷笑:“那也是实力悬殊,没得打。”
首都军区原本分为两部分,其中八成以上的兵力隶属於杨霆远一级上将的集团军,而另外两成则在彭燕戎麾下。在之前零计划泄密案中,彭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彭燕戎失去一切,被软禁在郊外别墅,而彭家军团被裁撤、拆改,分部并入首都军区的杨上将麾下,以及江扬所在的西北军区。首都军区是彭耀军旅生涯的“故乡”,他比江扬更清楚整个军区的实力水准,面对至少七个正规军及被其挟持为人质的八百万普通民众,这场战争几乎是一定赢不了。
江扬之前已经用保密通讯与羊皮袋子里提及的另外一些人联系过,因而拿到了属於绝密的整个首都地区兵力配置、地理状况等详图,但是目前为止,依旧没有能够阻止内战、和平解决整个事件的有效方案。他瞥见苏朝宇征询的目光,於是苦笑著点了点头:“是,彭帅基本命中了问题的实质。不考虑其他军区立场的话,我可以调动整个基地的力量,在杨上将的协助下与被卓家控制的首都军区火并,结果不好预测,但是整个雁京城一定会化为修罗地狱,无法控制会有多少人死於这场战争。或者,我们可以拥兵请降,与卓家达成相对比较有利的和平协议,从此让整个国家任其宰割。”
苏朝宇对这两个选项都嗤之以鼻:“都是臭棋!何况这又不是高考物理题,‘假设小车运行在绝对光滑的平面上’之类的,各军区会如何应对,你们俩心里肯定明镜儿似的。”他说著又戳了戳彭耀:“雪伦山小英雄也没辙了?”
“那些都是偶然,老神仙帮忙。”彭耀不耐烦地灌了一大口可乐,视线又投到了那张绝密地图上:“我刚刚去找过你丈母娘了,她在当首相以前,曾经做过两任的雁京大区最高行政长官,对於整个市区的规划建设都了如指掌。无论燃油、电力或者应急设施,这座城池的设计经过百年优化,几乎无懈可击,想要攻陷,没有捷径可以走。如果同时考虑城内平民的生命财产,那麽就算是全程开外挂开金手指,也绝对没戏。”
苏朝宇陷入沈思。内心光明、永远坦坦荡荡的他是一直是个彻底的行动派,对於“乏味”的阴谋策划没有兴趣也没有耐心,他理解江扬的纠结和彭耀的无可奈何,可仍然有强烈的冲动要吼上一嗓子:“既然左右为难既然已无胜算,那就拼了呗。突袭、奇袭、空中打击重点目标、特种兵突进‘斩首’,到最後,巷战或者白刃战,跟那帮孙子拼了!”他没有说出口,可是江扬都明白。他宠溺地望著充满行动力和斗志、却又十分孩子气的爱人,有种掺杂著羡慕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对面的狼崽子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的爱意和甜蜜,忍不住酸溜溜地“呸”了一声。
用通俗的话来说,月宁远现在正在“被嫉妒冲昏头脑”的边缘──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就在隔著几道宫门的配殿里,她一直当做工具、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尊敬的安吉娜正在与宫廷的演礼师演练登基加冕时所需的各种礼节。她恨得牙痒,嫉妒得发狂:那个婊子,怎麽能作女皇,怎麽能够享受她的父亲、她的哥哥、甚至她本人的跪拜?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事实上,月宁远早就知道安吉娜的身世,甚至还是某些环节的直接参与者。诚如卓家向全世界宣布的,安吉娜是先皇的曾孙女,她的祖父就是四十多年以前突然失踪的先皇大皇子、被废黜的皇帝陛下的亲哥哥。她的祖母是玄武王乔家送去的美女,在大皇子失踪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因此在那场血雨腥风的宫廷内斗中,被乔家和卓家当做秘密筹码雪藏起来。再以後,大皇子体弱多病的遗腹子出生、长大,在被软禁的玻璃房子里,按照卓家的意愿秘密结婚,就在他们女儿出生前三天,这个活了二十岁却从未出过玻璃房子一步的男孩子,终於找到机会,吞下一整袋绿植用除草剂,极度痛苦地挣扎了十数个小时之後,带著夙愿得偿的扭曲的笑容死去。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2
再以後,大皇子体弱多病的遗腹子出生、长大,在被软禁的玻璃房子里,按照卓家的意愿秘密结婚,就在他们女儿出生前三天,这个活了二十岁却从未出过玻璃房子一步的男孩子,终於找到机会,吞下一整袋绿植用除草剂,极度痛苦地挣扎了十数个小时之後,带著夙愿得偿的扭曲的笑容死去。当时还非常年轻的卓淳目睹父亲白虎王卓雍的狂躁,看著那个威武如同金甲天将的男人砸碎了玻璃房里简单到简陋的生活用具,看著他一枪毙了忘记拿走除草剂的花匠,将服侍的小侍女踹到吐血。那种恐惧刻骨铭心,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海上,遭遇暴风雨。生命只在旦夕,船上的人却只能听天由命。
卓雍听说生下的是一个女孩之後,便毫无兴趣,随便乔洛麟带走了母女两人,卓淳却始终记得这件事:那个有著绝色祖母和绝色母亲的女孩子,可能会成为一件价值连城礼物甚至武器。果然,过了很多年,他发现,自己的最器重的小儿子,被那个如同花朵般的少女,迷住了。
能够迷住卓缜这样的男人,那个女人的价值自然不言而喻。卓淳把她的名字写进备忘录,以後的十数年,她的一举一动,始终未曾逃过他的眼睛。他很满意,於是在接收乔家资产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将她纳入囊中,甚至还找了专业特工,传授她杀戮和易容的手段。她一直学得很快,而且那麽乖,从未让他失望。安吉娜高贵的皇室血统,最後终将成为一件最有力的武器,帮助白虎王室完成谋划近百年的夺国大计。
如今,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月宁远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扔掉已经被揉成碎片的演讲稿,目光落在墙上那张被戳得千疮百孔的自己的照片上。想到苏朝宇那最温柔最冷酷的威胁,她觉得愤恨不平──为什麽在她付出了那麽多以後,得到胜利果实的人,是安吉娜那个婊子,是她的哥哥和父亲?他们,要置她於何地?
如果服侍她的那个小侍女没有恰好来敲门的话,也许月宁远会在狂躁的情绪中咬破自己的嘴唇。她深呼吸,开始细嚼慢咽地吃对方送来的豆浆和果酱面包,小侍女退到门口,临去前低声回禀:“首相说,请您准备好给岳群中将的演讲稿……”
月宁远觉得一股闷气在胃里翻腾,让她变得焦躁,甚至有冲动想要一面爆粗口一面踢碎所有能踢碎的东西,小侍女亦注意到小姐的异常,机警地退了半步,掩门离开。月宁远的银叉子脱手飞出,狠狠地扎向樱桃木雕花的大门,叉子头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叮当落地。
岳群算什麽东西!忝为陆军中将,甚至在杨霆远一级上将离开之後,暂代首都军区指挥官和布津帝国陆军总司令,他不过是一条老鼻涕虫,好色,贪婪,正好是最容易控制最没有野心的坏人,而又恰巧和卓淳的关系密切──很多年来,卓淳经常在这个大表哥家里,与自己的嫡亲小姨妈私会,甚至,他们背德乱伦的女儿月宁远也出生在那栋奢靡浪荡的大宅子里。月宁远揉著打印好的演讲稿,忽然冷笑了。
黄昏,布津帝国整个军界都收到了以陆军总司令杨霆远一级上将的名义下发的“假”军令,通令各军区须尽忠职守,服从政府的命令,坚决讨伐“叛军”,维护国家的安定团结,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随命令发出的还有“叛军头目”江扬及其家族的“罪证”,包括谋杀秦月翔(当然的,江扬公布的秦月翔未死的真相被宣布为“不高明的金蝉脱壳之计”,不被司法部门所认可)、支持彭耀非法夺取朱雀王权、谋杀朱雀王及其合法继承人裴纬广裴纬明兄弟、贪污公款、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秽乱军旅等等多项指控,每一条都言之有据字字确凿,以至於连苏朝宇阅读苏暮宇发来的副本的时候,都啧啧叹道:“江扬,你的秘密真多,隐藏得真好!”甚至还故意掐著江扬的脖子喝问:“果然有‘秽乱军旅’!说吧,程亦涵凌寒林砚臣慕昭白,其实都是你的後宫对不对!”
江扬凝视爱人美丽的眼睛,搂著他的腰微笑:“是啊,我的後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却都在你一身,我最最亲爱的,小混蛋。”
苏朝宇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脸腾就红了,咬著牙恨恨说:“学电影的都不是好东西,这麽肉麻的诗居然随口就念不带脸红的,没羞没臊!”
