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纵横[金玉王朝第四部] 作者:风弄
正文 第1节
纵横[金玉王朝第四部] 作者:风弄
第1节
《纵横01(金玉王朝第四部/出书版)》作者:风弄
绘者: 王一
材质:封面全彩印刷
文案: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惊魂未定的宣怀风刚逃离展露昭的伏击,
不仅与白雪岚和好如初、愈加情深难分,
可总理对白雪岚紧接而来的召见,却带来新的危机!
暗地里的敌人接踵而至,是谁在互通恶行?
军阀之争、戒毒改革和海关总长的竞选,
复杂世道如僵持棋战,下错一步或许就是死局——
金玉王朝第四部《纵横》,
阴谋诡计如天罗地网罩下,他们该如何全身而退!?
第一章
总理的召见,即使是白雪岚,也是不可轻视的。
白雪岚便叫孙副官在屋外等一等,自己回屋子里换件衣服就走。
宣怀风终究被惊醒了,也再睡不着,坐起来,手撑着枕头问:「究竟什么事?这么早,就要出去吗?」
白雪岚在屏风后面很快地换了衣服,穿着一套裁剪合身的西装出来,说:「估计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总理叫,不能不去。」
他走到床边,把宣怀风身上的薄被掀了掀,撩起睡衣衣摆,低头看了看宣怀风的小肚子,略有些放心,说:「德国医院用的药不错,瘀青散了六七成,不大吓人了。」
见那小肚子结实平滑,艺术品般的漂亮,忍不住抚了抚,享受着那细腻手感。
宣怀风大为尴尬,拂了他的手,说:「不是总理叫吗?你不要磨蹭,快出门。」
白雪岚说:「也不急这一会。我再看看。」
宣怀风正要问他要再看什么,白雪岚已经把他的脚从被子底下掏出来,将受了伤,却仍精致可爱的脚踝,托在掌上认真地看,老学究似的说:「从外表上看,是好了些,至少消肿了。还疼吗?」
宣怀风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被戏谑调笑的困窘,皱着眉说:「好多了。你怎么这么磨蹭?」
一边说着,一边把脚缩回来。
白雪岚笑起来,竟凑过去,在那脚踝上亲了两口,用法文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直起身正要走,目光忽然又扫到宣怀风的手腕上,站住脚问:「我送你的手表呢?昨天就没见你戴。」
宣怀风心脏扑腾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自动撒了谎,说:「我带着有点松,让人拿去调表带的长度,过两天就送回来。」
白雪岚眼睛便有一丝黯然,说了一句,「是我的错。」
宣怀风奇怪了,问:「怎么是你的错?」
白雪岚说:「给你的时候,表带长度是刚好的。现在戴着松,一定是你又瘦了。我不和你吵架,你怎么会几天就瘦了一圈呢?」
说着,握着宣怀风的手腕,拇指和食指绕着那雪白的手腕圈起来一圈,仿佛要丈量他瘦了多少。
宣怀风脸皮一红。
大为内疚。
内疚之下,居然挨过去,跪在床上直起上身,一手环着白雪岚的脖子,主动和他接了一个羞涩的吻,低声说:「快去吧,别把功夫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白雪岚受此一吻,浑身清爽,说:「好,我这便去。你受着伤,多多躺着休养。」
宣怀风反对道:「这点青紫,要说是伤,连我自己都脸红。自从我进了海关,事情没做多少,前前后后的休养,倒用了不少日子。你也别说那些妇人之言了,只管做你的去,我这边,自然去办我的事,绝不能在床上赖着。你有没有什麽事,是要我这个副官做的?」
白雪岚知道自己拦不住他的,思忖了一下,说:「也好。新条例的起草,前头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几天总理也有问起。你今天若不肯休息,就把它整理出来吧。有了这份东西,别的事才好整整齐齐做起来。」
