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纵横[金玉王朝第四部] 作者:风弄
正文 第15节
纵横[金玉王朝第四部] 作者:风弄
第15节
宣怀风摇了摇头,说:「我就觉得你这样胆大妄为,冒着天大的风险,只当玩儿似的。但你为着我,得罪这么些人,要是你有个意外,我就是个罪人。」
白雪岚说:「不许这样想。我今天干的事,针对的是卖毒品军火的洋人,为的是国家。」
宣怀风说:「所以我方才说,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我这样一说,你就会用国家大义来堵我,看起来,倒是我太把自己看得重要了。但是我知道,你这样做,和我是脱不开干系的。不然,白总理和你是一家人,你做这些为国家的大事,不和我商量也就算了,为什么也要瞒着白总理?还有,当时要抢的,已经抢了,要绑架的,也打晕着到手了,为什么你还要穷追不舍,必定要去打展露昭一枪?」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胸口微微起伏着。
仿佛心里许多东西酝酿发酵,一股脑涌了出来。
竟至于不得不停下一刻,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按捺着继续说道:「你若是不这样,心心念念要杀他,大概,也不至于挨他反扑的一枪。」
他说完后,房里便有了一阵沉默。
白雪岚苦笑着道:「你还说孙副官不敢说,我看,他对着你,倒是竹筒倒豆子,没一点保留。」
宣怀风说:「你现在,难道又要把注意力,转到对孙副官的责怪上面去吗?」
白雪岚反问:「那你,难道现在是要把注意力,放到责怪我做这些事情上?我做事前不和你透一个字,也就为了这一点。不让你知道,你是要恼的。让你知道,反正也只是恼。你说我假公济私也好,粗鲁莽撞也好,反正谁碰着我心爱的人物,我也不管后果,非弄死对方不可。我就是这个脾气,索性大方一点,在你面前承认起来。你要恼火,只管恼火去。」
他这个时候,已经露出霸道声色,实行起不管不顾的态度。
宣怀风却出乎意料,没和他倔强起来。
只把目光别到一边,显出一丝为难。
他下午从孙副官嘴里,已经问出原委。
原来白雪岚一日之内,居然做了几件了不得的事,劫了一批洋人的军火,绑架了査特斯,伏击了展露昭。
还派人把总理府里那两个曾经按着他跪下的卫兵给打了一顿。
宣怀风先是惊讶得不敢信,继而对比着白雪岚的性格,渐渐相信了,又五味杂陈起来。
前些日忙着戒毒院开幕的事,偶尔在公馆里两人偷闲拍照,万万想不到,甜蜜悠闲的景象下,竟涌动这样一股急流。
一则,他明白白雪岚是胆大包天的。
二则,又不禁不想到,白雪岚这些胆大包天的动作里头,又藏着几分为他出气的意思。
此刻白雪岚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宣怀风倒觉得,自己像被人摆在了砧板上。
正默默咀嚼刚才那一番话。
白雪岚已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手伸过来,抓着他的手一握,语气柔和地问:「不要恼了,好不好?」
宣怀风说:「我真的没有恼。你为我冒着风险,又受了伤,我要是还摆出一副恼火的面孔来,还算是个人吗?你实在是误会我了。我和你说的,都是真话。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骂你是绝不能的,但是,难道我还去夸赞你?这样一来,不知道你以后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我是一个字不敢乱讲,让你听歪了,反以为我鼓励你去冒险。」
他平平淡淡说来,言辞却十分真挚恳切。
白雪岚听了,只觉眼前这人,从暖玉般的肌肤透过去,连肚肠心肺都是晶堂通透的。
他心窝里热烘烘的,居然连鼻头也略有酸意,把宣怀风的手拉到自己怀里,用胸膛的皮肤暖和着,低声问:「我不想你骂,也不要你夸赞什么。你实话告诉我,我这样为着你,你心里头,有没有一点欢喜?」
宣怀风蹙眉,一脸的为难。
白雪岚便笑了,眉间多了一丝狡黠,说:「不必答了。我知道,你心里很欢喜,只是不敢说出来,怕给了我鼓励,以后谁多瞧你一眼,我就杀上人家门口去。唉,你这样毫无瑕疵的人,爱你的人多如牛毛,我真要妒火中烧,每天都蒙了脸当强盗,这也叫逼上梁山。」
宣怀风一脸的受不住,反驳他说:「你这话,既肉麻得不堪,又叫人毛骨悚然。算我拜托你,收敛一点吧。」
白雪岚哈地笑了一声,说:「到底让你和我开口说话了。」