江扬得寸进尺,笑吟吟地凑过去,几乎和苏朝宇脸贴脸:“可是今天我还不能对你‘先强奸再合奸’。状况不好,战争一触即发,我要你立刻带飞豹狼牙精锐,於dh3j区设伏,狙击可能从背後偷袭我军的西部军区赵荣平少将所属部队,四小时内到达战斗位置,坚守,直到我的下一条命令到达。”
明知道不合时宜,苏朝宇脑子里还是不吉利地冒出一部爱国主义电影,片中负责断後的主角所属部队始终没有等到撤退的集结号,直到弹尽粮绝,最後一个人血染沙场,眼前尽是那悲壮惨烈的一轮斜阳。江扬理所当然地察觉他的感伤,他们额头抵著额头,十指相扣,指挥官轻声说:“恭祝凯旋,我的朝宇。”狼牙师长闭上眼睛,蜻蜓点水地吻上爱人显得干裂的嘴唇,用舌头小心翼翼地品尝他的味道,喉咙里说:“等我回家,我的江扬。”
说完,他们紧紧地拥抱深爱的对方,十几秒以後才相互松开,苏朝宇退後一步,敬礼离开,再没有一句话。江扬站在窗前,凝视著爱人在夕阳金红的光辉中渐渐远去的背影,无限温馨,无限感慨。
他知道他们一定会重逢,在战场上背对背,拼杀到最後一刻。他的苏朝宇,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需要他保护需要他引领的军校生,现在的他,是!翔的雄鹰或者参天的大树,会为他撑起一片天空。
江扬轻吻他的戒指,微笑转身。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3
军部发出讨伐“叛军”江扬的命令之後,整个首都就像炸开了锅,机场和火车站已经被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准备逃离的民众挤满,但由於之前几个月开始实行的战时管制措施,大多数航班或者列车早已停运,机票和火车票涨到天价,却仍然有价无市。出城公路均设了路障,拥堵严重,刺耳的喇叭声就像是民众焦虑的心情,尽管雁京城区已经禁止无通行许可的车辆进出,但不肯放弃的民众还是等在出城的主干线附近,寄希望於政府偶然的大发慈悲。
放弃逃亡的首都民众将所有商店的商品均抢购一空,汽油和食品成为紧俏物资,短短三天之内价格已经上涨十倍有余;房地产股市遭到重创,战前被炒至天价的商品房一落千丈,若是易遭空袭的地段,甚至一袋大米就可以换一平米高层公寓房。
这种状况必然导致整个城市失控,统计犯罪率已无意义,地方警署形同虚设,抢劫、强奸和谋杀每天都在发生,可供避难的地下工事被大的犯罪团夥瓜分完毕,普通民众必须缴纳巨额资产方能换得一席之地。流言和谣言满天飞,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麽。甚至,不仅仅在首都,布津帝国的其他主要城市也发生了类似状况,除了西南普内斯省的省会历城。
包含历城在内的普内斯省甚至整个西南军区,自从几个月前就被江扬的亲弟弟江立接管,後来江瀚韬元帅又派了被认为是“江家真正的大儿子”的秦月朗准将过去协助,再加上梁丽征出山以後领衔的能力超强的情报部门和向思在当地少数民族中相当大的影响力,使得江立能够充分发挥自己过人的领导力和不逊於哥哥的判断力,除了配合江扬的军区打了一场漂亮的战斗之外,还将这个人口结构复杂的边境大省管理得井井有条。在这样的乱世里,普内斯省全境居然依旧可以安全地上班、上学,老百姓纵然跟其他地区的人一样惧怕内战,却仍能够保持正常的生活秩序,这都归功於这段时期,江立怀柔却铁血的政策。
春天的时候,罗灿和袁心诚的队伍曾经在山里伏击了一支非政府武装,对方人数不多,但装备与正规军一样精良,而且明显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这件事让江扬和江立都非常在意。经过长时间的审讯和调查,他们终於了解这支部队实际上隶属於名为“柯西里猎人”的国内第二大恐怖组织,进而顺藤摸瓜地将整个组织在普内斯省内的党羽统统调查得清清楚楚,并且利用从迪卡斯搬回来的窃听设备,充分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规律和人员构成。之所以留著没动,完全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避免引发黑帮之间的火并,危及社会治安和人民安全。
在查克达达山谷大捷之後,国内局势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愈发混乱,内战预期增加,经济下滑,民众的生活得不到保证,而就在这个时候,“柯西里猎人”忽然发难,连续洗劫多家金店、珠宝店或者名表行,并且开始攻占城市紧急避难设施。堪比正规军的装备和训练水准、严密的组织和对於情况的极端了解让当地警察损失惨重,正规军亦不敢轻易出击。这时,城内多数官员倾向於放弃已被占领的地区,让军警入城,保护省会历城,特别是政府机关所在的内城区,但江立就像他哥哥,沈沈稳稳地拍出一支老式的左轮手枪,上一颗子弹,淡淡笑道:“不妨让老神仙来投票──同意放弃历城以外地区的便对自己开一枪,只要活著,我立刻派军执行。”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众中年官员立刻噤若寒蝉,隔了差不多十分锺,年纪最大的那位副省长才站起身来,相当恭谨客气地说:“这……此时若弃民众於不顾,吾等同侪将来还有什麽面目见人?”
江立环视都在忙不迭点头的一屋子官员,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可掬地推出那枚子弹,用手指拧开,轻轻地磕了几下,却没有任何火药掉出来,众人这才知道,这枚子弹早拆去了底火,根本无法射击。江立对那些愤恨的眼神视而不见,反倒微笑站起来,欠身一礼:“多谢诸位能以民众安危为第一要务,江立不过是後生小辈,亦不敢将诸位陷於危险之地,请大家放心。”
端著枪将人逼上悬崖再客客气气送上救生梯,怎会再有人拒绝?当下大家喝茶吃点心,一致通过了武装清剿“柯西里猎人”的特别决议。
江家的小儿子雷厉风行,以罗灿和袁心诚所率的精锐特种部队为主力,命地方警察为策应,一个挨一个打掉恐怖分子的窝点,一周之内击毙数百人,俘虏过千,最後在历城郊外端掉了“柯西里猎人”在普内斯省的老巢。尽管最大的头目及其心腹均在混战中或被击毙或选择自裁,但发现的大量机密文件已足够揭出真相──诚如行动开始之前,江立打给苏暮宇征询建议的时候,苏暮宇所说的:“根据之前发现的装备和组织结构看来,‘柯西里猎人’或许与海神殿有同一个主人。我这就将最近整理出的关於海神殿的一切资料,都发到你那里。”正是那些只有这类恐怖组织的第一领导人才能知道的机密,帮助江立成功地预测出了敌人几乎全部的应对之道以及行为模式,使手下的军队势如破竹,只付出相当少的代价就赢得了全面胜利。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几乎每天都和江立通电话的苏暮宇这样说,隔著几百公里,江立无法从保密线路里分析对方的悲喜,只知道那声音温柔清朗,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沈醉和安心。他安静地听著,苏暮宇接著说,“这类组织在任何地区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最初的风头过去以後,其他小一些的组织就会出头火并,就像你砍倒了雨林里最大的那棵树王,它下面那些曾经因为阳光被遮挡而无法长大的小苗就会成片地窜起来。要保护十年暂时的和平,你还需要放一把火。”後面的话,苏暮宇没有说下去,江立却早已明白。“杀鸡儆猴”或者“杀一儆百”之类雷霆的手段是这非常时期不得不做的,他握电话的手指绷得发白,声音却努力含笑,坚定地点头回答:“我会做好,你放心。”
苏暮宇发誓,如果江立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拥抱这个太早就被拖入残忍的成人世界的孩子,他放缓声音,温柔地说:“无论多晚,我都在。”
那以後三天,普内斯省级法院以惊人的速度审结了所有涉及“柯西里猎人”的案件,数百人被判处极刑,其中一半以上立刻执行。获准进入刑场报道的记者俱变颜色,报纸上说,临近刑场的“松江水为之漂红”、“茫茫苍山为之尽染”。
那以後的每一天,如当年的程亦涵一样,正学著在指挥官不在的时候独自处理事务的苏暮宇纵然疲惫不堪,却会在江立特有的铃声响起的时候,第一时间接起电话。有一天晚上,江立一句话都没有说,苏暮宇只听见那被压抑的哽咽变成真正的嚎啕,後来对方挂断电话,他也不再打过去。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知道,那个才刚满二十三岁的少年已被迫放弃所有的天真,属於他的辉煌,正要开始。
就在最高军事委员会和政府联合罢黜皇帝,改立安吉娜为女皇的次日凌晨,在各军区均未表态的状况下,普内斯省的省长王斌和西南军区最高负责人许志飞上将率先发表联合声明,拒不接受新女皇,并宣布退出现政府和最高军事委员会,同时要求重新选举,避免内战,还民众和平富足的生活。这样的声明配合普内斯省井然有序的生活状态,就变得非常有力,而不加入代表卓家的现政府或者代表江扬和彭耀的“叛军”的相对中立的态度,很快就获得了几个原本无意参战省份的支持,他们的联盟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卓家的力量。江立从不露面,只是在办公室指挥省长先生和指挥官阁下做事──几个月的软禁时光、查克达达山谷压倒性的胜利和江立处置恐怖分子的雷霆手段,令这两个平民出身的高级官员选择了江家,他们甚至开始了解,这个叫江立的年轻人,正在以这间边境省的省长办公室为起点,开始他在政界呼风唤雨的辉煌时代。
能与这样的人共事,是不幸亦是幸运,最少,许志飞和王斌都相信,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他们可以活到最後。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4
罢黜皇帝改立女皇的诏令正式颁布之後的第二天中午,除首都军区外,帝国境内,有三个相对实力较强的军区联合发表声明表示支持现任政府,坚决打击“叛军”。其中就包括毗邻西北军区的西部军区,它的最高领导人赵荣平少将和他做前进党党魁的岳父一样,都是卓家的死党,在之前建立新军区以削弱江扬基地的事件里,就狠狠地捅了江扬一刀。这也是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最担心的。因为虽然西部军区的实力在卓家的追随者间仅能算是中流以上,但是他们的位置非常微妙──正好在仅剩一半兵力的西北军区和江扬、彭耀所驻扎的朱雀王城之间,天然地切断了江扬的力量,若是能集中全部火力猛攻一面,对於江扬来说,相当棘手。也正因为如此,江扬才在前一日的黄昏,就派苏朝宇带飞豹、狼牙精锐及第四军刚刚集结完毕的半个机械化师扼守对方陆军行进的主干线,以防腹背受敌。
就在这份声明发出之後十五分锺,江扬同时收到了三个军区的宣战书。他的副官苏暮宇经过一年的学习和实践,早已今非昔比,仅仅用了十五分锺就草拟了措辞得体态度坚决的复电。可是还没等江扬叫盯实时战报的彭耀来联合签名,後者就破门而入,相当嫌弃地瞥了一眼江扬签好名的打印纸,语气嘲讽措辞严肃:“我认为这些都可以拿去折飞机擤鼻涕了,亲爱的指挥官阁下。”说著,他把平板电脑几乎贴到江扬的脸上,屏幕上是一张相当清楚的高清图片,从腾起最少三十米的烟尘和火光看,那地方必然遭到了重量级精确制导武器的袭击。彭耀好心给他解释:“喏,真的杨上将发威了,六颗带钨棒的中型导弹,快稳狠准,三个军区的高级干部八成已通过鬼门关,可以商量攻占阎罗殿的大计了。你这些文书,要不烧给他们?”
