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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31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31节

    萧辰罕见地有些失语,然后他扶了扶额头:“你可知自己在做的事?若真按你这计划行事,整个万妖军和斩梧盟必然天翻地覆……只是为了救个王七?”

    杜子腾慨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白澍,自然说到做到!”

    萧辰看到那诸界堪舆图上堪称恐怖、说出去足以叫人妖两族最高领袖心血逆沸的规划,竟然用一种奇异的口气道:“只是为了信守承诺便做到这样的地步?”

    杜子腾这才觉察出萧辰口气中不太对劲,他奇怪地看着萧辰道:“当然啦!”

    看到萧辰微微蹙起的眉头、紧紧抿着的嘴唇,杜子腾突然福至心灵:“我说……不会吧!”

    然后他突然把脸凑到萧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家英俊得惨绝人寰的道侣,表情里、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开心愉快:“你——居然吃醋了!!!!哈哈哈哈哈哈,居然吃王七那么一个小家伙的醋!!!!”

    然后就是撕心裂肺贯穿屋宇的狂笑。

    萧辰:……

    这种时候,好不容易发现了道侣的心情,难道不是应该一番温柔解语着意安抚怀柔才对吗?!

    可惜,这种完美的情形永远只出现在别人家的道侣身上。

    杜子腾笑得那么开心,没有一丝y霾,就好像小孩子遇到了生平最开心的事情一般,明明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却能叫他开心这么半天……

    看到他纯真若孩童的笑容,萧辰心中既温暖熨帖又复杂难言,他的道侣,这样简单,简单到吃醋这样的小事都能让他开心上半日,他的道侣,又那样复杂,复杂到为了救一个关系平平之人可以想出这复杂到叫所有人脑筋打结的庞大谋算……

    真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要小心呵护这份简单纯然的快乐,又要放开怀抱容纳那些天马行空狂涛宏澜的构想,杜子腾的道侣,确实不容易做呢。

    不过,萧辰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这却是所有的事情中,他最愿意去做的事。

    道侣这样温暖宠溺的眼神,杜子腾又不是眼瞎,自然看得到,啊呀,会为他吃飞醋,又对他这么温柔有爱……啊啊啊啊啊……好想现在就推倒哦!

    这么想着要付诸行动之时,他身旁小木棍煞风景地嗲嗲轻鸣。

    杜子腾恶狠狠瞪过去,在情侣亲热的时候出来当灯泡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吗?!!!!

    小木棍不依不饶地嗡嗡继续响动。

    杜子腾苦逼地道:“你t到底要干嘛!!!!”

    然后,小木棍缓缓旋转,绕着刚刚杜子腾随手勾勒的符文一点点打转,很好,这种贪婪的姿态杜子腾很熟悉……

    不就是想吃吗?!!!

    萧辰却微微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肃然道:“你近日修为有突破?”

    杜子腾:……

    花前月下秒变讨论修为,累不爱。

    萧辰在所有事情上都可以为杜子腾,唯独提升他修为之事,任是杜子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萧辰会这样莫名执着。

    萧辰看到杜子腾的表情,低声道:“……修为ji,ng进不好吗?”

    这声音里似乎都带着几分温柔安抚,面对这样的萧辰,杜子腾心中那些情绪都烟消云散,反而这样的萧辰很叫他怦然心动啊怎么办!

    道侣想跟我谈修为,但我只想跟他滚床单

    无解。

    终究是萧辰的决心更坚定,细细询问了杜子腾这一路的情形。

    萧辰眉宇难掩喜色,明明他此时修为早已经突破天际难以度量,ji,ng进更困难亿万倍,可他此时的欢喜简直比他自己修为有进境还要高兴千百倍。

    然后他细细为杜子腾梳理起来:“我记得在那个飞天界时,你曾经误入天人之障,彼时你便见过界壁间的虚空?是否那个时候你已经窥探到了一缕空间道则,你还能否回想起动用那坐标印刻时的情形?”

    说到正经事之后,杜子腾亦是十分专注的,他点头:“起初我用这坐标印刻,”说着他干脆把百城界的印刻掏了出来:“只是想把坐标告诉漩镜二舰,但是在那一刹那,好似冥冥中有种感觉,我可以直接抵达此处……我事后细细回想,那一刹那,就好像无数壁障都已经消失,百城界就直接在我面前,迈步走过去便是。”

    萧辰沉思之后再次确认到:“不是穿越中间数十壁障,而是它们全部消失,你直接看到了百城界?”

    杜子腾点头:“这才是最令我困惑之处,亦是我在顿悟中未能明白之事。界壁、空间与这传送刻印必是有关系的,我那一刹引着漩镜二舰就好似是走了一条不存在于诸界的通道直接抵达了百城界,可这通道到底在何处,我亦未能想明白。”

    杜子腾一边说,一边亦在认真思索:“寰埏穿越诸界时,我亦曾仔细观摩,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超级升级版本的漩镜舰而已,将ji,ng晶尘光的特性发挥到最大。好比说,原本超过一段距离,你需要花费一百点气力,而ji,ng晶尘光可以将空间松动一些,更改了空间特性之后,令你的气力节省,速度更快,可事实上,你经过的依旧是那段空间。

    可这一次我使用这空间刻印之时,分明不是如此,我很肯定,我们并未经过中间数十界任何一界,我就好像直接迈过它们,开了另外一条路,如果一定要说,恐怕这才是真正的空间跨越。”

    萧辰静静听着,并不打断杜子腾的思考,只在杜子腾思考的间隙,提供着思路:“这般的情形……你可在其余诸界出现过?不一定要这般清晰的,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感应可以跨越空间、感应到位置的?”

    杜子腾摇头。

    萧辰起身,踱步之后道:“你同我来。”

    然后他牵起杜子腾的手,另一手点在杜子腾眉心,再一睁眼时,杜子腾不由瞠目结舌,眼前景象再次变化,早已经不是百城界那景象,或者说不时百城界平时的视角,而是一副棋枰大小的缩略图模样,数百城池在其上星罗棋布,彼此间隐隐似乎有线条在流动交织……

    杜子腾惊讶道:“这依旧是百城界……这是百城妖灵大阵!”