宣怀风说:「本来就没有说不和你说话,是你自己多心。」
白雪岚知道危机已经解除,态度也放松了,拍着大腿,潇洒地说:「过来,把我伤口晾了好一会了,我现在是病人,该要求特别照顾。要是着了凉,我要求你每时每刻抱着我,给我暖身子。」
宣怀风叹道:「满脑子就想这种无聊事。」
斗嘴归斗嘴,关乎白雪岚的伤势,他是一丝不敢怠慢的。
立即就听话地靠了过去,帮白雪岚把伤口看顾一番,又觉得总理府换的衣服料子不柔软,怕会摩擦到纱布,便去把大衣柜开了,取了一套自己挑中的真丝料子上衣出来,亲自给白雪岚换上。
白雪岚肆意地享受着爱人的照顾,看着窗外天色,才想起时间不早了,唉呦了一声,说:「怎么才想起来,你还没有吃饭?」
正要拉铃传饭,忽然见到管家正从院门进来。
他就不拉铃了,开了房门,对管家说:「你来得正好,给厨房说,做两个清淡的小炒莱过来,宣副官要吃晚饭了。」
管家是很急地走过来报信的,站住脚,鼻子微微带着点喘,首先就说,「总长,公馆大门那里,一群大兵堵住了,正闹事呢! 」
宣怀风在里头听见管家这样说,心簌簌地狂跳起来,走到门口处,对管家问:「是广东军的人?」
管家说:「披着军皮,都拿着枪的,哪知道是哪个军的人?您快出去出去瞧瞧罢。」
宣怀风说:「我这就去。」
转过头,对白雪岚讲:「你待在房里,不要走动了。」
正要从白雪岚身边垮出门槛,却被白雪岚一把捶住手臂,镇定地问:「急什么,他们真闯进来不成?要反到天上去了。」
说着,把头转回去,先对管家吩咐说:「你给警察厅的周厅长家里,打一个电话过去,把这里的情况,仔细报告—下,请他来处理。语气不妨紧急点,就说来得晚了,恐怕要酿成流血事件。」
管家连回答了几个是。
这种光景,别说总长吩咐,就算不吩咐,自然也是往最紧急的情况上说。
等管家去了,白雪岚还站着不动。
宣怀风看着他这好整以暇的样子,倒有些着急,说:「人家找上门了,你不出去不要紧,让我出去应付一下。不然这样僵持着,真有场面控制不住,冒冒失失地开了枪,会引来调査。你身上这个伤口,如何是禁得住调查的?」
白雪岚含笑道:「出去,总归要出去的。不过我好歹是一个总长,几个臭大兵在门口叫嚷一下,我就立即出去了,岂不掉了身价。且自在一会,让底下人忙去,也给人家一些挣奖金的机会。」
便回到屋子里来。
一手拉着宣怀风,是怕他耐不住,趁着自己不注意跑去大门的意思。
一手开了窗台旁的玻璃橱柜,把里面一包外国饼干拆开来,捡了一块,递到宣怀风嘴里,说:「叫厨房送饭,大概等不及。你先吃两块饼干,垫垫肚子。」
宣怀风气笑道:「这是要表现你的大将风度了,越兵临城下,越不当一回事。」
白雪岚问:「你瞧着,心里不赞赏自豪吗?」
宣怀风说:「换着是看外国电影,我做观众,当然是赞赏的。但你我现在,是生死连在一起的了,我宁可你老实谨慎一点,做个庸碌的人,长命百岁,也胜过看你对着枪口谈笑风生。你只管笑,我也知道了,你心里头,是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是俗不可耐了。」
白雪岚摇头说:「不不,这就换做是你误会我了。你这样的想法,是真心爱我的想法,我高兴极了。只是又忽然想起来,今天谁在戒毒院里射了两盏吊灯下来,吓退了一群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警察呢?如果周厅长真要坚持搜査,只怕你是会让他血溅五步的。你平日看着斯文,其实也是胆子上生毛。」
宣怀风想说,这也是迫不得已。
嘴一张,白雪岚抵在他唇上的饼干,便轻巧地递进了嘴里。
他只好默默地咬了。
这远洋船运来的外国饼干,味道倒很好,咬碎开来,唇齿之间,便是一股浓浓的甜美的牛油香味。
白雪岚怕他吃了饼干口渴,斟了一杯温开水来,说:「懒得叫他们送热茶了,喝一点吧。」
宣怀风几乎要求他了,无奈地道:「你消停一刻,我就感谢你了,总不知道受了伤,要安静地坐一坐吗?」
因为是负着伤的白雪岚亲手斟的,又被白雪岚乌黑幽深的眸子,催促般地执着盯着,实在不能不接受,低头就着白雪岚的手,在杯子里喝了两口水。
白雪岚仗着现在宣怀风是不能不顺从着自己,宠溺地喂他吃了几块饼干,又亲自喂他喝水,得着很大的趣味,几乎就想把大门外头那档子事抛之脑后。
只是窗户外头,院门的方向有人影闪进来,仔细一看,倒是孙副官来了。
白雪岚只好放下饼干,隔着窗问:「外面闹得厉害了吗?」
孙副官站住,在窗外面回答说:「看来还是要出去一个说得上话的,两边都是些当兵的,不知道轻重,要是擦枪走火,事情闹大了,会不好收拾。」
白雪岚点了点头,这才站起来,脚步稳健地往外走。
宣怀风自然也跟在后头。