江扬没想到向来温文尔雅、喜欢讲道理多过打仗的老师会用出这样狠辣的霹雳手段,他开始一张一张翻卫星图片,还没看完,桌上的通讯灯就亮了。通讯兵犹疑不定地报告长官,那不是保密频道,只是普通的视频电话,无法确定通讯安全,可是那一头的人,自称杨霆远一级上将。
江扬和彭耀对视一眼,然後回答:“接进来。”
真的是杨霆远一级上将,几个月不见,他明显比之前在首都的时候丰润了一些,只是眼睛里和江扬一样,熬得尽是红丝。他笑吟吟地说:“江扬中将,作为前布津帝国的陆军总司令,各个军区的指挥中心、指挥官官舍、防御工事等重要建筑物的经纬度,都在我手里。同时,东北军区去年配装的新型导弹可以穿透五至六百米的防护层,任何轻举妄动、可能引发内战的行为都会遭到坚决的打击。”话说到这种地步,江扬和彭耀都已经明白,杨霆远一级上将当然知道这通电话会被窃听──他简直就是说给卓家和那些有心投靠卓家做打手的人听的,於是他们都不说话,等著杨霆远继续说下去。
“这个国家需要自由和民主,而不是专制和独裁。白虎王世子卓淳控制的现任政府倒行逆施,妄图引发内战,夺取政权,是不可以被容忍的。江扬中将,请努力解救这个国家的人民,作为你的直属长官,我命令你,夺回首都,歼灭叛军。”杨霆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
江扬和彭耀立刻立正敬礼:“是,长官,下官保证完成任务。”
通讯就此挂断,房间里一时相当沈默,彭耀忍不住戳了戳江扬:“喂,确认三军区战损之後,是否可以调回苏朝宇?”
这正是江扬所斟酌的,他摇摇头:“西部军区的赵荣平少将虽然在个人操守和军需账务上有问题,但是脑子非常好,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仅不能撤,还应该派兵增援。”
彭耀把帽子一摔:“没有了,现在分出哪怕一个团增援都不可能!江扬,你和我都很清楚,如果赵荣平那孙子捡了条命,他绝对不会呆在原地等著杨上将再给他来一颗导弹。他马上就会倾巢而出,直取红枫湖机场,断我们的空中补给线。苏朝宇的兵力加起来不足一个师,飞豹狼牙还算有过联合演习,那半个机械化师跟他们能有屁默契?而且地形不熟,地图也没测绘过!你以为他真是打不死的漫画超人啊?立刻撤回,我军在红枫湖集结设防,还来得及。”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冲过来揪著江扬的脖领子吼完的。
江扬眉头紧锁,狠狠甩开彭耀──他比谁都了解困兽的拼死一搏,更比谁都担心苏朝宇的安危,可是毗邻西部军区的dh3j区是完美的设伏地点,若能在那里击退西部军区的主力,这场战争可以说是赢了一半。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眼前尽是苏朝宇临去时昂扬的笑容。他不能失去苏朝宇,但是,他更不能失去这个国家。
江扬飞快打开通讯,沈声命令那一头刚刚穿过西南军区及周边中立省、正准备从南部包抄雁京守军的基地海军陆战队长官高淮南准将:“放弃原有任务,驰援dh3j区苏朝宇上校的队伍,狙击西部军区叛军,务必尽快。”
“高爸爸”自然了解“儿子”平静背後的焦虑,朗朗地笑起来:“放心吧,儿媳妇的事,我绝不会耽搁。”
彭耀很清楚高淮南部下的作战能力,但仍不放心,便走到指挥间的另一头开始精研dh3j区的地图。江扬又给任海鹏上校下达了“随时待命,准备战斗”的命令,然後才倒在椅子上,强罐了大半杯养胃茶,手指紧紧握,让无名指上的定情戒指冰凉地摩擦手心。不像是为了缓解焦虑,更像是某种祈祷──我的小兵,我的朝宇,我最亲爱的小混蛋,你一定要回来,就像你答应的那样,我活著,你活著,生死相随,长长久久。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5
dh3j区在西部军区边缘的群山之中,距离西部边区的指挥中心超过五百公里,距离红枫湖林砚臣所部的驻地亦有近两百公里,整个区域内能够通行重型运输车的干道只有一条。飞豹、狼牙的精锐特种兵已经化整为零,分成四至五人的机动战斗小组,於盘山道两侧的山凹、林间、隧道等处设伏。苏朝宇本人则带领特别行动队的精锐,在临时指挥部居中策应,他们的後面,那半个机械化师已排列好战斗队形,随时可以重火力出击。但苏朝宇知道,这是他们最後的王牌,此处不比基地,弹药给养全靠空投,虽不匮乏却也不算充裕,要完成狙击扼守的战略任务,实在不容易。
午後两点,正是秋老虎肆虐、人类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时候,例行巡视的苏朝宇拍醒了好几个打盹的士兵,刚刚回到临时指挥处休息室就收到了江扬的加密通讯,後者先告诉他杨上将的威慑行动,然後说:“目前基本确定另外两个军区的高级领导被‘斩首’,只有赵荣平少将生死不明,因此你们的任务仍然有效,苏朝宇,一切小心,如果敌军来了,只怕是尽遣主力。”
苏朝宇一点也不害怕,反倒笑眯眯地嘱咐了江扬几句,刚刚用“爱你”结束了通讯,就看见吴小京笑嘻嘻地露了个头,那八卦的表情让苏朝宇很有冲动过去狠敲他的头,可惜吴小京忽然相当正经地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军发现敌军前哨,距离a1伏击点不超过五十公里。”
这个距离,对於现代化机动部队来说,只是一小时以内的行动,苏朝宇立刻冲进指挥部,挥手命令身边的通讯参谋:“通知各分队,发现敌军前哨,注意警戒,暂时不要暴露。”
吴小京保持一如既往的过分乐观态度,大战在即,仍然一边擦他的枪一边啧啧感叹:“班长的气势越来越强,快赶上表哥了吧?”
苏朝宇得意洋洋地扬眉:“切,怎麽说话呢!我是谁?能不如媳妇吗!”说完却敛了笑容,望著那地图一字一句:“这一战不比以前,敌我双方都是自己同胞,最好能杀了他们的指挥官,把他们打蒙,逼他们撤退。”
吴小京用装出来的非常肉麻的崇拜眼神瞧著苏朝宇:“悲天悯人什麽的,班长,你快成佛了!”
苏朝宇头也没抬,特淡定地回答:“有我这麽帅的佛吗?”
吴小京恍然大悟:“沈鱼落雁的班长当然不是佛,肯定是……菩萨!”
苏朝宇一脚踹过去,自己也笑出声来:“打仗呢,就你不严肃,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正当吴小京打算还手的时候,通讯兵接进一通来自朱雀王城的电话,那头的彭耀明显比自己打仗的时候紧张多了,语气急促又充满焦虑:“苏朝宇,撤回全部战斗小组,立刻马上。”
若是旁人,听到自己的直属长官下达命令,一定会立刻回答:“是,长官。”可惜海蓝色头发的狼牙师长一直是“视命令如金钱,视金钱如粪土”的活标本,他略一皱眉:“这是命令吗,为什麽?”
彭耀明显底气不足,似乎相当不耐烦地揉烂了什麽东西:“西部军的那孙子,赵荣平,命真大!指挥所和地下工事都给打透了,死了几百人,校官将官加起来五十多个,可是他偏偏不在其中!就在杨总司令的‘斩首’行动开始前三十分锺,那孙子溜了,带著他所有的家底,不说别的,光坦克团就三个。这不是拍电影,苏朝宇,你不可能用一个师的特种兵加半个机械化师跟他们拼。”
苏朝宇充分理解彭耀的担心,同时也十分确定这通电话没有得到江扬的同意。他想了想:“三个坦克团通过dh3j区域以後,你们的应对办法是?”
