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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夺玉[金玉王朝第一部] 作者:风弄

    正文 第24节

    夺玉[金玉王朝第一部] 作者:风弄

    第24节

    宣怀风一呆。

    没办法,只好把钱又放回抽屉里。

    听差趁机到外面去,把厨房里备好的晚饭端过来,就在桌上摆开。

    四菜一汤,还有一碗粒粒油润的白米饭。

    碟子都不大,做得却色香味俱全。

    宣怀风一点食欲也没有,只因为不想听差为难,让白雪岚又多了个打人发泄的借口,勺了一碗汤,不知滋味地胡乱喝了,就算吃饱了。

    听差还在劝,宣怀风说,「等夜深了,我觉得饿再叫夜宵吧。」

    等听差收拾了碗筷走了,他去匆匆洗了个澡,回到房里就到床上躺着,痴痴看窗外银盘似的月亮。

    今晚,白雪岚看来是不会来的了。

    月色给一切覆了一层淡色薄纱。

    外面假山石根下,野虫子凄切地叫着,虽然很低,却是无处不在,仿佛谁在看不见的地方伤心地抽泣着。

    这样难得一人独过的夜,又这般易让人触景生情的气氛,他原该好好思念一下奇骏的。

    但宣怀风一想这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就揉成了一团乱糟糟的东西。

    真的像白雪岚说的那样吗?

    奇骏捧戏子,还不止一个?

    他真的抱了白云飞?

    那个高级手表,送给白云飞,是爱慕的意思呢?还是嫖资?

    他亲手给白云飞戴上的?

    这真是自寻烦恼,完全中了白雪岚的计了。

    宣怀风发现,不去想太多,一心一意讨厌白雪岚,把错都推到白雪岚头上,倒比这样割心似的一个人空想要好。

    不若,今晚就不思念奇骏了。

    就算要思念,也不如思念天上的妈妈,还有,从前总是一脸凶蛮,其实对自己很宠溺的爸爸。

    思念这个词,该怎么念呢?

    他努力回想一下,大概是……tuanqué。

    这是白雪岚教的。

    这个人,如果不当什么海关总长,当个法文老师,老老实实教书育人,倒是不错。

    宣怀风不由自主,抿着唇微笑起来。

    风越窗而来,带着五月夜里幽幽的甜蜜花香,轻轻拂在肩上。

    他侧躺着,把一个胳膊曲起来,额头枕在上面。

    慢慢的,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宣怀风正睡得沉,却猛然被惊醒了。

    外面有人砰砰敲打着门,喘着气说,「宣副官!宣副官!总长喝醉了,请您去劝劝吧!」

    宣怀风起床去开门,一看,是个听差,皱着眉问,「怎么了?」

    听差说,「总长一直在喝酒,谁的话都不听,宣副官,劳您去一趟。」

    「喝醉了?」宣怀风气起来,「半夜三更,他又抽什么疯?」

    想不予理会,最终又狠不下这个心。

    白雪岚刚刚受了伤,他职责所在,也不能不管,只好说,「我去看看。」

    随便披了一件长衫在肩上,就跟着听差匆匆过来。

    到了白雪岚卧房外,门口站了好几个人,管家、孙副官,还有两个医生都在,人人手足无措似的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宣怀风问孙副官,「怎么回事?总长真的在喝酒?」

    孙副官小声说,「不但喝酒,还喝醉了。现在还在里面拿着酒瓶子不放手。」

    宣怀风原本疑心是白雪岚的苦肉计,现在一看,又觉得不像,忍不住说,「总长受了伤,喝酒是大忌,你们怎么就不管管呢?干站在门外有什么用?」

    孙副官苦笑道,「管了管了,不中用。总长脾气发起来,连医生都赶了出来。刚才有个听差不敢再给他拿酒,恼得总长把他捆起来了,明天还不知道要怎样发落。这公馆里头,总长最大,谁敢真和他拧着来?宣副官,只能劳烦您出马了。」最后一句,压着声音哀求地说。

    宣怀风又恼又无奈。

    心忖,你既然知道把我找过来,就应该早找,怎么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才想起来。

    孙副官多少看出他脸色,才说,「总长早下了严令不许吵你,不是闹到这份上,怕伤了总长身体,也没人敢把你叫醒。现在叫你过来,我身上还担着不少干系呢。」

    宣怀风在众目睽睽下跨进门。

    头一眼,就瞧见地上东倒西歪着几个玻璃酒瓶,桌上也放着两瓶没开的,那瓶子样式和上面的外国字,他都见过,知道是俄罗斯的伏特加。

    不禁一惊。

    这是很厉害的烈酒,白雪岚居然当水一样地喝。

    抬头一看,白雪岚半歪在床上,脸色喝醉似的紫红,手往下垂在床边,五指紧握着一个酒瓶,正仰起头,胸口发紧似的大口喘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宣怀风气愤地问了一句。

    大步走到床边,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宣怀风酒量最糟的,几乎也要被熏醉了,忍着冲天的酒气,推了白雪岚一把,俯身去夺他手里的酒瓶。

    不料白雪岚握得紧,一夺,竟没夺下来。

    白雪岚转过头,带着醉汉常有的迟滞,缓缓瞅他一眼,又把瓶口举起来对着嘴。

    「你别胡闹了?」宣怀风低喝一声,冲过去,把酒瓶抢过来。

    对着地上一砸。

    砰!