宣怀风说:「正该这样。」
白雪岚这才往外走。
孙副官早在外头等得心急了,只是见白雪岚出来,也不好说什么。
汽车是早就备好了的,白雪岚坐上车,就直接去了白总理的府邸。
◇ ◆ ◇
一进总理府邸的大门,白总理一位姓何的秘书就迎上来了,仿佛专在这里候着似的。总理有四五位秘书,这一位跟了他四年,算得上是总理的心腹。
何秘书见了白雪岚,对他做个请往里的手势,说:「总理在书房等您,请。」
白雪岚便跟着他上楼。
到了书房门口,何秘书代白雪岚敲了门,自己却站住了脚,低声说:「我就不进去了,您请进吧。」
白雪岚看何秘书这等形容动作,心里有些发沉,略一踌躇,就听见里面传出总理的声音来,「进来。」
白雪岚自己扭开门,举止很沉稳地走了进去。
白总理坐在宽大气派的宽书桌前,抬头瞅了他一眼,说:「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低下头,却拿着烟斗,往里面填烟草。
填好烟草,把烟斗衔在嘴上,拿西洋打火机点着,半仰着脸,长长地抽了一口,看着对面墙窗户上的琉璃花样出神。
白雪岚也不用他招呼,自己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问:「大清早的把我找过来,又什么都不说,是和我打哑谜吗?」
白总理哼一声,「谁有闲工夫,和你打哑谜?你做事,是顾前不顾后的,只管到处结仇。那些威风,以为你真的凭着自己本事吗?靠山要是倒了,你我只能是人家刀下的牛羊。」
白雪岚漂亮的眉头拧了拧,问:「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白总理说:「你自己看吧,这个消息,我是一定要竭力封锁的。不过,也封锁不了太久。」
叹了一声。
把书桌上一封电报,递给白雪岚。
白雪岚接过去,扫了一眼,脸色隐隐一变,赶紧又一字一字地再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电报照原样放回到书桌上。
思忖着什么一样,沉吟不语。
一会,白雪岚才缓缓地开口,「如此惨败,恐怕后面还有要落井下石的。」
声音里,多了一分少见的凝重。
白总理说:「我们白家,不容毒品的立场,一向是很鲜明的。廖家军得到日本人的帮助,既有先进的枪械,又有钱招募大批人马,所以打了父亲一个措手不及。六万人,死了一半,惨重啊。」
他说着,似乎连抽烟斗的心也黯淡了。
把烟斗嗒地一声放到桌上,抚着额头,沉重地叹气。
白雪岚说:「廖启方这狗东西,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卖国贼。我听说,他管辖下的一些田地,把种下的秧子拔了,正试种罂粟。」
白总理倒不知道这个,听得一怔,紧紧皱起眉来,说:「这外国的邪门货,在中国也能种得活?」
白雪岚说:「难说。我一个懂植物学的朋友和我说过,罂粟是贱种,不娇贵,很多地方都能长。要是让廖家军得了势,我们山东老家,就要成外国奸商的毒品种植场了。」
白总理唉唉地叹气,连摸了几把额头,说:「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白雪岚说:「山东要出了问题,堂兄你这个总理位置恐怕也玄。我们要做些事,稳定大后方才行。」
白总理说:「我想的和你一样。这场仗,死伤的人太多,父亲现在已经发了狠劲地在招募新兵。不然,凭现在的兵力,再打一场,恐怕又要丢几个县城。只是除此之外,还要争取几个有实力的军阀支持才妥。」
白雪岚说:「我们和西边的韩家,不是交情很不错吗?他们手头上,人和枪都不少。要是两家联合起来,把姓廖的一窝子灭了,倒很不错。」
白总理精神一振,转过来坐正了身子,对白雪岚说:「正是叫你过来商量这个。韩家的势力,对我们家里现在的帮助,是很大的。不过,和父亲最有交情的韩半山,上个月中风瘫了,话都不能说。他侄儿韩旗胜接了他的班,这个人,是我们最急切要笼络的。」
