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41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41节
所以说,大半个斩梧盟前线的战阵思路俱是来自于海尘。
可现在,岑泽毫不留情的一番点评之中,何止是针对这删减版的前线大阵问题,简直就是直指海尘设计中的问题,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哪!
海尘又岂那等易与之辈,他冷笑一声:“岑泽大师,你我皆是研究阵法之人,哪个阵法能没有半点疏漏?‘阵无完阵,只看用境’,师尊当年指导,我可是半点未忘,不知道你还记得几分?”
明明是极其没有技术含量的一句提问,但不知为何,这位岑泽大师却是奇异地沉默了下来,似乎海尘大师提及那位师尊于他而言,亦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海尘似乎亦因为提及的这个人而变得从容舒缓了几分:“既是要调查妖族自内攻破大阵之事,便以这枫晓界与集平界为例,皆是一般无二的大阵,至少在阵形之上完全一致,方才岑泽大师你提及的缺陷,如果要有,二者皆有,妖族若能攻破这些疏漏,绝不可能只解决集平界却去强攻枫晓界……此二界大阵最大的不同,便是那枫晓界乃是完全版本,集平界却只是删减版!”
这话犹如一锤定音般,将大阵自内被破的原因牢牢地定在擅自删减大阵上,尤其是集平界,那删减得支棱破碎的大阵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这番道理十分能站得住脚,便是岑泽也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在震荡之中没能找回心神,还是因为确是无法反驳海尘,场中气氛一时凝滞,可结论也就此定了下来。
那玉真门掌门当众听到赤部部首公布这海尘大师一锤定音得出的结论,几乎差点昏死过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他们分到的物资越来越少,连年征战又消耗颇剧,实在是没有攒下什么物资,他们会擅自删减大阵吗?那些驻守大阵的可也是他们自家子弟,他们难道不心疼,他们难道不希望大阵多安全一些吗?可最后这些大师们竟把大败的原因归结在他们玉真门的贫穷上吗?
何其荒谬!却又何其现实!
原来,做错事情不是罪过,无权无势贫穷悲惨才是最大的罪过!
其余二十三界那些门派亦俱是面上悲凉。兔死狐悲,无过于此。集平界得到这个断语,他们这些与玉真门情形相差无几的小门派又怎么逃得过一样的结局呢?玉真门的今日便是他们的明日。小门派的悲凉便是如此,流血流汗被压榨,到了出事的当口还要为之背锅,真真是物尽其用。
而晓林洞掌门只投过一个怜悯的目光,朝赤部部首道:“既如此,还劳部首将此事告知盟主与明昱师侄,亦省得明昱师侄辛苦劳累。”
赤部部首只觉得在这般氛围之中,这晓林洞掌门的落井下石未免也太过冷血无情,可他随即想到,涉及宗门利益,又何来温情?
底下众修士亦觉得,此事内情错综复杂,便这般叫玉真门背起这罪责未免也太过分,可是谁也不敢出声相援,因为谁也不知道,得罪了晓林洞,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玉真门。
在这片同情却无力的眼神中,悲凉无奈在整个玉真门上下蔓延,玉真门的掌门木然想到,如果斩梧盟最后当真要追究责任,那便追究他这个无能的掌门吧?是他未能多赚些灵石叫他们玉真门上下飞黄腾达,是他不够脸厚心黑才叫弟子们跟着他流血流汗最后落个这般结局。
可是!便是他背负这了最终结局,这绝不会叫那些该背负起这罪责的真凶好过!
玉真门掌门目光中凶厉之色朝着那高高在上的晓林洞掌门看去,突然开口道:“我不服!海尘大师乃是晓林洞的人!”
底下原本面带同情恻然的众修士皆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可是晓林洞!一手c,ao纵局势至此的晓林洞!这玉真门主是不要命了吗?!便是得到刚刚那个结论,虽然注定背负罪责可也不一定就会被严厉处罚……可这么正面去撕晓林洞,简直是ji蛋去撞石头,别的不说,晓林洞洞主乃是合道大圆满的大修士,一根指头便可以碾死玉真门主了!
而玉真门主仿佛不知道他在挑衅是何等恐怖的大修士一般,只是定定地盯着那位晓林洞掌门,目光带着血色而不自知。
这一轮交由符阵大师的查探毕竟是自己主持的,赤部部首不得不出面解释道:“此乃海尘大师与岑泽大师共同得出的结论,岑泽大师可是我斩梧渊之人,与晓林洞并无瓜葛。再者说,虽则大师们断定是因为大阵删减引发,但究竟如何引发的仍需商榷,盟主更从未说过要如何处置此事,未必便是坏结局,玉真门主不必如此……”
如果是在事情刚刚发生,他满心惶恐、鼓起勇气与晓林洞的修士辩吵之时得到赤部部首这般抚慰,他必会觉得内心温暖,犹存希望;哪怕是在明昱调研发现二十四皆是由于大阵自内攻破,晓林洞利用那些言论施压之时,他能得到这些安抚,也会觉得雪中送炭,非是孤身一人……
可是,到得现在,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海尘大师已然代表符阵大师这个群体给出了最终的意见:删减大阵对于集平界大阵被破有着绝对影响。再多的解释又有何用呢?终归是他们擅作主张引来盟中大祸……
此时的玉真门主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赤部部首的那点抚慰他恍若未闻,只是惨然笑道:“是啊,岑泽大师不是晓林洞之人……好一个公平公正的结论。”
岑泽大师是斩梧渊中人,而斩梧渊与晓林洞的关系如何又须多说?
这番惨然厉笑中,竟是对斩梧渊也多有厉然怨望之意,场中所有修士皆是满面骇然,这玉真门门主定是疯了!先撕晓林洞,再责斩梧渊……这斩梧盟中,你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可此时玉真门门主却仿佛不知道周遭那些嗡嗡议论中他那注定悲惨无比的下场一般,只抬起血红双目,紧紧盯着晓林洞洞主道:“敢问真人,若按斩梧盟第六轮大战调度,晓林洞应送往集平界的物资共计灵石三亿八千六百七十一万,便到今日,我集平界一共才收到六千六百余万物资,还有三亿两千余万物资现在何处?!”
平地惊雷,就在这样猝不及防间撕开了人族最丑恶的真相。
这一刻,合道大圆满的修士之威不能压过这道惊雷的威势,无数双目光皆是情不自禁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修士:是真的吗?斩梧盟划拨给集平界的物资……竟然被晓林洞扣下了八、九成?!这是真的吗?!
便是合道大圆满,心境接近圆融,这一刻的晓林洞洞主依旧感到一阵剧烈的心境动荡,那是一种久久未曾体会到的心惊r_ou_跳的恐惧——仿佛是什么致使的威胁,却可笑的是来自于一个他从始至终都没看在眼里、依旧满口胡言乱语的小修士,怎么可能?