三人未到大门,已经远远嗅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两班人马,一边是白公馆的护兵,一边是广东军的大兵,隔着大门的台阶摆开阵势,乌黑的枪口都隔着半空牢牢对着,手指头扣在扳机上。
虽还没有开枪,但广东腔和山东腔的嘶吼对骂间,彼此问候对方亲人祖宗,局势一触即发。
这样要紧的时候,大门忽然从中间打开,走出三个一看就是大人物的高大男人来,立即吸引了众人目光。
白雪岚站在大门台阶上,目光往那二十来个广东军身上倨傲一扫,居高临下地问:「你们是哪位将军的人马?叫你们长官出来说话。」
那群广东军人见他这样威严,气势不由一弱。
保持着端枪的姿势,大家彼此看看,便有一个领头模样的军人大声说:「我们是广东军展司令这边的:我姓范,是展露昭展军长的护卫营营长,这里我就是长官!」
白雪岚说:「那好,你既然能作主,我就只问你。你一个广东军的营长,跑我的公馆来干什么?」
范营长恶狠狠地骂道:「你把我们展军长,打伤得几乎去了性命,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你以为警察厅不找你,就能够躲得过去?我们广东军,不吃这种王八亏!」
宣怀风见白雪岚站在大门前面,固然是威风凛凛,玉树临风,但也是活生生一个枪靶子。
这些广东大兵一个不讲理起来,打他一个黑枪,岂不是糟了。
宣怀风急得心里火燎一般,想伸手把白雪岚拉回到大门里,但又琢磨着这样一来,会显得白雪岚示弱,倒坏了白雪岚的事。
于是,他自己慢慢地身子蹭上来,想稍微给白雪岚挡住一点侧面,要是有人打枪,自己好歹算是个人肉盾牌。
刚走了一步,白雪岚像欲咬人的狼一样,狠狠一眼,直剐到他脸上。
孙副官在后面伸手,赶紧把宣怀风拽回门墙底的暗处。
白雪岚看宣怀风回到安全地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和那营长扯皮,说:「城里今天出了大案子,我是有听见风声。不过我不明白,你们军长受伤了,怎么就要闹到我家门口来?难道我们海关总署的人,好好吃着皇粮的活计不干,却去打你们军长的黑枪?」
范营长骂了一声娘,对白雪岚说:「少他妈的装蒜!你还想推到自己手下身上去,打伤我们军长的人就是你!这是军长亲口说的!天大的人证,任凭你穿得人模狗样,你就是个打黑枪的贼,今天你不交代,你问问兄弟们手里这几十把硬家伙,放你过,放你不过!」
他手一摆,耳听着就是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宣怀风一阵心惊肉跳,孙副官料到他要动作的,用力按住了他。
白雪岚在白公馆门前灯火通明之处,映出一张俊脸,棱角分明。
他受了范营长的指控,盯着范营长的目光,眼里像藏了两块冰似的冷,倒用警察审贼般的口气问:「你叫你兄弟们手上几十把硬家伙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头一句,说你们军长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后一句,又说他亲口说的,是我打了他的黑枪。我倒要问,到底你们那位军长,是人事不省,还是清醒得能亲口做起口供来了?」
这个问题,很是刺中要害。
白雪岚一问,他这边的护兵固然胆气越发壮,竟发出讥笑声,杂七杂八地说道:「那是,一下子死过去了,一下子又亲口说了。诈尸不成?」
「分明就是过来讹诈的吧。」
「格老子的,讹到我们总长头上来,那也是瞎了眼。」
即使广东军那边,也有几个士兵,把目光转到他们自家营长身上。
范营长脸上露出青紫的颜色来,强硬地说:「军长现在是在医院里。但是军长的宣副官说的,军长对他说了,军长认得那蒙脸打枪的人,就是白雪岚!」
白雪岚一愕,竟是忍俊不禁了。
才说了一个「你」字,猛地—阵警号轰鸣,由远而近,刺耳之极,这种巨大的噪音之下,谁说话也听不清的。
不一会,几辆车身深黑白边的警车已经开了过来。
停下后,蚂蚁似的跑出一群警察,站到白公馆大门护兵这一边,把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广东军。
周厅长被几个下属保护着,―脸怒色地过来,只管吼着骂,「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是指望着吃牢房了!这是首都,警察厅管者治安,犯了法,本厅长谁都敢抓!」
范营长大概也知道这位大人物是谁的,总不好把枪口对准他,只好命令手下把枪先放下来,指着白雪岚,对周厅长道:「就是他!打伤了我们军长!宣副官……」