白雪岚问:「不然,我回山东一趟,会一会这韩旗胜?今晚我就坐火车去。」
白总理说:「这不行。六方会谈就快开始了,我这里许多大事,也离不了你这个臂膀。」
白雪岚说:「那韩家的事,怎么办?不稳定大后方,我们这里也容易被翻盘。」
白总理这个时候,居然掀了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说:「兵家有云,决胜千里之外。这一条,我们可以用它一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烟斗拿起来,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放回到嘴里。
抽一口。
思考片刻,两指捏着烟斗尾巴,把它抽出嘴边,慢慢地说:「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次首都的盛事,韩家也要派人来。这人对韩旗胜的影响力很大,可以说,韩旗胜不管遇到大小事,对其是言听计从。只要笼络了这个人,大局可定。」
白雪岚说:「哦,这个大人物是谁?」
白总理问:「韩未央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白雪岚回忆了一下,说:「有一点印象。是近来颇出了一点风头的女将军?」
白总理说:「正是她。这位女将军,可是韩旗胜的嫡亲妹妹,虽是女流,听说气魄比得过男人。她这次到首都来,你要代我好好招待招待。」
白雪岚淡淡地勾起唇角,悠悠地问:「这么个好差事,怎么偏派给了我?你这么多好口才的秘书,就没有一个能用吗?我干的是海关,不是公关。」
白总理说:「派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白雪岚可不是轻易上当的人,还是追问:「究竟是什么道理?」
白总理说:「据我所知,这位韩将军小姐,对你很有好感。私下里,对你打击大烟贩子的作为,下过不少表扬。」
白雪岚便呵地一笑。
白总理问:「你这不阴不阳的笑,是什么意思?」
白雪岚原本很沉重地交谈,现在却露出一种懒洋洋的潇洒来,说:「我只是依稀闻到阴谋的味道了,所以笑。」
白总理把脸一沉,声调高了一点,训斥道:「你也不值得别人弄什么阴谋。都什么时候了,还做你这种嬉皮笑脸的姿态。这是正经大事,你也要想想,你我的父亲,如今在山东,是怎样的艰难。」
白雪岚将两片薄唇抿着,冷冷地不做声。
白总理又说:「我现在,把话说清楚,那位韩小姐,你是势必要全力争取的。至于你那位副官,为你惹的乱子也够多了……」
正说到一半,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白总理只能停了对堂弟的教训,朝外面扬声问:「什么事?进来。」
一个穿得很乾净体面的听差,开了门,走进来说:「白总长的副官,派人送来一份东西,因为来的人说,不知道是不是总理和总长等着要,所以……」
白雪岚打断了他,说:「拿来给我看看。」
那听差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原本是打算交给白总理的,看白雪岚发话要看,迟疑地瞅瞅白总理的脸色,还是把文件双手递了给白雪岚。
然后就赶紧出去了。
白雪岚拿在手上,翻开来看了一眼。
英俊的脸上,便泛起一点隐约的,但又很甜蜜温柔的浅笑。
白总理和他隔了老大一张桌面,瞧不清楚他手里的文件,问:「什么要紧东西?送到这里来。」
白雪岚说:「是新的禁烟条例和禁毒条例,写得很清楚条理。」
白总理眉头大皱起来,哼了一声,「不用我猜,必定是你那位宣副官的手笔。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狂妄,不过做了两份文件,就自作主张地直送到总理书房里来。这不是办事的章程。」