定了定心情,在众目灼然之下,这位晓林洞掌门略微蹙眉:“晓林洞代盟中调度物资,沐风栉雨夙兴夜寐,未敢有一日忘却抵御妖邪的使命,玉真门只是我晓林洞为盟中调度的其中一个门派而已,我晓林洞何至于如此下作?”
是啊,何至于?
便是赤部部首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也慢慢觉得不太相信,堂堂晓林洞,他是知道的,晓林洞有一千种、一万种赚钱的法子,怎么会选最容易出问题、出纰漏、把柄最多的一种?扣下物资?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帮别人建个前线大阵,向这些门派提供独家垄断的法器,将这些物资轻轻松松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套取出来,这才是晓林洞会做的事。
赤部部首不禁摇头道:“……还请慎言。”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信之意。
那玉真门的掌门突然哈哈一笑,此时不只是他的眼眸,便是他的肌肤都开始犹如烫熟的虾子般,极不正常地赤红起来:“呵,一丘之貉!”
这公然将斩梧盟最顶尖的两个门派辱骂的行为叫场中许多两个派弟子祭出法器开始怒骂:“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几次三番辱我斩梧渊,若非部首约束,我等早已将你斩落!”
但这点威胁于此时的玉真门掌门而言犹如毛毛雨般,全不被他放在眼中,此时他全身赤红,这异状叫周遭许多修士纷纷出言:“他这是怎么了?”“当然是疯了!竟敢这般指责……不是疯了是什么?!”“不不不,你看他的模样,难怪是失心疯之下走火入魔了?”
在那些惊惧厌憎的眼神中,鲜血自他双目中流淌出来:“你们皆指责我玉真门为了些许灵石,不顾大局偷工减料,不仅失去集平界,还累得前线败退……你们又谁知道,大战之前,我玉真门的弟子连修行的灵石都无法保证,甚至不得不用些灵草灵果充饥修行!哈……你们当然是不知道的!洞主!你们晓林洞上下用着玉真门的人命换来的灵石坐享天之骄子的荣光可还得意畅快?”
然后不只是双眼,他的七窍中都有鲜血渗出,整个人渐渐矮了下去,有修士发出惊恐的叫声,那不是矮下去!而是溶化,这玉真门掌门整个人都犹如溶化在血水中一般,从双足开始渐渐溶化至膝、腿、腰、胸……眼前整个人都在化成一滩血水。
可他一颗头颅却在自己的血泊中露出诡异笑容:“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我便以我魂我命立此血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晓林洞,你们上上下下欠我玉真门三亿两千万灵石!欠我玉真门一个集平界!欠我玉真门战死在集平界的三千条人命!你们全门上下——不得好死!!!!!!”
最后那怨毒的四字诅咒因为头颅渐渐溶化的缘故,低沉死闷,仿佛是自九幽深处传来,叫人情不自禁觉得毛骨悚然。
这番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便是赤部部首与晓林洞洞主这样的合道大能竟然也未能反应得过来。
或者不是未能反应,而是实在无法反应,以命以魂立血誓……这便意味着,这个人用自己的生命魂魄证明自己方才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否则根本无法誓成!
这种以自己的魂命献祭换来证实的誓言简直太过残酷惨烈,也太过惊心动魄,谁能反应?
不只是满场修士,便是赤部部首此时看向晓林洞洞主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第六轮大战,那是对于人族逆转局势如此至关重要的一战,盟中几乎是倾尽合力在备战,连集平界这一个小小的前线之界都能得到三亿物资便可见一斑,可是,晓林洞竟然敢昧下八、九成……这简直骇人听闻。
如果到手的只有一成物资,那大阵删减成何样都不足为奇,甚至,大阵能保持成集平界那样才是一个奇迹。
思及方才玉真门掌门那字字泣血的怨诉中,玉真门弟子竟只能依靠低阶的灵草灵果来果腹修行……赤部部首目光情不自禁看向那些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的玉真门弟子,个个皆是神虚气浮,确是损耗过度而灵力补充不足的模样。
此时的赤部部首,已然不再去怀疑玉真门掌门所说之事,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魂魄来强烈揭露真相之人,再去怀疑,是对逝者的侮辱。
他只低声朝旁边弟子吩咐道:“去,助那些弟子好生安葬他们的掌门。”
那弟子亦是神情复杂地应了下来。
能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揭露真相,为门中上下争取到一个重新确定事实真相、洗脱罪责的机会,这位掌门,其实很了不起,值得任何人敬佩。
晓林洞掌门看到这情形忍不住皱眉道:“部首,你莫不是以为我晓林洞当真……”
赤部部首只淡然抬首道:“我已经召集了盟中议事会,洞主若有何事,会上再说吧。”
晓林洞掌门面色一变。
盟中议事会,这是斩梧盟所有高层、各方势力齐聚商讨大事之会,这赤部部首什么意思?此时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议?难道竟然真要根据那可笑的什么血誓要定他晓林洞的罪?简直是笑话!
这番泾渭分明的态度叫晓林洞洞主心中窝火,却又隐隐感觉到不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敢确信,他们晓林洞绝不会靠这么蠢的法子来盈利,为何方才那小子临死前还信誓旦旦?
思及方才玉真门那掌门,幽怨y狠的“不得好死”四字又仿佛自y冥钻出来在他耳边回荡,晓林洞掌门将这软弱情绪很快挥散,只觉得方才不该叫他家伙死得那般便宜!往他们晓林洞脑门上抹得这么黑便一死了之……当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这般yy地想到,盟中议事会的人却很快到齐,皆是各大势力在斩梧盟中代表,这些人响应素来及时,以防战事起时应对不及,此时被召集而来,看到赤部部首与晓林洞掌门不悦的神色,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修真界中,一个传讯,所有事情便都会传遍各处,更何况是方才那劲爆奇诡之事。
一个小门派掌门用魂命为祭,立下血誓状告晓林洞侵吞战备物资。
简直是大战以来都没有的ji,ng彩话题。
晓林洞掌门的面色却丝毫没有成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自得,他只沉着脸,看这赤部部首要如何说,不过一个小门派掌门的一面之词罢了!
而这位赤部部首开口却是说道:“诸位,鉴于第六轮大战我斩梧盟失利太过,盟主震怒,想让我等回禀真相,说来惭愧,数次查探均无结果,我便叫明昱去了集平界,如今他正好归来,才请诸位一同做个见证。”
这番话叫原本未将此次议事会放在眼中的晓林洞洞主都是一怔,明昱……去了集平界?
这洞主不由皱眉,他此次控制事态发展,不过是想转移盟中上下对于枫晓界丢失一事的注意力,努力澄清晓林洞竭力防守却非战之过的经过,想叫那些小界的小势力背起这战败之责来。
却万万没有想到,怎么事情走到现在发生了如此之多的曲折意外?连一个小小的门派掌门都敢攀扯诬陷起他们晓林洞来了?简直好笑至极!现在这什么明昱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去了前线打探消息……这到底是真的,还只是这赤部部首使的诈?