周厅长不许他往下说,生气地狠狠摆手,「宣副官,宣副官。你们那宣副官算什么东西?他是人证吗?他有证据吗?凭着—句没听清楚的话,他也敢这祥乱来。展军长昏迷前,话都说不清楚,那宣副官就笃定自己没听错?」
「可是军……」
「你们军长现在还在抢救!再说了,蒙着脸,只看身段,能看出是谁来,这是笑话?」周厅长板着他那张黑脸,斩钉截铁地说:「别说什么宣副官,就算展露昭醒了,亲口说出来,他这个证人的证词,我看也靠不住!法律上的事,都要讲真凭实据!」
范营长也不是好打发的,坚持着说:「我们当兵的,不知道什么法律,长官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周厅长为了那忽然冒出来的大案,今天一整天,没得片刻安宁,一顿晚饭吃了才小一半,就接了这么一个要命的报警电话,只能不顾死活地赶过来控制局面。
他一肚子的恼火,正缺人发泄,把这不识趣的土鳖营长,骂得狗血淋头,「连你们展司令见了我,也十二分的礼貌。你算什么东西?胆子比狗还大,等你们展司令来领人,我看他怎么交代。来人,通通带回去!」
厅长下了指令,警察们都过来,卸枪的卸枪,锁人的锁人。
因范营长到白公馆来,不是展司令下的命令,听周厅长说出展司令的名头来,便也不敢继续倔脖子,只一犹豫,二十来个人,就被铐起来,分送到几辆警车上去了。
周厅长解决了这些人,转头一看,白雪岚就站在大门上,微笑地看着他,便也在脸上挤出一点笑来,向白雪岚颔首。
他自认为这次自己的立场,是摆得相当公正的,警察厅的处置,没有丝毫犹豫,也是雷霆万钧。
周厅长走到白雪岚面前,又是感慨,又是叹气,说:「白兄,你看看我这差事,当真是不容易,可谓是按下葫芦,又浮起瓢。早就万事缠身,忙案子还忙不来,这群当兵的,还总要钻出来惹事。」
白雪岚问:「到底怎么闹到我公馆来了?不管城里怎么乱,我总以为,我这个公馆,大概还是清白的。」
周厅长说:「这事说来也奇怪,他们那位展露昭军长中了一颗流弹,下午这些大兵上街闹事,说要抓祸首,我已经狠狠惩治—番,扣留了几个带头的了。对了,那位军长的—个副官,也姓宣的,我听说,不是你手下那位宣副官的亲戚吗?」
白雪岚说:「宣怀抿吗?那是我副官的三弟。」
周厅长说:「就是他了。不瞒你说,就是这位宣副官,下午已经到我警察厅来了一趟,说是你抢了查特斯商行,打伤了展军长,要求我立即派人,把你抓捕归案。你说可笑不可笑?」
白雪岚好奇地问:「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警察厅也不告诉我一声?」
周厅长说:「这是无稽的指控,他既没有证据,说到证人,那证人又正昏迷着。何况我看他那说法,证人看见的,只是个蒙脸的男人,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凭着这个,也要我抓人,还是抓一个海关总长,我是这样的糊涂虫?」
白雪岚微微笑了笑,中肯地说:「周厅长是办案的专家,这法律上的事,比谁都清楚。但我只向你有一个请求。」
周厅长忙道:「请说。」
白雪岚说:「你知道我这身份,一则,是政府里头的人员,二则,又是总理的亲戚。有这两条,我自问对着公务,一向是自律的。」
周厅长插了一声,说:「那是。」
白雪岚说:「所以广东军那边的指控,可笑归可笑,要是警察厅那边,有需要到的地方,我倒有些胆怯,很愿意配合,洗清我的嫌疑。免得外面那些无知的媒体,又要造出一些可笑的言论,说海关总长涉嫌抢劫,警察厅却不调査。连累了老兄,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不如现在带了我回去!调查过一番,确定了没有嫌疑,再放我回来。也让旁人看看,警察厅不管对着谁,都是绝不徇私的。」
周厅长对白雪岚的厉害,早就领教过了。
那一课上得血淋淋,腥味扑鼻,吓得周厅长回家后连躺了两个礼拜,可算是此生不渝的大教训。
他哪里还敢信白雪岚这只笑面虎。
什么自律,什么胆怯,愿意配合,过意不去云云,只是场面上的漂亮话。
但他却压根也想不到,白雪岚真的是劫案的幕后元凶,只思忖,这姓白的已经得罪了不少媒体,这指控传出去,恐怕又给他抹黑,他这是暗示我帮他这个小忙了。
这倒只是一件顺口人情。
周厅长故作正色道:「白总长,你这是小看我周某人了。我们警察办案,都是按着程序来,如果随便一个人来无缘无故的诬陷,我们就把另一个人抓来调查,那巡捕房里,岂不都是冤犯了?我不理会广东军的指控,并不因为你的身份,而是我心里对事情的真相,有几分数。」
说着说着,倒猛地想起在总理府开会时,白雪岚送自己的那个人情。
何不就送还给他?
