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正文 第2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第25节
清平手在被里摸索了一会,翻出一件黑色的外衣来,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穿过一件这样的衣裳。正当奇怪之际,一只手穿过被子搂住了她的腰,她惊的几乎要跳起来,那人拖着她回到身侧,从被子后露出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懒洋洋道:“慌什么,不接着睡?”
清平扒了阻碍视线的被子,楚晙侧躺在枕头边,只着一件中衣,黑色的长发散落下,顺着她雪白的颈项沿着凹陷的锁骨滑进衣里,她长睫扑扇,飞快地抬眼瞥了眼她,清平顿时结巴了,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楚晙展开手臂,把她拉近自己,示意她靠过来些,轻声道:“你说呢?”
清平想了一会,记得她此时应该在军营中等候周乾回来,却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上了自己床。她诚实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楚晙松开她,伸了伸双手,仿佛只是要伸个懒腰。清平刚要转身下床,去看看自家的门到底有没有锁,就被她又拖进了被窝里,楚晙锢着她的腰身,眼角泛起些微绯色,像是有些羞赧。清平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做什么,突然一只手撩开她的里衣,在她小腹光滑的皮肤上揉了一把,她低呼一声,摔进柔软的棉被里。
第96章 月明
【学校边绿树葱茏, 常有居住在边上的居民来散步。道路两旁隔几步安有石板凳供路人休息, 李清平背着书包, 手里还抱着一叠卷子。陆陆续续有学生骑车而过, 或者三两结伴而行,一路欢声笑语, 随着阳光洒满路上,
空气中弥漫着夏末特有的气息, 那是太阳晒了一天以后, 散发出的懒洋洋却温暖的味道。
她慢慢走过, 看见前面不远处一条石凳上,一对老夫妇正在分吃一根木奉冰, 做丈夫的让妻子先吃一半, 而后才将另一半吃完。两人手交握着,脸上带着怀念的神色看着来往的学生们,仿佛是在回忆年少的自己。
李清平有些发愣, 一辆自行车如风般从她身边穿过,带来的风把卷子的页角吹的哗哗响。
她扭头看了看校门, 出来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少。她犹豫了一下, 转头又向校门走去, 在外面的小商店买了一只木奉冰,提着袋子慢悠悠的晃进教学楼附近,正走到高二楼边,忽然有人在楼上叫了她的名字。
李清平抬头看去,陈珺站在自己班级门口, 向她挥了挥手。莫名其妙的,她就有些脸红,连同手上那袋冰木奉,也变的异常的重。
陈珺很快下了楼,李清平听见她邦邦的声音,由远及近,知道她是一路跑下来的。她站在楼梯边上,陈珺两步并一步从台阶上跳下,把她按在墙上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嘴唇。李清平看了看边上没人,陈珺笑着问:“你是来等我的吗?”
李清平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吃冰木奉吗?”
陈珺看她手里拿着一袋木奉冰,就帮她把手上的书分担了一些,李清平拆了包装袋,木奉冰一路走来有些化了,她举着木奉冰递到陈珺嘴边说:“张嘴。”
陈珺有些好笑:“就一只啊,你怎么这么小气?”
李清平看了她一眼,就要收回拿木奉冰的手,陈珺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低头在那木奉冰上舔了一下,她粉色的舌尖染上一点白,还抬眼挑逗般露出一个引诱的笑容。
李清平不为所动,任她一番媚眼抛瞎子。陈珺咬了一半,清凉的感觉在口腔中漫开,顿时觉得不是那么热了。李清平吃完剩下的木奉冰,把木棍丢垃圾桶里,陈珺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和我间接轻吻?”
“你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吧?”李清平戳了戳她的脑门,抱着书走了。
陈珺理了理刘海,心里有点甜,又有点痒,跑着追了过去。】
北风长啸,裹挟大雪降临长安,南坊的齐王府中早点起了灯笼,下人们小心有序地走过长廊,双颊冻的通红,步履又轻又快,不一会就出了园子。
园中书房灯火通明,临近园中梅林的小窗被撑开半边,滚烫的茶水泼在白雪上,很快沁入雪中,白气消散不见。一文士打扮的女子端坐于小塌上,手拈着一颗棋子,好像在寻找放它的位置。她对面坐着一位亲王服饰的女人,她身形有些发福,绛紫色的王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笨拙,她此时眉心紧皱,不复平日笑意,显得y郁而狠鸷,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了,母皇确实给楚晙下过一道密令。司先生,那先前孤对她那般作为,见她被楚明的人攻讦却没有出手相助,是不是有些太”
文士抬头,露出略微花白的鬓角,她看了一眼楚昫紧张的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道:“所谓的忠诚,可不是挂在嘴边随口说说的话。殿下是在担心什么,担心信王会倒向大皇女那边吗?”
楚昫没有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些。窗外梅枝落满了雪,暗香盈盈,被风一吹就滑落而下,发出细微的响声。司先生笑了笑,道:“信王本不是该被降至郡王的吗,还不是多亏了殿下出手,保全了她的品阶。她既然与殿下是盟友,殿下难道还不放心她吗?”
楚昫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道:“放心?孤如何能放心!那道密旨于她而言就是道免死金牌,寻得到东西便是功臣,寻不到也不算什么过错。真是没有想到,孤这个妹妹真是了不得,竟能得母皇如此重视!”
司先生无声一笑,不经意般道:“雷霆雨露皆是圣上恩德,旁人的话又如何能作数?殿下早该明白这个道理,要想要这天下,所依仗的是圣上的心意,再有权有势又能如何?起先我便与您说过,乾坤独断,简在帝心。圣上刚愎自用,容不得人碰她的一点东西,越是问她要,她反而不会给。”
楚昫急促喘息道:“如今付贵君侍疾于母皇身侧,连楚明都得召数次,但孤的行牌未至珀鋆门便被退回来了!朝中人人都说,”她话中不自觉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拍案而起,震得棋子跳起,愤怒道:“人人都说母皇已经暗中定楚明为太女了,否则为何要赏下东西?”
司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还不明白吗,这是圣上借越王之事敲打您呢!前些时候您逼的太紧了,圣上自然是不喜这般作为,您也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下一步?”楚昫注视着棋局,嘲讽地笑笑,嘶声力竭道:“哪里还有下一步,照这个势头下去,就是楚明她坐享太女之位,接着就是登基为皇!哪里还有孤的事情!”
司先生安抚道:“越王其父德不配位,圣上绝不会立他为后君。以我所见,现在要关注的根本不是这朝堂,也不是皇宫,而是信王在云州之行。”
楚昫顺了会气,静下来思索片刻,道:“孤不明白,为何要去看信王在云州的行踪?”
司先生悠悠道:“信王既然是殿下这边的人,理应为殿下做些事情才是。虽说身负密旨寻找命珠,但若是有殿下一臂之力相助,来日她寻得了东西,圣上那里也能体察您的用心。”
楚昫眉头舒展,恍然大悟道:“这倒也是。”她收手于袖中,沉着脸,好像在想此时的可行性,司先生了解她,明白这事已经在她心中有个章程了。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掩住自己的表情,楚昫道:“不过说真的,要说孤这四妹对这位置一点心思都没有,孤可是半点都不信的。只是她向来安分,也看不出什么苗头。又兼之她与楚明早有间隙,要说她转投于楚明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是”
“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越是看不出什么的,越要值得当心。您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楚昫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屑道:“她的身份,也只能是亲王之位,再往上,想都别想。”她话语间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与鄙夷,“若不是母皇一时兴起从民间将她寻回,还不知她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呆着呢!卫氏一门已然凋零,还剩下个勉强能看的,还不是缩着头过日子。她楚晙凭什么?有什么资格?”