    身后萧辰的声音低沉有力:“合上眼睛,你再细细回想方才一切。”

    杜子腾依言闭上眼睛,然后,一股玄妙的感觉浮上心间,好似整个人已经抽离了整个世界,身在一处没有时间亦无空间之处,周遭虚茫一片,恍恍惚惚不知所在,可隐隐地,杜子腾知道,那里有两个小小的点隐隐在发光,好似情不自禁一般,他想跑过去看看那光点到底是什么,可是到底看哪个呢?他心中犹疑难定,最后选择了那个看起来不太熟悉的,他追逐着它不断飞跃前进,越来越近,然后在轰然巨响中,那小小的点刹那间变幻成星罗棋布的莹点,再变幻成散列大地的城池……

    杜子腾情不自禁地身形一晃,竟是退出了方才那玄妙境地,再睁眼,周遭夜深人静,竟又回到了百城界安排的下榻之处。

    然后他张口结舌地道:“我刚刚、我刚刚……”他瞪着萧辰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道:“是在界壁间的虚空之中?!”

    虽然是反问,可他的神情确信无比。

    那个视角,他只在天人之障中有过!那是自界壁间不知何处的茫茫虚空中观望世界才会有的视角!

    可方才,他的道侣,以一己之力带着他那样轻而易举地进行了一次虚空之行……

    卧槽!那可是虚空啊!诸界中亦少有人知的虚空!!!

    那些大修士杜子腾不太熟悉,可是,诸界流传的各版本通识读物他可是都看过的,至少在这些通识之中,对于虚空都是讳莫如深,甚至直接道:那是大能亦不可轻易跨越的领域。

    但刚刚他那随意一游又算什么?

    这一刹那,对于萧辰的深不可测,杜子腾再次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

    可萧辰只是摇头而笑:“小能耐而已,你……方才可有所得?”

    说到这个,杜子腾便将刚刚的吃惊抛开,认真地道:“我觉得,我大概可能知道了一点什么。”

    说着,他抛了抛手中的坐标刻印,神情中若有所思:“虚空之中,我能感应到的世界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百城界,另一个……”他抬头看向萧辰,二人相视一笑:“恩,确是漩镜界。”

    萧辰携道侣坐下,神情间若有所思:“漩镜界我并不意外,只是这百城界……你在此界可发生过何特异之事?”

    萧辰现在都有些懊悔与杜子腾分开一段时日,对于他在百城界这段经历只从讲述中知道一些,现下都完全无法推知杜子腾到底是因何对这百城界如何特殊。

    而杜子腾却是托着下巴:“我大概猜到了一些。”

    然后他的眼神中似是勾起什么回忆一般:“在漩镜界时,与妖魔之战时,你还记得么?全界心神共鸣,界壁合拢;而在百城界,似曾类似之事,全界愿力共襄,阖界所布设的法天大阵与界壁交相辉映……都与界壁相关,也许是这两次特殊的阵道经历,我才能那般在冥冥中感应到此二界的存在吧?”

    “这般便能说通了。”萧辰颔首。

    杜子腾:“咦?怎么说通了?”

    萧辰笑着解释道:“你先前的判断不错,你带着漩镜二舰进入此界并未经历诸界,而是于虚空中直接开辟通道抵达了百城界,若要抵达此界,你要能看到此界才行哪。”

    杜子腾睁大了眼睛,突然思绪一下子放开:“虚空……?”

    然后他突然急急摸出一张符纸,眼神中闪闪发亮:“你看,是不是这样。如果把诸界看作这纸上的无数点,”小木棍刷刷在纸上划出无数小点,又特意标记出其中两个点:“从这一点到那一点,无论路线怎么选择,总是要经过它们邻近的那些点的……可是,如果我们换一种想法……”

    杜子腾将那张符纸折叠起来,那两个点就此重合,眼神中的光芒明亮到令人目眩神迷:“这就是那条通道!这就是为什么两艘漩镜舰没有经过中间数十界的原因!”

    他重新将那符纸打开,指着纸外广袤的世界道:“诸界只在纸上,而虚空……却是纸外的一切。”他带着一种呢喃般的梦幻叹息道:“这,是维度上的差异啊。”

    这一刹那,似乎世界的空间规则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丹田里那安静端坐的元婴突然睁眼微笑,无数符文在其上流转,那印在空中的诸界堪舆连同那页小小的符纸都虚化作道道幻影,悉数为小木棍彻底吞噬,杜子腾周身的气息蓦然间浩如烟海,灵气从周遭不断涌入他体内,甚至隐隐的虚空之中都有苍茫气息被他吸纳而入。

    看着这样的道侣,萧辰心间突然涌上无尽骄傲。

    ==========我是恭贺自己四百章高龄的分割线==============

    劳作的人族犹如蚂蚁般从种植草药的地头到烧得通红的丹炉之旁,山一般高的丹药堆满整个洞x,ue,郭茂躬着身子笑得十分谦卑:“虎大人,您看这一切还行?”

    山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瞥向郭茂道:“你是知道俺妖族与人族之间势同水火的,如今这满界的人族能有生计,活得衣食无忧,可全赖将军的谋算,你们得好好干。”

    郭茂连连点头,这山虎此次前来查看丹药炼制的情形是假,恐怕敲打他们是真,他哪里敢不应。

    山虎却话头一转:“可俺怎么觉着,你们郭氏并不是这么做的?”

    郭茂心中一惊,面上连忙恭敬地连连惶恐道:“不知郭氏哪里做得不对,还请虎大人示下!”

    山虎冷哼一声:“俺问你,上月入库多少灵草?又出库多少丹药?”

    这个数目郭茂心中自有本账,当即报来:“全赖将军支持,入库灵草各式共计一万担,出库丹药一百零一万八千九百余。”

    山虎吊睛目一斜,y阳怪气地道:“你们还是记得数的嘛,那你们本月入库了多少灵草,又出了多少丹药?!!!!”

    说到后来,竟是一副勃然大怒、兴师问罪的模样!

    郭茂连连惶恐地躬身认罪,又不停地辩解道:“虎大人,虎大人!您听我一言,每次入库的灵草也有上中下各等,这灵草等阶不一,炼制出来的丹药自然数量不同!”