可此事不是叫晓林洞担忧的,这洞主担忧的却是赤部部首的态度,没有给他时间了解这查探的经过与结果,而是直接召开了盟中议事会……
不知道,这赤部部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当他看到一身狼狈血迹殷然,明显是吞服了灵丹来不及疗伤便匆匆赶来的明昱满面沉重时,他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第421章 天凉晓破
明昱神情肃然,见到赤部部首便是正式一礼:“回禀部首,明昱率部中ji,ng英弟子前往集平界,幸而未负所托!”
这些被召集而来大修士在这斩梧盟高层中厮混,哪个不是代表着各自背后势力在周旋?长袖善舞、察言观色乃是基本功,此时见到赤部部首如此大张旗鼓,而明昱又是这么一番匆匆模样,不动声色间,不少眼神彼此交换,在那位晓林洞掌门被玉真门掌门以死揭露“真相”之后,明昱恰恰此时归来了,而赤部部首连连明昱修整的时机都无,便这般匆匆召集了议事会……这其中当真是耐人寻味。
赤部部首亦不多言,只点头要叫明昱回禀此行见闻。一旁却突然有人出声道:“师侄此番辛苦了,不知有何斩获?”
众人看向这问话的人,眼神再看向因为说话被打断而微微皱眉的赤部部首,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这位向明昱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紫部部首玉霄真人。
晓林洞洞主与卢森看到玉霄真人出面,俱是暗中松了口气。
而其余大修士乃是久经这议事会考验的,焉能不明白其中猫腻?
——晓林洞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晓林洞,斩梧盟中一直都说是晓林洞早早站队斩梧渊,最早坚决追随的缘故。此话当然正确,可是,斩梧渊共有七部,以彼时的渊主此时的盟主那位鸿蒙真君的大乘修士之尊,是绝无可能亲自拉拢晓林洞掌门的。
所以,晓林洞在斩梧盟真正的靠山,确切说来,是玉霄真人。
此时,明昱被赤部部首遣去查探集平界,却由玉霄真人突兀地站出来问话,谁都能觉出其中问题。
与其说突兀,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在隐隐表达不满的态度:整个斩梧盟高层俱都知道晓林洞与我的关系,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般不知会一声,甚至想挖了坑叫晓林洞跳,是不是也太过分?
这话没有说出口,自然也不可能说出口,但玉霄真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间,不见焦躁,只是看着明昱,似乎在等他回禀,全然没有打断赤部部首的难堪。
可谁也无法指责什么,因为这议事会,素来是由玉霄真人主持。
或者应该这样说,整个斩梧盟中,负责盟内各项事务运作、平衡各方利益、代表斩梧渊出面最多的,便是玉霄真人。
赤部部首地位尊崇战力强悍,这没有错,但若论在斩梧盟的影响力,却绝不如玉霄。至少,玉霄在斩梧盟中有正式的执事司职,而赤部部首却只代表斩梧渊。
哪怕是明昱在前线历练之时,他汇报、回禀、接受指令的人也是玉霄真人,所以此时,这位玉霄真人站出来,从道理上来讲,一点违和也没有。
你们不是奉盟主之命去彻查此事吗?我身为盟中执事,自然有权过问知悉吧?
问起来如此正大光明,思及这二人的态度和权责,一众大修士甚至都有些替赤部部首感到尴尬起来,因为确实找不到玉霄真人这么做的错处,名正言顺,玉霄恰恰有这个名。
明昱的视线情不自禁看向赤部部首,却在余光中看到一众大修士微妙的表情时,立时止住了自己的视线,他知道,此时他绝不能迟疑和犹豫,如果他此时看向师尊,面上再流露出一点犹豫不定的话,便是将此次事件中,师尊与玉霄师叔的冲突摆到了明面上。
事实上,斩梧渊中关于这点是分得清清楚楚的,玉霄真人代表斩梧渊行使在斩梧盟中的权责,而赤部部首依旧负责渊中弟子事宜,掌控着斩梧渊最核心的战力,这点从未改变,一是斩梧盟,一是斩梧渊,虽则有关联,可一个对外,是渊中纠集诸门派与妖族决战的联盟,更多事务是在玩制衡的权术手段,一个对内,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斩梧渊要想维持着统率人族的至高地位,自己的战力是绝不允许落下的,赤部部首专注的亦是门派自身的建设。
玉霄与赤部部首祈涯真人之间,因为权责分明,配合居多,先前并无龃龉,这也是叫明昱内心如此纠结的原因,此次是因为他奉命查探真相,一心想完成盟主的任务,才这般直接开罪了晓林洞,间接开罪了玉霄师叔。
玉霄师叔这般不给师尊情面,分明就是看破此次议事会对晓林洞来者不善,才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令师尊与自己忌惮,尤其是自己。
玉霄问话之后,明昱一直垂头思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觉得玉霄在他身上的视线都快凝结成实质,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看向祈涯,而将这直接开罪玉霄之事扔给师尊。
师尊此次是为他才站出来的,他绝不能叫师尊为难。
可是,就此屈服于玉霄,叫一切真相掩盖在这位权倾盟中的紫部部首之下吗?
明昱不服,如果这样,他与部中三千ji,ng英出生入死数踏险境付出的一切算什么?师尊明明知道会开罪于玉霄也依旧要他去集平界查探、甚至此时不惜越权召集议事会试图公开真相的努力又算什么?
到得此时,看着斩梧渊内部之间的剑拔弩张,其余门派的大修士亦是渐渐回过味来,这祈涯真人与玉霄真人之间并未听说过什么夙怨,如果真有,恐怕是瞒不了这么多人,还瞒这么久的,毕竟,在座之人可以说是门中派驻斩梧盟的代表,为门派争夺利益之时,什么手段没有用过、没有见过?并非自负,乃是一路行来,十分自信于不会轻易走眼。
那么,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两方此时对峙……恐怕原因只有此次隐隐指向的晓林洞了。
如果不是事情真相太过震骇,以赤部部首的为人,怎么可能直接召集议事会?怕是直接私下解决还妥当一下。
直接召集议事会,恐怕就是因为知道这真相太过骇人听闻,怕被重重掩盖,才想当众公布,好叫一切事情再也无法遮挡吧?
只是这位赤部部首素来方正,他们实是想不到,晓林洞到底是什么事才叫他这般不顾玉霄颜面想当众揭露?就算那位玉真门掌门所说是真的,那又如何?