白雪岚说:「他是非常守规矩的人。这次是我出门前,再三叮嘱了他,说这两份东西,总理一直催着要,很要紧的。故此他整理好了,忙着叫人送过来。是怕耽搁我们做事的意思。」
白总理说:「你只管帮他说好话。」
白雪岚便有些不高兴了,问:「堂兄怎么忽然对我的副官,意见如此之大起来?」
白总理说:「我这人,一向很民主开放。你在生活上,偶尔胡闹,做事风流一点,我不理会。但是,也不能闹得太不像话。」
白雪岚不以为然地问:「我怎么不像话了?」
白总理反问:「真要我说出来?昨天城外那一场枪战,是怎么回事?十七八条尸首,现在还摆在警察厅,老周的电话昨晚就拨过来了,只和我诉苦。明面上报告,是海关总长杀了一群流匪,哼!你还指望像上次纵火的事情一样,再给你算一番功?」
他说开了头,便禁不住了。
声音也严厉起来,对白雪岚恨铁不成钢地磨牙,「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想整你吗?这种要命的时候,整个首都像个炸药桶似的,就只差烧着一根引线了。你还为了一个副官,真刀真枪地和广东军干那么一场。那些个广东军,我要是能动,我早动了,人家背后是外国人,眼看的就是六方会谈,政府不能得罪外国人,你懂不懂?胡闹也要有个底线!」
白雪岚说:「我们父亲在山东,打的就是廖家背后的外国人。」
「你闭嘴!」白总理蓦地一吼,脸都气红了,「这压根就是两回事。」
白雪岚打个哈欠,把手里那叠文件往书桌上向着白总理的方向一递,说:「这抄好的初稿,总理有空看看。过两天,我派职员送复议稿过来。」
从椅子里站起来,拍拍西装,抬腿走人。
白总理叫着他,「混帐!你去哪?」
白雪岚只管朝着门那边走,说:「留着也是挨骂,我不奉陪。」
白总理说:「白雪岚!少在我面前充少爷脾气!韩家的事,不给我办好,看我把你连你那个副官,一并收拾了!」
白雪岚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举手摆出一个美国人的胜利手势,在半空中晃了晃,很洒脱地离开了。
第二章
回到公馆,一下车,抬头却撞见宣怀风穿着外出的西装,从大门里慢慢地出来。
白雪岚迎上去问:「你这是到哪去?」
宣怀风心里一跳。
昨晚白雪岚问起金表,害宣怀风今天一整个上午都不安宁,想来想去,这件东西,还是要去年宅找一找。
一定能找得回来才好。
等把白雪岚急要的两份文件做好,派人送过去总理府,宣怀风就想趁着白雪岚还没回来,亲自再往年宅去一趟。
没想到,才一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白雪岚。
可见人真的不能做一点亏心事。
见白雪岚问,宣怀风既有想坦白的意思,又缺乏坦白的胆量。
倒不是怕白雪岚骂他,而是自己把白雪岚的礼物弄丢了,不知白雪岚要如何难过,说不定又疑神疑鬼,自怨自艾,说宣怀风不将他的心意当一回事。
宣怀风只要一想到两人又要不冷不热地回到先前那种境地,心里就不自禁地逃避起来,对白雪岚的问题,只说:「到附近走走。」
白雪岚问:「去哪个附近走走?」
宣怀风不善于撒谎,形迹都快露出来,说:「附近就是附近,不外这周围的几条小街巷子,还分什么哪个的?」
白雪岚啧啧地把头摇了两下,调侃他说:「宣副官啊宣副官,你果然不会撒谎。」
宣怀风正不安,忽然看见白雪岚呵地一声,笑了。
白雪岚笑道:「我才出去多久,你就盯得这样紧,又送文件到总理那,又专程出来等门。难道我大白天的还能背着你到外面打野食?」
宣怀风顿时窘迫了,否认道:「我可没有等谁的门。什么打野食?你说话实在太粗鄙了。」
白雪岚说:「好,我粗鄙,你高贵。我们两个刚好互补。站这大门口干什么,进去再说。我肚子饿了。」
不等宣怀风再说什么,抓着宣怀风小臂,不由分说地把他带了进公馆。
白雪岚嘴里嚷饿,但回到屋,并没有叫听差送饭。
反而先让宣怀风到躺椅上坐下,弯腰把宣怀风脚上的皮鞋脱了。
宣怀风脚踝瘀伤还未全好,忍不住低低抽了一口气。
