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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晓星孤屿 作者:南风歌

    正文 第27节

    晓星孤屿 作者:南风歌

    第27节

    那庞然大物的身躯上处处是坚硬的鳞甲覆盖,楚飞扬原本是想在它拖在外面的长尾上弄些血出来,剑刺在上面却像刺在石头上一般,完全插不进去。它是微微摆了摆尾巴,居然没有醒过来。

    楚飞扬停了下来,知道这样行不通,咬紧牙关在它通体银白的身躯上仔细看了看,柔软的肚皮全都被它很好地遮掩在身体下面,惟有它那趴着石笋的爪趾之间露出一点粉色的柔嫩皮肉。

    十指连心,恐怕对它来说也是一样的。但此时却没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楚飞扬看着这睡得几乎算是十分甜美的庞然大物,在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便再次飞身而起,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入它的爪趾之间。

    温热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楚飞扬拿出准备好的瓷壶放在剑下面去接,壶里有元晴早已配好的其他草药,鲜血顺着剑身上的放血槽汩汩地留了下来。

    几乎在被剑刺入前爪中的同时,这庞然大物终于被折腾得醒了过来。那巨大的眼睛睁开来,里面是深黑色的湿润眼珠。它的尾巴动了动,似乎还没有从几十年来的睡眠当中清醒过来。

    在它刚刚一动的瞬间,楚云飞就直觉地感到了一股更大的威势,他机敏地立刻背起君书影,拉着元晴到了出口之外的地道里,躲在突出的石壁后面。

    果然它低头看着那个正在它左爪上做手脚的渺小人类,愣了片刻之后便猛地反应过来,一挥爪子把楚飞扬狠狠地弹开,举起还在流血的爪子仰头长吟了一声。

    楚飞扬借着它的巨大力量轻捷地倒飞向洞口,在空中时便手脚迅速地把盛了血的小壶收好,看着那正在痛吟的银白色的美丽生物,双眼中浮起一抹愧意。

    它应该是天地的宠儿,在天际!翔或者在深海游弋,却绝不应该被困在这阴寒的地下。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面对着被惹怒的它也没有能力,放它自由。

    楚飞扬最后看它一眼,口中自语道:“我会再回来放你自由,作为对你的答谢。”话音一落,他便从洞口冲了出去,那震怒的巨物已经放开了盘在一起的巨大身体,在山洞中怒火冲天的使劲翻腾,耀眼的白光更加炫目起来。

    元晴在楚飞扬一冲出来便关上了厚重的石门,接过楚飞扬掏出的小壶,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融在里面,小心地喂君书影吃下。

    元晴看到楚飞扬一手拉住君书影的手,一手抖落剑尖上的血珠,面上却显得有些愧疚,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接替掌门之位的那一天,随师父前来看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对如此强大而美丽的生物的任何伤害和亵渎都会让人心中不安。

    “楚大侠,你不用如此。”元晴出声道,“按古书记载,它通体银色,性喜阴寒,这个地方对于它来说还算惬意舒适。除了不敢放开它而用锁链锁住了它之外,东龙阁对它向来照顾有加。”

    像是为了证明元晴的话一般,原本已经合上的厚重石门上突然出现了丝丝白霜,不过片刻那白霜迅速蔓延开来,猛然间碎石乱崩,石门上竟然已经破开几个大洞,刺目的白光从洞里冲了出来,照亮了这原本黑暗的地道。那白光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温和,不但更加地明亮逼人,中间甚至也带上了阴阴的寒气。

    “快走!”楚飞扬低喝一声,背起尚未清醒过来的君书影,带着大家向外跑去。

    楚云飞趁机从那破开的大洞里好奇地偷看了一眼,那只庞大的东西还在举着爪子四处翻滚着大叫,好像疼得多么了不得似的。说实话虽然楚飞扬的剑是很锋利,但那伤口对它来说,简直如同蚊虫叮咬一般微小。

    楚云飞拉起元晴的手急速地向前奔去,口中一边说道:“元晴你说得对,我看你们不只对它照顾有加,这家夥简直是娇生惯养。”

    元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跑得太快也容不得他开口说什么,便继续闷头跟着向外跑。

    来时便很漫长的地道现在显得更加长了,好像无论跑了多远,它长吟的声音还尤在耳边。那带着寒气的光芒之中渐渐地起了变化,半空中便合成了一股股细细的冰箭,从后面疾射过来,打到石壁上便会立刻冻结,然后崩碎,只留下一个个石坑。

    几人要一边跑一边躲避着那寒冰制成的利箭,速度更是慢了下来。突然有几道冰箭合成一束从后面疾射过来,楚云飞一把将元晴扑倒在地,躲了过去,一边向着前面喊道:“楚大哥小心!”