没有应对,这就是事实。彭耀并不说话,於是苏朝宇柔和了声音接著说下去:“这次出来全靠空运,我军重火力严重不足,而红枫湖机场则是目前为止我军运送装备给养的唯一通路,如果失守进而被对方炮击朱雀王城的话,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我清楚,他最担心。”
彭耀用一个“呸”来表示不屑一顾:“集合全军都拼不过,你那一个半师管屁用,速度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苏朝宇笑:“我既然知道,自然不会硬拼,跟你打了这麽多次仗,我可偷了好多招呢,你放心。”
电话就此挂断,苏朝宇招手叫过吴小京,揪过耳朵来细细吩咐,末了一踹他的屁股:“速度办,这可是生死大事。”
吴小京刚出门,江扬的电话就跟了过来:“苏朝宇,我需要至少七十二小时,但是……情势危急的时候,我允许你率部撤退,我已开始急调重火力增援红枫湖机场,这边,你放心。”
苏朝宇怎麽能放心?他扬眉微笑:“我以为你要说‘重创’或者‘歼灭’敌军呢,那我真得做好准备‘手背後,脸向下’。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我保证完成任务,坚守七十二小时,然後平安回家。”
江扬为那“平安回家”所打动,一时竟有些动情,苏朝宇的声音低下去:“第一,我要你保证,我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任何破坏性甚至毁灭性的手段。”
“当然,非常时期,我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战斗,做你需要做的事,我相信你的选择你的判断,并且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我始终为你承担。”江扬发誓,如果苏朝宇在面前,他会揽著他的腰亲吻那双世界上最美丽的蓝眼睛:“那麽,第二呢?”
苏朝宇笑出声来,声音轻如耳语:“回家以後,我要先那个什麽,再什麽什麽,嗯?”
江扬又笑又气,忍不住磨牙:“苏朝宇上校,专心完成任务!”
苏朝宇假正经地大声回答:“是,长官!”
挂断电话前一刻,那一头传来指挥官温柔的耳语:“当然,我的朝宇,我属於你,就像你属於我一样。”
苏朝宇对於一本正经、无限情深的表白从来就没有任何抵抗力,甚至觉得鼻子酸酸的,差点掉眼泪。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沈著地开始布置整场战斗。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6
赵荣平少将握酒杯的手指还在哆嗦。尽管隐身於一辆看上去相当平常的步兵装甲车内,怀里还搂著一个漂亮的女医务兵,美人在怀,美酒在手,而且所处之地相当安全,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後怕──只差三十分锺,他就和留守基地的总参谋长、秘书或者他老婆一样,被杀伤力超强的导弹还原成碳原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夫人可是在本次补选中成为新政府副首相的前进党党魁的亲闺女,这样横死,恐怕岳丈一家不会干休,只有一举拿下红枫湖机场,重创甚至歼灭江扬“叛军”才能获得宽恕。赵荣平越想越觉得惊惧,忍不住又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这一切都被坐在前座的高级参谋官戚雷中校看得清清楚楚,他凝视著後视镜里长官苍白的脸,保持恭敬的语调:“长官,下官认为,叛军必然会在这条路上设伏,阻止我军收复红枫湖机场及朱雀王城属地。因此,我军应该先下手为强,派精锐特种兵在重火力支援下,先行突进,占领全部隧道,控制整条公路。”
同样的话已经是第三次被提及,赵荣平少将仍然不能够决断,不是否认参谋官的判断,而是从内心就不愿与江扬或者彭耀的部队正面交火:一方面,这将使自己彻底与江家、杨霆远一级上将所代表的势力决裂,而另一方面,狼牙飞豹这些年威名赫赫,又刚刚如有天助般取得了查克达达山谷大捷。军中有传言说,未来的朱雀王彭耀好穿黑衣,所到之处,如同死神降临人间,绝非人力可以与之抗衡。
心中有鬼的人最容易相信怪力乱神的谣言,赵荣平少将就是其中之一。想起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他就觉得头皮发麻,摇摇头回答:“贸然分散兵力是兵家大忌,让我想想。”
戚雷只得敬礼,不再说话,有通讯兵报告:“前哨已进入dh3j防区,一切正常,完毕。”
赵荣平似乎长长地吁了口气,在怀中美女的脸上亲了一口,才说:“叛军绝对不敢跟我们硬拼,最多不过断路,通知工程抢险部队待命就可以了。”
戚雷中校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表面却一丝不露,垂下眼睛敬礼回答:“是,长官放心。”
下午三点三十五分,飞豹师的最後一个战斗小组完成苏朝宇布置的新的战斗任务返回临时指挥部之後不到十五分锺,西部军负责开路的两千名特种侦察兵带领负责接应支援的工程团通过了dh3j区代号a的第一条隧道。负责带队的朱嘉中校今年刚满三十岁,性格沈稳持重,谨慎有余勇猛不足,在进入最易受伏的dh3j区以後,就刻意放慢了行军速度,并且连续派遣了至少四个专业的侦察小队不间断地探查前方至少二十公里的路段,目前为止,他收到的所有回报均是“一切正常,未发现‘叛军’及可疑情况”。
朱嘉中校心中却隐隐不安,透过望远镜看去,整条山路蜿蜒曲折,目视范围很小,林木森森,公路的北侧是万丈高崖,右侧是巍巍青山,正是易守难攻、最适合打伏击的地形。何况,他们的敌手不是别人,而是整个帝国最擅长伏击和奇袭的狼牙、飞豹,雪伦山及查克达达山谷战斗之後,狼牙的黑旗和飞豹的红旗几乎已是某种代表胜利的神秘图腾。只要想一想要跟这样两支部队同时作战,就足以令任何人心里发毛。
或许就是“怕什麽来什麽”,朱嘉中校刚放下望远镜,就看到对面的山头旌旗招展,红黑两色的军旗几乎遮住了巍巍青山。他立刻拨给後方指挥部,通讯还未接通,只觉脚下狠狠一震,整辆指挥车几乎倾覆过去,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使人瞬间失聪,巨大的烟尘模糊了视线,各单位在公用通讯频道里乱成一团,最後一辆工程支援车中的士兵第一个说出真相:“隧道被炸了!”
但不止於此,整条公路都在摇晃,每隔三五十米便有一个爆炸点,一律贴近靠悬崖的北侧,路基损毁,防撞栅栏扭曲变形,和碎裂成数块的路面一起掉落山崖,转眼就消失不见。
朱嘉中校紧急命令各单位变并行为一路纵队,贴紧南侧山崖──这个举动使他们容易受到上方的攻击,可是事到如今,总比跟随破裂的路面一起掉落悬崖要好得多。
所幸没人在山崖上方设伏,二十分锺以後,余震终於停止,工程兵们迅速行动,几分锺後,战损情况发到了後方指挥部:“轻伤三人,车辆安全,已派机动工程小队前往查看路面损毁情况及前方隧道安全情况。”
赵荣平少将早料到江扬会采取炸毁道路和隧道的方式阻止西部军自後方袭击红枫湖机场。这次整个西部军倾巢而出,携带全部重火力,原本也无意“偷袭”或者“奇袭”,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突袭,以火力上的绝对优势重创甚至歼灭以特种兵和轻火力为主的“叛军”。因此,前方隧道被毁的消息传到之後,赵荣平表现得相当镇静,一面下命令让被截断於dh3j区a隧道两侧的西部军紧急抢修被毁设施,另一面则调动更後方的一个重装特种团到自己身边支援。
对後面这条命令,赵荣平的高级参谋官戚雷中校又有不同的意见:“下官以为,我们所乘的这辆改装指挥车与周边其他装甲运兵车外观上没有任何差异,很难被标示,因此暂时并不需要额外的护卫。相反的,应该派遣特种侦察团分散出击,自小路翻山包抄敌军後方。”
赵荣平搂著美女,狠狠地瞪了这个一直提意见的参谋,心里颇为後悔带了他在身边:“江家小子从未放弃对纳斯的防范,因此身边不过只有飞豹狼牙以及战斗力最垃圾的第四军。从三天前开始,首都军区和叛军已经在多处对峙,并且有小规模接触,因此我几乎可以确定,能在这里打伏击的队伍不超过两个师。面对五倍以上的兵力和压倒性的重武器,只有疯子和白痴才会硬拼!彭耀或者江扬都最擅诡计,所以,对面山头那些旗子,绝对是虚张声势;至於把隧道崩个半毁,路也炸一半留一半,无非是想让我军以为他们在前方设有重兵,不敢前进而已。我们若是踌躇不前,反倒贻误战机,那样的後果,你应该知道。”
这确实相当有道理,空城之计往往可以给守军争取到大笔额外时间,有时候甚至影响整个战局,然而……戚雷眉头微皱,望向被美女阿谀得飘飘然的长官,总觉得这种判断并不稳妥。可是此时此刻,作为参谋官,他并无立场或是证据反驳指挥官,只得垂头回答:“是,长官。”手上却始终未曾停止作业,开始将整个行军队伍重新编组,并作了些许调整。
三小时後,半毁的a隧道完全抢通,可以容纳重型坦克部队从容通过,而派至十公里外的b隧道探查的侦察兵也回报说一切正常,未发现叛军士兵。於是赵荣平下令全军继续前进,保持警惕,自己却一点也不警惕地抱著美女去指挥车後部的休息室了。
参谋官戚雷中校沈著下令:“全军顺次通行,保持匀速,隧道内不得滞留,注意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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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和漂亮女兵快活的赵少将不会知道,就在此时,狼牙的师长、江扬的合法伴侣、海神殿和迪卡斯战场上的传奇英雄苏朝宇上校就在距离a隧道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公里的一处山石凹陷下埋伏著。他的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满是爆炸之後的尘土,在他的身边,是同样穿著有西部军番号和臂章的工程服的吴小京和肖海,後者一如既往地紧紧贴著他的瞄准镜,沈默得像一尊石像。
吴小京就没那麽淡定,他能够保持身体的稳定,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苏朝宇,尤其是那工程帽下面,沾满灰尘的、光溜溜的,後脑勺。
没错,三小时前,苏朝宇失去了那头他引以为傲的、标志性的海蓝色短发。
那时候他们还在距离a隧道超过十五公里的临时指挥部,苏朝宇看著狼牙的工程兵拆掉了最後一顶帐篷,满意地点了点头,勾勾手指叫过肖海,拍出一把野战刀:“这堆人里,你的手最稳,来吧!”说完就大咧咧地坐下,摘掉军帽。
刚刚把俘虏的西部军工程师、侦察兵剥干净的吴小京坐在俘虏们的衣服旁边,试图负隅顽抗:“班长,这事儿……你最好再想想,再想想?”