    砸了一地的玻璃渣子,烈酒香味从地上泛起来,直钻鼻孔。

    白雪岚这慢慢地,又把脖子扭过去,好像不认识宣怀风似的打量了他半天,眸子里才有了点别的情绪,打着酒嗝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看看你这样子,把整个公馆的人都惊醒了。自己受了伤也不自觉点,这样滥喝,你是不是想伤口发炎,再多疼几天?」

    「我疼我的事,要你猫哭耗子?」

    「你!」宣怀风冲口而出,「我要不是当着你的副官,我才不来哭你这耗子!」

    白雪岚火气立即被撩拨起来了,忽地站起来,冲着他恶狠狠地问,「对,你是我副官,你还是我祖宗呢!我和你上辈子犯冲,注定要被你欺负,是不是?!宣怀风,你也自量一点,你也拿够威风了!我现在惹都不敢惹你,躲在房里喝点酒,你也要来刁难?你还让不让我白雪岚活!」

    宣怀风气得几乎倒仰。

    这才叫恶人先告状呢!

    白雪岚完全醉疯了,吼了一轮,蹒跚地又往桌子那头走,伸手去拿上面满满的那一瓶。

    「不许喝!」宣怀风抢上去,一把就将瓶子拿到手,二话不说往地上摔。

    砰!

    又是一地玻璃渣子,酒香四溢。

    两人斗鸡似的对峙起来。

    白雪岚红着眼,胸口像呼吸不到空气似的急剧起伏,猛地一伸手,对着宣怀风胸口一推。

    他喝醉了,力气比平日还大,宣怀风被他推得往后一倒,后腰在桌角上狠狠撞了一记,还是止不住跌势,脚一滑,摔在地上。

    宣怀风猝不及防,什么也没想,撑着地站起来,还没说话,手掌忽然传来一股痛楚。

    他提起一看,两只手掌都割了好几道口子,肉里还嵌着一点碎玻璃。

    血殷殷地留着。

    白雪岚看见那刺眼的血色,也是一怔,直着眼站了半天,好像酒醒了点。

    挪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宣怀风警戒地喝道,「别过来!」

    白雪岚被吓到似的,立即就站住了脚。

    他呼吸已经乱了,定定看了宣怀风两眼,又想伸手去握宣怀风的手腕。

    宣怀风忙得把手一缩,还大大倒退了一步,瞪着白雪岚,不许白雪岚靠近。

    「我看看……」

    白雪岚刚嗫嚅了三个字,宣怀风就喝止了,愤愤地问,「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是谁猫哭耗子了?」

    又冷笑,「我心里明白,你没有把我拉出去抽几十鞭子,已经算手下留情了呢!」

    他手又痛,腰又痛,头更痛,再也不想和白雪岚周旋。

    这家伙,十足的一个害人精!

    转过身,把一脸羞愧的白雪岚丢在身后,提着血淋淋的两手大步走出房门。

    孙副官他们早听见里面乒乒乓乓在砸东西,又听见白雪岚和宣怀风大吼,看见宣怀风淌着血出来,都赶紧围上去,急道,「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宣怀风说,「我已经尽力了,他如果还要喝,我无能为力。」

    孙副官说,「现在何必说这种负气的话,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叫过来,反而多出一桩事来。快点包扎一下,幸好医生是现成的。」

    两个医生立即把宣怀风带到厢房里,打开急救包给他处理伤口。

    酒精消毒,真的挺疼。

    宣怀风一边蹙着眉,伸手让医生在伤口上折腾,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隔了一会,思忖着说,「卧房那边好像没什么声音了。」

    当助手的那年轻医生笑道,「宣副官,手都切了几个口子了,还记挂着白总长那边的动静啊?像您这样尽心尽责的人,还真少见。」

    宣怀风顿时沉默下去。

    那年轻医生看他脸色,大概猜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也讷讷地,闭上嘴,老老实实给伤口消毒。

    弄好之后,宣怀风直接就回自己房里了。

    他总有一个预感,觉得白雪岚还会生事,在床上躺了好久,翻来覆去睡不着。

    奇怪的是,预感完全不灵验。

    从那一刻到天明,再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连个从窗外门外经过的人都没有。

    虫鸣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宣怀风满心的事情放不下,似睡非睡,到了窗外天蒙蒙亮的时候,反而感到比睡觉前更乏。