    久违的小剧场:

    元晴师弟负手长叹:谁知道它活过了千百多年岁月,却慢慢长成了这种样子。

    [嘟——]举爪委屈看:[嘟——]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95 所谓信任

    楚飞扬早已感觉到身后逼近的寒气,此处地道笔直宽阔,无处可躲,情急之下他只能将君书影护在深浅,飞身跃起,在空中脚踩上石壁,借力跃向地道的另一端,落在了突起的石块之后,将君书影压在了壁角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楚飞扬回头一看,这一段地道稍有曲折,直射而来的冰箭纷纷碰在各处石壁上,溅起碎裂的冰屑和石块。

    楚云飞拉着元晴跑了过来,关切道:“楚大哥,你们没事吧?!”

    楚飞扬摇了摇头,还未及开口,一直走着眉头看着上方的元晴突然面色一沉,如临大敌道:“有情况,快点离开这里!”

    楚云飞不明所以,但看到元晴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严重,当下也不多问,拉起元晴继续往外跑,口中叫道:“楚大哥快点!”

    楚飞扬刚要再次抱起君书影,却感到君书影的手指一动。他心中一紧,看向君书影的脸庞,便见他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来!

    “书影———”楚飞扬心里惊喜到极致,开口时反而小心翼翼到极致,生怕惊吓到什么一样。

    君书影只把眼睛睁开微小的缝隙,就难以忍受地再次闭上,嘴唇动了动,嗓音沙哑地道:“好亮。”

    楚飞扬慌忙用手捂住君书影的眼睛:“你睡了太久了,先不要睁开眼睛,会受伤。”

    掌心遮盖出一片阴影,使得君书影的双眼感到好受了些。他眼珠子动了动,睫毛扫在楚飞扬的手心里。微痒的感觉顺着手心传到了心底,楚飞扬只觉得心中柔软得像要化成一滩春水。透过掌缝的相视像有一眼万年那么长久,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君书影困难地将眼睛微微睁开,透过楚飞扬的指缝,模糊中看到了白光之中的洞顶。指缝中溜进来的强烈光芒仍旧刺激得双眼干涩生疼,但他还是看到了洞顶上迅速扩大的裂纹,和那裂纹之中慢慢漏滴下的青绿色水滴。随着裂纹的扩大,那颜色诡异的水滴落得越来越快,从远处一直向他们二人所在的地方延伸过来,转瞬间就到了近前。

    “飞扬,危险。”君书影咬牙说道,那越来越大的裂缝和在强光中闪烁着恶意的液体根本不容他仍旧昏沉的头脑仔细考虑,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君书影将体内所有力气都集中到手上,一把推开了楚飞扬。

    刺人的白光在视野中猛地大盛,君书影只觉得眼前一白又是一黑,双目刺痛得无法忍受,连忙闭紧了双眼。

    楚飞扬猝不及防之下被君书影推开了几步远,也注意到了头顶的异状。那裂缝扩大到了君书影身前的地方堪堪停住,青绿色的水滴连成一条条细线落了下来。

    君书影虽然看不到,却本能地感到一丝丝危险,无措地将脚往后撤了撤。那液体正落在他的脚前,在地面呲呲作响地腐蚀出几个浅坑。

    楚飞扬瞬间狂跳到快要撑破胸腔的心脏微微和缓下来,他刚想过去,身后的元晴却高声叫道:“楚飞扬,你不能过去!这里的机关一旦触发,只出不进!你不想害死君公子就退过来!”

    楚飞扬眼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君书影,他却无法靠近,无法触碰,心中焦躁的烈火快要将他崩紧多时的理智的那根弦烧断。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高大的身躯挺拔僵直,两手紧紧地握着。元晴在后面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一时冲动。这地道狭长,机关又重重相扣,一旦启动就是天罗地网,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楚飞扬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敢不相信东龙阁的机关,他不能冒险让君书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楚飞扬在逐渐密集起来的毒液水帘和冰箭射到洞壁上之后四处崩开的冰晶石屑之中,慢慢地退到了楚云飞和元晴身旁。

    君书影仍旧蜷缩在壁角,微皱着眉头,双眼紧闭。耳中听着滴落的水声,腐蚀的呲呲之声,石块四溅的声音,还有空气中越来越冷的寒气,面上带着稍许茫然。似乎周身之外到处都是危机,不知如何逃出生天。

    楚飞扬将那些茫然无措清晰无比地收到了眼底,心痛欲裂。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这几步的距离,却犹如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楚飞扬咬紧牙关——不,只有他无法逾越而已,君书影却可以。他可以走过那些毒液和冰箭,重新回到他身边!