白雪岚说:「看着你昨天吃的苦头,本来不想骂你。看看,受着伤的脚,怎么能穿鞋,亏你做出这样的傻事。脱出来疼,穿进去的时候就不疼了?真该打你一顿。」
小心翼翼把宣怀风脚上的白袜子也脱了。
宣怀风苦笑道:「你说不想骂,现在不但骂,还要打……」
话未说完,白雪岚已覆上来,封住了他的唇。
亲了一气。
白雪岚耳语般,用令人心痒的声音笑道:「你是一辈子要跟定我的。现在到手了,骂也骂得,打也打得。」
宣怀风不料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一怔,半眯起眼睛,说:「你再说一次。」
白雪岚便不说话了,抿着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也不知在乐什么,走去拿了药油,坐下来,把宣怀风一只白生生的脚抱在怀里,娴熟地揉搓。
宣怀风觉得脚踝处微疼,蹩着眉轻轻哼了两声,声音一起,白雪岚霍地抬起眼睑,直直瞅了他好一会。
那双充满力道的眼眸,瞅得又深又热。
宣怀风立即不敢再出任何声音了,咬着洁白的牙,默默忍耐。
白雪岚这才又把头低下,仿佛做什么细致活似地继续揉。
他做这个,倒真的是一把好手。
推拿活络,恰到好处,张弛有力。
慢慢地,那疼倒很可着意了,竟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舒服,仿佛郁结在脚踝里的坏东西,都被白雪岚有魔法的指头一点点挤走了。
宣怀风舒着气,半边上身挨在扶手上,瞧着窗外阳光斜进来,撒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低头间,是极认真沉静的专注,缱绻温柔。
不知不觉看得恍惚。
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帮另一个男人揉脚,居然,也能是一幅令人心动的画。
回过神来,忽然无端地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宣怀风轻咳一声,找着话题问:「我叫人送过去的文件,你觉得怎么样?」
白雪岚再往手掌上倒了几滴药油,双手搓了搓,继续有模有样地揉着情人的脚踝,低头应着,「很不错。」
宣怀风问:「总理有什么意见呢?」
白雪岚说:「他夸你写得细致,还说要给你加薪水。」
宣怀风说:「加薪水就不必了,原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没办砸给你丢脸就行。过两天等我的脚好一些,我想赶紧把戒毒院的事办了。至于人手不够的事,我上午打了几个电话,许多朋友很热心,都说想为国家做点实在事。我想,这也是一件社会上的好事,很应该群策群力,组织一批义工,你大概是不会反对的吧?」
白雪岚说:「这件事我派给你了,你看着办。不必事事都问我。」
宣怀风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好奇地问:「总理一大早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
白雪岚轻描淡写地说:「就快举行六方会谈了,嘉宾云集首都,总理要我招待几个外地来的客人。」
宣怀风说:「很好,这种时候,大家都应该为国家争一口气。你招待人,可不要耍你那些怪脾气。」
白雪岚这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扫视他。
宣怀风问:「干什么?生气我说你怪脾气吗?你不要生气,我们要是不熟,我也不和你说这种得罪人的大实话。」
白雪岚叹了一口气。
宣怀风问:「怎么又叹气了?好,你不喜欢我说,我以后就闭嘴吧。」
白雪岚说:「哪里,你这样用心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叹气,是因为我饿了。」