司先生扬了扬眉,对她这种心态很是无可奈何,缓声道:“殿下有防范之心就好,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忧此事,就算她寻得东西又能怎样?到时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她唇角挂着一抹微妙的笑,意味深长道:“她既然忠于您,就该拿出些东西来证明,不是么?”
楚昫闻言心情大好,一扫连日来的郁结,又恢复了平日笑容满面的样子,温言道:“先生说的是,自然如此,不过要指派谁去呢?”
司先生声音缓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楚昫惊讶道:“这种事情孤怎地不知晓?”
司先生为她斟满茶水,道:“越是低调越好,请放心罢殿下,这人必能携功而返。”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在心底算了算到达的日子,凝视着窗边的梅花,低头无言一笑。
又是一天下雪,清平端了凳子坐在房檐下看落雪,从扫帚上折了根枝条在白雪地里写字,树枝划过的地方露出褐色的地面,临近开春这雪是越来越小了,她撑着头写的专心,冷不防一人在身后道:“这一撇不用力,字没字形,像什么样子?”
她手一抖,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刚想丢开树枝,却被楚晙从身后握住手。一个人沉沉的压在身上并不好受,偏偏楚晙仿佛是故意般,牵着她手写的极慢,如同教幼儿习字,充满了无穷的耐心。清平被她压了一会就喘不过气来,楚晙在她耳边道:“冷吗?”
清平其实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和她对着来,仰着脖子斩钉截铁道:“不冷。”
楚晙舒了一口气,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衣襟滑了进去,惬意道:“你不冷就好,我可是冷的要命,借你暖暖手好不好?”
她手都伸进来才问这话,清平转身冷冷道:“不好。”
楚晙噗嗤一笑,看她耳廓已然红了大半,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知道这已经是她极限了,不能太过越线,便收了手道:“那怎么才算好?”
清平躲开她的手,理了理衣袍,道:“哪里都不好。”她说完就快步走开,楚晙几步捉住她,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按在柱子上。手固抓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唇,长眉一挑,笑着问:“要怎么才算好?”
清平磨了磨牙,对她这种恶劣的性格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明白现在别说任何话最好,不然她又要煞有其事地解读一番。她抿住嘴唇没开口,楚晙手按住她的后脑,五指深入发中,笑的如沐春风,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不说话?没关系,你知不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清平简直要被气笑了,硬是咬着下唇不肯说话。楚晙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过去。清平忽然就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只看到她长睫浓密,眼眸中光华流转,她甚至有些情难自禁地闭上眼睛,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示弱又睁开来。楚晙在她唇角边亲了亲,按住她的下巴忽然道:“李清平。”
清平下意识啊了一声,便被她狠狠地吻住,攻城掠地般扫尽口中残存的空气,几日温存,身体本能的回应这种挑逗。她手伸出屋檐,无力的抓了几把,只握了一手的雪。这时敲门声传来,将她为数不多的神志唤醒,她猛然推开楚晙,用力擦了一把嘴,满面通红,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7章 故友
房檐落下细微的雪沫, 清平打开门, 传信的青衣文官见了她恭敬道:“太常大人, 朝廷派遣的几位大人已经到了府衙, 郡长特遣属下来告知于您,请您一同前往官属, 商议此事。”
清平闻言一惊,忙问道:“人都已经到安平了?怎么如此悄无声息, 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人苦笑道:“大人问我也没有用, 郡长在府衙等着您呢, 等到了您就知道了。我需去通知同知大人,先告辞了。”她说完便行了一礼, 匆匆忙忙离开。
清平凝神想了一会, 感觉有哪里不对。她合上门,快步走进院中,准备换衣裳。却见楚晙靠着柱子拿着先前的枝条在雪地里写着什么, 她忽然愣了愣,刚才有那么一刹那想事情太过入神, 她竟然忘记她的存在了。
楚晙见她过来, 丢了手中的树枝, 问道:“府衙有事要你过去?”
清平略带歉意的看着她,道:“是。”
楚晙笑了笑,不知为何有些冷漠,她拍了拍手中的雪,道:“那快些去吧, 别耽搁了事情。”
清平沉默半响,走到她身边轻描淡写道:“朝廷派的人已经到安平了,郡长召我去商议事情。”
她突然这么一说,令楚晙有些意外,她笑容放缓了些,显出几分真心实意来,看起来不那么刺眼了。清平暗自舒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暖风迎面吹来,其中混杂的淡淡气味让她脸红了红。她径自走到里间,才脱了外袍,就被人从后面环住了腰身。
“你和我说这些,不怕我知道太多吗?”楚晙头埋在她颈边,气息扑在她锁骨上,沉声道。
清平转身抱住她,心头涌起复杂难言的情愫,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之前的种种误解,不过是她对楚晙的不信任。倘若相爱的两个人彼此始终有所隐瞒,没有一个人愿意踏出第一步,那么这份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其实有一点。”她很诚恳道,“不过你好像有点难过,”她伸手圈住她的腰,低声道:“我不想看你难过。”
情爱中亦有风险,真心往来试探中,终有一人要先将身上厚重的铠甲脱下,露出柔软的内在,也许等到的会是尖锐冰冷的刀锋,但如果不去试一试,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如何?
她推开楚晙,在对方错愕的神情中,捧着她的脸,认真道:“我想对你很好。”
楚晙没有说话,清平只觉得她手上的力度加大,好像要将她按进自己身体里,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任她这么抱了一会,窗外雪停了,映出一片冷光在窗下,让她想起在长安的时候,清光笼院,银辉满地,那时候她们坐在树下交谈,虽是亲密无间,但始终存有心结,咫尺间却如同相隔山海。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恍惚间她以指梳拢楚晙的发尾,半响才听她闷闷道:“知道了。”
“李大人?真是好久不见!”邵菏笑容满面,快步走来道。
清平看见她才想起邵洺的事情,心中对传遍满城的流言有些郁闷,知道这其中必然是有这位当家人的手笔。但是真见了人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得客客气气道:“是有些时日未见了,邵当家,贵商队在安平近来可好?”