    楚云飞一脸焦急地看着那越来越密集的青绿色水帘,看到君书影脸眼睛也无法睁开,虚弱地躲在壁角,心有如焚:“元晴,这机关要怎么关上?!君大哥撑不了多少时间的!”

    元晴摇了摇头:“这机关年久未修,受不住蛊虫的暴动才被触发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也要庆幸它的年头太长,机关锈蚀,根本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不然我们早该尸骨无存了。”

    身旁的楚飞扬却突然往前一步,低沉的声音中全是意外的冷静:“书影,你不要害怕,先慢慢站起来。”

    元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身体两侧紧握着的双手正在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声音却平静地犹如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不要睁眼。”楚飞扬见君书影一边摸索着石壁站了起来,一边试图睁开眼睛,忙阻止道:“洞里太亮,你的眼睛会受不了。”

    君书影听话地放弃了这种企图,静静地站在墙角。感到脸旁呼呼而过的寒气带着一道道凌厉的气息,不自觉地又往角落里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然而楚飞扬平静地声音传到耳中,犹如带着不可思议的法力,抚平了心底的犹豫和茫然无措。似乎只要循着那道低沉的声音走去,就能避开任何危险,就会安全地——安全地回到他的身边。

    “书影,你听清楚我的话,按我说的做。不要去管周围的声音,我不会让那些东西碰到你,明白吗?”楚飞扬强睁着双目,企图看清楚那些密集落下的细线的规律,还要防范那时不时从后方追来的冰箭。庆幸的是这一段地道转过了一个角,君书影的位置并没有暴露在冰箭直射之下,乱射的冰箭多数都击在了凸起的石壁上。

    君书影微微侧着脸,听完了楚飞扬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云飞看了看楚飞扬,又看向几步之外的那毒液冰箭交叉肆虐的情景,就算看得见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安全穿越,何况君书影现在目不能视。但他也知道,此刻恐怕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还有其他方法,越累越大的洞顶裂缝也不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思考。

    楚云飞握紧手心,担忧地看着已经听从楚飞扬的指挥向前踏出两步的君书影。

    “好,书影,停在那里,不要动!”楚飞扬看着君书影差一点继续向前走动的脚——再往前一步就正是毒液垂落的地方,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衫几乎湿透。

    君书影站在原处,身边的危险带着巨大的威势从四面八方挤压向他,他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身体企图疾速奔逃的本能。君书影忍不住深深地叹息,奇怪的却是在这样目不能视的犹如绝境一般的处境当中,心底深处居然还有一丝丝安全感在抚慰着他的身心。

    “好,在那里站好不要动,等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向右前方走一步,只能走一步!”

    是了……就是这个声音,让他在这样的处境之中也不会恐慌。好像只要把一切都交给他,所有的不安就都变成了多余,就不需要再有丝毫的担心。

    很久以前楚飞扬似乎说过,他中了名为君书影的毒,不愿化解,甘愿沉沦。

    君书影心中想着那久远的以前,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如今的他呢?他又何尝不是中了名为楚飞扬的毒?把命悬一线的那一缕生机倾数交付在他的手中,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会带领自己走出困境。

    希望马上触摸到他,希望马上被他的双臂紧紧拥住……这样极端的信任和依赖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让君书影每每思及就感到心悸。但他却心甘情愿地继续在这盲目的信赖之中沉溺,不想清醒,不需要清醒。

    楚飞扬紧盯着洞顶那几条断续滴落的毒液,它们形成了一道可恶的毒帘,挡在君书影的身前。

    就在有四条毒液同时悬而未滴的那一刻,体内放任开去的内力也感到了一股股急速地寒气正从远处疾射而来,楚飞扬的瞳仁猛地放大,大声道:“走!”