宣怀风顿时赧然,脱口而出,「这大白天的……」
猛地一遏。
便从耳根直红到下巴,不好意思地扭了头朝着窗户那边,挣着把脚缩回来。
白雪岚当然不肯放过,用力握着白羊玉脂般的裸足,笑着问:「大白天的,就不许人饿,这是哪门子道理?哦,我知道了,饿也分很多种,有肚子饿,有精神饿,有夫妻敦伦之饿,不过,哪一种饿,是大白天绝不可有的呢?本总长孤陋寡闻,宣副官您给我宣讲宣讲?或你告诉我,刚才我说饿,你想到哪里去了?」
宣怀风臊得无地自容,脚被那坏心眼的恶霸逮着,逃也逃不掉,只好认罪,说:「我说错话了,成不成?」
白雪岚斩钉截铁地说:「不成。」
宣怀风无奈地问:「那你要怎样?难不成还要把我送法院审判?」
白雪岚装作考虑了一番,点头道:「审判是要审判的,不过,就不必送法院了,就由我这个被你冤枉的无辜者,对你进行正义执法。」
宣怀风本来绷着脸,听他装模作样地一说,撑不住笑了,「你还无辜?我真服了你。白雪岚,不要闹了,你肚子饿,叫厨房送饭过来,老老实实地说。快把我的脚放开,抓疼了。」
白雪岚见他说脚疼,只好松手,身子附上来,发泄似的埋在他白皙的颈窝里乱啃,哼着说:「这避重就轻的本事,你是越来越长进了。我肚子饿,那个地方更饿,你说,我们多少天没躺一张床了?」
宣怀风说:「昨晚不是还躺一块吗?」
白雪岚牙痒痒起来,「好哇!你这人,简直没有心。明知道我忍得难受,不但装傻,还说这种风凉话。」
越发地啃噬,在那片娇嫩细皮上磨砺。
宣怀风受不住这种痛痒交加的撒娇,往后深深仰着脖子,又笑又喘,又是无可奈何,断断续续说:「好……好,我认错……不要咬了……好痒……」
白雪岚这才稍停,提条件说:「认错不行,还要补偿。」
宣怀风问:「补偿什么?」
白雪岚眼神顿时不怀好意起来,恶霸般的威胁,「你还装傻?我看你还装?」又低头要咬。
宣怀风忙叫,「好!好!我知道了!」
白雪岚问:「真知道了?这次不许耍赖,不许搪塞,不许敷衍。」
他身材高大,故意地把重量放在宣怀风身上,宣怀风被压得动弹不得,喘着气投降,「知道了,不过,我们总要吃了午饭才……你看这钟点。」
白雪岚顿时把恶霸模样给抹了,露出一个极英俊磊落的笑脸,说:「晓得,午饭是必须吃的,我可舍不得让你饿肚子,要是饿出毛病来,我该懊悔死了。我再问一次,吃过午饭,会好好的诚心地喂我一顿饱的,绝不反悔?」
宣怀风瞪头顶上方的那张脸一眼,反问:「我敢反悔吗?」
白雪岚摇头,「不行,这话就是敷衍的口气。我要比公文还正式的回答。不然我就不起来。」
宣怀风被他气笑了,「请问尊驾贵庚几何?这种赖皮招数,我看七八岁的孩子也会用。」
白雪岚说:「你管我几岁,招数只看它有没有用,不看它赖皮不赖皮。对付你这种总赖皮的人,就要用赖皮招数。快说,吃了午饭,你就诚心诚意喂我一顿好的。」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说:「好。」
白雪岚笑道:「这不就得了。」
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当即摇铃,叫听差快点送饭来。
宣怀风在一旁慢悠悠地把脚放下躺椅,想去穿鞋,白雪岚说:「别动,等我来。」
过来把他抱到了小圆桌旁的椅子上放下。
不一会,听差送了饭菜过来。
公馆里请的那个四川厨子还在,今天刚巧做的又是那道香辣虾蟹,一端上桌,揭开锅盖,辣香四溢,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宣怀风立即打了两个喷嚏,拿手帕醒醒鼻子。
胃口却立即被那股激烈到极点的香味吊起来了。
白雪岚更是喜欢,他一早出门,肚子早就叫唤了,装了一大海碗白饭,在饭面上勺了香辣热油,再加几大块炖得烂烂的五花肉,饭菜用筷子一混,淅沥哗啦几大口就先垫了肚子。
他人长得帅气俊逸,这样粗鲁的吃饭动作,由他做来,却是一种令人爽快舒服,充满豪气的好看。
宣怀风瞅着他,不禁微笑。