在这些大修士看来,不过一个小小集平界,便是被晓林洞一时欺压贪墨了一些战备物资又如何?修真者的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斩梧盟纠集人族修士力抗妖族的大战,本也英雄尽显身手之时,如果这玉真门掌门表现抢眼,力压集平界妖族,斩梧盟自然会给予加倍封赏,晓林洞又岂会轻易欺压?哪怕是不能力克敌军,便是有些眼力,好好找准靠山也好啊。什么都不会,便不是此时被晓林洞欺压,没有这人族两族的大战,在原来的诸界之中,也必会因为其余事情而破败毁灭,实在不值得他们多花心思去思量。
除非……明昱从集平界带回了什么了不得的、比这玉真门掌门的魂命血誓中更恐怖的真相。
一时间,许多目光便从晓林洞掌门、卢森等人面上扫过,那些目光冷静锋锐,叫晓林洞的掌门亦是心乱如麻,不知道为何玉霄真人都已经站了出来,局面却还般古怪僵硬。
此时,明昱心中早已权衡妥当,他在向赤部部首行了礼之后,便从容再向玉霄行了一礼:“见过执事真人。”
这一礼,显然敬的是玉霄的执事身份,很有分寸,就好像玉霄方才那一句cha话并没有什么施压干预之类的复杂政治含义,明昱像才见到他的下属一般,恭敬行礼。
然后明昱便抬起头来,目光清朗地道:“回禀执事真人、部首、诸位议事会真人……”
这称呼一出口,许多大修士心中俱是觉得古怪,竟然将玉霄放到自己师尊之前,这小子不怕得罪自己的师父,那位赤部部首吗?这种僵持之中,连自家徒弟都不给自己面子,脸也打得太狠了!
可赤部部首皱着眉,心中想的根本不是这些事,他在听到明昱那称呼的顺序时,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眼就明白了明昱的心思,这分明就是要将此次查探定性为奉盟主之令进行的正常查探,自然是要先向斩梧盟中执事回报的。
这是在避开自己与玉霄的交锋,更是将所有揭露真相的风险全部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祈涯心中觉得温暖却又觉得自家徒儿依旧太嫩,尚且历练。
在他决定召开议事会的时候开始,一切便已经决定,与玉霄的冲突避无可避,只是玉霄来得实在太快,叫他心下也有许多怀疑,愈发坚定将一切揭开的决心。
斩梧渊的强大固然重要,可现下整个人族都绑在斩梧盟这架战车上,若最后这战车上只剩下斩梧渊一家,又如何能够继续抗御妖族,有些早就看不下去的脓疮已经到了不得不揭开、不得不挤脓剜疮之时,一时之痛总比一切倾覆要好!
但他此时,只是静静看着自家徒儿将一切道来,心中已经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毕竟,明昱的面前,此时不只有晓林洞这个庞然大物,还有玉霄隐隐罩向斩梧盟每个角落的巨大身影。
明昱此时竭力想要一个人战斗下去,措辞间便亦不再掩饰锋芒:“二十四小界皆破,那集平界被妖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诸妖往来其间宛若自家后院,十分难以对付,我与手下ji,ng锐费尽力气才寻到战线大阵的旧址,打探到了当初的一些情形。”
玉霄真人眯起眼睛:“哦?集平界大阵因何而破?”然后他微微一笑,衬着那眼神,十分渗人:“该不会当真是那什么玉真门掌门畏罪自尽时所说,是晓林洞克扣物资所致吧?我斩梧盟所有物资配送皆有玉碟为证,若真有伪造矫证之事,你们晓林洞上下……可莫要怪盟中规矩森严了!”
这一番问话,似是追问,又是警告,意味深长又寒凉无比,没有夹杂半点大修士的威压,听起来是在警告晓林洞,可谁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明昱听的,那里面警告之意如此明晰强大,叫明昱想会错意都难。
玉碟中一般会如实记载物资进出的一切,以供查证,这番话哪里是在警告晓林洞,分明就是在指点对方如何洗脱罪名!
至于那玉真门掌门……畏罪自尽四个字也足以说明玉霄的态度,按他的说法,玉真门这掌门立什么血誓不过是为了逃避责罚……如今死无对证,以玉霄的身份地位,如若当真要给那玉真门掌门扣下这样的帽子,谁又能阻挡?
一句话将人证洗净,又找出了新的物证,这位玉霄真人真不愧是代表斩梧渊主持盟中事宜之人,确实是能耐非凡,眼睛也不眨便能轻易地颠倒黑白。
那晓林洞掌门如何不知道玉霄心意,当即知机地行礼道:“执事真人,我晓林洞素来以斩梧盟使命为己命,征集物资、运输战备,途中多少阻碍,又为此得罪了多少盟中弟兄……若当真是我晓林洞克扣物资,任由盟中处罚,我晓林洞上下绝无二话!”
这番话铿锵有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赤部部首与明昱这对师徒召集这议事会是要如何来污蔑他们晓林洞呢,所以才需要他们这般大力剖白。
玉霄真人一笑:“如此便好,明昱你说吧,此事到底与晓林洞有无关系。”
这口气十分轻松,显然,在这位斩梧盟执事真人、斩梧渊紫部部首的眼中,这晓林洞再如何不晓事,也绝不会在第六轮大战前夕去做这样的蠢事!克扣物资?笑话!说句不好听的,克扣下来的那点东西恐怕给晓林洞塞牙都不够!