周厅长便说:「若是他们不服气,要起证人来,我还可以亲自做一个证人呢。案发时,我带人搜戒毒院,你不正在戒毒院吗?他们一定要说你打伤了展露昭,除非你会分身术。」
白雪岚赞道:「果然是我方才说的,这种査案子的事,毕竟老兄才最老练,刑侦手法,不是人人懂的。」
又问:「今天开过会后,总理说你办这样大案,警察厅怕是人手不足,打算让我给老兄打个下手。不知道,总理和老兄提了没有。」
周厅长说:「我接到总理电话了。这真是极好,我这里正有不少地方需要帮忙。警察厅和海关总署协同办理此案,估计明天就能接到正式公文。这一来,可就要倚重白老弟了。」
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因都各自有事要办,很快就告辞了。
白雪岚为表示友好,亲自把周厅长送到汽车上。
第五章
周厅长一行,回程时关了警号,在黑沉沉的街道上驶回警察厅。
出了如此大案,这一夜,警察厅许多人是必须加班加点干活的,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周厅长进了他那间大办公室,就有一个副局长过来,向他报告,「广东军派了一个代表来,还请了一个洋律师,说今天被抓的那十来个兵,要保释出去。」
周厅长一听就来了火气,脱下白手套,往办公桌上一甩,说:「这群蛮人,太不知王法。上街闹事,抓了一批,也不知道收敛。那个姓宣的副官,下午到警察厅,嚷着叫着,没凭没据的,竟还想着要我把总理的堂弟扣起来。亏我一片仁心,好说歹说,满以为劝得消停了。没想到刚才,白雪岚家里打个电话来,说广东军拿着枪,把白公馆给包围了。这是要造反啊!没王法的王八蛋!和他们说,不许保释,非要多关几天,杀杀他们的气焰。」
那位副局长,近日得了广东军不少好处,如今遇到事件,是一心要帮广东军说好话的。
他默默听上司发了一通火,思忖了少许,才脸上露出一点笑,说:「厅长的话,很在情理,这班人的气焰,实在是嚣张得可恨。不过,正是因为现在要办案子,我琢磨着,对各方多加安抚,才想腾出手来,办理正事。如果摩擦大了,广东军闹出更多事来,妨碍了抓劫匪,倒是不太好。」
他停下看看周厅长的脸色,并没有越发恼怒的迹象,才继续往下道:「再一说,这些当大兵的没读过书,粗鄙不堪,自己出来惹事,不妨让他们自己的长官管教约束。展司令那边,派了张副官来,正在外头茶房里等着。说起来,这位张副官,厅长也是和他见过几次面的,是个懂道理的人,为人又很大方。不如就赏他一个面子,让他把那些当兵的保释出去,领回去严加管束。我们这边,也省了事。」
周厅长听见「很大方」三字,心里未免微微一动。
广东军这阵子,在城里行径跋扈,早就惹过不少乱子,为了消去麻烦,也常常给警察厅上一些孝敬。
周厅长对他们,竟是爱恨难分。
恨他们扰乱治安,让自己脸上不好看,又爱他们孝敬的金钱。
只是,他们若不惹事,又何从有给自己源源不断送钱的理由呢?