苏朝宇狠狠瞪他,呸道:“老子都不心疼,你怕什麽!”
吴小京咬牙,看著苏朝宇那精神抖擞闪闪发光的海蓝色短发长吁短叹:“我是不怕你的,但是指挥官……彭军长……”
苏朝宇的脸黑了:“我老婆我自己搞定,要你管?至於彭耀……行了,我有办法对付。肖海,速度!”
向来沈默寡言的肖海了解苏朝宇言必行行必果的真性情,也了解此时此刻,苏朝宇做出的决定虽然凶险万分,却是唯一主动击退整个西部军区主力的方式。他没有接苏朝宇的野战刀,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只古老的金属架剃须刀,弹出刀片,左手扶住苏朝宇的头,右手执刀,自上而下,轻轻一刮。
几分锺後,海蓝色头发的前陆战精英赛总冠军、狼牙师长、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苏朝宇上校,就拥有了一个非常亮、非常酷的新发型。他揉了揉自己光溜溜的头皮,笑骂吴小京:“还佛呢,还菩萨呢,这回直接和尚了。”
吴小京已经脑补了江扬哭笑不得的无奈和彭耀跳著脚骂人的狂躁,无言地递上一件西部军工程师的军服上衣,左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嘴巴:“让你乱说!”
苏朝宇被他逗笑了,指指地上的碎头发:“找人挑好的装塑料袋里,回头我做成毛笔送他,保准不闹了。”说完抬手看看野战表,敛了笑容命令:“各单位准备,十分锺後出发。对了,告诉所有的通讯兵,如果指挥官问我的行踪,就说‘不知道’,打死也不能说,听见了吗?”
吴小京就像刚刚吞了个超大个的生苦瓜那样,脸都皱成一团了,说出的话却差点没把苏朝宇气死:“你表哥会家暴的,班长。”
苏朝宇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故作镇静地顾左右而言他:“速度准备出发了,哪儿那麽多废话!”
於是在西部军抢修隧道的三小时内,苏朝宇带著吴小京和肖海,抄小道绕到a隧道和b隧道之间事先选定的隐蔽处内,开始静待时机。
布津时间晚上7点14分,西部军前哨通过b隧道,开始侦察警戒那一侧的情况,以自行榴弹炮、迫榴炮、多筒火箭弹为主的重火力师团及赵少将所在的重装步兵装甲师均通过了a隧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爆炸後仅容一车通过的公路上。後军坦克部队和制导武器则依旧在a隧道的另一侧等待通行。
被重装特种兵严密保护著的指挥车里,赵荣平少将正和他的美女医务兵吃甜瓜看火烧云,西部军的多数士兵非常放松,纷纷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下车放水或者抽烟。只有戚雷中校静静地看著膝上电脑的屏幕,不错过任何实时情报──天气预报说,今夜暴雨。
当天边最後一丝云彩失去亮色,赵荣平开始享用他的专用厨师烹调的以鹅肝和蜗牛为主菜的晚餐的时候,爆炸声再一次响彻山谷,只是一长一短一远一近的两声,却有回声反反复复,像是无处不在爆炸。整个队伍都乱了,吃了一半的罐头和半截的烟屁股满处飞,慌不择路乱跑的人踩上了卧倒的人,军官们向天空和山峦乱开枪,试图以枪声让士兵们安静下来,各就各位。
赵荣平扔下叉子两步跑到指挥台旁边,骂道:“工程兵都是吃屎的吗,几个小时没完成排雷?”
戚雷镇静地递了张餐巾纸:“报告长官,从之前传来的报告和爆炸的烟尘看来,这次针对ab两隧道的袭击不是遥控爆破而是重火力轰炸。”
仿佛注解似的,被隔绝在b隧道另一边的西部军前哨指挥官朱嘉少校声音颤抖而绝望:“发现第四军重装机械化师,我军已在对方射击范围内,无法撤退,长官……”
巨大的爆炸声,然後通讯就此中断,赵荣平的脸色一下子煞白,难道江扬并不是在玩“空城计”,而是将主力全部调到这里与他决战?天!他的脑子里划过军部内部流传的查克达达山谷或者雪伦山战役的图片,那些如同地狱般没有一个生还者的惨烈场面挥之不去。冷汗顺著他的额头往下流,戚雷中校非常冷静地递上另外一张刚刚收到的战报:“被杨总司令屠杀的江北军区指挥官王上将余部在距离这里一百公里的7982国道上发现了叛军的一个加强师,双方正在激烈鏖战。下官以为,对方的目的必定是增援此处,因此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打通b隧道,甚至以特种部队强行翻越山崖突袭守军。如您所说,我们的兵力、火力都十数倍於叛军,最终胜利必将属於我们。”
赵荣平审视著那些变换的数据,神色阴晴不定,沈吟难决。正这时,传令兵敲门报告:“工程部队有紧急战报,长官。”
获得准许後,一个高个子的工程军官跑了进来,身後跟著个矮个子的助理:“报告长官,两条隧道都被炸毁,a隧道还有修复可能,b隧道附近……”
赵荣平的心情本来就烦躁,对脏兮兮的工程兵更没有任何兴趣,他狠狠一砸指挥台:“废话少说,什麽时候能够完成整修,全军通过?”
戚雷早已退到一边。他觉得这个满面泥水的军官相当眼熟,却不记得他的名字,後者向前一步,微微低头:“b隧道附近泥石松动,加之今晚可能有暴雨,下官评估认为……可能会……”
赵荣平手里的茶杯狠狠砸了出去:“哪儿来的吞吞吐吐的,什麽情况?爆破疏通,越快越好,老子等不及要和江扬那小子决一死战了,还这儿跟老子蘑菇!”
那军官再近一步:“下官只怕动摇军心,长官。前面拼死逃回来的兄弟们说,对方的军官是……彭少将……”
那个死神般的黑衣少年,那个所到之处几乎从无活口的少年,让赵荣平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军官再近半步:“今夜暴雨,泥石松动,只怕……我们退不出去了……”
查克达达的泥石流曾经活生生地吞没了数万纳斯将兵,掩埋了整个纳斯基地,这件事对於西部军区的指挥官来说当然不是秘密,他一下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失魂落魄,一时连手指都在哆嗦。
戚雷却不以为然,dh3j区毗邻红枫湖景区,目力所及范围内,所有的山峦均被层层叠叠的林木所覆盖,几乎不可能形成大规模毁灭性的泥石流。他挑眉,刚要驳斥,却见那军官已经低下头似乎要跟赵少将说悄悄话,标准的制式工程帽下面,露出的是光溜溜的皮肤──不对,整个军区哪有光头的军官?这是违反著装纪律的!
就在戚雷要叫起来的瞬间,一支冰凉的手枪抵在他的後心,跟著高个子军官进来的那个矮个子小兵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凑到近前,声音低而带著笑意:“别动,别出声,长官。”
就在这一瞬间,高个子的军官一记手刀劈昏了慌乱不知所措的赵荣平,又把一支很小的针剂顺著静脉推进了他的身体里,对戚雷笑笑:“指挥官跟我们去视察战场,要不要一起去呢,中校?”
戚雷动弹不得,凝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忽然低声惊呼:“你是苏朝宇,江扬的……男老婆!”