邵菏笑容微僵,她带来的商队中有些人不适应云州水土,请医师就一直没断过。如若再这般拖下去,到时候互市开时也就倒的差不多了。她面露难色,道:“出了些小事情,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此时若是旁人在此必要坐实了结亲的传言,清平不动声色的与她拉开距离,忽地一人道:“邵当家不必担忧,本官已经请了府中的一位先生去为你的商队瞧瞧。”
孙从善从中门踏入,大红朝服,头戴乌纱,羽带垂落,后头跟着几位同着朝服的下属,清平见了她行礼,道:“郡长大人。”
孙从善瞥了她一眼,道:“李太常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邵当家闲话了。”
邵菏忙道不敢,清平却是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孙从善后面走了。胡默见了她挤眉弄眼一番,周慨元照例沉默不语,只是对她微微颔首,以示友好。孙从善道:“召你们来是因为朝廷派下的官员已经在中堂等候了,大家有话说话,有事好商量。”她云淡风轻地挥挥手,步子迈的极慢,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道:“别让人家觉得这是咱们云州的地盘,仗着是主人就欺负她们,明白了吗?”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意思,清平差点没笑出来,已经能通过她话间的描述感受到户部官员对云州本地官员的忌惮,要知道六州州会属云州最为有名,据说早些年的时候,在州会上若有官员政见相左,必然是要下了乌纱就地来干上一架,甚至在州会上有人因此丧命。加上云州民风彪悍,村落间矛盾不断,时常聚众打群架,官府派人去拦都来不及。外地官员来云州上任,哪个不带好护卫,就怕被本地官员一个不留神给殴死了。胡默咧嘴一笑,揶揄道:“大人,她们不会带了人来吧?”
孙从善瞪了她一眼,道:“你少作怪,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出行哪个不带仪仗?”
是仪仗而不是护卫,清平瞬间破功,笑出声来。她起了个头,周围的人都笑开了,脸周慨元都忍俊不禁,摸了摸鼻子,道:“大人高见。”
胡默笑嘻嘻道:“大人,那咋们出行要不要带‘仪仗’呀?”
孙从善十分头痛,指着清平道:“李清平,你不是云州人,等会你先进去和她们说说。”她顿了顿,用很不屑的口气道:“叫她们把‘仪仗’给撤了,我等会就去。”
清平只好点点头,在一群同僚同情的视线中向中堂走去。
残雪从枝头飘落,清平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是三月初了,想必这雪也没几日好下。很快春天一来,到处又会是生机勃勃的绿。她思量着等哪日得空了和楚晙一同出去踏青,虽说云州不如其他州那般繁荣,但就风景而言还是有些好去处,值得看一看。
她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满脑子都是去哪儿玩。慢吞吞地走到中堂,外头站着一排护卫,为首的女人看服饰似乎品衔不低,见她过来上前一步,客气道:“阁下请止步,此处有大人们商议要事,暂不允通行。”
清平无语的看了一眼熟悉的牌匾,孙从善还没来,有什么要事可商议的?那人见她不语,有些紧张,好像很怕她下一句话就大打出手,道:“这位”
清平拱拱手道:“在下安平郡太常李清平,孙郡长派我前来与众位大人交接事宜,不知可否允以通行呢?”
她彬彬有礼地出示腰牌,那人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示意手下退开,将她放了进去。
清平走远了才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中堂是她经常来的地方,如今被他人占了,还需要通报才能进来,其中感受当真是一言难尽。
待进了里面,才发觉连陈设都变了。她站在博古架边看着上头的物件,从来不知道安平郡官衙居然这么有钱,想起孙从善之前抱怨的财政资费不足,猜测她肯定是将自己府里的私藏一起摆过来了。她走到专门会客的厅堂,几个与她一样身着五品蓝袍的官员坐在椅子上。清平走进去时她们正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为首的一位身着杏红官袍,象征她从四品的品衔,正和边上的人说话,见同僚停了话,便向门口看去,恰好与清平视线相对。
那人唇边犹带笑意,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容。
居然是吴盈。
刹那间清平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还是归于平静,她踏进房间的脚顿了顿,最后还是跨入门槛,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那几位与她品衔相同,但京官无形中比同级外地官员高上一截,应由清平向她们行礼。但清平只是略微欠身,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孙郡长因事务在身,要来的迟一些,请诸位多等等,试试我们云州这风雾茶。”
那群人彼此对视,似乎都能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来自云州官员们轻慢与不屑一顾的态度,一人冷冷道:“不知孙郡长要何时才能来呢?再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开放互市一事,我们千里迢迢来此便是为了此事,从早上等到现在,难不成是孙郡长有意而为之?”
清平有些意外,原来孙从善早给她们来了一个下马威,难怪她刚刚如此淡定,清平还想这和她惯来的作风不符,以为她这是要修身养性,学习什么叫忍什么叫让。她当然不会说这是孙从善故意的,温和道:“这位大人哪里的话,我们郡长近来是有些忙碌,绝无怠慢诸位的意思。”
那人虽然是恨的牙痒痒,奈何云州官员声名在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响声,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清平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对上吴盈的视线,见她似笑非笑,她决定先发制人,道:“这位大人是?”
吴盈仿佛早知道她会装作不认识自己,拱拱手道:“在下姓吴,单字盈。阁下又是哪位?”
清平敏感的察觉到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回道:“下官安平郡太常,李清平。”
这下如同水入油中,众人顿时哗然,纷纷将视线转移过来。众所周知,此次互市一事乃是由一位姓李的官员主持,在传言中此人曾在京中就任过,师出名门。年纪轻轻却行事老练,颇有魄力,被孙从善推举为主事人,竟无人有异议。未及五品便出席州会,高谈雄辩得州牧赞赏,是位能吏,来日有望登阁拜相。顿时看她的目光就与先前不同了,矜持间不热络,仿若早已同处多时。
清平忙着应对她们,却感受到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饱含着别样意味。她装作不知,继续去与人交谈。
吴盈与身边那人敷衍了几句,低头饮了一口早已冷却的茶,掩住眼底浓稠而热烈的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你能说大点声嘛
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勉强的微笑,作者,不想因为开车被锁,也不想因为这个被抓走,昨天都吓死了,以为要被抓进去了。。。
第98章 星河
孙从善进来时不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疑惑地皱起了眉, 待看见众人一团和气, 意外的看向清平。清平起身向她行礼,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这位定是安平郡长孙从善了,见她笑容可掬, 毫不张扬,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不符, 各自心中便有了思量, 起身一同向她行礼。
孙从善在首位坐下, 略带歉意地拱拱手道:“事务繁忙,劳大家多等了些时辰, 实在是本官的不是了!待晚上设宴, 由本官率郡中官员为诸位接风洗尘!”
清平一听设宴,下意识去找长随。刚动就反应过来长随不在,她头痛地想, 到时候混在人中随便喝喝就好,反正胡默那群人拼酒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她敏感的觉察到孙从善的别意, 晚上的设宴一定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
孙从善自是和气非常, 简直颠覆了这群人对她所有的认知, 连最后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消失殆尽,孙从善温和地问一人:“不知道此次是哪位大人领队?”
那人道:“是吴大人。”
清平猜到是吴盈,领队的官员品阶会被提一阶。吴盈向孙从善行礼,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笑的时候嘴边酒窝若隐若现。孙从善早看过她的文册, 自然知晓这位吴大人乃是少年得志的典范,观她进退有礼,言辞恭敬却不失矜贵,忍不住将她与清平在心中比较了番。
吴盈道:“孙大人,下官看这商队都已到达古城,似乎是住了有些时日。这四月初便要开互市,是不是该动身了呢?”