周厅长仰着脸,只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最后又叹了—口气,摇头说:「罢了,先把案子办好了,我再理会这些人。你出去,就和那个张副官说,我就看在展司令和他的面子上,让他办理保释。再有下次,我是绝不放人的,非叫他们吃几天牢饭不可。」
副局长喜道:「我这就去。」
周厅长又叫住他,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保释金过来?」
副局长说:「下午您不是说过金额吗?他们按照您吩咐,带的这个数目。」
把手比了一个数字。
周厅长皱眉说:「哪里够?保释金按人头算,这只能把下午抓的十来个人保出去。我刚才在白公馆门口,又抓了二十来个。论理,这带枪包围海关总长的公馆,罪名比在街上闹事大多了,是不准保释的。不过我为着他们展司令的面子,就担一点关系也无妨。你告诉他们,再把这二十几个的保释金交过来,警察厅就一起放人。」
副局长说了一声是。
赶紧出办公室,去办这油水颇丰的差事去了。
◇ ◆ ◇
这一头,周厅长把闹事的广东军料理了,白公馆大门前才撤了阵仗,但仍是加派了护兵在四边外墙看守。
宣怀风进了屋,才问白雪岚,「刚才进来时,你和孙副官眉来眼去的,说些什么?」
白雪岚拿眼睛往他身上瞟,笑吟吟地说:「我只和你眉来眼去,不和别个眉来眼去。」
宣怀风待要教训他一句什么,心下又一软。
前一刻还对着广东军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下一刻生死如何,相比之下,现在让他嘴头上讨两句便宜,算得上什么。
宣怀风不好直接答他话,装做去检查床单,看听差有没有按照他的吩咐,通通换上干净的来,因为白雪岚受了伤,是不能碰脏被单的。
后来,宣怀风又和白雪岚说:「对了,我想着你在大门口和警察厅说的话,究竟你胆子也过大,还撺啜他调查。这倒是以进为退的方法,不过万一他不识趣,或者精明起来,真的顺着你的话,要对你调査一番,你又怎么办?」
白雪岚笑道:「那姓周的见着我,胆子就寒了三分,他还敢真的査到我身上吗?他露出那个意思,我准不让他活到明天去。」
宣怀风说:「果然,你是打算强盗做到底了。但凡明面上过不去的,就暗地里下手。」
白雪岚脸无愧色,说:「现在的中国,压根就是个强盗世界。你以为那些穿着西装的官员,看着道貌岸然,翻开面子,满肚子的坑蒙拐骗。警察厅那边,说不定正数着广东军送的钞票呢。不说那些,我们到浴室去,你帮我洗一洗。」
宣怀风刚要反驳,说我为什么帮你洗,猛地想起来,这身上有伤口的人,是要小心不能沾水的。
何况白雪岚这又是枪伤,最怕感染。
如今就算是白雪岚要逞强地自己来洗,宣怀风也必定要拦着。
他想清楚了,倒不肯扭扭捏捏,站起来,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在白雪岚肩膀上一拍,说:「既然要洗,那就随我来吧。你也应该早点睡。」
白雪岚很欣赏他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态度,倒要瞧瞧他怎么来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浴室,宣怀风在法兰西浴缸里放了半缸热水,却不叫白雪岚坐进去,只让他臀挨着浴缸的金属把手,略略斜坐着。
宣怀风把白雪岚上衣脱下,叮嘱说:「你不许乱动。」
拧一把热毛巾,从脖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擦。
这擦身的法子,还是宣怀风上次受枪伤时,从医院里学来的。
擦到纱布附近,便十二分的小心,只在好的皮肉上轻轻地拭,仔细着不把纱布弄湿。
白雪岚被热毛巾擦身,舒服得直仰脖子。
等宣怀风把上身擦了两遍,白雪岚沙哑着噪子央求,「好人,把下面也给我洗一洗吧,我今天打伏击,人还在泥里趴着了,只换过外头衣服,里面都沾着灰。」
宣怀风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他说话的语气,着实不由人不同情。
再说,给人洗澡擦身,从没有只擦一半的。
宣怀风胀红了脸,只能给白雪岚解了皮带,把里外裤子褪下,在浴缸旁半跪下来,给他擦洗下身。
这一轮,比刚才擦上半身简陋了很多,几乎就是敷衍了事。
不一会,宣怀风就把毛巾放了,说:「好了,你这就出去罢。」
白雪岚不满足地抗议,「怎么只擦一遍?就算擦好了,睡裤也帮我穿上吧。」
宣怀风瞪着他道:「你又不是断了手,连裤子都不会穿吗?真是岂有此理。」
白雪岚便有趣地笑了。
白雪岚说:「好罢,我也不得寸进尺,我们—道去睡吧。」
宣怀风说:「你干净了,我还要洗呢。你先去睡。」
白雪岚眼神暧昧,放低了声音,说:「我帮你洗,好不好?」
宣怀风急了,喝着他问:「你到底出去不出去?再胡闹,我今晚到书房去睡。」
白雪岚不敢真把他惹火了,笑道:「好,我出去,你洗干净了就快来。不见着你,我是不闭眼的。」
这才吃了蜂蜜似的出了浴室,自己把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慢慢地穿起来,躺到大弹簧床上,竖起耳朵,听浴室里水龙头打开时哗哗喷溅的水声。