白雪岚察觉到他在笑,抬头问:「你怎么不吃?对不住,我真饿了,自己先吃上了。」
宣怀风从热锅里夹了一只香辣大虾到碗里,悠悠闲闲地剥着,一边说:「看你吃饭,就能瞧出你是北方汉子了,风卷残云,好痛快。」
白雪岚朝他打个探视,说:「我风卷残云,不仅在饭桌上呢。在别的地方,更是风卷残云。等一会让你知道。」
宣怀风接触到他邪气的眼神,立即把眼睛别开了,很正经地说:「吃饭时少胡说八道,小心以后胃痛。」
心底默默浮起几分羞愧。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白雪岚混久了,他竟开始……有点享受白雪岚这些狗嘴里长不出象牙的疯话了。
白雪岚问:「你怎么只吃虾?不吃螃蟹?」
宣怀风说:「我想吃的,只是这硬东西不太好弄。」
白雪岚朝他一笑,就从锅里捞了几块大螃蟹,自己在碟子里剔。
都说高大的人动作不敏捷,白雪岚却绝非如此,身体每一块肌肉都灵活有力,对着令人头疼的螃蟹,十指翻快,庖丁解牛般,一会就剔了满勺子净蟹肉,挑了一点热热的香辣汁在上头,递给宣怀风。
宣怀风道一声,「谢谢。」
接过来,便觉得心里很甜,很甜。
把勺子放在碗里,拿筷子一点一点挑到嘴里,很珍惜地咀嚼,品尝蟹肉的鲜美。
白雪岚问:「好吃吗?」
宣怀风说:「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白雪岚说:「原谅你也有见识浅的时候。这七八月的螃蟹,不足一提。等十月后,螃蟹肥了,我叫人送阳澄湖的螃蟹过来,满勺子的蟹黄,蘸着醋吃,那才又香又鲜。」
宣怀风乌黑的眸子深深瞅他一眼,半晌,问白雪岚,「你还记得从前吃这个,我们讨论的那一番话吗?」
白雪岚说:「我当然记得,而且是字字都记得。不过没想到,你也记得。你说说,我当时和你说了些什么?」
宣怀风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对我做考察吗?」
白雪岚说:「不过就是看看你,到底有多看重我的意思。」
宣怀风问:「我要是不记得你说过的话,那就表示不看重你了?那你就要对我发火了吧。」
白雪岚说:「我绝不会发火。你就算一个字也不记得,最多也只能表示你那个时候并不看重我,所以也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顿了一顿,忽然又弯了弯唇角,目光温暖地看着宣怀风,低声说:「不过,我猜你多少也会记得部分的。我猜你那个时候,心里已经有我这个人了。」
宣怀风一怔。
无声处,心动之感氤氲朦胧,自己对着白雪岚,竟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
白雪岚笑着哄他,「说给我听听,你记得多少。说对了,我再剥一勺子好蟹肉喂你,外加两只大虾仁。来,这个就当定钱。」
把刚刚剔好半勺子的蟹肉,递过去,手腕一翻,倒在宣怀风碗里。
宣怀风说:「受了这定钱,看来不受考察是不行的了。」
白雪岚说:「那当然。」
宣怀风浅浅一笑,说:「好罢。」
浓密的睫毛往下轻轻一扇,思忖片刻,缓缓地说:「那天,你说,你就是这道香辣虾蟹。缺点是辣,优点也是辣。」
白雪岚点头道:「是的。」
神情很是欣慰。
宣怀风继续回忆,说:「你还说,如果你保持原味,唯恐被喜欢吃清淡的人嫌弃。可如果少一点辣味,那就不够香,不够地道,失了精髓。」
白雪岚又点头,说:「不错。这是我当时说的。后面呢?」
宣怀风装作愕然,「还有后面吗?」
白雪岚说:「当然有,后面那一句,才最要紧。」
那一天,白雪岚还对宣怀风说了一句——你有勇气吃这道菜,又能说出前面一番道理,我这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欣慰。
宣怀风心里十分明白他要听的是这句,但今时今日,此情此景,要他光天化日下对着白雪岚重复出来,想着这些话里头藏着的意味,简直比叫他在白雪岚面前自动脱光了还露骨羞涩。
怎么受得住?