    他不说也就罢了,他此时一解释,山虎一双吊睛直直瞪大,血盆大口开合间夹着血腥之气喷涌而出一串半点不停歇之语:

    “你莫不是以为将军与俺们皆是傻的?!你们郭氏本月炼制了多少人族用的灵丹供你们郭氏子弟使用!又炼制了多少丹药分发给底下那些低贱的丹奴!又少炼了多少供给将军!将军要你们老祖多多炼一些俺妖族合用的丹药,你们家那老不死的腌攒东西呢?!可曾半点放在心上?!现下除了那生生不息丸勉强可供俺们使用,你们郭氏可有半点建树?!你知不知道前线大军轮休从来也没有来过小河界!若不是将军多方周旋,你以为你们郭氏算什么东西,不过只轮休大军的口粮!”

    山虎这一顿狂喷令郭茂不得不连连认错,他想辩解,可山虎压根儿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直到山虎开始痛骂郭氏老祖郭庭,郭茂垂下头,不再辩解,只将袖中一双手捏着紧紧的,几乎要捏出血来。

    山虎滔滔不绝继续数落着郭氏的数桩罪愆,在他看来,就是将军待这些人族太过宽恕才会叫他们如今这般敷衍塞责,竟连将军的命令都不放在眼中,这怎么了得?!

    而且,他们跟着将军把那源源不绝的人族丹药送出去,担了多大的风险,结果才到手一些不息丸,这他娘的绝对是个亏本买卖!纵然将军也曾分润了他们一些好处,可终究有些觉得不平,尤其是在看到这郭氏利用这炼制丹药的机会给自己族内谋了不少好处,他们这些妖族居然合用的丹药还不如这些低贱的妖族时,这不平之气便直直冲到顶峰。

    在山虎看来,一切问题都在郭氏身上,这是这些混账东西不肯多炼制一些他们妖族合用的丹药!叫他们在那生生不息丸效用越来越低时,修为进境越来越慢!

    真该叫这些低贱的妖族去其余诸界看看那些轮休大军过境处的模样!

    万妖军与斩梧盟不同,战局打到现在,前线已然开始出现妖力见底、疲乏至极的大军,大祭司给出的方法,是实行轮休,令后方待命的军队替换前方之军,而换休下来的大军便撒到后方,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所谓的休养生息,就是在大片人族繁衍的世界将这些前线下来的杀戮大军直接撒下去,放任他们做任何事却全无约束……

    这是一句说来极其简单、背后却有无数血腥恐怖黑暗绝望的策略。

    轮休大军所过之处,整个世界哀鸿遍野,人族凋敝,再难恢复生气。

    呼林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当然不会坐视小河界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否则,他以丹药换取梵妖天心草的计划失败都算事小,他偷偷炼制人族灵丹与人族勾连之事一旦揭穿,他的下场恐怕将极其悲惨。

    万妖军的策略中,从未将人族看作是一样的智慧生灵,只将身后广袤属地中的人族看作是储备粮,看作是牲畜一般圈养,一时没有收割,不过是因为时机不到,一旦遇到需要的情形,比如轮休大军需要,可以毫不犹豫地敞开补充大军消耗,就像打开自家后院的大门任意狩猎一般补充r_ou_食一般,没有半分顾忌。

    在小河界众妖看来,不管将军出于什么顾虑,能够顾忌到这些人族的下场,便已经是十分的恩德了,而似郭氏这般忘恩负义不能全心全意为妖族着想的低贱人族,合该好好体验一番轮休大军过境的威力才是!

    山虎走之后许久,郭茂才从地上爬起来,周身鲜血已经将灵袍完全浸shi,美其名曰叫他好好体味一下轮休大军亿万分之一的威力。

    山虎确实也没说错,这样的鞭打确实只是轮休妖军亿万分之一的威力,那些轮休的妖军可都是前线战场上下来的,与人族修士杀得眼红,激发出了全部的凶性,绝不可能下手如此周全,顾及全身又不彻底伤到要害。

    郭茂摇头,示意身后的同族不必相扶,只蹒跚从地上爬将起来,吞服了一颗灵丹之后吩咐道:“给我备水,更衣之后我再去见祖父。”

    郭茂去到郭庭的后院中时,郭庭将将炼制完一炉丹药,心情十分愉悦:“茂儿,快来看看祖父新炼制的这‘出云吐息丹’,哈哈这灵感还是自那呼林身上来,如果不是杜宗主提醒,还真不能在今日成丹呢……”

    郭庭原本愉快夸耀的自得之语很快止住,蹙眉看向郭茂。

    郭茂连忙笑道:“恭喜祖父丹成,这出云丹您不是已经思索许久吗?快叫孙儿好好看看此丹!”

    郭庭岂是好敷衍的,不动声色,只一把将郭茂抓了过来,灵力一吐很快探遍他周身大经脉与丹田,随即勃然道:“谁敢将你打成这般!”

    郭茂苦笑:“祖父,不过是我言语上开罪了那些妖族,皮r_ou_伤,不要紧的。”

    郭庭面色一沉:“你周身受这等重击,岂能神识无损!”

    炼丹师,最重要的本事之一便是神识敏锐,些许变化都能觉察,所以就算郭茂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痕迹也依旧难逃郭庭的观察,而这样层层重击,每一次都是敏锐神识的冲击,便可能致使神识的敏锐度麻木下降……

    郭茂垂下头:“孙儿未能……”

    郭庭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郭茂还未出口的自责之语。

    这孙儿是他看着长大,丹药上的天赋与待人接物的能耐皆是一等一,否则他绝无可能这般爱重。

    在这小河界,能叫他遇到这样事的,除了那些妖族,还能有谁?

    郭庭神情间不喜不怒,只是默默一拂袖,将那炉刚刚炼成的出云丹悉数收进了玉瓶中,静静无语。

    郭茂此时是真的惶恐了,他不过只是受了一次小伤,在那些妖族手中吃些亏确也算不上什么,那山虎亦未说错,与千千万万界被那轮休妖军践踏的人族而言,他这一星半点的伤算得了什么!可累得祖父伤神至此,他便是罪大恶极!

    这般想着,他已是惶恐地跪下认错:“祖父,下次我定当小心在意,绝不再……”

    一股温和的力量却是将他托起,郭庭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现下想来,那位杜宗主半点也没说错,我说是为了郭氏骨子里的道义才留在此界滞留,其实不过是牺牲你们这些孩子成全我自己那点无谓的面子……”

    郭茂大急:“祖父,您万不可如此之想!我郭氏是看不上那斩梧盟的险恶才留在此处,此亦非您一人之事,乃是全族上下尽皆同意的!”