孙从善之手指摩挲,心中还是觉得清平比较顺眼,吴盈虽然是态度恭敬,却怎么都掩不住周身那种锐意与张扬,似乎并不把她这个一郡之长放在眼里,实在是让她看的很刺眼。孙从善面不改色,道:“吴大人当真是细心,待雪化后便于出行商队自会迁向互市边县,此事以向州牧大人呈过文书了。”
吴盈笑意更深,道:“原来大人已经安排妥善了,那我们这些人也是无用,帮不上什么忙,还险些耽误了大人事情。”
孙从善恨不得她们早点滚蛋,一点都不想伺候这群人,更不愿安排好的事情被她们横cha一脚,这话今天肯定不能说,但以后有的是办法,她深吸一口气,道:“诸位是朝廷派来的人,代表的是陛下与内阁对此事的重视,怎么能说是无用的呢?安平事务极多,诸位来了本官就能暂时歇口气了。吴大人年纪轻轻,却身居要位,行事定然差不到哪里去。”
清平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二人你来我往,就差来盘果子吃。忽然吴盈话锋一转,道:“郡长过誉了,哪里能和贵郡李大人相提并论?”
人不找事,事来找你。清平看向吴盈,对方十分无辜,向她眨了眨眼睛,那抹恶意被藏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来。清平是再熟悉不过她的,知道这是被她记挂上了。当初决定不回她寄来的书信时就对今天的局面早有所准备,但这显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抹掉的账。她淡淡道:“吴大人廖赞了。”
她态度称的上是冷淡,吴盈却好像没有发现,笑道:“早在京中时就听过大人名讳,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我对大人神交已久,不知晚宴时能不能对饮几杯?”
清平扫过她熟悉而陌生的脸,轻轻颔首道:“有何不可?大人远道而来做客安平,李某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这场宴席设在孙从善府中,开了两张面席,一列坐着安平府衙的官员,另一列坐着京中来的官员。孙从善身份高,不与她们同席,在台上设了张小几,放着酒水饭食。
胡默坐在清平边上,见她开了酒壶嗅了嗅味道,笑着打趣道:“李大人这是要迎战了?”
清平闻着这酒香清雅,对着亮处一看,酒水清洌澄澈,她用力按上酒壶,心中非常无语地看着胡默,低声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胡默轻声道:“白玉泉,后劲足。”她不敢过分动作,以眼神示意清平面前那盘品相平平的果子,道:“多吃点,解酒的。”
清平了然,白玉泉是种烈酒,价格不菲,后劲之大据说可以放倒牛。而且寻常的解酒茶更本没用,唯有一种长在野地里的果子能暂缓酒劲。她周围坐着一群身经百战的云州人,如周慨元之流,见了这酒也不由如临大敌,但在孙从善的注视下还是勉强举杯饮尽,这是云州迎客之礼,主方要自饮三杯,以示谦敬与欢迎。
今天长随不在,估计只能靠她自己了。清平端起杯子在手指间转了个圈,杯里水光潋滟,她竟突然想到了楚晙。只是一日未见,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这念头一起就再也按不下去,她仰头一口饮尽,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令人觉得身体骤然暖起来。待三杯下肚,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那份想念如同上升的酒意,沿着脊柱攀爬,最后在心中慢慢扩散,像潮汐般温柔的冲刷着她仅剩的理智。
这可真是要人命,她手叩在桌边,脸颊染上一点红,好像是跟着乐曲打节拍,十分投入的样子。但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跨过千山万水落在盛满月光的院子里,她漫不经心的拈起一颗果子含在唇上,那种酸劲让人瞬间回神,她在心中咂舌不已,难怪这果子能解酒,酸到没话说,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没了。
等酸劲过去后,她又开始神游太虚,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楚晙还在不在那个小院里,不会已经回自己府邸了吧?人家似乎没有必须等她的理由,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沮丧,手轻轻抚摸着酒杯上的纹路,勉强将这份想念压了下去。
但越是让自己不去想,越是要去想。坐在右上位的吴盈站起,隔着宴席中翩翩起舞的舞者,与她遥遥举杯相祝,道:“李大人,吴某敬你一杯。”
她眼中似有盈盈水光,却又如晨星般冷然孤寂,令清平恍惚中想起往日在贺州时两人读书的时光,那时候她还会因前日的误会,踌躇着来到学堂,嗫嚅着问道:“你不要生气,好吗?”
分别那日她还要自己为她折一只纸鹤,说要回去折给自己父亲看看。那个眼中饱含着希翼却小心翼翼的女孩,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和友人一起去州学读书。她离开的时候仍是欢喜的,发髻散乱却不知,以为下一次如同过往的每天,都能再度见面。
岁月在她们之间无情地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隔着纷呈往事,无穷光y,终是将她们推向不同的方向。清平举杯敬她,像在缅怀逝去的情谊。她们都在改变,被迫的、自发的去适应现有的一切,某种意义来说,她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然而清平知道,她再也不会和从前那样了。曾经优柔寡断,敏感害羞的少女已然变为她对面的吴大人,她如同利刃般锋芒毕露,将感情藏在无人可知的地方,再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吴盈放下酒杯,唇色鲜红如血,嘴角轻轻勾起,仿佛讥讽般注视着她。清平神情不变,似乎早知道她与自己如此针锋相对,她收了视线,静静看着桌上的纹路。如果人心如木纹,是不是年复一年变得越来越复杂,她伸手抚摸着平整的纹理,像是想抚平一颗心上细小的皱褶,让它能重回到最初的模样。
在乐声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在酒香弥漫的室内,气氛十分和谐,因烈酒的作用,也称得上是主客尽欢。等到了众人告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雪已经停了,天空中露出一条裂缝,星河横贯而过,如同斑斓玉带。绚烂的星光倾泻而下,将雪映得如同柔软的棉絮般。整个园子被星光笼罩,到处闪烁着梦幻迷离的银光。从长安来的京官哪里见过这种壮丽的天象,纷纷驻足观看,赞叹不已。
清平喝的发晕,那星星似乎已经在眼前晃了,她看着诗兴大发的几位大人,颇有些同情她们。现在如此活泼乱跳,不知道明日能不能从床上下得来。她对这星空已经看了三年,新鲜的感觉已经过去,趁着人不注意,她若无其事地穿过长廊。来往的仆人从她身边经过,手持一套茶盏瓷杯,其中有位与她甚是相熟,那人向她行礼道:“李大人可要喝些热茶?”
清平摇摇头,那人捧着茶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小跑回来,道:“大人,方才外头有一人,说是在等您。宴中闭门,没来得及通报您,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外头候着。”
应该是长随,清平想,肯定是她来接自己了。这已经成为惯例了,宴席之后,长随便在车上等她,若是她喝的不省人事,也好将她送回家。她谢过那人向外头走去,穿过垂拱门,从侧门出了府。外头繁星映雪,将门口台阶照亮。她看了几眼空荡的街道,却连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夜色中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踏过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清晰的回荡在街道中。她抬眼看去,一人骑着马慢慢行来,面貌模糊不清,行至她面前时马儿乖巧的停下,好奇地打量着她。马上那人从披风下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柔韧的指腹在她额头在摸了摸,清平恍然看她,胸腔中似有沉闷的鼓点声传来,只觉得像在做梦一般。
她将手递给她,旋即被拉上马,楚晙圈着她一夹马腹,马儿小跑着离开孙府门前,踏着满地散落的星光,向着夜色中行去。
清平靠在她怀中,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许多年前的小小孩童,楚晙敏锐的发觉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将她拥紧了些,低声笑了笑,道:“怎么,你这是喝醉了?”