不多时,浴室门复又打开了。
宣怀风从里面清清爽爽地穿着睡衣出来,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把电灯都关了,摸到床边,动作轻巧地躺上来掀被子睡觉。
白雪岚才把身子靠上去,宣怀风早有防备,伸出手来挡住,语气里颇有警告的意味,低声说:「挨了这样的伤,你还要做那些伤元气的事吗?我告诉你,我是绝不配合的。」
白雪岚听他那意思,是打定了主意的,只好又把身子往边上略靠了靠,离了他一点远。
这时候已经夜了。
外头树梢微微摆动,在床边投下一抹拉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
屋子里格外安静,却是越安静,越把人的心神用鱼丝吊着一般,悬悬的无法入睡。
宣怀风怕打扰到旁边的白雪岚休息,闭者眼睛,尽量要让自己睡过去。
不料身边那人,反是渐渐地多起动作来。
一会儿翻身,一会儿挪动,反反复复,像身上忽然多了一根筋似的,辗转反侧得没有休止。
宣怀风料到他是不甘心地作怪,开始装做不知道,后来看他是不会主动停止的,只好转过头问:「这又怎么回事?你真是连一个晚上,也不能忍耐吗?」
白雪岚翻个身,背对他说:「你睡你的,我翻我的。总不能我受个伤,就连睡觉时翻身的人权也失去了。」
宣怀风见他把人权也搬出来当武器,啼笑皆非,说:「好,你尽管乱动,压倒了伤口,明天不要又对我嚷疼。」
背过脸,要继续去睡。
但哪里能睡得入。
白雪岚那身体,宛如压在他心脏上一般,每一个挪动,他就不自禁地留意,还要隐隐担心会不会把伤势加重了。
再一想,更是回忆起自己在医院的时侯,白雪岚日夜陪着。
他对待自己的体贴温柔,那般知道冷暖,可不是自己这个不管不顾的态度呀。
想到这个,简直就是难以忍耐了。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复又把身子转回到白雪岚这一边来,认输般地问:「你究竟要我怎样呢?你也痛快点说出来,不要这样软刀子磨人。」
白雪岚就等着他这句话,心里暗喜,却故意地说:「你睡去吧。我自然能料理自己的事,怎么就这样啰嗦。」
宣怀风追着问了几遍。
他才说:「能让你怎样呢?伤元气的事,又说不许做。可你是懂科学的人,也知道唯物和唯心那些道理,生理方面的事,不是说心里想着不要,它就自自然然消停的。就好象肚子饿,难道你想着不许饿,它就不叫唤了吗?」
宣怀风好笑又好气,说:「好,好,三更半夜,你,和我说起唯物和唯心主义来了。这法兰西的学问,读得不含糊。只是你又说科学,又打肚子饿的比喻,到底意欲何为?再不说,我真要睡了。」
白雪岚说:「这事不能只用嘴说,你自己伸手过来摸一摸,也就清楚了。」
宣怀风沉默片刻,居然真地把手伸过来。
白雪岚握了他,掌心热得发烫,抓着他一只手,往自己两腿之间一放。
更是烫得让人心儿一颤。
白雪岚问;「这个热烈的样子,我怎么睡?」
宣怀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低声问:「怎么你……就忽然这样起来?」
白雪岚说:「我哪天不这样?偏你今天如此地凶,强迫我忍耐着。我越想忍耐,反越发的胀得难受。罢了,我到浴室去冲冲凉水吧。」
看似就要起身。
宣怀风忙按着他说:「大半夜的冲凉水,好人也受不住,你身上带着枪眼,不是找罪受吗?」
白雪岚问:「那怎么办?我这样,也一样是受罪。」
宣怀风心里,早明白白雪岚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恨他这样坏,一味地想满足欲望,面上却不说出来,只用这样诱猎物进牢笼的手段。
自己也是一只笨拙的猎物。
深知道他的伎俩,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屈服。
因白雪岚的性格,很是执拗疯狂,若得不到,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为着这些灵肉上的事,这人会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也是说不定的。
宣怀风一心一意地认了他,如何敢和他赌这个。
便在床上坐起身,又羞又窘,又无可奈何,低声说:「我帮你罢。」
白雪岚把厚实发热的手掌,抚在他腰上,柔声问:「你真愿意吗?要是勉强的,那就算了。我不乐意为难你。」
宣怀风说:「又不是没有做过,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说着,闭上眼睛,把手钻在薄被子底下,一点点摸到白雪岚腰上。
白雪岚感到那精致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柔柔掠过,浑身毛孔瞬间都张开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宣怀风动作生涩,半日才把他的裤带解了,想了想,将白雪岚下身衣物褪到膝上,思及自己将要做那些羞人的事,便发了一阵呆。屋子里电灯都关了,靠着窗外透来的一点星光,只能瞧见他在黑暗中优美的轮廓。
而那轮廓,不但山峦般美丽,而且散发着单纯腼腆的气味。