高个子的军官当然就是苏朝宇,但他对“男老婆”这个称呼相当不高兴,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三下两下把赵少将装进一只灰色的设备袋里:“人我带走了,你们和我们此刻是敌手,昨天却还是同袍。我不想看自己人相互屠杀,因此我已经下令,如果西部军继续挖掘隧道试图通行,我们就会持续轰炸,炸比修容易多了,你们赢不了。持续轰炸如果造成山崩,这里所有人都会死。”他笑著踢了一脚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赵少将:“您的几次谏言我都听到了,我佩服您的勇气和智慧,相信您是聪明人,知道在主将……唔……‘暂时丧失指挥能力’以後,应该怎麽办。我走了,再见。”说完,他潇洒地把那大口袋往背上一背,转身就走,到门口还相当认真地立正敬礼:“是,长官,下官保证完成任务,四小时内抢通b隧道。”
门口的警卫疑心地问那口袋里放的是什麽,苏朝宇还没来得及回答,戚雷上校脸色黯淡地出现在门口,一字一句:“长官慰劳工程部队的两扇腊排骨,放行。”
苏朝宇扬眉微笑,转身敬礼:“谢谢您,中校。”
戚雷上校无力回礼,只能关门消失。苏朝宇和吴小京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穿过了一片混乱的西部军队伍,安全撤退。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8
一个小时以後,苏朝宇带著“腊排骨”与预定的接应部队会合,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只有通讯兵脸色十分不好:“长官,江中将五分锺前怒了,骂说:‘叫苏朝宇滚过来听电话!’”
苏朝宇忍不住笑出声来,简直可以想象江扬又担心又心疼,恨不得马上飞过来却又走不开的样子。他转转眼睛:“然後呢?”
“我就跟江中将说:‘狼牙行动是保密的,不能跟无关人员透露,对不起,长官。’”娃娃脸的通讯兵大概从来没有跟整个基地的总指挥官说过话,就算是场景重现,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江中将可能生气了,停了半天才说:‘狼牙的规矩真是大,我叫彭耀来跟你们说。’然後……”小兵鼓足勇气,“……然後我就告诉江中将,彭少将说过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才不会管呢!”
苏朝宇抚掌大笑,为小兵的过分认真和江扬终於吃瘪,拍著小兵的肩膀鼓励他:“干得漂亮,回头我请你喝酒!”
小兵的眼睛都亮了,唰地敬礼,却又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长官,我当时说完特紧张,就……就把指挥官的电话挂了……”
苏朝宇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简直可以想象江扬的表情──那个琥珀色头发的贵公子活了三十来年,大概从未被父亲江瀚韬以外的任何人挂过通讯,何况只是个年轻的二等兵。苏朝宇强忍著笑拍他的後背,小兵的脸又红了,赶快敬礼跑步离开。苏朝宇花了三十秒才平静下来,叫过吴小京和肖海,踹了一脚地上的“腊排骨”:“你们俩谁送这家夥回去,谁跟我去7982增援咱们的队伍?”
肖海立刻抢步站到苏朝宇身後去,开始清点装备、检查车辆、集合队伍。吴小京无奈地蹲到口袋旁边,脸皱得像苦瓜本身:“天哪,回去就来个雷把我和这家夥一起劈了吧烤了吧,让指挥官吃个热乎的!”
苏朝宇凑过去,笑嘻嘻地低声耳语:“没事,你就都推我身上。对了,把我那包碎头发分点儿给他,他准没力气跟你发火了!”
吴小京愤懑地灌了一大口白开水:“班长,你这也太损了!哎,一块儿回去多好,谁知道他们刚刚说的那个是不是圈套!”
“应该不会。”苏朝宇若有所思:“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控制了军用通信卫星,不可能知道我们可以窃听他们的频道。从边境增援的加强师……八成是海军陆战队,高队长千万不能出事!”
吴小京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朝宇已经箭一样蹿了出去,工程头盔砰然落地,那光溜溜的头皮,实在是太可笑了。吴小京转著那顶被遗弃的钢盔,狠狠一拍:亲爱的班长,我觉得你表哥不会饶了你的,真的……
晚上九点零三分,高淮南坐在巨石上擦他的枪,夜风微凉,枪管滚烫。两小时前,海军陆战队在7982号公路距离dh3j区出口不足六十公里的山坳中遇伏,先头部队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而後续支援部队则被敌军的重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海军陆战队的官兵固然是整个基地最骁勇善战的士兵,敌军却天然占有最有利的地形,火力不多但配置合理,队伍机动灵活,进退有度。连高淮南准将这样久经沙场的猛将都忍不住击节赞叹,甚至还叫参谋去打听敌军指挥官的姓名。
“从番号看来,对方是江北军区王上将的部下,指挥官的名字是张友德,少校,原本是作训参谋。”总参谋长崔达准将很快通过与西北基地及西南军区的两个情报处联网得到结果:“不到十个小时以前,因为第三军二师他以上所有的长官都死於之前的‘斩首行动’而暂代师长,整个师团装备普通甚至相对落後,主要职责是巡守保护军区的输油输电管线,师部驻地据此四十五公里。”
高淮南差点气乐了。要知道,敌方隐蔽的水准非常高,完美地骗过了海军陆战队的高科技侦察装置和经验丰富的侦察兵;发起猛攻的时机非常准,速度又快,所属部队训练有素,在单兵素质远远强过自己数倍的海军陆战队面前,还可以退得从容有序,进得勇猛而不莽撞,指挥官的本事自然是不言而喻。事实上,若不是高淮南在近三十年的军旅生涯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能够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迅速判定地形,放弃强行突围,转而攻占了他们现在落脚的小山坡,可能整个队伍已经被数倍於自己的敌军吞噬了。
“江北军居然有这样会打仗的人,而且还是後勤部队的小参谋,真是暴殄天物。”高淮南坐在临时掩体的大石头上仍能笑得出声,崔达却一脸严肃:“我军被截断的部队中有一半是支援性连队以及要运往前线的辎重装备,战斗员严重不足。我们应该向指挥官请援,而且要快,江北军区指挥中心如果派军支援,我军只怕全军覆没。”
高淮南那双鹰一样明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无奈,给跟随自己多年的总参谋长点了根烟,自己也狠狠抽了一口:“咱们基地主力仍要防范纳斯卷土重来,西部军区赵荣平也不安分,首都军区时刻可能进攻红枫湖或者朱雀王城。我想,此时此刻,江扬小朋友手里已经没牌了。”
崔达何尝不知道。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留下一半的兄弟,可能也不能成功突袭,长官。”
高淮南用牙齿咬著烟卷,双手猛然扣在一处,爽朗笑道:“如果江北军够聪明,他们应该把我们当成老鼠夹子上的肉,围而不攻,等著江扬带人增援然後甕中捉鳖。可是我们不能让他们如意,是吧,老夥计?”
崔达仰视那个永远猛如虎、强悍如同天神下凡的男人,终於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好好,如果他们真打这种算盘,最少得拿出三个师来跟我们换!日,我们这辈子,怕过谁?”
高淮南大力拍他兄弟的後背,扬眉望那星空下漆黑的山脊:“告诉兄弟们,吃好喝好,一小时後强攻突围!那个张友德是吧,我倒真想会会!”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89
被“叛军”首领江扬的干爹高淮南准将盛赞的张友德少校也窝在一处临时战壕里,跟士兵一样啃杂粮饼干,吃味道诡异的野战罐头。他今年三十九岁,常年的野外作业却使他看上去已超过了四十五岁,乱糟糟的黑头发里夹杂著些许银丝,形容邋遢憔悴,像是城市里至少有几十万的那种不得志的小上班族。事实上,他确实出身於一个最普通的小上班族家庭,父亲是电焊工,母亲在本地一家幼儿园里做饭和打扫卫生。他们都是沈默寡言、与人为善的老好人,能教给儿子的无非是类似於“总要比薪水多干些才踏实”、“吃亏是福”或者“最要紧的是诚实和说到做到”之类毫不花哨的人生准则。二十年前,张友德以军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之後进入江北军区服役,业务水准始终无可挑剔,只可惜背景太差,性格又过於刚直,不肯给上司送钱或者办私事,因此直到五年前才终於在“垃圾二师”熬成个小参谋。但他跟其他混吃等死的同僚不一样,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当年指挥千军万马报效国家的梦想,始终学习并且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断研究和实践。後勤部队的作训参谋虽然往往被当做摆设虚衔,他却比任何人都认真,这些年竟然把“垃圾二师”弄得似模似样,在去年军区演习中,还受过已故的王上将的表扬。
三天前,二师收到任务,要在这个地区设伏,防止“叛军破坏基地电油管线”。师里的大干部们自然不会参加这种时间未知、效果未知、还很危险的苦差事,於是张友德奉命带队出征,其他人则浩浩荡荡地坐有空调的小车去江北军指挥中心开“重要的战备会”。最後的结果十分讽刺,张友德还能够坐在充当临时指挥部的战壕里啃干粮,而那些人却只能结伴去看老神仙。这个意外获得了原本完全不可能落在他头上的高位的少校代理师长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著“吃亏是福”的老话,借著微弱的夜光,继续研究实时战报和地图──向江北军区指挥中心请援的要求早已发出,不过,可以想见那里的混乱程度,只怕无人会在意一个“垃圾二师”的死活,更别提抓住战机、诱敌深入、一举歼灭“叛军”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了。
一个一直跟在张友德身边的年轻的二等警卫兵问他崇拜著的长官:“那麽这样,我们为什麽还要打下去?”
张友德揉了揉满是灰尘的鼻尖,笑了:“大概因为我们是军人,拿国家毫无折扣的薪水,就要毫无折扣地完成任务。”
年轻的士兵似懂非懂,张友德想要安慰他,却见头顶火光炸响,他立刻抓过通讯器沈著命令:“三团七团死守dh3j出口,六团和一团分守两翼,只要敌军略有松懈,立刻猛攻。其他人跟我死守阵地,一步不能退,不能给敌军任何机会重新联通!”