清平摇摇头,楚晙把头埋在她颈窝处闻了闻,立马笑出了声,清平靠在她胸前,能清晰的感受到胸腔穿来的振动,不解道:“你笑什么?”
楚晙以手摩挲着她耳后的皮肤,慵懒道:“白玉泉,这么烈的酒你还说没醉?”
“没有,”清平淡淡道,“别小看人。”
她刚说完就觉得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脖颈,楚晙唇吮过她光洁细腻的肌肤,非常满意的看着雪白的脖颈上印出如胭脂般的痕迹,心情顿时大好。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愉悦的心情,加快了速度。清平被冷风一吹有些清醒,转过头问她:“这是去哪里?”
楚晙的眼眸盛满了星光,显出别样的温柔,清平听她声音带笑,在她耳边轻声道:“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是有东西的,不想被锁,明天放出来,么么扎哦~
第99章 荡漾
清平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隐约记得满天繁星, 连绵无尽的星光辉映着落雪, 自天边旋转落下, 最后在温暖的白色雾气中化作水滴,浸润在清澈的泉水中消失无迹。
她猛然坐起, 头痛欲裂,记起自己昨夜宴中饮酒的细节, 想来是这烈酒又在作怪。她来云州后鲜少有这般醉态, 但昨日酒意上头, 又加上吴盈频频敬酒,诸多烦恼令人心浮气躁, 干脆来个一醉方休, 借着烈酒暂时逃避烦扰。
昏暗的床帐中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她仔细看了眼被褥的布料发,发现上面花色从未见过。她下意识向身边看去, 床榻上空空如也,似乎只有她一人。
难道昨夜见到楚晙都是在做梦?清平奇怪的想, 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 忽然一只手快她一步撩开床帐, 楚晙穿戴完整站在床边,嘴角一翘,垂眼看着她。清平反应过来拥起被子向后挪了挪,楚晙坐在床边,看着她闪烁的双眼, 白皙的面容浮现出微赧般的红晕,莫名觉得有趣。
清平后知后觉的想起昨夜的事情,顿时觉得羞耻心达到了极点。那种被人掌握住身体的滋味简直难以忘怀,她像一把琴,被楚晙翻来覆去撩拨了个遍。她记起最后一幕,楚晙叫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几乎是哽咽着重复她的话她恼怒地看向她,抿紧了唇,向里头又移了移,这下可好,腰腹酸痛难耐,尤其以大腿根部最为明显,一抽一抽疼的厉害。她想起昨夜那个姿势,几乎要崩溃了,头埋在被褥中再也难以维持镇定冷静。
温凉的手摸着她的耳廓,从她耳后缓缓滑过脖颈,那件松垮的单衣从她肩头滑落,从锁骨处露出一片绯色的肌肤,嫣红的印记尚未抹去,如同一个个占有般的烙印,像一群斑斓的蝴蝶附在雪白的皮肤上,带着青涩甘美的味道,煽情至极。
楚晙手指按在那处痕迹上,眸色不由沉了沉。清平隔着被子看不着她的脸,只觉得无颜面对她了。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的错,一下子信心大增,扑上去趁其不备将她扑倒,她坐在她身上,气势汹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两人位置颠倒,楚晙意外地啊了一声。清平俯下身去,手摩挲在她侧脸,露出森白的牙齿,威胁般道:“下次不许像昨夜那样了!”
楚晙瞥了眼她凌乱的单衣,松散的衣襟前能隐约窥见颤动的雪白,她微微一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道:“你不喜欢吗?”
清平觉得脸烧的厉害,但是输人不输阵,气势上是不能有一星半点泄气。她咬着牙道:“和我喜不喜欢没关系!”
“是吗?”楚晙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手搂上她的腰,勾起她薄薄的单衣,手一路向上,抚摸着她光滑紧致的脊背,温柔问道:“那你是怎么了?”
清平虽然看起来像是占优势的一方,但在她惬意的态度,暧昧的抚摸中品出了一丝危险。她心中暗道不好,想从她身上翻下来,楚晙却牢牢扣住她,手挽着她的脖颈下拉,亲昵地吻了吻她侧颈的皮肤。清平手忙脚乱地去推开她,感觉到紧贴在她背上的手温度升高,她反手去抓楚晙的手,却被楚晙捉住手腕,整个人一下子倒在她怀中,楚晙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道:“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清平被她气的哭笑不得,面色潮红地咬着唇道:“松开你别扣住我啊!”
“那怎么能行?”楚晙笑着搂过她,带着她在床铺上翻滚了一圈,将她压在身下,这才松了她的手腕。清平仰起头看着她微微凌乱的长发,忽然很想笑,然而楚晙温柔地抱住了她,问道:“你昨夜为何醉了?”
提起这个来清平就有些心塞,她沉默片刻,还是将自己遇见吴盈的事情说了出来。楚晙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闻言淡淡道:“她是我二姐的人,这次前来,想必是有所图谋。”
清平无奈道:“互市之事她们定然要在其中cha手,孙郡长再不耐烦,也不能真和朝廷派来的人作对。”
“她们做她们的,你们做你们的,无需去理会那么多。如今一切还没被放在明面上,实在是难说的很,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楚晙缓缓道。
清平犹豫了一会,还是低声问她道:“之前我听到传闻,殿下本是二皇女一派,为她得罪了付贵君,致使他无缘后君之位,遭致祸事为何二皇女不曾出手相助?此次派人前来,会不会有意针对殿下?”
“那到不至于。”楚晙衣上的银线绣纹划过清平的脸,令她有些感到有些疼痛,她侧头避开,挑了个图案不多的地方重新靠着,她这动作无比自然,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信任与脉脉温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晙翘起嘴角,把下搁在她发顶,慢悠悠道:“我二姐现在有求于我,原本承徽府褫夺了我的品阶,要降为郡王,她在朝堂中周旋一番,倒保住了我的品阶,如此大费周章,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清平想了一会,她离京三年,许多事也是一知半解,并不像从前那般耳目聪灵。楚晙原属二皇女一系,遇着事了若是不出手相救,岂不是寒了拥护者的心?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理由还是不够充分,她问道:“陛下为什么要降你的品阶呢?”
楚晙无声笑笑,眸光却一寸寸冷了下来,她道:“自然是那位付贵君的手段了,降品只是小事,连带我父亲也要跟着降位份。不过是为了让我看看他手腕之了得,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付家根基深厚,越王又有望当太子,怎能不给我点颜色瞧瞧?”
清平听她说到父亲,便知晓此事定是触及她的逆鳞了。这些年她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例如为何楚晙最初离开王府,绕了一大圈才会回京,不过是为了抹去她与陈留王府的关系,以免连累到卫王君与陈留王。这般步步为营,才于晦暗不明的局势中挣得一线生机。清平记起在王府时听过的传言,陈留王宠爱侧君,对嫡女不理不问,怕也是早知晓了楚晙的身世,故而如此冷淡。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楚晙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她知道以后又是什么感受?生父已逝,亲族衰败,母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哪里有丝毫亲情可言?那时候楚晙离开时让自己去给卫王君送一块玉玦,事后清平才知那玉玦的珍贵之处,想想楚晙将它留给卫王君,也是为了报偿多年的恩情。
她忍不住贴近她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身上的温暖分予她一些,她把头埋在她胸前,楚晙抬起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清平叹了口气,问道:“殿下,你有回过陈留王府吗?”