    郭庭却只慈爱看了他一眼:“傻孩子……”然后微微笑道:“我听闻那修真联盟有人族无数,亦有诸多奇妙之物,于丹道上头,他们还弄出了一个什么丹药自动萃取机,你这孩子便替祖父去看看罢!”

    郭茂一怔:“祖父,孙儿并未觉得今日之事有何委屈……”

    郭庭却只道:“便当是去探一探那修真联盟的底。”

    郭茂这才应下。

    而郭庭却只在心头想到:以他半生在丹道上的感悟,足以换取移居那修真联盟所需的贡献等阶了吧?

    第401章 新的理想

    从漩镜十二号上下来的时候,大衍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眯着眼睛开始打量起这个世界来,一个平平无奇,不论是灵气、还是妖气都不甚出众的小世界,可以大衍的骄狂肆意,竟然还是认认真真用神识反复打量了许多次,除了一个略微有趣的连锁大阵外,确实没有什么出奇的。

    但他却没有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从嘴里喷出一个字的鄙视话语,原因无他,因为这是那个家伙请他来的。恩,那个短短时日不见,修为又再进一层的古怪家伙。

    讲真,从发明了漩镜号的越界引擎开始,到眼睁睁看到漩镜一号一点点成形、离开产线、试飞成功,大衍觉得修真联盟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奇,明明那些炼器学会的修士们本身修为离他都还差一个大境界,可那些在他初初看来全然不能理解的什么学术讨论、项目管理,竟然真的在短短时日内就把漩镜一号给造了出来,还飞得有模有样,大衍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奇迹。

    可漩镜一号还未正式离开、漩镜二号的改进计划就已经提上了日程,漩镜一号不过飞了个来回,漩镜二号的轮廓就已经初初成形,讲真,那个时候,大衍对于那帮经常来s_ao扰他的炼器学会的修士们常常提出他都没办法回答的种种问题都开始感到麻木了,就是那些一开始让他感到火冒三丈的质疑与讨论后面他都能按下拂袖而去的欲望而是认认真真 起袖子、同这帮修为比他低了数个境界的炼器修士们摆事实讲道理,或者成功被他们说服,或者终于把他们讲明白……

    但是,这次接到那个家伙要造十艘漩镜舰的要求时,大衍还是忍不住开了嘲讽:“哟~杜大宗主还真当你们修真联盟有钱哪,看看你们那库房,十艘漩镜舰会自己飞出来呢!”

    那家伙的回答是扔过一个轻飘飘的储物袋,成功地让他闭嘴。

    对于杜子腾决定一次性造十艘漩镜舰的想法,联盟高层不是没有过争议的。

    漩镜舰这样的大家伙,造价那样高昂,一次性投入这么巨大,就是联盟从诸界开始有了不少收益,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基地修建、联盟的修士培养奖励计划,方方面面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但是花在漩镜舰上,既不能吃,又不能喝……

    就不能一艘一艘地造吗???

    结果杜宗主的回答很简单:“规模效应。”

    在炼器学会的全方位测算下,很快得到结论,不论是利用各种隐秘渠道采购物资、还是炼器学会对于漩镜舰的制造效率、投入的人力来讲,最后的答案都是,一次性造十艘的成本远远低于一艘一艘地制造。

    这个答案外加某人日益飙升的修为,让一些人成功地闭上了嘴。

    至于一直bb不停的大衍也是无话可说,他又不是那什么御兽宗之主,居然肯将一半身家,而且是刚刚新赚到的一半身家豪掷到暂时看不到任何产出的巨型先进飞行法器上,而不是投入到他刚刚提升而需要巩固的修为上,这般大公无私,说啥?无话可说。

    身为核心部件飞行引擎的发明者,大衍也不得承认,漩镜十二号的飞行体验十分叫他惊奇,但考虑到与他一同而来的那个家伙,大衍也不得闭紧嘴巴,不要发表半点评论,免得打起脸来太疼,虽然已经打了很多次,脸皮变厚了不少,但毕竟还没有长出茧子来,打起来还是难免疼的——大衍大师对于自己的面皮还是爱护有加的。

    所以,当杜子腾笑眯眯踱步过来道:“大衍大师,怎么样,这里作为联盟的二号基地,您觉得还看得过去吗?”

    大衍肚子里的吐槽都快满溢了——看得过去?他觉得哪里都看不过去!就这灵气!就这地盘!当年他的大衍界随便一个城池都比这要强千百倍!你神识空间里是被x塞满了吗?!居然在修真联盟发展如此关键的时刻,选择将资源投注到这种地方!!!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但把每一个字都写在了表情上。

    杜子腾眼睛微微一眯,转而提及另一个话题:“刚刚十二号的飞行情况您觉得怎么样?”

    大衍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安全话题——没有打脸的风险,于是道:“有点奇怪,按道理来说,飞行引擎是可以加速,但根据堪舆图上的距离,不应该这么快到……而且中途几次的穿越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杜子腾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几次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掌握这个新技能,熟练度还没烧够,只好拿大家来当一次试验品了。”

    大衍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新技能?试验品?……这是你晋阶之后的新法术?你的道境……又有进步???!!!”

    说到后来,大衍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瞪大了。

    各个修士的晋阶皆与其相应修行的功法密切相关,有的功法在晋阶之后自带新的法术、新的能力,可是,据大衍所知,这家伙是他所知的所有修士当中的一朵奇葩,听说这家伙目前所修的功法还是当年炼气时用一本叫什么引气诀的低阶功法,随着修为的提升,这种适用于低阶修士的功法其吸纳灵气、提升修为的效率简直等同于零,可这家伙的修为提升却并不慢……

    大衍旁敲侧击之后,只得到一个结论,他这便宜师弟真是好大一朵奇葩,修为全靠道境拉。

    讲真,符阵师是依靠自己对于符阵道的理解吃饭没错,可是修为与道境对于大多数符阵师而言,毕竟还是相辅相成的。

    道境提升,可以促进修为提升,这没错。可道境不是爬台阶,你用力就能进步,道境的领悟,与机缘、悟性、天赋、传承,息息相关,符阵道这种极难之道,到了后期,道境上一点点的进益都难于登天,因为你可能都是没有任何前人抵达之境孤独前行。