再者说,玉霄眼中凶光一闪,便真有什么纰漏,这晓林洞可是大了去了,那么多洞主,有一两个阳奉y违的,也无甚奇怪的。
明昱闻言抬起头直视玉霄真人,好半晌,才缓缓道:“我此去集平界只是查探大阵相关之事,余者并不知晓。”
玉霄真人哼笑一声,不予置评。
明昱当然没有办法给出评判了,要他来说与晓林洞有没有关系,他又不是傻子!此时议事会所有修士都在,他只要就事论事就行。
于是,明昱只道:“属下从集平界将大阵破败情形录入水镜中,斗胆请执事真人召集几位符阵大师前来鉴别。”
玉霄挑眉,怎么,难道这小子当真怕了,所以只说大阵,不提晓林洞?要知道,如果真要揭露晓林洞贪墨,大阵什么的压根不重要,找到集平界的库房、甚至是账本玉碟才最重要,可看明昱的模样,似乎真的是与大阵相关。
玉霄没有阻拦,也没有理由阻拦。
海尘与岑泽很快前来。
他们二人先前为了验看集平界等二十四界与枫晓界的大阵被召唤前来,因为验看结果造成玉真门掌门那血誓事件的余波,一时间,二人也未能离去,此时议事会一召便至。
此时气氛便更是微妙,主持此事的玉霄是斩梧渊中一部之首,同时又领着斩梧盟的执事事务,但这件事情上,他毫无疑问是站晓林洞那边,可来的这两位大师,一个是斩梧渊的,一个是晓林洞的,不知待会儿他们又会是如何立场……
众人看向明昱的时候便不免带了几分同情,海尘的立场必是已经确定,纵然岑泽现在立场不明,但可以推知,在岑泽看来,无论玉霄还是祈涯,俱是斩梧渊中修士,他根本没有必要站队,二人之中,一人立场确定,一人立场中立,结局便已经注定,真不知这明昱为何非要符阵大师亲至。
而明昱仿佛不知道这些桌面下的顾虑,他只深吸一口气:“这便是我在集平界那战阵前线探到的情形。”
大抵是因为妖族环伺,隐匿于敌军之中进行刺探实在太过危险,水镜术中的一切都飞快变幻,角度亦是颤动异常,显是录制这影像的人在飞快高速地运动躲避着一切可能发现之人。
但这些大修士还是很快辨认出满地尸骸与那破败的军营遗迹,这应该就是当日被攻破的集平界前线战阵了。
海尘与岑泽二人亦是聚ji,ng会神,不论什么立场,他们二人都是符阵大师,虽则说他们都知道大阵自内被攻破必是与大阵删减太过有关,但到底是从这删减版本大阵的哪个地方攻破的,于符阵大师而言,亦是十分关键之处。
毕竟,整个前线之中,不知道这样的删减大阵还有多少,如果能够及时发现脆弱之处,亦是多一分保障。
而随着水镜中影像不断变幻,所有人俱是神情肃然,沿着那越来越多的累累尸骸,显然,查探之人已经越来越深入当初妖族涌出的大阵之处。
而海尘与岑泽却是神情越来越凝重:这怎么可能呢!这分明就是大阵核心最坚固之处!一般用于安置库房、阵盘之类的核心,可以说是整个大阵防护最强大之处,怎么可能会有妖族从这个地方出来!
大阵核心最坚固,这是常识,每个上过前线的人都会知道,因此,那c,ao作水镜录制之人似乎亦是异常困惑,不断躲避妖族巡逻之兵外,小心翼翼地不断在周遭逡巡,似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他很快失败,因为周遭尽是尸骸,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直到他找到了一个洞x,ue。
是的,一个洞x,ue。
看到出现在大阵核心的幽深洞窟,所有大修士俱是霍然一惊!
这怎么可能,妖族竟然挖洞到了前线大阵的核心之处!那可是大阵核心,不论从天上地下来看都是防护最严密之处!这真正是骇人听闻!
海尘更是脱口道:“不可能!”
可周遭大修士神情严峻,没有一人应和,便是玉霄,此时也失却了方才那种威胁戏弄的表情,认真地盯着水镜,要知道,如果集平界此事并非特例,那是不是说,前线诸界的大阵都有可能被妖族自地底攻破挖入?这绝非斩梧盟想看到的局面!
可是,枫晓界分明又没有这般自地底被进攻……到底是什么回事,一众大修士此刻不由脑海中念头翻涌。
那水镜术中的修士显然亦是知道这洞窟才是妖族入侵的关键,他不过潜伏了一会儿,在避过妖军之后,毅然便朝那洞窟中迈进。
好在,这集平界被妖族侵占之后,原本这最要紧的人族阵地已然不是此时妖族主力所关注之地,警备并不十分严格,这洞窟就更是因为失去了当时的战略意义而直接废弃,水镜中的一切异常顺利。
可在这顺利的调查之中,所有大修士都绷紧了神经,这一刻,抛却彼此间所有的利益纠葛,他们都是斩梧盟这艘大船上的同盟,如果船沉了,所有人都会没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人相信如果妖族赢得两族大战会给人族什么好下场。
眼前这洞窟便已经是关乎到斩梧盟前线局势的重大线索之一,容不得任何轻忽。
这洞窟并不算大,却有些繁复曲折,查探的修士在其中不敢弄出太大响动怕惊动上面的妖兵,偏偏这洞窟又地形复杂,水镜术的一切便缓慢下来。
这无边的黑暗持续许久,这些日理万机的大修士却没有一个感到不耐烦,俱是看得无比认真。
海尘皱眉道:“这洞窟……巧妙避开了大阵地下的许多机关。”
一旁的岑泽亦是点头附议:“确是如此,难怪能突破到大阵核心之处。”
这也就罢了,这证明大阵的内层防护确实有疏漏,但以集平界大阵这么个删减法,有疏漏很正常,但问题是,敌军怎么能突破外层的?大阵外层……可也是防护最坚固之处,如果找到突破外层的原因,现下又看到这曲折避开所有内层防护的洞窟,那便能完全解释为何妖族能够自内攻破大阵,从大阵核心处不断涌出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水镜中的黑暗曲折无比漫长,可每个人都耐心地守着这片黑暗,守着可能的答案。
终于,眼前传来微光,出口,或者说应该是当日入侵的入口便在眼前!
c,ao纵水镜术的修士小心翼翼地查探了洞外情形,发现安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结果那并不是什么外界,而是一个宽敞得仿佛厅室的洞x,ue,一个近乎垂直的洞口自上方打到这个厅室,微光便是从上方透下,再间接漏到里面去的。
然后,水镜中的一切便将所有大修士情不自禁震惊得直起了身!
只见那厅室一侧,原本应该坚固无比的大阵根基上,残留着无数妖族的痕迹,那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的阵基竟被妖族强行打开了一个门户。
海尘只觉得眼前一切如此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那是阵基呀!”
大阵之基,因为要防止一切可能的天象人祸,选用的必是最坚固的材料,怎么可能会被妖族轻易撕开呢?
岑泽身为斩梧渊中御用符阵师,不似海尘最近沉浸于主力炮击阵研究少问外事,岑泽可是要解决斩梧渊乃至斩梧盟中许多棘手问题的,他细细查探那门户上的痕迹:“……似是兔妖。”
一众大修士俱是上过前线的,自然知道兔妖是什么样的存在,说好听点是低阶妖兵,说难听些便是妖兵口粮,性情软弱战力渣,除了当口粮外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可现在这撕开之处的痕迹,任这些大修士反复放大之后细看,最后也不得给出了岑泽一样的结论:确实是兔妖。
这简直是个笑话,人族前线大阵中最坚固的阵基居然是被一群兔子蹬裂的?
场中只听到许多沉重的呼吸声,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眼前一切实在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像。明明看似一切都已经在眼前揭开,但真相却依旧如此扑朔迷离,就是已经揭开的部分真相都如此叫人费解。
而那修士在阵基周遭细细查看之后,却是突然做了一个举动,从地上那些阵基的残渣中收拾了一些,放入怀中,水镜就此中断。
而晓林洞的掌门在看到水镜中最后一个动作时,却突然心如擂鼓,蓦然间有些喘不气来。玉霄朝神情异常的他投来冰冷一瞥,他更是觉得手足冰冷,无法呼吸。
而明昱已经自怀中摸出了东西放在桌上。
所有大修士,虽未必专ji,ng于炼器、符阵,可是,基本的材料所有人都是识得的。
“此乃土晶。”当即有修士判断出来。
然后,场中便是一场暴风雨降临前的死寂。
土晶,诸界常用建筑材料,因为对于土灵力的吸纳兼容力强,多为筑基、金丹以下的修士修建洞府时喜用。
再怎么不知道内情,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低阶的材料是不该用于前线大阵这样紧要之处的。
玉霄淡淡道:“这般看来,终是这玉真门太过偷工减料了?”