楚晙有些明白她刚刚那些小动作的由来了,她垂下眼,道:“不曾。在长安呆了这么久,我连一次路过都没有。”清平听她胸腔微微振动,像在叹气,那声音极低,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惆怅,“不能叫人瞧出些什么,最初的时候连登门拜访都不能。幸而王府请封世女上了玉牒,不然便是我的罪过。”
她说的轻描淡写,清平却莫名觉得难过。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仰头看她的脸,好奇般道:“殿下的生父是个怎样的人?
楚晙认真地注视着她,为她将鬓发撩到耳后,道:“我父卫氏才思敏捷,饱读诗书,出生名门望族,是当时京都颇负盛名的大家公子,求亲的人都踏破了卫家的门槛”
清平笑道:“殿下的相貌是肖似卫贵君吗?”
楚晙薄唇轻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是的,我与姐姐们不同,不肖生母,却和生父生的更为相似。卫王君与我父亲乃是同胞兄弟,自然与我父亲也是十分相像,你见过他便知我父亲容貌如何了。”
卫王君的面容已经成为太过久远的记忆了,清平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大概。楚晙见她努力回忆的样子,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清平一怔,看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她的呼吸喷洒在手心中,楚晙道:“这里像,这里也像”清平被她牵着手按在唇上,她唇瓣翕动,明显是在笑,“嘴像母亲,你觉得呢?”
清平恼羞成怒,伤感的情绪烟消云散,她一把收回手,恨声道:“我怎么知道?”她不过就面圣过一次,哪里敢直视天颜,谁知道像还是不像?
楚晙睁开眼睛笑出声,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清楚地映出对方的样子,那种亲密更甚于往昔,是一种心照不宣般的默契,不必多说什么,只要目光相触,便觉得心神荡漾。
朝中派遣的官员们住在孙从善特意让人收拾出来的行馆中,点缀着山石翠树,布局之ji,ng巧远胜于忠武候旧邸。今日天光微亮时馆内便灯火通明,请来的医师带着助手忙碌地进进出出,周慨元拦住一位神色匆匆的医师,问道:“大人们情形如何了?”
那医师道:“不过是多饮了些烈酒罢了,又加上舟车劳顿,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好好修养段时日就是。”说着唤了侍女取来笔墨,写了一副方子交给周慨元,夹着医药箱就要告辞,却被刚入门的胡默拦了下来。胡默笑道:“您别急着走,若是医馆里不需您本人坐诊,就先留在行馆,为诸位大人再好好瞧瞧。”
这生意简直是赶着门上来,医师没犹豫就应下了。胡默笑眯眯的看着她走进屋子里,捅了捅一边的周慨元道:“瞧见没,这要是没个十天半月的,哪里能起的来!”
周慨元虽然对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颇有微词,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情况,自然得用不同寻常的方法来应对。她颔首道:“我先回去禀报大人了,你在这里看着?”
胡默扁扁嘴,不爽道:“怎么总是我留着?”
周慨元道:“你去见大人?此时想必她也还未醒,不如你去好了。”
胡默想起孙从善那可怕的起床气,闻言摇摇头,抽搐着嘴角,翻了一个白眼道:“不去不去,你去好了!我看着!”
正当她们谈话时,昏暗天光中一道黑影从墙角越进行馆,无声无息地落地后贴着墙走到一间屋子门前,有节奏地叩了叩门环,片刻后门开了,那人闪进房间,低声道:“大人。”
吴盈还穿着昨夜赴宴时的衣袍,脸色难看,眼窝发青,带着宿醉后的憔悴,对那人道:“我派你去跟着,见着了什么?”
黑衣人道:“属下跟着人到了城郊一处宅子,因有守卫,所以也不敢冒险进去。”
吴盈揉着眼睛道:“城郊的宅子?她一人么?”
“不是,在孙府门前被人接走了,中途时似乎被人发觉,差点没跟上被甩开。”
吴盈眉头微微一皱,凝神想了一会,道:“那人面貌可曾看清?”
黑衣人道:“不曾看清,不过属下打听到城郊那处宅子原是忠武候旧邸,如今是住着信王。”
“信王。”吴盈眼中闪过一丝ji,ng光,她无声地笑笑,手拍了拍座椅扶手,冷笑道:“继续看着李清平,有什么动作就来告诉我。”
黑衣人俯身一拜,从窗中翻了出去。
房中只余吴盈一人,她沉默地坐在漆黑的房间中,看着晨光从窗檐照在地砖上,随着时间而从这头移到另一头。
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齿缝间迸出一句话来:“你可真蠢。”
她像自言自语般道:“愚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昨天的车车大家看到了咩!
第100章 春分
签押房中。
孙从善神情肃穆, 长桌右侧坐满了蓝袍官员, 都是安平郡本地官员, 左侧原本属于朝廷派遣官员的位置则是空荡荡的。
在场无人过问那些官员为何没有赶到签押房, 清平坐在孙从善身边,沉默地注视着对座那个位置, 那里本该坐着吴盈。
她看过那几个座位,听孙从善幽幽道:“本官从政数载, 从恒州被贬至贺州, 满任后回京述职, 却又因言行不当,得罪了当朝大人。最后不想来到安平当了个郡长, 原以为便这样终了此生, 一辈子也就这番作为了”她遥想当年科试登殿,也曾是风光一时,满怀抱负与志向, 如今
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那种壮志未酬,当热血归于冷寂, 雄心不在, 在时间中渐渐失去对生活的热情, 最可怕的不是轰轰烈烈的死去,而是在冰冷的现实中面对自己日益衰老的躯体,腐朽的梦想,却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清平记得她曾经说过,自己不是什么栋梁之才, 也并非有宰相之能,不过是根不怎么好烧的柴火罢了,沉积在后院无人过问,但这一生却总希望能为了什么而燃烧一次。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萧索沉重的语气令在场的人都垂首屏气。孙从善双目放空,似在回忆过往,而后她深吸一口气,重振ji,ng神道:“如今却也不必多言,望诸君齐心协力,将这件百年基业做好,为后人开一条前行之路,为官一场,为生民而计,为社稷而行,莫坠了这青云之志!”
众官起身,肃然起敬,齐声道:“谨遵大人之命!”
“签押房重地,若无行令无法放行,请大人回去罢”
门外传来喧哗声,铁门被咣当推开,吴盈立在门外,被晨光模糊了面容,胡默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在烈酒的洗礼下起来,下意识去看周慨元,一众人都没有想到会有条‘漏网之鱼’,都愣在原地不知要说什么好。清平反应奇快,向孙从善行礼道:“大人,都是我的错。今日听行馆的人说昨夜诸位大人饮了些酒,又有些水土不服,便自作主张想不必去打扰她们。”她转身向吴盈微微欠身,道:“不曾想吴大人竟能下床,还赶来参与此次议事,是下官的疏忽。”
吴盈头低着,似乎嘲讽般笑了笑。她走进房中,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有动怒的迹象。清平却觉得有莫名心惊,她坐在左侧首位,也没向孙从善行礼,似乎颇为不善。孙从善对她失礼之处恍若未见,温言道:“吴大人辛苦了,身体不适,就不必赶来,还是休息要紧。”
吴盈脸色确实不好看,她扫了眼对面的人,道:“都是为朝廷做事,奉陛下的谕令行事,怎么敢说是辛苦?大人一早就起身商议要事,若是下官不来,岂不是很没诚意?”