    而修为提升,却可以助你开阔眼界,从更高的修为层次来理解道境。

    就好像观察一座山峰,大家的目的都是为看到整座山峰的景致,你当然可以选择攀爬而上去观望,可并不是每次你的命都好到能找到上山的路的,有时候你爬着爬着,路断了路堵了路消失了,如果不想别的办法,可能你就一直只能滞留在这里。

    怎么办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自己的脚下垫高一点,或者干脆让自己长高一点,这样你的视线就会提升一些,也许就能看到更多一点的风景,找到另一条旁边的通路。

    很多符阵师哪怕主修符阵之道,也绝不会轻易放下自己日常的修为提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可是,杜子腾这奇葩,大衍发誓,他认识他这师弟开始,对方就一直东奔西走,没一刻安闲,哪有什么认认真真打坐修行,闭关对他而言基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是,修为相比他的年纪而言,居然并不算弱,与那些大势力的嫡脉子弟相比也差不离了。

    对方的修为提升全靠每一次在道境上的领悟,修为全靠道境拉……

    也就是说,诸界中无数的符阵师苦逼地遇到“此路不能”的情况,只能一边往自己脚下垫石头、一边窥探着山上风景再选路时,这家伙好像一个开了外挂的混账,脑子有一副地图一样,永远能顺顺当当找到那条上山的路,从来没怎么往自己脚下下过功夫……

    大衍嫉妒得快吐血。

    爬山看风景这种事,往自己脚下垫东西能多看到的视野当然有限,谁td不想脑子里有个地图,只需要往上爬就好!

    可狗屎的天道t没给所有符阵师脑子里都留下这么一副地图,只有他眼前这个笑得叫人想揍一顿的家伙,像是天道的私生子……没有认真修行只靠道境提升一步步到现在,说出去谁信?谁信???

    讲真,大衍现在看着修为是比刚刚化神的杜子腾要高,可是,大衍忧伤地想到,如果真比道境……在杜子腾修为提升之前,二人在道境上已经难分高下(大衍表示,他当众采访时承认自己不如杜子腾,只是为了给杜子腾一个面子),而现在,对方道境的提升已经恐怖到了还把修为也顺手拉了一大截的程度,谁高谁下,还用问吗?

    这打击来得有点大,大到了大衍都有些失神到了忘记追问关键问题了。

    道境提升与杜子腾的新技能、与漩镜十二号的飞行体验到底有什么关系……换作任何一个时刻,大衍一定能敏锐发现关联,并且犀利提问。

    现在,他只是呆呆有些发怔,那种备受打击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杜子腾:……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大衍面前炫耀的?

    但是,好不容易点亮新技能啊!除了萧辰以外,大衍估摸是最有可能理解这个技能的修士了!

    ……就是好像理解得有点过头了,被他的新技能震懵逼了?不能够啊!

    讲真,哪怕是到了现在……因为对于修为的投入严重不足,对于修为的认识也严重不足,杜子腾还没有完全意识到,他依靠道境拉动修为,从不主动修行而一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有多么惊人。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家大衍压根儿还不知道你的新技能,而是被你用道境拉修为的任性感到受伤好吗?

    萧辰也许知道,但他更知道逼着杜子腾老老实实去闭关修行有多么不可实现,最后也许只能死心地把希望寄托在杜子腾的道境提升上,干脆全心全意帮助杜子腾提升道境上的领悟了……恩,每一个熊修士背后都有一个熊道侣,说的就是你们。

    总之,等大衍回过神来时,迎接他的是另一轮懵逼。

    虚空传送!!!!

    泥煤哦!

    大衍泪流满面地看着杜子腾,然后虚弱地道:“你让我缓缓,你给我把你修为提升前后的事再给我讲讲。”

    杜子腾顿时眉飞色舞,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再次摸出了小木棍和符纸。

    小木棍:在符纸上画几个示意点这种事……随便换根小树枝就可以做吧,一定用到本座吗?!

    事情的真相是:杜子腾第一次顿悟时所绘的一切皆蕴含他领悟的道则,小木棍是很乐意做那种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的,毕竟那意味着大量的ji,ng神食粮,像现在这种没有半分营养的体力活,小木棍……挺尸状。

    杜子腾也不去管自己那任性的本命法器,把虚空乃是界壁之外更高维度的理论用一张符纸详详细细向大衍讲了个(他眼中的)清楚明白:“……如果只从纸上走,从甲点至乙点,最近最快的当然只有一条路,可如果,从纸外,也就是从虚空走,我称之为‘虚空跃迁’。虚空跃迁可能还存在着无数路径,而且虚空跃迁与越过界壁在界内飞行相比,可能道则还有不同,速度可以达到更快,这就是方才你问为何我们会如此快抵达的原因。”

    末了,他还意犹未尽地道:“哎,大衍大师,咱们讨论看看,漩镜号的飞行引擎可不可以实现自主的虚空跃迁,毕竟我这技能约束太大,需要我本人在场不说,能够跃迁抵达的世界也就两个,如果能完善对虚空的理解,造出引擎就指日可待啊……”

    大衍:……

    “呵呵。”

    麻痹老子连虚空都一知半解,你那什么狗屎的虚空跃迁理论压根儿就不知道真假,你叫老子完善你的道境再顺手造个引擎,你td咋不上天呢!

    而叫大衍更惊恐的是,他明明心中已经认定飞行引擎之事绝不可为,可他的神识仿佛已经超越他的意志率先行动起来,将方才杜子腾所描述的虚空之事一遍遍回放,周身灵力也犹如滚沸一般动荡不休!

    杜子腾:“我说,大师,你不至于吧。就是一个虚空跃迁飞行引擎而已,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讨论讨论……哎,你别走啊!”

    讲真,杜子腾方才关于虚空跃迁的讲解,没有一个符阵师会不感兴趣,可大衍不敢,恩,他是真不敢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对于空间道则的理解在哪个位置,如果还用那个山峰的比喻的话,他还在山脚,杜子腾已经在山腰的,山腰的家伙招着手很嗨的叫你过去玩,山腰的风景当然很有吸引力!前提是你别好高骛远最后真以为自己在山腰真的蹦过去,最后把自己摔个半死。

    可怕的是,对于修士而言,山腰的诱惑力无与伦比,很多人明明知道跳过去就是粉身碎骨,还是无法抵御那恐怖的诱惑力而真的跳过去,最后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天知道,这一刻大衍是花费了多少意志力才强行将方才的神识暴动彻底镇压——他把杜子腾所说的一切全部封存干净,没有在自己的神识中留半点印迹才挣脱了刚刚那恐怖的状态。

    大衍揩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有点虚脱地道:“好了,别玩了,说正经的,把我从漩镜界弄到此处,是为何?”