晓林洞洞主心中一松,是了,便是如此,如果不是贪图便宜使用土晶何至于被小小兔妖撕裂阵基叫妖族攻入大阵导致集平界失守,甚至连累了他的枫晓界!
没有人出声。
玉真门再蠢,也不可能不知道土晶不宜用于战阵。
而岑泽大师只突然开口道:“战阵之基,宜用土ji,ng。”
看着这位说了一句便缄默不言的符阵大师,所有在场的大修士俱是一怔,土晶、土ji,ng,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难道……玉真门不知道吗?
依旧没有人说话。
玉霄真人那番话似乎就已经是盖棺定论了,可是明昱在前线奔波差点连命都送掉,又岂会是为了玉霄现下这番结论?
不待所有人多说什么,明昱突然自怀中摸出又一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东西,一份,一份,一份……又一份。
当七样一模一样的土晶摆在桌面上时,所有修士心中不解,不知道明昱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有修士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你不止去了集平界……”
其余修士顿时恍然,如果只是集平界,方才水镜中一切顺利,明昱何至于如此狼狈,而且,只一个集平界又怎么会耗费这么些时日?
当明白这一点时,看到桌上那七样土晶摆在眼前,所有修士内心犹如惊涛骇浪席卷而过。
这一刻,已经再没有人顾忌什么:“明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去了哪几界?是否尽皆如此!”
“皆以土晶代土ji,ng!!!!”
最后那句不是疑问,已经是肯定了,毕竟,七份土晶已经摆在桌上。
明昱的表情疲惫又苦涩,将那一界界的名字报上来:“子云界、君雅界、沁丹界、茵平界、扬霜界。”
这俱是此次失落的二十四小界中的小世界,在妖族之地查探这数个小世界,难怪以明昱之能率领三千ji,ng锐接应居然也会落得如此狼狈……
玉霄真人竟然也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此次实是辛苦了。”
所有修士看向玉霄,都觉得玉霄这般表现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失落二十田个小界,如果只有一界用土晶还是偶然,可居然全部用的都是土晶,没有一界用的土ji,ng,连掺都没有掺一点……这其中的猫腻简直昭昭若揭,难道你还想蒙混过关?
事关所有人的利益,纵然玉霄再如何一手遮天也是不能够。
当即便有人开口道:“玉霄真人,二十四小界若都无土ji,ng,怕是并不简单,可否传这些前线的库房玉碟一观?”
玉霄看了那修士一眼,淡淡点头。
他点头不到片刻,玉碟便已经摆在眼前,玉霄眼中森然之色一闪而逝,显然,在他同意之前,或者说在明昱使出土晶之时,这些库房玉碟就已经早早被人准备好了。
触动所有人利益之时,便是最强权的压迫亦难达到平日的震慑效果。
玉霄原本不明白,现在却是都明白了。
而那玉碟在所有修士中传看之后,冰冷的沉默中,无数锋锐的目光再不遮掩,直朝晓林洞而去:“真是好本事!第六大轮大战盟中动员了那么多物资,竟然都便宜你们晓林洞一家,前线苦战的门派反倒连土ji,ng都没有……手段逆天,胆量惊人,佩服!佩服!!!”
看到玉碟之后,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修士话说得太过分,实在是晓林洞太过分,克扣物资分明就是即成事实!就是再不通晓行情,近日的库房清单上各项灵物到底是何等阶却是一目了然的,他们皆是斩梧盟的决策者,令自他们而出,他们绝不相信自己当初下令时会叫前线这些修士只用筑基、金丹的灵物去对抗凶残的妖族!
玉碟上的记录清清楚楚,晓林洞掌门泪如雨下,神情惶恐又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知道规矩的,最初就向玉霄保证过好好运送战备绝不出纰漏,这是彼时平平的晓林洞能到今日的原因之一,他怎么可能在大战之前扣下物资?这主意蠢到了家,风险如此之大,他怎么可能做?!
而玉霄真人轻轻碰了其中一枚玉碟,只叹了口气道:“谁向这二十余界派送物资的?传人来吧,私产也都彻查,好叫诸位大能们一齐看看。”
晓林洞洞主睁大了眼睛,先是怔骇,后又突然心中狂喜:这分明就是真人要保他之意!是了,只要踢出此次向集平界派送物资之人,有了替罪羊,便是这些指责成真又如何,他也只是个监管不利,门派如此之大,哪个掌门又能保证自己门下清澈如水,没有个把败类?
想到这里,他的ji,ng神才振奋起来:“我马上去传!”
玉霄这么明显的意思,其言下之意场中众人谁不明白,可一时间,原本有些汹涌的浪潮又平息下来,众人皆是在反复权衡。
扣下战备物资,这确实已经触犯众怒。
毕竟,之所以能够在后方调集物资,除了你斩梧渊之外,大家都有出力抵抗妖族,这些物资……其实是所有人的公有资产!当有人挪用并且贪墨公共资产时,大家也许只是感觉到气愤;如果被挪用的公共资产还关系你的生命时,恐怕你就想同对方拼命了。
但是,玉霄实在深谙人心,他并没有一味替晓林洞说项,反倒是压着不让晓林洞说话辩解,甚至叫晓林洞自断臂膀求生。
付出这样的诚意之后,想必今后晓林洞未必还敢这么做。
可是,在玉霄付出了这么大诚意之后,还不依不饶地追究到底……这定会把玉霄往死里得罪,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过高昂?
如果大家还有共同利益,如果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今后不被侵犯,以和为贵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沉默许久、一直在旁默默观察的明昱突然开口道:“诸位,方才七界我还未说完。”
敏锐的大修士们很快注意到,明昱似乎真的还有一界未说。
玉霄此时觉得不太妙,这小子不太对劲儿!
然而玉霄来不及采取任何举动之时,明昱已经笑着吐出了一个界名:“我去的最后一界,是飞离。”
然后,他还顺手一指桌面上最后一份土晶。
玉霄知道,是真的大势已去。
他侧首看去,晓林洞那掌门已经瘫倒在地。
飞离界,亦是前线无关紧要的小世界之一,可是,它却不在二十四界中的任何一界。
第422章 一切开始
玉霄起身,众修士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他却只是表情不变,意味不明地看着明昱道:“来人。”
众修士敏锐的神识中,一列整齐的军士突然出现在场中,为首之人朝玉霄单膝跪下,乃是斩梧盟统兵大将公孙昭,亦是玉霄心腹之一。
看到这列突然出现的气势凛冽、杀意霍霍的修士之军,众修士心中俱是不满惴惴,就是赤部部首与明昱亦是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若是这么多修士同时动手,修为再高,恐亦难全身而退,大殿之外的赤部ji,ng英亦仿佛收到讯息,整装列队,犹如离弦之箭随时可以冲进殿中!