宣怀风耳根发热,嘴硬道:「后面的,我不记得了。」
白雪岚对他这嫩脸皮的羞涩又爱又恨,不甘心地拍桌子,问他,「还说我耍赖,现在谁耍赖?你收了我的定钱,给的货却不地道。」
宣怀风说:「大不了我剥回一勺子蟹肉给你。」
白雪岚说:「不行,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不接受。」
宣怀风说:「呵,现在你倒教训起小孩子过家家了?你孩子气的时候,比我多着呢。」
夹了一块螃蟹在碗里。
他手指虽然灵巧,但对剥螃蟹这行当不熟,低头仔细地捣鼓了好一会,才剔了小半勺子肉出来,递给白雪岚。
白雪岚对他瞥着眼,没动弹。
宣怀风说:「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
作势要缩回手。
白雪岚像一头被人在嘴里抢食的老虎,立即不客气地把手上那勺子夺了,一口倒进嘴里。
一边狠嚼,一边表达不满似地盯着宣怀风。
但大概是那小半勺蟹肉实在太鲜美,太甜,嚼着嚼着,英气勃勃的脸上忍不住一处疑笑,那笑意竟压抑不住,迅速散发开去,竟成了一张乐滋滋的笑脸。
宣怀风也忍不住莞尔。
两人相视而笑,像极了一对斗了气,顷刻又和好的孩子。
白雪岚说:「你尽管嘴硬,我知道你记得的。」
宣怀风说:「随你怎么猜。」
两人一边说,一边继续慢慢剔着香香辣辣的螃蟹,剔好一些,就不自觉地递给对面,都觉得这顿饭吃得很舒服,很有意思。
宣怀风问:「对了,我从城外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你藏哪去了?」
白雪岚说:「谁?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什么小白菜?」
宣怀风被逗笑了,说:「你不要乱拿人家的名字作践,她叫小飞燕,不叫小白菜。人呢?」
白雪岚问:「问她干什么?宋壬说,就是她身上的香气有问题,是很厉害的迷香,差点把你们给迷倒了。」
宣怀风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只会唱曲子,哪知道什么迷香。估计是展露昭他们布置的,和她无关。你难道还想对她严刑拷打?你对怀抿下的手够毒的了,要是对一个弱女子也下这种毒手,白雪岚,我可看不起你。」
白雪岚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不至于剁小姑娘的指头。你放心,人就关在后院。你这么关心她,我把她放出来,给你当小丫头使唤,成不成?」
宣怀风说:「我用不着丫头使唤,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平安。只要你别草菅了她那条小命,我就代她谢谢你了。」
白雪岚说:「不和你扯这些,咱们办正事。」
宣怀风问:「什么正事?」
话音刚落,白雪岚已经站起来,拿白毛巾帮他擦了嘴,擦了手,然后把毛巾往桌子一扔,两手一伸,一起。
宣怀风顿时屁股离了椅子。
几个呼吸,人已经到了软绵绵的床垫上。
白雪岚脱了外套,扯松领带,踢了鞋,上床和他身贴着身,热气喷在他脸上。
宣怀风说:「刚刚才吃过饭……」
白雪岚说:「知道,也没说现在就做,至少让你先停停食。我看唱戏的台柱子出场,常常先在幕后来一段门帘搭架子,很有趣。今天我们也这样玩玩?」
宣怀风说:「什么门帘子搭架子?得意忘形,竟说听不懂的俏皮话。」
白雪岚笑道:「宝贝,你就没听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翻过身,往床边的柜子里找了一阵,拿着一样找到的东西翻过身来。
宣怀风看见他手上拿着黑布条,吃了一惊,问他,「你拿这个干什么?」
白雪岚温柔地说:「乖,把眼镜闭上。」
宣怀风知道他是要不干好事了。
若在别的时候,宣怀风是绝不会配合的。
可是,这男人是他打算跟一辈子的那个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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