    杜子腾一本正经:“虚空跃迁……哎,好了好了,不说飞行引擎了。”

    大衍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我告诉你,你再提什么引擎的事,我立马回斩梧盟。”

    杜子腾:……

    卧槽,这么严肃!

    杜子腾扶额,他自己浑然没有意识到,他炫耀道境领悟之事对于一个道境远不如他、却偏偏又能理解他道境之ji,ng深的同道修士而言有多么危险。

    确实是大衍运气不好。

    如果大衍的道境再进一层,不说多,只需要他在空间道则上的理解已经开始接触虚空,认识虚空,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都能让他立时顿悟,乃至道境一日千里,省去无数探索的苦功;

    如果大衍的道境低一些,对于空间道则没有太多ji,ng深的理解与认识,那么杜子腾今日向他炫耀的一切可能在他听来也就是跟天方夜谭差不多,和故事一个性质,无法验证真伪,听听就算了,压根儿不会有反应;

    可偏偏大衍好死不死,就在那个微妙的,可以知道山腰风景的存在,又离它有段要命距离的微妙位置:他的道境让他知道杜子腾所说的一切、他在漩镜十二号上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却偏偏不足以完全消化理解那一切,还被那一切差点不由自主拽走所有神识。

    那些话本故事里常写什么主人公得到上古大能所留下的修真秘籍,往往只能看到符合自己境界的那些部分,超过自己境界的,秘籍会自动屏蔽,以防走火入魔——话本所写,确实是诸界发生过无数次的惨剧。

    如果不是大衍毅力强大,杜宗主就可以收获他与萧辰千辛万苦收拢的符阵大师骨灰一具——走火入魔嘛,自焚只剩骨灰什么的太正常了。

    但好歹杜子腾还是有点良心的,大衍神情严肃不似作伪,既然这般不想他提及虚空跃迁,他便也不提,向大衍炫耀新技能什么的,其实只是顺带,他确实是有要紧的事,否则不会轻易将大衍从联盟大本营请到百城界。

    只是,他确实也有点失望,本来希望多一个人探讨虚空跃迁之谜,现下看来,还是只有萧辰了(萧辰露出了谜之微笑)。

    既然不能达成目标之二,杜子腾很快也略过不提,话题一转道:“方才想必您已经看到此界的大阵,不知您觉得如何?”

    杜子腾不提那该死的虚空跃迁,叫大衍松了好大一口气,讲真,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和这位便宜师弟说话都差点能要他的命,好在对方还算留有分寸没有步步相逼,怀着一种诡异的“感谢师弟不杀之恩”的心情,大衍迅速回应道:“既然你能这般说话,此阵必不是你所布。”

    大衍在符阵上见识不俗,很快看出问题关键:“不是你所布,那便是另有人,如果是哪位符阵大能……一来你不会这般发问,二来既有他人留下大阵,亦不符合你挑选基地的条件,看来,是此地修士所留。

    更重要的是,这大阵虽然运转自如衔接无碍,但细微处依稀可见驳接痕迹,必是多人一起布下的。从手法上依旧可以判断,痕迹技巧如出一辙,想必是同一宗族、或者同一门派的符阵道修士。

    有些细微之处思虑得十分周详,整体构思倒也算新鲜,同时调用妖灵二气的大阵在诸界也算绝无仅有,此地能有这么多手法迥异诸界的符阵师,你又在漩镜十二号上带了这么多的符阵师与我随行,怎么,你是想在此界发展符阵?”

    同高手说话就是不费劲,仅仅一个百城妖灵大阵,大衍就将百城界妖灵器师们的水准推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让他省了许多解释的功夫。

    杜子腾摇头:“不是符阵,是这个。”

    杜子腾摸出了那面小小的灵妖器盾牌,小木棍一动,细微的灵气注入盾牌之中,透明的妖异波光盾浮现,却诡异地将周遭灵气悉数排开。

    不同于前次在白澍面前演示这面灵妖波光盾的时候,那个时候,杜子腾为了更好地让白澍看清一切,理解盾牌特性,是利用法天大阵调用妖气直接注入盾牌之中,再利用灵气攻击激发的盾牌,以此来向白澍说明,这面盾牌妖族注入妖气便可以使用。

    白澍毕竟是妖族,那样的演示方式最方便他理解此物。

    可眼前这位大衍大师乃是人族中首屈一指的符阵大师,杜子腾便不用那么麻烦,而老老实实将灵气注入盾牌,让大衍“看”清楚盾牌激活的全部流程。

    如果说百城界那妖灵大阵让大衍觉得利用符阵调用妖气有点意思的话,那么眼前这面盾牌却叫大衍面色凝重起来,凭借他的眼界与认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眼前这面小小的盾牌,恐怕会对整个周天诸界的局势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尤其是,这面盾牌还在眼前这人手中!

    到得此时,大衍哪里还不明白杜子腾将此地选作二号基地的原因:“你选择此界,恐怕就是因为这面盾牌吧。”

    杜子腾没有否认,只苦笑道:“这东西的诞生……说来我也脱不开干系,”当初他只是想为妖族消失之后的妖灵器师们找一条出路而希望开拓他们的思路而已:“只是我也未曾想到,他们能找到这样一条前所未有之路。”

    杜子腾仿佛赞叹一般地解说道:“你看,这面盾牌看起来简单,中间却其实有着许多前所未有的技术结晶。

    先是这聚妖阵,利用灵气激发此阵,聚集起来的却是妖气,这其中的结构之复杂,构思之ji,ng巧……我离开之时,也曾参与聚妖阵的讨论,只是基于法天大阵提供了些许灵感而已,最后他们却能实现得如此完美!