众官哗然,清平抬眼看向吴盈,却见她正盯着自己,脸色难看之极。她心中困惑不已,什么时候吴盈与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怨了?她不过是未曾回她几次信罢了,便能结下如此怨结吗?
胡默见上官被顶撞,十分躁动,孙从善毫不为忤,道:“诚意与否在于如何去做,吴大人的诚意本官自然能看见,人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再说说事情,大人是行队领头人,可有什么高见呢?”
吴盈移开了视线,双手交握,倏然一笑,道:“自然是由大人做主,下官无异议,一切都听大人的便是。”
孙从善像有些看不明白她了,大家都以为她是来砸场的,却没有想到她是这般说辞。吴盈带着一种欣赏神情仔细看着在场每个人脸上的困惑,道:“既然大人说没问题,那下官何来反对之理?只是现下诸位大人都在行馆修养,不便出行,只余我一人出席会议,也算是有备案在,到时候上报朝中,也是按章程行事。请问孙大人,下官说的是吗?”
清平错愕的看着她,万万没有想到吴盈居然敢以其职权之便当众威胁孙从善,胡默再难以按捺住,暴呵道:“你胆敢如此无礼,藐视上官,简直是放肆之极!”
“这位大人,”吴盈轻蔑地看着她,仿佛十分不屑地喷了个鼻响,“你是哪位?”
孙从善伸手按住胡默,注视着吴盈,缓缓道:“不知吴大人是要做什么呢?”
吴盈手撑在桌面上,眼睛眯起如同锋利的刀刃,她道:“大人无需担忧,按着规矩来就是。”
清平瞥了她一眼,想起那个曾经倔强胆小的孩子,再难将现在的吴盈与记忆中的人相对应,她们隔桌相对,却如同隔着天堑,无法向前再走一步。
太启三年春,驻扎在云州战线中的军帐升起了蓝旗,这代表段时间内并无战事。随着互市的开放,边疆局势日趋平缓,出现了难得的和平期。仅仅一年的时间,两国商贸往来各自获利极大,无形的利益链已然形成。到了太启五年时,西戎派出使者递交和谈书,朝廷也下派使臣前往云州商议和谈之事。这消息一放出,举国上下纷纷附和,毕竟谁都不愿意再这么打下去。西戎诸族中虽有异议,也淹没在一片主和声中。
又是一年春,草长莺飞,窗外的树枝长出嫩芽,枝叶在春风中舒展着脉络,清平写的手腕酸痛,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她休息不过片刻,又低头看向桌上一叠厚厚的文书,随手翻了几页,觉得十分无奈,唤来自己的文书官问道:“这些都是吴大人让你拿给我的?”
文书官愣了愣,道:“是吴大人一早就遣人拿来的,还让我转告大人,说都是急件,要尽快处理。”
清平磨了磨牙,拎起其中几本丢给她道:“把这些给长大人。”
文书官看她脸色不好,忙接过东西下去了。清平坐在桌前顺了几遍气,觉得心平气和了,才拿着剩下的几本去寻吴盈。
吴盈在房中被一群人围着处理公务,又是一叠急报要她签字画押,正是不耐的时候。清平在窗前等了一会,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踹门而入,吴盈正和手下商议事情,突然被她吓了一跳,怒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清平甩了甩手中的文书道,“来问问吴大人,这种要两监共议的东西,你叫我今天就拿出个主意,是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属下一看事情不好,忙带着东西告退,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不愿做了出气的。房中只余二人,清平自顾自坐下,将那几册文书重重拍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吴盈气的发抖,指着她道:“李清平,你——?”
“我什么?”清平和她搭档了近两年的时间,心里最后一点愧疚都被磨灭干净了,和她杠起来一点都不怕,“我就想问问大人,我的休沐要排到什么时候?”
吴盈瞪了她一眼,清平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声道:“两监就是个废物,做的了什么事?等她们商议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清平呵呵道:“那还是大人高看我了?对不住,这事我拿不出章程。”
吴盈一拍桌子,茶杯笔砚乱跳,她皱眉道:“我与你说正事!”
清平道:“休沐就是我的正事。”
吴盈匪夷所思般看着她,终是败在她面前,不耐烦道:“这事完了就放!”
“明天还是后天?”清平问。
吴盈怒不可遏道:“你够了!”
清平微微一笑,重复道:“明天还是后天?”
吴盈用力踹了一脚桌椅:“李清平,你别得寸进尺!”
“那便告辞了。”清平见状起身就走,刚要踏出门时听到吴盈咬牙切齿的声音:“后天!”
早说不就好了,清平转头看她,微笑道:“明日。”
吴盈以手掩面,手指点着她,颇为无力。
“互市运转至今,虽然只有两年,大人也知道其□□劳最大的该是各州商贾,朝廷后来加派人手设立两监,但却没有发挥想象中的作用,反而常常拖后腿。”清平拿起一本蓝册道,“要我说这种事就该交给商会出面,官府监管流程。互市监能做什么?规矩都已经定下了,还需要她们废话吗?无非是想从中谋利,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借着设立蕃场的事想把这事闹大。”
吴盈头痛道:“你手上的都是互市监呈上的,通篇的大道理,连祖训都搬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官行事就是要讲究章法,说来好笑,原本没什么道理的事情也硬要排除个道理来,让人头痛的要死,偏偏这就是为官的道理,清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做的花团锦簇的文章,为何不能头头是道将规矩讲个通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扯皮确实令人不耐,既然她们要讲规矩,咱们也就拿出规矩让她们好好看看。”
吴盈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门外落下一只麻雀,在春阳中梳理羽翼,好奇的看了眼房中的交谈的两人,展翅飞走了。
清平淡淡道:“安平郡主事是孙郡长,互市主事暂是你我。今年州会上姜大人已经说了这件事,两监人手必要替换,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足为惧。”
吴盈沉默,清平忽然想起她也是从京中来的,必然在替换名单上,顿时有些尴尬,怎么就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吴盈静坐思索了一会才道:“我任期为三年,想来也快了。考核期满回京述职,还望李大人多多美言。”
清平动动嘴唇,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虽然二人相处了近两年时间,但仅仅止于公务上,其他地方连一点进展也无。彼此间像默认了合适的距离,是恰当好处,不至于令人尴尬,也不会过分亲密。要说像从前一样,清平觉得是再无可能了。不过能保持现状也算是幸事,有进退的余地,她客客气气道:“大人于互市有功,吏部自然会有所表彰,升迁在望,先道声恭喜了。”
然再无话可说,清平见外头站着来寻她的官员,拱拱手道:“下官告辞了。”
吴盈眉头皱起,内心天人交战良久,堪堪开口:“明日,你休沐要去哪——”
清平走的急,不曾听到这句话,门外等候批示文书的官员依次进入房中,有识得她身份的向她行礼,她侧身避让,颔首示意。吴盈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手中朱笔。
属下小心翼翼道:“大人?”