    君书影依他的吩咐稳稳地向右前方踏出一步,不多不少,停住站定。

    继续滴落下来的毒液溅到了他身后的衣角上,蚀出一片黑色的孔洞。一条条冰箭从他身旁擦过,破空的寒风甚至吹起君书影的衣衫,又碰到了四周的石壁,纷纷崩射。

    脸上感到了一丝丝疼痛,君书影却依旧沉稳的站着,分毫不动。

    因为楚飞扬没有开口,所以他不会动。

    楚飞扬长呼一口气,额上冷汗涔涔。

    但此时君书影已经走进了最危险的地方,不能后退,只能向前,犹如站在了锋利的刀锋上,容不得楚飞扬又分毫的放松和迟疑。

    楚飞扬集中起十二万分的精力,继续镇静地下着指挥的口令,看着他的君书影在他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近……

    时间缓缓流逝,楚飞扬过度消耗着内力的身体已经十分疲乏,要时刻紧盯着最微小的动静,要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他的双眼也早已被耀眼的白光刺激得疼痛不已。

    而君书影已经近在眼前了,他闭着双眼微侧着脸庞,仔细地听从着楚飞扬的声音的模样,看在楚飞扬的严重,乖巧地令他迷醉。

    还差三步……两步……一步……

    一双颤抖的湿冷的手捧住自己的脸的时候,君书影还有些意外的微微一颤。熟悉的气息猛地靠近到耳边,瞬间失去了一切冷静自持的声音在此刻变得脆弱无比,湿热的吐息混杂着冰冷的汗水流进他的脖颈中。

    “书影……书影,我终于又抓到你了,终于又抓到你了……”

    96 回家

    “楚大侠,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吧,这里不安全。”元晴开口道。

    楚云飞原本一脸艳羡地看着楚飞扬紧拥着君书影,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拉起元晴的手,又朝后喊了一声:“楚大哥——”

    楚飞扬从贴身的柔软衣物上撕下一条布料,小心地覆在君书影的双眼上。君书影微微仰着头,让楚飞扬的双手探到他的脑后利落地系了个结。

    楚飞扬忍不住又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低声道:“书影,宝贝儿,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话音一落就将君书影打横抱起,宽大的披风飞舞起来,楚飞扬脚尖一点,身形如电,往出口处飞掠而去。

    君书影对楚飞扬那句情不自禁的轻浮称呼和此时的姿势再不满意也只能无奈地搂紧了楚飞扬的脖子。形势比人强,谁让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呢。

    楚云飞拉着身体虚弱的元晴跑了两步,觉得太慢,便想效仿楚飞扬来上一手,却被元晴一手抵住胸口,镇静地看着他道:“休得无礼,我可是你祖师爷爷。”

    楚云飞撇了撇嘴,一把捞起元晴扔到背上,脚踩轻功,紧追上楚飞扬。

    四人从出口相继冲出来的时候,只听地道中传来一阵轰隆巨声,似乎是全数坍塌了。黑洞洞的入口处涌上一股灰烟,混杂着难闻的气味。

    楚飞扬放下君书影,站在入口边上往里看了看,眉头微蹙,有些担忧地叹道:“不知道它会不会伤到,我并无意伤它性命。”

    楚云飞也想到了那个看起来有点没用的大家夥,再看看这被坍塌的碎石尽数堵住了的洞口,心里就有点伤心。

    元晴看向水天一线的远方,半晌摇了摇头道:“你们太小看它了,好歹它也是活过千年的神物,不会那么容易被困死的。”

    元晴的话音刚落,只听麒麟岛的上空蓦然回响起一道悠长的吟啸之声,带着无与匹敌的霸气向着四周冲击开来,惊起无数飞鸟混乱地逃向空中。

    一道银白色的光茫从不远处的地面上猛地钻了出来,直冲天际,粗长的身躯在四人眼前渐次滑过,银色的麟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高贵的银光。过了许久之后,才见那粗长的银尾摆动着升上空中。

    它纯黑湿润的眼睛将身下那四个渺小的人类依次打量了一遍,目光在楚飞扬的脸上停留了稍许。它把头微微一歪,被楚飞扬刺伤的爪子一缩,鼻中喷出不悦的鼻息,再次长啸着往天际飞去。

    “怎么了?”君书影的双眼虽然看不到,却直觉地感到了那一瞬间的紧张,他摸索着抓住楚飞扬的衣袖问道。

    楚飞扬揽住他的肩膀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那盅王好像还在怪我刺伤它的爪子。”