二团的团长在通讯里吼:“我们在腹背受敌,张友德你在作死,我们面对的是西北边区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
多年在底层士兵和军官中打滚的张友德精确了解整个师里的每个人,他笑笑:“後面的部队都是辎重,放心打放心拿,我们人多炮多,怕什麽!”
江家的西北军区装备的精良和富足全军皆知,这暧昧的许诺大大刺激了整个师团的士气,在利益的驱使下,江北军的士兵甚至不怕死的冲击著海军陆战队被截断於山谷另一侧的部队。而侧翼不断侵扰的两个团则令高淮南不敢远离易守难攻的临时阵地,一股愤懑之气溢满胸膛,简直想抄个机枪出去跟他们一对一。
崔达把刚刚收到的後军请援战报发给指挥官:“对方人数占优,火力集中,後续部队亦不敢脱离太远,已快要守不住。另外我军的战损……”
这简直不用再说下去,兄弟们的血几乎染红了整片山丘,近百遗体超过了海军陆战队最近五场战斗的伤亡总数。高淮南的眼睛血红,这个军中第一硬汉沈吟片刻:“我带一百人强行突围,设法与後军会合,同时吸引对方火力,你趁机带人突围dh3j,取道去找苏朝宇。”
崔达当然不愿同意这样惨烈的拼法,但是此刻他亦无良策。高淮南深深吸了口战场上混合著硝烟、泥土和鲜血气息的空气,接著说:“看到小朋友替我道歉,苏朝宇那边我帮不了了,而且这回轻敌冒进,是个大错,不过我家老婆孩子还是他和他老婆的责任。另外,这个张友德是人才,如果有机会,叫他留意。”崔达被他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高淮南狠狠握了一下老夥计的肩膀:“行了,就这些,走吧,十五分锺後决战,千万别犹豫。”
与此同时,敌方阵地里的张友德也在利用短暂的间隙重新编队。他的队伍单兵素质毕竟差得太多,武器也远不如对方精良,伤亡人数转眼已经过千,不过是凭借地利和人数的优势强拼而已,此时若是总部有一个师……不不,三个团或许就够了,那麽他们不仅仅能够啃掉帝国最好的特种部队之一,甚至可以重创在红枫湖的“叛军”主力,进而帮助现任政府赢得整个国家。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90
只可惜,江北军区的指挥中心一日之内失去了最高指挥官以下数百将校官员,此刻人心惶惶,幸存者正忙著瓜分遗留下来的巨大权力空间,哪有心思管真正的胜负?尽管他一直告诉手下的士兵,指挥中心的增援马上就到,可是……张友德遥望远方群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中,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能做的不过是按照命令坚守这条通往dh3j区的公路和周遭的油气电管线,至於此刻所有的血所有的代价,在将来的历史书中会有怎样的面貌,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布津标准时间晚上11点24分,最後一次冲锋终於打响。
整片山地被交织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白昼,漫天星斗半轮明月统统黯淡无光,枪声炮声爆炸声不绝於耳,包围圈内的强攻一次比一次更不要命。海军陆战队会留下成排的尸体,可是每一具尸体都会换走三倍甚至更多数量的江北军,穿黑袍的死神无形无影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闪亮的镰刀切菜割草般收获著战士们年轻的生命。
无论西北军或者江北军,或俊或丑或平凡或鲜明的面容都渐渐失去特色,成为染满征尘鲜血的平静的疯狂的杀戮机器。冲杀中的高淮南几乎可以看见被截断的那部分士兵拼死向这边突击,可是他也知道,崔达带领的人正在节节後退,侧翼和对面的火力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猛烈汹涌。他们背对背肩并肩,也许会在同一日死在这片土地上。“切,没倒在纳斯的枪口下,却死在自己人手中,真不甘心哪。”高淮南感觉到後背被什麽撞了一下,他倒下去,这样想著。
张友德在後来的岁月中,无数次想到那一刻,看见对方天神般的指挥官轰然倒下,看到胜利无限接近,他下的冲锋令却忽然断在一半,淡蓝色如同闪电的火光突然从dh3j出口的方向腾空而起──那不是“垃圾二师”能够拥有的任何一种武器,而是最新配装给狼牙飞豹这样王牌部队的高速便携式粒子武器,面对赵荣平少将带的新型重装甲坦克固然毫无用武之地,却可以轻松穿透江北军“垃圾二师”布置在这里的任何一辆中型装甲战车,被那美丽的光芒击中的人甚至没有疼痛感就会死去。张友德知道,自己不可能等到支援部队了,而对方的胜利,已只是时间问题。
被逼退的崔达发疯般冲回了高淮南身边,不肯相信躺在地上的魁伟身躯就是生死与共近二十年的兄弟。他扑上去,眼泪夺眶而出,可是没有预料中的悲情场面,高淮南咬牙坐起来,脸色惨白却不像是濒死的人:“流弹而已,有防弹背心和肉挡著,没打穿。”
崔达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应该骂,含著眼泪报告:“长官,我们的援军到了,是苏朝宇上校。”
高淮南勾起嘴角,无奈地揉了揉自己脏兮兮的头发:“呸,让儿媳妇救了,真丢脸。”
全军士气大振,苏朝宇带领的狼牙飞豹精锐凭借地利和火力优势,很快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将对方一步步逼进绝路。半小时後,战斗临近结束,苏朝宇、高淮南、崔达、肖海等人攻入张友德作为临时指挥所的战壕。那个看上去像个小职员的代理师长刚刚精确地指挥他的军队从山谷里唯一未被西北军控制的小路轻装撤离,他用手枪顶著自己的太阳穴,轻松地对冲进来的军官们微微一笑,就要扣动扳机。
可惜肖海比他更快。西北边境基地最棒的神枪手准确地击中了他的枪,抢步下枪後又退回苏朝宇身後。现在是光头的狼牙师长凝视著张友德被震裂的虎口:“像您这样优秀的指挥官,为什麽会这样做?”
张友德惨淡一笑。他认识这个有著骄人战绩的前陆战精英赛总冠军、狼牙前途无量的年轻师长,看著这海蓝色眼睛的年轻人,就像看著永远不可能成真的梦想。他回答:“我是军人,服从命令,并为失败负责。”
苏朝宇颔首,那神态那动作,在高淮南看来都像极了他的“儿子”江扬。苏朝宇像个真正的指挥官那样厉声呵斥:“不,你错了,军人可以死国可以死民,现在布津帝国国未破民未亡,轻易放弃生命浪费才能,才是真正的愚蠢。”
张友德被比自己小差不多十岁的上校震住,流血的手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双肩痛苦地颤抖:“不,只差一点,我就可以阻止你们发动内战……”
苏朝宇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想凶他又忍住了:“又错了!如果真要打仗,我保证你毫无机会在这里伏击我们!你这个级别,还没机会做错事左右局势,是你的长官不争气!大家都是有知识的人,你明白,如果现在不阻止,内战是会打起来的。真想做点儿不错的事,那就跟我走,谁卖国饱私囊,我保证让你看一清楚!”说完,苏朝宇就站起来,命令肖海:“给张少校处理伤口,集结队伍,打扫战场,马上回红枫湖。”
完全靠意志力才坚持到现在的高淮南微笑了,一只手撑著参谋长崔达的肩膀,另一只手狠狠拍苏朝宇的後背:“不错,快赶上我儿子了!”
苏朝宇笑著扬眉,伸手代替崔达承担高淮南的全部体重,假装谦虚地回答:“哪儿能呢?江扬歪理邪说的本事,我才学到九牛一毛!”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91
凌晨4点47分,朱雀王城的大会议室终於开门,凌寒和林砚臣、叶风三人当先并肩而出,後面是若有所思的齐音中将,彭耀大步跟在身边低声嘱咐著什麽。隔了片刻,江扬亲自送任海鹏出来,後者敬了个礼笑道:“长官放心。”
江扬还礼,表情严肃:“一切小心,教官。”
任海鹏理解这个一如数年前的称呼所代表的意义,他调皮地眨眨眼睛:“江扬小朋友,你也一样。”
江扬目送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快步离去,刚要转身回自己的指挥室,却瞥见走廊尽头那一抹熟悉的海蓝色。正是天色将亮而未亮的时候,他挺拔的身影在天青色的背景中显得那麽好看,让江扬忍不住想要亲吻。他动情地叫:“你回来了,我的小混蛋?”他张开手臂,可是那海蓝色短发的年轻人只是抱著文件夹转身,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孩子:“亲爱的长官,对於认错人这个问题,我哥已经想出了新的方法应对,他在东配楼高队长的房间等您。”
江扬这才想起,由於最近这边的工作量激增,急需得力的人帮忙处理各种庞杂的事务性工作,暂管整个西北边境基地的第十三军副总参谋长程亦涵凭借修炼十数年的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已於昨日把苏暮宇送来前线工作。且不论这会给程亦涵本人带来多大的额外工作量……苏暮宇不是应该明天下午才到吗?
苏暮宇懂他的疑惑,笑眯眯地迎过来递上处理好的几份文件:“某些人为了讨好老公向来不惜一切,像压榨亲弟弟之类的倒贴行为,绝对无所顾忌,您明白的。”
江扬忍不住笑起来,边走下去边问:“高队长的伤怎样了,我军的战损如何?”