    还有这个运用妖气形成波光盾的结构,如果我所料未错,这个结构的灵感应该是来自于一种海上的龟妖,再然后,最最重要的是,受到灵气攻击之后,这个波光盾能迅速消解灵气,这个时候,其实对于妖气的消耗必然是十分剧烈的,聚妖阵提供的妖气必须跟上才能让这个波光盾维持下去。

    可我发现,他们竟然差点解决了妖气波动对于聚妖阵的冲击问题,我只是来补了最后一笔而已……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诸界就算是产生过再多惊天动地的法器,也从来没有诞生过这样的东西啊……”

    在大衍听来,虽然杜子腾满满赞叹着此界符阵师,但他却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吐槽:难道不是那种在种种思考阻塞之时给予灵光、在条条道路走到绝境而一笔令所有思路起死回生的家伙才更可怕吗???

    明明是自己这位师弟在几个关键当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不自知……

    看到杜子腾那满眼的赞叹欣赏,大衍不由得脸颊抽搐,师弟你这样间接称赞自己、表扬自己真的好吗?

    虽然眼前这样东西确实当得起惊天动地四个字。百城界妖灵大阵,虽然能同时利用妖灵二气,可其实毕竟是同一大阵之内的两条平时线路,从激发到使用,没有太多的交互,充其量,只是在交战的时候,控制这两条平行线的两队修士在充分训练之后可以相互配合。

    和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完全是两种不同层级的意义。

    眼前这面妖灵波光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让修士可以利用妖气……这td简直是动摇三观哪。

    但大衍对于此物的表现却半点也不惊讶,或者他已经震惊到麻木了,现在就是杜子腾说他是个什么妖族、或者人妖混血、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大能转世,再发明出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大衍都不会感到半点惊讶。

    能在道境上进境那般强横、符阵天赋技能全部点满的家伙,下次就算令整个诸界天翻地覆也不能令他感到半点惊讶……只能说果然不愧是师尊之子吗?

    眼前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符阵师身上,大衍都会觉得赞叹惊奇,可在眼前这人身上,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好在,眼前这东西虽然亦是开辟了另外一道,但大衍对于妖气、妖族的诸多结构并无太多积累,不至于再次陷入方才那种神识暴动的恐怖之境,讲真,他此时想到这点心尖都还有点颤抖——妈的,应该庆幸他涉猎不算太广吗?要是原来对妖族有一点点好奇心,恐怕现在就难逃劫数了,真的是要他开口感谢师弟不杀之恩,顺便跪求他下次展示什么新鲜玩意儿的时候提前预告一下吗?

    但大衍同时悲哀地想到:下次估计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这位师弟也不会给任何预告的。

    因为在这家伙眼中,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发现可能会动摇自己的神识。也不知道是自家师弟没把这些东西的威力看在眼中,还是自家师弟太看得起他大衍的道境……不论哪个是真相,想想都让他足够悲伤。

    虽然在心中觉得自家师弟这点十分c,ao蛋,大衍毕竟还是个十分具有感恩之心的人(感谢师弟不杀之恩?)此时便问道:“你是要我在此界主持生产此物?”

    杜子腾居然再次摇头:“不。”他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大衍认真道:“我希望你能生产此物的简化版。”

    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简化版?”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一动,法天大阵凝聚,先前在白澍面前展示过的场景再次出现:法天大阵凝聚起妖气注入盾牌中某个特定的结构中,妖异的波光再次浮现,而后,法天大阵一分为二,凝聚起一股灵气狠狠击在波光上,波光浮动、完全消解了那股灵气。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转向杜子腾:“你……是要生产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腾默然不语。

    大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杜子腾眉宇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个屁!”

    杜子腾只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大衍可能会有抵触,却没有想到如此剧烈,可他环视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彼时在对峙的妖族与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与现在的大衍一样吗?未必觉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义,可还是情不自禁伪善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去帮助人族。

    想到彼时的自己,杜子腾的心情便平缓下来,他随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师坐下说话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坐了下来。

    杜子腾:“我曾经也与大师的想法一样。”

    大衍看向他,不说话。

    杜子腾笑道:“我知道大师也许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并不太久远之前,我与大师的想法一模一样。如果大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游历时的故事与您说一说……”

    意外与萧辰分开、流落此界时被小妖搭救、后来卷入人族的纷争之中、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镇压……

    “那个时候,我曾经反复想过,妖族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们的尸骸可以成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们就活该被圈养、活该被奴役、活该被屠戮?还是说,一切不过是强者为尊,人族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妖族只能接受这一切,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么过错?我厌恶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过自食其果,不是吗?”

    大衍眉头紧皱,欲开口反驳杜子腾,可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此界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是事实,妖族亦是智慧生灵,反抗命运改善处境,何错之有?

    杜子腾没有理会大衍此时的表情,只缓慢地道:“可在妖族越来越强大之时,我终究是站到了修士一边,原因无它,因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渐渐放松,不错,这就是他要说的反驳。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为人族,先天就有同样的立场,再厌恶也不可能说完全抛弃自己的出身种族。

    杜子腾看了大衍一眼,奇异地道:“彼时,我只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人族,绝不能坐视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后我仔细回想,我为什么会站到人族一边?是因为什么种族大义?”

    然后他哼笑一声:“狗屁的大义,不过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帮助那些修士,就等同于承认此界修士罪有应得,等同于承认我与这些罪有应得之人份属同族,等同于在否认自己,等同于在承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犯下这样的罪行;也因为,若是我不出手,来日我可能就要随时背负上对于同族见死不救的内疚,对这种内疚的惧怕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是非而已。”

    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时间亦不由自主感觉到刺痛,是那种将自己下意识的决定剖析得干净、隐藏在深处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锐地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抛却自己的种族,忘却自己的出身,去帮妖族?!”

    在这种近乎骂他数典忘祖的指责下,杜子腾却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只是平静地道:“不,不是忘却。”他抬头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爱有恨有种族立场,只是因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为灵,不像泥石瓦砾无知无觉,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这一切,甚至可以通过修行延长这一切幸运的时限。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谓的种族樊篱之见?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狗屎的仙凡之别?一定要将天道给予的幸运挥霍因为这些不同偏见而起的无数血腥、杀戮、镇压之中?

    我希望今日的所作所为,至少能够换回一片永无种族之见的土地,每一个生灵在那片土地上都能一视同仁,永远不被自己的出身、种族、所束缚,都有自己可以追求、可以实现的梦想。”

    第402章 随手深坑

    大衍寂静许久。

    杜子腾的话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不过还只是普普通通一介农家之子,年少时偶尔听说了修真的存在,一心一意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翻云覆雨的仙人,在乡人的嘲笑中,他千辛万苦找到了通向升仙大会的山门,事实证明,他是有灵根的!他果然生来就该修仙!