吴盈面无表情放下朱笔,收回视线,道:“什么事。”
清平骑马走过正在建立的蕃场,有几个长相殊异的刺驽人正在搭建她们家眷居住的帐篷,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放慢了行马的速度,以免不小心踏踩到追逐的孩童。蕃坊是给来互市交易的外商修建行馆的住处,也便于官府对她们的统一管理。清平路过这片空地,许多房屋建筑还在建设中,她已经能想象到这片区域日后的繁华了。这个想法最初被提上州会时遭到了多人反对,大家最初的设想不过是与西戎人做做生意,怎么能将自己土地划分出去让外族人建立行馆商行?但最后不知姜珉是如何上报朝廷的,居然被户部批准了,年初时终于圈定了范围,由外商自己出钱修,顺带也堵上了反对声。
她在感叹中从杂草里寻得一条小路,长草几乎淹没了她和马,人像穿行在绿色的海洋中。她拨开茂密的草,马儿嚼着一根不放,扯出带着泥土气息的草根,不知名的野花开在她脚下,藏在密密的草间,要仔细才能看到。
她抓住马鞍,俯下身去够那花,拈了一朵粉色的在手指间,便把花jg绑在马头上,得趣般看着花瓣在风中颤动。又行了不知多久,太阳西斜,洒落一地金芒。黄昏时她才穿过这片小草原,来到军帐外,驻足探看。
军帐从山角下延伸至眼前,大有连绵不绝之势。此时正是黄昏吹号交接时,c,ao练一天的士兵归营,清平耐心等了一会,才下马出示令牌进入军营中,她熟门熟路地在帐篷中穿梭,没一会就来到一个军帐前。早春的天黑的快,军中已经点燃火炬开始巡逻,火光次第照亮营地每个区域,渐渐向着她这边靠近。余晖已尽,夜幕笼罩荒野,天空中明星升起,闪烁着冰冷凛冽的光芒。
薄暮中遥遥可闻居宁关边悠远的号角声,晚风把营账上空蓝色旗帜吹的猎猎作响,融进墨蓝色的夜空中。马儿不知在嚼着什么,清平觉得这气氛十分静谧,靠着马背不知不觉昏昏欲睡,耳边不断传来有人走过时靴底与沙石摩擦发出的声响,她起先是认真听着,没过多久头便一啄一啄,突然用力过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向着地栽去。在她以为自己要撞着地时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皮革护腕蹭过她的脸,有种砂砾般干燥的气味。银甲反s,he着清冷的光,随着火光迎来,照出那人雪白深邃的面容。
楚晙扶着她站好,道:“怎么突然来了?”
清平看着她一身银甲,满头尘土,有些意外道:“这是又出关了?”
楚晙点点头,掀开帐门让她进去。里头未点灯,漆黑一片,却十分暖和。楚晙点燃灯盏,清平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炭盆,余烬中尚有红光点点,伸手放在上头借着余下的温度暖手。
楚晙解了银甲披风,黑色劲装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她拔了银簪,长发垂落,接着开始脱外衣。腰带被随意挂在衣架上,她展开衣裳,露出洁白的背部和线条分明的手臂。腰线充满了力量感,发尾堪堪遮住紧实的臀部,笔直均匀的大腿微微分开,在微弱的烛光中更显白皙,衣架的影子正好映在她两腿间,暧昧中带着不动声色的诱惑。她好似感受到有人在看,仍是不紧不慢的更衣。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自楚晙被派去第五军监军后,清平就没怎么见过她。经常是匆匆一面,还没说几句话又要离开了。
她在楚晙身后看的面红耳赤,心中大骂自己没用,楚晙侧头道:“怎么?”
清平拍拍手道:“没什么。”她低下头掩饰着方才的不自在,轻咳几声,“明日休沐,便想来看看。”
见她换衣服,问道:“这是要出去吗?”
楚晙快速换了骑服,叼着绳结绑头发,含糊不清道:“正巧,我今日也得空,想带你去个地方。”
河水如银带蜿蜒而行,在月光中闪耀着无数个破碎的光影。夜风轻柔地吹拂草地,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星河璀璨高悬于夜幕中,绚烂星光下,清平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正认真的用一根草编着什么。河水缓缓流经她身侧,她身边放着一堆衣物,水边芦苇随风摇曳,影子映在水面,像是一副画。忽然传出哗啦啦的声响,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楚晙游过来看着她,水珠从她发间落下,滑过长睫,衬的她双眼冷澈明亮。她问道:“你真不下来试试?”
清平摇摇头,连动都懒得动,将手中那根草翻来覆去对折。楚晙又一头扎进水中,如同一尾游鱼,在月色中露出修长洁白的颈。她消失了一会,清平伸手去够一根新,哗啦一声楚晙从水中探出,jian了她一脸的水。她伸出手递给她一朵碗大的白花,水珠从花瓣上滚落,那花瓣如玉般清透,摸起来却并不柔软。清平拿在手中看了半天,楚晙看着她好奇的样子,趴在石头边,非常有煽动性地指着河对岸诱惑道:“那边都是,要不要去看看?”
清平怀疑地看着她,把花还给她,楚晙却不接,撑着石头爬上来开始穿衣服,她一身shi淋淋的,清平见她要胡乱往身上套衣服,连忙阻止:“这样穿回去要受寒的。”
楚晙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是吗?”
她用力一拉,在清平还没反应过来,便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她从水里勉强探出头来,却被楚晙按着肩拖进水中。
楚晙施施然拉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在她体力不支的时候把她带到岸边那块石头上,清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shi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楚晙与她对视,目光灼灼,把手上的花别在她耳边,清平低声道:“你疯了?”
楚晙擦了擦她脸的水渍,低声道:“我很想你。”
清平霎时耳廓红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的眼眸中似盛着无尽月色,轻抚她侧脸的力度如同触碰ji,ng致的瓷器,那一瞬间清平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慢慢褪去,她只听见自己胸口传来的心跳声以及楚晙低沉温柔的声音,整个人如同饮了酒般,陷入一种微醺的恍惚中。
楚晙看着她雪白的面容染上一丝红晕,几缕青丝在水中散开,她眼中似有些了悟,迷茫地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轻叹一口气,道:“晨起时想,入睡时想,无时无刻都不在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车我没来得及写,到时候写好再说
今天是日万,但是有点忙,还差一点字数,看大家有点急,分两次发可以吗。。。。
第101章 y云
是夜, 长安玉宵宫。
宫中燃着不知名的香, 地暖使得宫中如同春日, 寒风吹入, 也变的暖意十足。来往的宫侍身着轻纱,提着宫灯缓缓走过长廊, 行走间极为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宫中忽传女帝圣体有碍, 将太医院几位院判悉数召来。皇宫上空y云密布, 大雨将至,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诡谲的气氛。
寝宫门开了一道缝, 一个宫女出来向在门外等候的三位皇女行礼, 道:“陛下召见诸位殿下,请随奴婢来。”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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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