白雪岚耍了半夜花招,换来这甜蜜果实,心胸都饱胀开来,要尽情享受的,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窥见这轮廓,既高贵,又楚楚可怜,仿佛被人压迫着似的,便有一股内疚惭愧,从心底里倏然冒出来。
白雪岚心底里,善恶挣扎了一会,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睡罢。」
他刚才情动,原已用上臂微微撑起半身。
说完这话,便把力气放松,后脑靠回到枕上去,摆出要安睡的姿势。
宣怀风仍虚坐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压着声音问:「事到临头,你还是要这样再三地逼迫人吗?」
白雪岚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要逼迫你。」
宣怀风说:「那你刚才的遭罪,又说唯物的生理反应,又该怎么办?等我躺回去,你又说要去冲冷水。这存心的不让人活。」
白雪岚说:「你不要问了,我都举手投降了,现在再三逼迫人的是谁?好罢,我倒立下毒誓来,既不在床上翻身,也不下床去冲冷水。这样你看如何?」
宣怀风听着,只以为他在说反话,心里一阵痛苦,竟是无法形容。
宣怀风冷冷道:「这也不必。从现在开始,你翻不翻身,冲冷水还是热水,和我没一点干系。」
悻悻躺下,另拿了放在床角的一床薄被,把自己全身连头,一并紧紧裹了。
白雪岚也是莫名其妙,因为骤然生出的怜爱,而狠撞了一次铁板。
心里也直叹气。
原本按着强盗的计划来,反而是可以吃一顿饱食的,偏生去当好人,落得这个下场。
可见他白雪岚,实在是不能充好人的。
他刚才那句话,带给宣怀风多大的痛苦,他未必明白。
但宣怀风最后那句话,所带给他的痛苦,他是深有体会的。
两人关系太亲密了,虽只是斗气的话,理智上知道,心里却放不下,回忆十遍,咀嚼百遍,心里竟是泡到冰水里,不管怎么样抵抗着,也渐渐凉透了。
两人各占半边床,各裹了一床薄被。
已是八月天,首都就算晚上,也并不凉的。
独这二人,却都觉得自己正睡在寒玉床上一样,脚趾头都冻得发僵。
空气也冻成冰块,叫人无法呼吸。
白雪岚心里冰冷,胯下却还是热硬的。
原来宣怀风就算让他心冷,却还能火油似的燃起他的热情来,倒是个无可奈何的悖论。
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这样,一则可笑,二则可悲,若是可以到屋外去看看夜色,也许还能舒缓些,偏偏刚才逞强,发了誓说不挪动不下床的,违背了誓言,更让宣怀风看不起了。
白雪岚只在心底苦笑。
他自诩乱世英杰,谁都不看在眼里,却是在宣怀风面前,总讨不了好去,落得尴尬又可怜的下场。
这大抵是命,怨不了谁。
此时心既痛苦,身体也被欲望撩拨得痛苦,而又被誓言,约束得一动不得动。
这就是三重的痛苦了。
白雪岚忍耐这三重的痛苦,把身体僵成一块石头,发了一股倔劲,非把这一晚狠狠熬过去不可。
宣怀风在他身边,当然也毫无睡意。
白雪岚僵硬到铁饼一般,宣怀风也是察觉到的,便更不能睡了。
他自已固然是痛苦的,但看白雪岚的模样,必然也是痛苦的,两人的痛苦夹在一块,是双重的痛苦,那是几乎要把这张黄铜底子的大床,也给压垮了。
宣怀风想着,自己对于白雪岚,若说了解,可他又随时能做出让自己不敢置信的疯事来。
若说不了解,譬如此刻,却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而且他又隐约知道,如果自己不有所行动,一旁那倔强得吓人的海关总长,也许会咬牙僵上这样一整晚,那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宣怀风心里思绪万千,耳听着死寂的房中,钟摆一下一下沉闷地晃起风声,仿佛时间那足迹,都扎在血肉里头。
这死寂中,忽得又当当当当的,大响起来,简直振聋发聩。
宣怀风数着那钟声,一共是十二响。
原来已经到了十二点。
方才以为煎熬了多久,不过只是一个钟头罢了。
他似乎被那午夜的钟声,一下子震得清醒了过来。
心里问着自己,我到底是在为着什么斗气呢?难道我和他做情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是我吃了亏吗?
有这样的思想,那不是白雪岚之过,反而是我的过错了。
宜怀风在黑暗中,便坐了起来,把身上裹的被子扔开,反过身来,伸手把罩住白雪岚的被子用力地拽开。
白雪岚也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理解了,睁开了眼问:「做什么?」
宣怀风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把白雪岚双腿拉开,手摸到那地方,果然,依旧是硬邦邦地滚烫着。
他咬咬牙,低下头,张嘴含了。
所幸,白雪岚的身体,总是干净清爽的,青筋如此在舌上勃动,宣怀风竟是顷刻之间,觉得一股急流从胯下直打上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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