    元晴望着远方喃喃地道:“连它也走了……东龙阁彻底消失了……”

    楚云飞走到元晴身边安慰地拍了拍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元晴,你跟我回天山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元晴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

    四人乘船离开小岛,渐渐远去的麒麟岛露出了它越发荒野凄凉的面貌,到处是疯长的野草树木,看不到一丝曾经有人生活过的气息。

    东龙阁在麒麟岛上立足数百年,却在几十年间就腐朽得不剩痕迹。世事沈浮大抵如此了,呕心沥血心机算尽,即使建得百年功业,总有一天会尽数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之中,直到再也无人记得,无人知晓。

    楚飞扬坐在船头望着回路,心有感慨。世间多有求不得的悲苦,他此生能将最不可能的最爱之人束缚在身边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世人想求什么都不是错,元晴身为一阁之主,他求再现门派昔日辉煌,他没有错;君书影曾经只求称霸江湖世人惧服,他也没有错;尘世之中还有更多的凡人,求功名求利禄,求功成名就万人敬仰,求官爵加身厚禄在手,他们的所求都没有错。只是有一些人用错了手段,走错了路,铸成大错。

    楚飞扬拥住坐在身边的君书影,低笑道:“我这一生所做之事,似乎从没有错过呢。”

    君书影眼睛上蒙着布带,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能理解楚飞扬突然蹦出来的这无端自大的一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楚飞扬看得心里喜欢,轻笑着捧住他的脸,自己把脸贴过去温柔万分地蹭了蹭。

    楚云飞一脚踏出船舱,正看到二人这一瞬间的亲密行径,心中微微泛出一丝酸意。

    虽然楚飞扬对君书影只是一触即离,楚云飞却还是被那暧昧的粉色气息熏得红了脸,面红耳赤地钻回了船舱里。

    小船的不远处,一条巨大的银色身影缓缓地从海面中钻出又潜下,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形光芒。广阔的天地之间显得渺小万分的木船悠悠地驶向海天一色的远方。

    元晴最终没有跟楚云飞回天山,他在牧江白的山谷入口处就独自一人消失了。

    楚飞扬安慰了万分担忧的楚云飞,向他承诺会动用所有关系寻找元晴,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他。楚云飞却因为师父的紧急召回令,只能先回天山。

    楚飞扬待君书影的眼睛复原,便一起带着麟儿离开了山谷。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行三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朗月山。

    微亮的晨曦下,两匹矫健的骏马从大道的远方奔来,马蹄踏起一簇簇尘灰,飞掠过转角的竹林,惊起一丛飞鸟。

    麟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君书影的怀里,舒适地把小小的身体靠进君书影的胸膛上。早春的清晨仍旧有些寒冷,身后的怀抱却温暖地圈护着他,虽然君书影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过分的热情,但麟儿就是能从他牵着他小手的掌心上,从他嘴角边淡淡的笑纹里觉察出那丝丝缕缕满溢出来的温柔,并且对那些温柔眷恋不已。

    他知道哥哥也是这样的。他们兄弟二人和其他的同龄人有些小小的不同,他们都是爹爹用毕生的功力呵护孕育而生的。

    他们比一般的孩子与“母亲”之间的联系更加深刻。从他们还在君书影的腹中贪婪地吸收着君书影全部的内力用来维系自身成长和安全的时候,他们就能够感觉得到君书影每一丝的情绪波动。

    即使那些远早的记忆早已消散在岁月的洪流之中,但那时的感觉却延续了下来。那种亲切的、深爱的、柔软的感情,在他与哥哥每次看到君书影时,每次被他爱抚拥抱的时候,都会从心底深处飞速地升起,倏然之间蔓延进四肢百骸。似乎对君书影的深爱早已是刻印在他们骨血里的烙印。

    麟儿从厚重的披风下伸出手,抓住君书影的衣襟喊了一声:“爹爹——”

    “怎么了?”君书影低下头来,便看到小儿子朝他抬起的粉嫩嫩的脸蛋,“冷吗?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麟儿摇了摇头:“我不冷。爹爹,以后我真的不用去跟师公学武了吗?”

    君书影扯了扯马缰,马蹄声和缓下来。他腾出手来摸了摸麟儿被风吹得冰凉的脸,轻叹一声道:“麟儿想学吗?”