    他无端的有些焦躁,不想就这样躺在床上,听了几声鸡叫,便索性拖着疲累的身子起床了。

    第二十二章

    昨晚的事在心里还留着阴影,宣怀风刻意避开白雪岚的卧室,绕到假山后头,沿池子走五曲石板桥到了小饭厅。

    听差见他来了,赶紧帮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枸杞红枣稀饭,端了一碟白糟鸡爪,还有一尾清蒸猪肉丸子,一碟绿油油的水灼青菜。

    宣怀风问,「没有白稀饭吗?」

    听差笑道,「白稀饭有是有,不过您今天还是吃这个吧。厨房的大师傅天没亮就起来了,特意为您熬的,怎么说也该赏个脸,是不?」

    宣怀风更奇了,「这怎么说。」

    「宣副官,枸杞明目,红枣补血。」听差指着小饭桌上的白糟鸡爪,「鸡爪子呢,是以形补形。再说,身上有伤口,不能吃酱油,不然以后伤口养好了,会留黑印子。这几天啊,我看您是要忌口啦。」

    宣怀风不禁笑起来,「哪有这么多规矩?你比我们家的张妈还要唠叨。」

    慢慢地,又敛了笑容,疑心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谁叫做的?」

    听差不肯答,只露着笑脸,「没有谁,我们当下人的一点孝心。」

    宣怀风直接问,「是总长?」

    「唉。」

    听差喉咙里吐出一个字,似乎是确定,又似乎是叹气,抬起眼,观察了宣怀风的脸色,自己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嘀咕道,「没用的东西。」

    又对宣怀风张着脸笑,「宣副官,您本事大,英明,一下子就猜中了。您可千万不要和总长斗气,您两位一斗气,我们可跟着倒霉。总长说了,不许教你知道他有交代的。他说,怕你知道是他吩咐的,怄气不肯吃。您周全一下,我们就有福了。」

    对着他呵呵地笑,又作了个揖。

    宣怀风扫一眼桌上,什么滋味都有。

    长长叹了一口气。

    端起半温的枸杞红枣粥,尝了一口,蹙起眉说,「我不习惯这口味,你给我换碗白稀饭来。」

    「这……」

    「你不换,我以后就懒得给你们周全这个那个的了。」

    听差只好给他换了一碗白稀饭。

    宣怀风就着几条嫩嫩的油菜,把白稀饭喝了大半碗,比刚才的枸杞红枣粥舒服。

    但身边总站着个人,眼睁睁瞧着,感觉格外古怪。

    「你也没吃早饭?」宣怀风放下碗,打个手势请听差一起坐下。

    「不不不,」听差摆着手说,「早吃过了。」

    又呆站了一会,才试探着问,「宣副官,这猪肉丸子……不好吃?」

    「一大早,吃这东西怪腻的。」

    「您尝一个,试试味道?」

    宣怀风听出点意思来,想了想,抬起头,「这里面又有什么道理了?」

    听差嘻嘻地笑,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总长说,您吃一个猪肉丸子,就赏我一块钱。吃几个,赏几块。这事,总长不许让您知道。」

    宣怀风一愕,好笑又好气,「打量这公馆里的人都把我当舶来品一样的买来卖去了。你告诉我,不怕我去向总长报告?」

    听差很安心地道,「张戎说宣副官心肠好,从不和我们为难的。我就想,何必瞒着您呢?再说了,总长这是为您好,又不是害您,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宣怀风一起床,就想着怎么避开白雪岚。

    按昨晚发生的事来看,今天如果碰面,八成大不痛快。

    现在被这听差中途岔进来,说了几次白雪岚的名字,倒也没心里想的那么不耐烦。

    「好。」宣怀风夹了一个丸子,放嘴里慢慢咀嚼着吞下去,提醒道,「我帮你赚了一块钱,可别忘了。对了,你眼生得很,是新来的?」

    「是。小的叫傅三,新到白公馆做事的。」

    宣怀风站起来,端茶水漱了漱,笑着说,「你好好在这里做吧。听说当白公馆的听差很来钱。日后有什么消息,你也找我说说,能让你赚多一点的,我多少帮你一把。」说完就往门外走。

    傅三脸上开了花似的,在他身后还一迭声的道谢。

    出了小饭厅,宣怀风在靠背回廊站住了脚。

    这时分往哪里去,倒有些踌躇。

    主动到白雪岚跟前去,实在讪讪的,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天知道白雪岚疯起来,又会干出什么好事?

    倒不如再去把海关那几本纲要看看,前一阵子过得乱七八糟,也没做出些正经事来,提的税务改革也弄得不上不下。

    趁白雪岚要养伤,没功夫胡闹,做点实在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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