“只差三公分弹片就会刺穿肺脏,但现在只需静养就能恢复健康。海军陆战队阵亡三百一十七人,重伤两百三十四人,轻伤一千三百四十九人,飞豹狼牙和尚未撤回的第四军机械化师总共阵亡两人,重伤六人,轻伤三十一名。”苏暮宇把这些数字倒背如流:“我哥虽然重色轻友,可是还是挺牛的,是吧?”
江扬向来不吝於表扬他最亲爱的小兵,当下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忽然反应过来,回头瞪向苏暮宇,摆出长官的气势问:“说吧,你哥捅什麽篓子了?”
苏暮宇一点也不紧张,直视那双虽然充满疲惫的红丝却仍然闪闪发光的琥珀色眼眸,轻松地回答:“怎麽会?我听说他抓了隔壁军区的大官,正准备邀功请赏呢。”
江扬哼了一声,大步冲了出去。
东配楼本来是朱雀王裴坤山的侧妃卓氏和她亲生的两个儿子裴纬广、裴纬明的住所,卓妃去世已久,裴纬广和裴纬明则在之前的叛乱中葬身鱼腹,亲眷早已转移,这里便空了下来,数天前,由彭耀下令改为临时战地医院。现在,手术後的高淮南准将就在顶层卓妃过去的大套房里养伤。
高淮南魁伟的身体深深陷在奢华的酒红色丝绒被中,床头架著点滴瓶子,江扬蹑手蹑脚地摸进去的时候,海军陆战队天神般的队长立刻放弃了闭目养神,直接叫:“儿子?过来!”
对这位引领自己走过军旅生涯最初岁月的长辈,江扬始终怀有比尊敬更多的情感,某种程度上,高队长比江瀚韬元帅更亲近、更像是父亲。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拖个团凳坐到床边:“半小时後我有一个要紧的电话,所以只能呆一下。最要紧的是,请您一定遵循医嘱,静养身体,唔,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把这看作是一个命令。”
高队长狠狠一拍床头柜,上面那些精美的手工布偶劈里啪啦掉了一地,他怒视江扬:“这点小伤还要我躺多久,嗯?海军陆战队里,这算伤?”
江扬对於高淮南的几次重伤经历倒背如流,知道这个男人的勇猛无畏,知道他曾经身中九枪依然不倒,屹立战斗到最後一刻。可是他也知道,高爸爸不是当年二十岁意气风发的小夥子了,那具铁打的身体也会老,也会疲倦。江扬凝视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个命令,准将,这也是个请求,唔,爸爸。”
高淮南笑了,抬起没有被绷带影响行动的左手揉了揉琥珀色的小卷毛:“好吧,看你的面子,我躺三天,不过你得应我一件事。”
江扬警惕地看向高淮南,後者神秘兮兮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老婆是用来疼的。你媳妇不错,有脑子会打仗,确实是不听话了点,不过这回,我欠他一个大人情,你别骂他。”
江扬微微凝眉。他不认为苏朝宇分一半以上的兵力去援救被困的海军陆战队有什麽错──毕竟当时,dh3j区大局已定,而高淮南准将所部危在旦夕,作为一个师级指挥官和非常了解整个战局的人,苏朝宇做了最正确的判断并且以最小的损失达到了预定效果,可以说是有功无过。可是为什麽,这个小混蛋要提前叫苏暮宇过来,又要高准将替他说情?是自己过去对他太苛严,或者,他有什麽重大的违纪行为还没暴露?
高淮南也不逼他,只是捏捏他的脸颊:“行了,我这儿没事儿了,找你媳妇去吧!你呀,记著多吃多睡,再这麽下去,卓家吹口气你就飘走了,还打仗呢!”
江扬笑眯眯地答应了,给高爸爸盖好被子才离开,到门口一眼看见吴小京正要贴墙溜走,於是一把抓过来问:“苏朝宇呢?”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92
吴小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狂瞄自己的裤袋,口里回答:“报告长官,苏朝宇上校正在隔壁洗澡,您最好先……”话音未落,江扬便拔脚而去──时间有限,他现在只想好好拥抱刚从战场归来的小兵,至於吴小京的口袋里放著什麽,跟他有什麽相关?吴小京看著江扬的背影消失在隔壁房间,手指捂著口袋里那袋蓝头发,长出一口气。
没料到江扬去而复返,从那扇门里露出半个头吩咐:“好好照顾赵荣平少将的饮食起居,不可怠慢,却也别让他跑了,嗯?”
吴小京唰地拔出右手敬礼:“是,长官!”
江扬锁好门,走近虚掩著门的浴室,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想立刻冲进去,拥抱苏朝宇完美的身体,抚摸那上好的绸缎般的皮肤和充满力度的肌肉,吻他的额头和蓝眼睛,还有那薄荷味儿的海蓝色短毛。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锺,甚至足够他替爱人吹干头发,看著他入睡。江扬觉得一颗心都要被爱意融化了,微微笑著,推开浴室门。
苏朝宇没有用浴缸,正站在喷头下面用毛巾搓自己的肩膀,赤裸的身体在雾气和水汽中若隐若现,风光旖旎。江扬却有种怪异的感觉,苏朝宇瞥见他进来,没有像平时那样扑过来把他拖进浴缸弄得湿湿的,反倒退了半步,还像泡温泉的猴子那样,把毛巾顶在头上。
头?江扬终於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怒吼:“小混蛋,你这又是唱哪出!”
最识时务的狼牙师长从来不挑衅准备发火的指挥官阁下,他又退了半步,屁股和墙壁若即若离,唰地立正敬礼:“报告长官,下官正在洗澡!”
江扬深呼吸,百分之二百地确定苏朝宇正在做贼心虚,因此反倒不生气了。他瞥了一眼苏朝宇随手扔在墙角的那些脏兮兮的野战服,并且从里面准确地分辨出了一个明显属於西部军的工程臂章,联想到几乎为零的战损和生擒赵荣平的“完胜”,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大半。指挥官阁下淡定地转身锁门,露出一个长官的“残忍”的微笑:“我们谈谈,苏朝宇上校。”
嗷!苏朝宇在心里惨叫,同时又对江扬多了一些由衷的钦佩──如果与对方易地而处,看到爱人赤身裸体站在面前,他早就化身色狼扑过去了,怎麽能这麽冷静地干大煞风景的事呢?
江扬不知道他这些情色的念头,扬眉,冷静地弹开袖口,脱掉笔挺规整的军服上衣挂在外间漂亮的铁艺挂钩上,衬衫平齐卷起至肘上,然後进了一步,向苏朝宇伸出右手。
苏朝宇又退了半步,屁股彻底贴墙。那华丽的瓷雕花贴砖凉凉的刺刺的,让苏朝宇想起江扬办公室里那张倒霉的雕花板凳,於是江扬伸出右手的动作看起来更加恐怖了──喂,没看到老子都已经脱光了吗,伸什麽右手!皮带,你有,屁股,我有,有种就上啊!打人算什麽!
苏朝宇自暴自弃地想著,却不由自主地又向墙的方向挪了几公分,眨巴眨巴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相当哀怨地瞧著他的合法伴侣,可惜後者不为所动,保持伸出右手的动作,并提醒他:“毛巾给我,摆好你的姿势!不要等我说翻倍的时候才後悔,苏朝宇上校!”
隔著热腾腾的蒸汽,苏朝宇很难分辨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的是长官的严厉苛责还是爱人的狡黠调戏,但是,昨天傍晚剃光头孤身潜入敌军绑架赵荣平少将这种过於大胆和个人英雄主义的事绝对犯了江扬的大忌讳。苏朝宇审时度势,还是乖乖地递上毛巾,江扬一指朱雀王侧妃那张宽大舒适的按摩床,他就相当识时务地蹭过去伏在了上面。
江扬绕到他背後,苏朝宇听到皮鞋撞击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那麽恐怖──该死的,这老王妃的浴室砖防滑性也太好了,怎麽没把他摔个跟头!
江扬把一根手指放在苏朝宇的尾椎上,轻柔地画了个圈,苏朝宇嗅到了一丝调戏的意味,马上邀请般扭动了两下腰,相当期待他的老混蛋能够忘记昨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来个“先那个再那个”。只可惜江扬对这张诱人的请帖视而不见,一巴掌拍在苏朝宇光溜溜的屁股上,声音低沈而充满权威:“保持镇静对你有好处,苏朝宇上校。”
苏朝宇呜咽一声,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浓重的鼻音:“是,长官。”
江扬对这个态度还算满意,放开苏朝宇,把那条倒霉的毛巾当成爱人的皮肉,恶狠狠地拧了又拧:“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我曾见过他们用浸透水的缆绳惩罚不听管教的士兵,据说效果比皮带更好。”
苏朝宇听出这句子里隐忍的咬牙切齿,於是真有点害怕了,试图撑起来拥抱江扬,用一个真心实意的吻来表达歉意。可惜江扬没给他这种机会,不仅按住了他的腰,还用拧干的毛巾棍在苏朝宇屁股上抽了一下:“这是警告,苏朝宇上校!”
这下,苏朝宇就像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彻底不敢动了。江扬转到侧面,审视苏朝宇的光头:“我们结婚的时候,全球有三亿人通过电视转播看到了全程,其中百分之八十的人在国内。你以为你剃掉蓝头发,别人就认不出你了?”
苏朝宇一时忘情,毫不犹豫地还嘴:“他们真没认出来!”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93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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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