    那个时候,凡间出身的农家小子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修真之路今后便能平步青云,像那些神仙话本中所说的那样从此拥有排山倒海之能、摆脱尘世凡俗,可是,他当真的踏入修真道途时才发现,天资平平,没有资源支持的他要前行半步都是那般困难。

    那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几乎要拼上半条命才有可能得到;那些天赋卓绝之辈不屑一顾的机会,他不惜奴颜婢膝低三下四哀求许久才能拥有……

    天道如此不公,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说,不论前路将是什么样的,他都不允许自己付出如此之多而轻易退却。

    无奈他在修行上的天赋如此之差,再如何拼尽一切,很快将耗尽寿元却一无所成。

    直到那个时候,他听说了一个轰动诸界的传奇诞生——斩梧渊中诞生了一位符阵大师。

    只因为那位墨部部首,符阵的威力被诸界前所未有地认识。

    彼时的他,还不过叫着凡界带来的、可笑的、粗鄙的名字,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去查找任何与那位墨部部首有关的一切消息,他不知道自己在符阵道上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机缘,可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因为没有人说得上来符阵上的天赋机缘是什么样的,也许就没有人能够轻易否定他。

    他赌了自己的一切,途中几次差点死去,终于辗转抵达了斩梧渊,可他随即绝望地发现,想向那位斩梧渊墨部部首求教的人那么多,天之骄子、宗族嫡脉,那些骄人的天赋、闪耀的家世,愿意为了求教而付出的一切资源……他统统没有。

    瘦骨伶仃的炼气小修士站在斩梧渊门外,天际大雨淘淘,他看着那位年轻的斩梧渊渊主在众多天骄的簇拥下踏进门中,周身被细密庞大的灵气护卫,雨不沾身。

    而他只立在雨中,浑身shi透,比凡界那些落魄的野兽都不如,他体内经脉数次断落、丹田内灵气十不存一,兜中甚至连续一续灵气的半点灵物都没有,连挪动一下躲避大雨都生不出半分气力。

    前来驱赶他的斩梧渊仆从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嫌恶,像在看一团发臭的垃圾,他亦知道自己的不堪,彼时绝望地站在雨中,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踏上修真之途,也许他就该听他那凡间父母的话,老老实实地种几亩田地、过几年娶上媳妇生几个孩子,凡俗百载岁月纵有千般挫折亦绝抵不上这修真世界中的苦风厉雨,叫人魂销骨断永世再难燃起半点希望与热忱。

    就在此时,那个远远的声音传来:“门外那是谁?”

    拎起他准备扔出去的仆从不得不回答:“回部首……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小的这就处理……”

    而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鼓起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撕心裂肺般地喊道:“我是来学符阵的——我是来学符阵的——我是来学符阵的——————”

    年轻稚嫩的声音在雨声中破裂干哑,无比刺耳,墨部部首周遭只传来无数窃窃嬉笑,好似在想这么个落魄得不成人形的小玩意儿竟然也想学符阵。

    可那位部首只回首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既然想学,便也让他进来吧。”

    那个时候的墨部,天骄满堂,部首讲经之时,向来座无虚席,他混迹在其间,却更绝望地发现,也许他与这些人的差距不只是在出身、在地位……因为部首所讲的一切那些天骄们都能侃侃而谈,他却犹如听天书一般,茫然无措。

    这远当日站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更叫人绝望。

    多年之后回首,大衍已然记不起彼时自己所用的姓名、又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记忆中最深刻的只有师尊垂头问他:“你……可是听不分明?”然后是一个已经氤氲在时光中的温暖笑意:“既如此,便到我堂下扫洒吧,多听几次总归会有进益。”

    那个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弟子,可是在他心目中,那个人就是师尊。

    想到这里,大衍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不只是他,就是那些自认为已经登堂入室、得其指点的天骄们,谁又敢站出来说自己是他的衣钵传人?!

    只有眼前这个家伙。

    大衍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杜子腾,符阵大师锋锐的视线犹如淬火之后的利器,闪着冰冷的寒光一寸寸临摹过杜子腾的轮廓,眉目,鼻唇……

    久远的时光将太多的东西浸润模糊,可是有的东西却越来越鲜明,熟悉得就仿佛昨日。

    想到方才那为了演示波光盾而一闪而逝的法天大阵、自己初次得知有人能够得到此阵认可时的复杂心情,大衍不由苦笑。

    墨部部首的失踪在斩梧渊内乃至诸界掀起轩然大波。

    可身为那位部首身边为数不多、一直服侍追随的人,大衍与郭临一样,清晰地记得,一切的异常都是从第二次进入墨池之后开始。

    墨部部首第一次进入墨池便令斩梧渊上下震动,始知七池之外斩梧渊尚有第八池,而且是闻所未闻的符阵道打开的第八池,所以才会有斩梧渊之主赐下墨帜,才会有大名鼎鼎的墨部部首名震诸界。

    然而,哪怕就是那些号称追随墨部部首得到符阵真传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墨部部首第一次打开墨池之后,中间间隔了漫长的岁月,他一直都锲而不舍地想打开第二次。

    是的,发现墨池的墨部部首想打开墨池亦是十分艰难,更勿妄言像其余七池般可以随意进出、并且利用七池来进行修行了。

    那一日,回想起来亦是历历在目,部首那样高兴,因为一次顿悟之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再次进入墨池之事终于有了眉目,他是那么开心,甚至对着彼时还只是个洒扫童子的自己笑道:“阿言,若是能打开墨池,今后你们再修行的时候也许就能借助墨池之力了。”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部首做了许久的准备,墨部大阵上几乎等同于重新翻新一遍,就是那些有教无类的弟子讲经亦是中断了数月。

    整个墨部里,少少几个知晓此事的人莫不是期盼着部首出来之后能够完全打开墨池、再次震撼诸界,可是后来……

    大衍久久仰望天际,隔了那么久的时光,旧事依旧让自己这般心神不宁,看来果真是修行不够。

    或许,他视线收回看向杜子腾,只是这越来越相似的面孔、还有那些似曾相识的话才勾起了自己的旧事。

    法天大阵……想起自己当日一口一个师弟时,三分调侃七分缅怀,不过一时戏语,何曾想过一语成谶?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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