    “我想要出人投地,给爹爹争光!”清脆的童音铿锵有力,转而却又低下声去,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带些撒娇地说道,“可是我也不想离开爹爹身边……”

    楚飞扬这时也放慢了马速,走在君书影的马旁,手里随意地甩着鞭子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说给我听听。”

    麟儿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楚飞扬听完伸手在麟儿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笑道:“好儿子,有志向。你想要有出息,我和你爹爹教你也是一样的。当初是因为你师公见你根骨奇佳十分喜爱,才让你跟师公走的。你知道师公那么大年纪了,小松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他独自一人,武功再高也会寂寞。”

    麟儿听了,眉头禁不住一拧,苦着脸道:“是啊,师公没有人在身边也会很难过的。”

    君书影搂着麟儿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安抚道:“放心吧,你师公现在不会寂寞难过了。你留在那里他也不一定有时间管你。”

    “为什么?!”麟儿睁大了瞳仁又大又黑的双眼,好奇地问道。

    “不为什么。你小小年纪,别替大人操心了。”君书影不咸不淡地应付过去,口中驾了一声,驱着马继续向回家的路上飞奔。

    正午时分,天气暖和起来,此时朗月山脚下的小树林边聚集了一群矮小的身影,呼喝之声此起彼伏,竟是在像模像样地抬手踢腿,训练功夫底子。

    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躺在树下,翘着二郎腿,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闭着,看不出是醒是睡。

    小石头不高的身影站到众人中间,一个手势就使少年们全都停了下来,悄悄地聚集到他的身边,满脸的兴奋。

    小石头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毛笔来,笔头上沾满了墨汁,用一个小壳子包着。他把笔递给最高的一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眼睛眨了眨,用尚有些奶气的声音低声说道:“小飞哥哥,你要是能在信哥哥脸上画只小鸟,我以后就跟你玩儿。”

    “真的吗小石头!”高个少年双眼一亮,兴奋地道,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你等着吧,我要是成功了你不准赖皮,要陪我玩哦!”

    小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和一群小夥伴一起看着高个少年悄悄地靠近信云深。

    少年刚刚靠近,就被信云深猛地睁开的黑漆漆的双眼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觉得眼前一花,有人从他手里把毛笔夺走了。

    少年直觉地捂住自己的脸——他们每次企图捉弄这个时不时就会作弄他们一次的小师兄,最终都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没想到等了半天,自己并没有遭到黑手,反而听到身后的小石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哭得凄惨极了。

    少年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师弟此时一脸都是墨汁,被人画了个小乌龟在上面。信云深扔掉毛笔,拖着下巴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也不管小石头哭得大眼含泪可怜至极。

    “哇——你这个坏人!又不是我要画你,你干嘛来欺负我!这个墨汁是高叔叔特制的,洗不掉的洗不掉的!”小石头抬起小手抹眼泪,瞪大了眼睛控诉道。听到身边的小夥伴在耳边告诉他被画了一只小乌龟的时候,小石头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好啊你这块黑心石头,你还敢说!还不是你怂恿大家做坏事。你居然要拿洗不掉的墨汁来画你哥!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信云深捋着袖子,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

    小石头抬脚就跑,自己把自己哭得一嗝一嗝地越发显得可怜兮兮:“我要去找高叔叔!我要去找高叔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信哥哥欺负我在我脸上画小乌龟——呜——”

    信云深三两步追上他,把小石头提在怀里揉弄起来,佯怒道:“恩?!还敢去跟我娘子告状,看我现在就毁尸灭迹!”说着就在小石头腋下呵起痒来,笑得小石头想装哭也装不下去了,顶着一张小花脸不情不愿地大笑起来。

    信云深便领着一群小孩子玩闹起来,反正该练的功夫上午也练过了,中午休息一下便可以上山吃午饭了。

    正玩得起兴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让信云深在此刻听得浑身汗毛起立敬礼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石头,我们回来了——”

    小石头在信云深怀里扭脸看过去,一看到居然是离开了好几个月的君书影和楚飞扬回来了,还带回了自己的弟弟。刚才正是君书影在叫他,小石头马上挣扎着要下地,两眼放光地盯着君书影,还有他身前的小麟儿。

    信云深早就僵硬在那里,小石头挣了几下也不挣开,气鼓鼓地看着他。

    信云深看到君书影的视线从小石头画成花脸猫一样的小脸上瞄过去,慢慢地向上移,直到对上他的目光。

    信云深马上在脸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却听到君书影轻哼一声,顿时挺直站好,额上流下几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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