其余门派的大修士感知到这一点,心中都有种说不出的命运无常之感,收到召集传讯前来之时,他们这些老谋深算之人心中闪现过无数可能,也绝没有料到可能会是这般情形!
一边是斩梧盟千军万马中厮杀妖族磨砺而出的ji,ng锐,另一边是斩梧渊中利用赤池之境ji,ng心培养的ji,ng英……
可这些大修士们并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决战之感,如果可以,他们特别想说:相煎何太急,别打了好不好?
作为代表各派来参加议事会的修士,他们确实十万分无辜,竟然卷入这样复杂的局面,不只是眼前如何脱身的问题,如果真的打起来,将人族ji,ng锐在此消耗,妖族会不会趁虚而入?
而想得更清楚的人却不由想到,人族实力那两说,至少,斩梧渊的实力必将大打折扣,斩梧盟中……斩梧渊还能一言堂吗?即使知道对方有一位大乘修士坐镇,野心者的蠢蠢之心依旧不太安分。
可很快,玉霄说出的话便叫所有人大吃一惊,再也没有办法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拿下晓林洞一干人等,彻查前线诸小界大阵所用材料。”
公孙昭眉宇不动,只沉声道:“是。”
晓林洞掌门难以置信地看向玉霄:“你……你怎能!”
玉霄却全然不为所动,依旧噙着淡淡笑容,好似一把将晓林洞推入深渊之事与他全无关系一般。
卢森更是祭出法器一边对抗公孙昭等军士,一边崩溃地吼道:“玉霄真人,我晓林洞对您忠心耿耿,那些好处您分明也……!”
不必玉霄抬眉,公孙昭那凶厉无情的杀招便将卢森没说出口的话压制下去,甚至因为心境波动,堂堂合道修士在公孙昭这般的悍将面前竟未招架几个回合便已经狼狈地被拿下,锁禁周身经脉,成为了阶下囚。
至于那晓林洞掌门,不知是这转折来得打击太过,还是已然看透一切,原本淡定自若的大修士风度竟又奇迹般地回到了他身上,他只深深看了玉霄一眼,又若有所思一扫场中诸修士,竟然淡笑起来。
公孙昭迈步上前便要缉拿,晓林洞这位掌门却是抬手阻住了他:“我自己来,不必劳烦公孙将军。”
他毕竟是合道大圆满修士,除了那等地位超然的大乘修士之外,已然是位于斩梧盟大修士第一序列之人,处置起来分外费力,而且,不论怎么说,毕竟是于斩梧盟有过大功劳之人,又已然表达过自己伏首之意,若强行捉拿,未免也太过难看,玉霄便亦点头,示意公孙昭不必上前。
哪怕是处在这样的劣境之中,这位晓林洞大修士恢复心神之后,竟也能侃侃而谈:“不错,自从为斩梧盟调集物资以来,我晓林洞确是借此牟利,可克服物资之事,我确是不知。事已至此,我又有何好隐瞒的?玉霄真人,您的命令,我晓林洞不服。若是这般强行令我认罪,敢问诸位,我晓林洞今日,会否亦是诸君明日?”
然后他竟从容直到公孙昭面前:“缚神索?将军还真是有备而来。”
公孙昭一言不发,只执行先前玉霄的命令将他用这缚神索绑了起来,便是大修士,被束缚丹田、识海、经脉之后,亦是再难翻身。
可这晓林洞掌门仿若不知自己的险恶处境一般,竟然还朝玉霄一笑:“如此,我便待盟中还我一个真相了,想必真人必不会令我失望。”
那表情,仿佛是对斩梧盟的全然信任。
玉霄听到这里,也情不自禁皱起了眉毛,这晓林洞掌门一番话,当真是其心可诛,他本想将此事速战速决不再另起波澜,对方却亦深谙斩梧盟内的游戏规则,借此挑起议事会中诸人兔死狐悲之感,甚至借着自己就缚的时机表明自己冤屈之意,隐隐暗示自己是在鸟尽弓藏……当真该杀!
事实也确是如此,其余诸门派的人看到他神情坦然,好似确实不知土ji,ng如何变成土晶的,便有这罪证在此,他亦是全不知情,既未负隅顽抗,只是坦然将一切道来,这根本不像是犯下大错的表现,再一思量,以晓林洞之富庶,何至于犯下这般恶劣行径来敛财?
然后再一看玉霄前后态度的公明对比,晓林洞这掌门话语中隐约透露的意思由不得众人心中不犯思量……晓林洞素来对玉霄忠心耿耿,玉霄分明是前来站台的,却突然这般自断臂膀,其中焉能没有问题?
赤部部首与明昱对视一眼,身为斩梧渊中弟子,他们顿时明白,这恐怕是玉霄想及时止损、断尾求生,却被这断了的尾巴反抽一手,伤得猝不及防。
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笑话,他们本该多看些时日的,可是,今日已经将与玉霄的矛盾赤裸裸显露人前,不论袖手旁观甚或是落井下石,都不利于今后玉霄在斩梧盟中的威信,这威信,可不是玉霄一个人的,乃是他们斩梧渊的!
于是,明昱亦当仁不让地站出来道:“玉霄师叔,我与公孙将军同去,集平界、飞离界之事,其余小界必然亦有!”
这一声“玉霄师叔”令场中许多修士回过神来,不由心中微妙,这斩梧渊还当真是……立场一日三变,在牢牢把握局面之时,可以彼此相争,一旦有可能威胁到对于整个斩梧盟的统治之时,立时又抱成团,难怪万载以来始终难以撼动。
玉霄却是眯起眼睛道:“不,你一个人去便够了。”
他冷冷目光看向底下绑缚着无法开口的晓林洞诸人:“公孙昭,你去晓林洞,将他们库中玉碟取来。”
晓林洞掌门只是蹙眉,他心中始终认定,贪墨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只是不知道此次晓林洞是得罪了哪一方,才被这般陷害,玉碟要查便查,他心中无惧。毕竟,就算公孙昭是玉霄心腹,那玉碟可并非能够在短时间内轻易伪造的,物资进出、c,ao作修士的神魂之息的记录,俱是悉数在内。
他与卢森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失去玉霄的支持之后,他们此时能握在手中的,便只有斩梧盟对于诸门派的公正道义,这平日里说来可笑,但名义上却不得不奉行,他们此时抓住若最后一根浮木的东西。
是的,若是私下,玉霄当真要收拾晓林洞可能会有十万种法子,亦有的是手段将一切痕迹抹得干净漂亮,叫所有门派说不出什么来,可现在,一切在所有门派面前摊开,那玉霄便不能枉顾程序,否则,整个斩梧盟还凭什么立足?
有的东西,在利益集团内部,为了使其合理合法,确是必要遵循的,否则,整个利益集团会立即分崩离析。拳头当然是硬道理,但刚不可久,巩固统治,程序化的东西必不可少,这便是眼下晓林洞抓在手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位坦荡的掌门没有看到,在他与卢森身后,那些追随的弟子中,少数几个在听到玉碟之后,却都惶然地睁大了眼睛,竟是情不自禁开始瑟瑟发抖。
明昱很快就先回来复命,他此行代表了斩梧盟决策机构执行命令,自然一路无阻。
明昱首先回禀:“方才我已经再查了四五小界,皆是以土晶为基立前线大阵,我亦同时传令诸小界,回报情形记录在玉简之内,请执事真人过目。”
玉霄亦不迟疑,直接将结果展露在众人面前,果然如先前明昱暗示的那般,何止集平界那二十四界和飞离一界,这许多前线小界,竟然九成以上都只有土晶!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是真的看到这个现实之时,所有大修士还是情不自禁汗shi了衣衫,此次显然妖族发现大阵漏洞的时间亦十分仓促,如果给妖族万全的准备时间,叫它们一下子全部攻破小界……那这人妖两族的大战还能打得下去吗?
这是叫所有修士都不能容忍的地方。
玉霄眉宇沉沉地道:“我已下令,调集符阵师前往诸小界修复战阵,必不能给妖族反应之机,同时,其余各界的战阵也应一并彻查!”
海尘与岑泽这样的大师自然当仁不让,奉命行事。
这个命令亦得到所有门派的支持,身为议事会成员,他们除了代表各自势力分蛋糕之外,如何保住这蛋糕,把它做大也是为了自家利益该做的事。
玉霄这道命令没有任何问题,场中各修士除了赞同,自然是飞速下令自己手中的势力迅速玉霄的命令,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守界之责的好好配合这次大阵检查和修复工作。
这件事重要但不那么耗费ji,ng力,很快就布置下去,待此事完成之后,场中修士看到晓林洞诸人眼神就更有些奇怪了,至少,斩梧盟令晓林洞调往诸小界的土ji,ng、甚至其余的物资是一定有问题的,这跑不掉,而且,范围如此之广,哪怕是底下人有问题,晓林洞高层的失察之责是跑不掉的。至于这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恐怕还要看公孙昭那边的进展。
便在此时,公孙昭已经回来,而且全不遮掩一身开过杀戒的血腥煞气:“启禀执事真人,属下幸不辱命,晓林洞三千库房玉碟悉数在此。”
三千库房涉及联盟所有的物资调运,自然不可能在一枚玉碟中记录,因此公孙昭递上的是整整一个储物袋,瞧他面目,只是依旧风轻云淡,全然没有解释他那一身来不及收敛的血腥杀意是从何而来,此去晓林洞又遭遇了什么。
而玉霄亦未过问,公孙昭奉的是他的命令,有敢拦的只管杀了就是,何必多多问。他只是随意从里面取出一枚略略一看,便勃然大怒,森然冷笑道:“好你个晓林洞,便连本座也险些被你们蒙蔽!”
晓林洞掌门与卢森俱是一脸惊疑不定:“玉霄真人,我等确实没有授令克扣物资,如真有不妥……还请详查!”
那晓林洞掌门更是道:“真人,我晓林洞为联盟调运物资,这等关要之事万妖军岂能不知,万莫要因一时不察使亲者痛仇者快啊!”
场中许多修士表情扭曲,这意思难不成是,其中还可能有妖族在陷害你们晓林洞贪墨物资了?
那些玉碟玉霄只略略翻了几枚便递给了议事会其余修士,这些大修士神识浩瀚如海,凡人经年累月才能看完的冗长账目,他们不过花费了些功夫便已经看了个大概,虽未必ji,ng准到毫厘,可整个晓林洞大面上的情形已经尽在掌握。
当即便有紫罗门中负责过门派经营的大修士出声问道:“既是晓林洞的诸位道友心有不服,那么可容在下询问一二?”
玉霄此时已经冷笑着坐到一旁,赤部部首与明昱在看过几枚玉碟之后便已经进入了看戏状态。其余门派的修士俱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晓林洞诸人,先前还有几个面带犹豫,此时尽皆摇头不语。
晓林洞掌门此时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第六轮大战调集物资一事,卢森与底下诸长老俱是如常进行,这些人俱是他心腹,亦知大战物资之事何等紧要,怎么可能出这样大的纰漏,如果真是出了内鬼,有人陷害,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在身旁这些心腹的面孔上流连而过,可他们尽皆与他一样,茫然又恐惧,知道大难临头却浑然不知这劫难自何而来。
可晓林洞这些大修士没有看见,在他们身后,那些平素他们向来极少放在眼中的中阶修士,在公孙昭将那些玉碟上交之时,已经抖得若筛糠一般。
那紫罗门大修士见晓林洞高层依旧是一脸蒙在鼓里的模样,忍不住提点道:“我瞧这玉碟中极大的一笔支出是在‘主力炮击阵’的研发之上?前前后后,各种实验每次支出俱以亿计,这般大大小小的实验竟有数千次之多……你们……”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晓林洞掌门一脸郁愤,他身边卢森极有默契地睁大了眼睛,几乎声泪俱下:“诸位议事会的同僚,我晓林洞在主力炮击阵上投入如虎之巨难道是为了一己之私吗?此次大战诸位也看到了,若非数界主力炮击阵同时阻击,那万妖军之势谁能阻挡?!我们晓林洞于斩梧盟不敢称劳苦功高,可亦是竭尽所能!怀赤诚之下,却遭贼逆之待?将来谁还敢为斩梧盟效忠?”
卢森所说亦是事实,可是却一点也未能打动紫罗门的这位大修士,也一点都没有打动已经看过玉碟的各位修士。
其中一个修士是哼笑击掌道:“好一个竭尽所能劳苦功高,简直是感天动地哪!”然后他起身一闪竟是已经来到卢森面前,俯身盯着卢森道:“那我来问你,这数万亿的灵石,你们晓林洞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效忠盟中所得之赐?谈什么赤诚效忠,简直是笑话!”
这番话赤裸裸的打脸,直接将卢森一番矫饰击得粉碎,叫他张大了嘴巴却哑口无言。
玉霄看到此情此景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恐怕是太急于控制斩梧盟,否则何至于选这么些蠢货来效忠自己,数万亿灵石……他们奉上的又有多少呢?玉霄不再理睬此事,直接原地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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