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44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44节
鸟兽散,说的便是眼前这情形。
可这支劲旅中的修士却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就这么任由这些锁菁行云的修士四散奔逃,逃向锁菁行云中的每个角落。
为首那修士却突然身形一转,看到林海这般身死而心有余悸的秦如栾却正正对上对方冰冷锋利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
那修士冷冷道:“敌酋,诛!!!”
秦如栾一怔,随即惊恐大喊道:“你们不是已经杀了林海了吗?他才是指挥此界修士之人!”
这支兵锋中,所有修士连眼睛都没有眨,没有一个人脚步犹豫,整齐划一犹如离弦之箭、又如奔雷电闪直奔防护罩而来。
秦如栾心中是绝望的,他不知道眼前这支修士到底是疯是傻,为何他们杀了林海却还不肯放过自己?如果相信林海又何必杀他,杀了他为何又还要相信他的话?
然后,想到自己为何会被林海牵连,福至心灵一般,秦如栾大声吼道:“这锁菁行云早就被紫罗门吞并,我已并非此界之首,他才是!!!”
说着,他自然毫不犹豫地指向袁方。
袁方此时心中是逼了狗的,就算看到这支修士犹如虎狼没有半分惊疑地奔向秦如栾也不能叫他心中放松半点,因为场中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这支修士在击杀秦如栾之后不会来杀自己。
此时,袁方深恨大长老对这秦如栾的安排,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对于锁菁行云尚有影响力的份儿上,他们堂堂紫罗门又怎么会还留下这么一个晓林洞修士的性命,却绝没有想到此人的贪生怕死、毫无脸皮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或者,他们早该想到的,一个毫不犹豫背叛师门换取机会、寡廉鲜耻不惜一切手段巴结攀附之徒……本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在袁方看来深深不耻之徒,此时却是紧紧蜷缩在防护罩中,惊恐地看着那队修士扑将上来,然后被防护罩拦下。
秦如栾先是一怔,随即发出哈哈大笑,这防护罩原本是为了以防此界修士逃跑而花了大价钱采买而来,威能惊人,否则不能扛下方才暴动的锁菁行云一众修士,但泰如栾没有想到,这原本为了防止内部乱子而设的防护罩竟会在这关键关头救下自己一命,自己果然运道昌隆、命不该绝!
看着那些被拦在防护罩外的修士,秦如栾笑得好不得意,就算你们能击杀林海,却也不能奈我何!
“各位,实不相瞒,这个防护罩坚不可摧,可以拦下大乘修士全力一击,我奉劝诸位还是不要白费功夫,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别的有益之事!”
一边幸灾乐祸地嘲讽,秦如栾的视线还一边若有所指地看向袁方的方向,这一招祸水东引叫袁方心中无比恶心却无可奈何。
只是,秦如栾不论暗示还是明示,他眼前这队修士就像聋了瞎了完全听不到看不到一般,竟中是一味地撞击着、冲击着,没有半分动摇。
秦如栾哼了一声,见这群家伙犹如泥胎木偶般冥顽不灵,只是举着手中法器摆好阵型发出冲击,他欲待讥讽几声,却惊讶地发现,他眼前这防护罩似乎在……颤抖?
“——碰!”
“——碰!”
“——碰碰!”
接连不断的冲击叫防护罩隐隐颤抖,秦如栾的心也在隐隐震颤,他突然想起头顶那界壁是如何被破的了!
——不也是像现在这般,蛮力冲击,碰碰声响,最后——
“咔嚓。”
这一道声音不是秦如栾的“回忆”,而是发生在他眼前的,真实。
秦如栾看清楚眼前的那道裂缝时,嘴唇颤抖,他的境界比林海要高,可是,同林海一样,甚至他驻守在这锁菁行云的时间更长,又哪里有时间去游历去战斗!
而当看到那道隐隐的裂缝时,从亲眼看到晓林洞掌门是如何自爆的恐惧与压力层层叠加,到了现在,这道裂缝终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如栾发出一声尖叫:“啊——!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可是,这些修士个个犹如冰雪所铸,看到这般丢人的场景,竟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冲击着这防护罩,半分也不停歇。
看到这一幕,袁方心中十分胆寒,修士亦是人,贪嗔痴怨,总有一样不足,这样不足在道心修炼的过程中甚至会不断放大,成为修士道境行进途中最大的阻碍,需要不断去克服。
可眼前这些修士,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情形都不能动摇他们强大坚决的心志,不论敌人是强大是软弱,是可憎还是可笑,俱敌不过他们手中那把古怪法器的围剿。
袁方不知不觉手中已经打开了水镜,不只如此,他奉命接收锁菁行云,自然是有备而来,此时,他冷冷看着这群修士一击又一击,以强大的蛮力直接将那防护罩击破,至于里面的秦如栾早就因为过于惊恐而气息全无,竟是在方才那一波波冲击之下,自己将自己吓死了!
而这帮修士全没有收手之意,强大法器发出诡异的斑斓之光,汹涌呼啸朝秦如栾当头而下,恩,就算秦如栾有个什么万一,此时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这群修士收起法器列好阵容,那为首修士冷冷朝袁方看来之时,他心中一跳,却深吸一口气,仰头吞下一粒血红的灵丹,双目中也渐渐染上赤色:“哼,想要我的性命,可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袁方修为亦是分神初阶之境,此时吞食这料灵丹不知是何物,整个人突然散发出强大的血腥杀气,气势竟然再次节节攀升至分神大圆满之境!
那为首的修士手中法器一顿,竟是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他整个人化为一道灵光竟是朝着袁方直直而下,竟是一副要与袁方单打独斗的模样!
袁方心中一喜,不由分说更祭出自己的法宝,一个硕大无比的丹炉,他狞笑着道:“这般不知死活,便都给我当了丹材吧!”
那修士不言不语,他身后那列修士亦只是整齐列队之后原地待命,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边领头的修士和着朝对方而去。
而直到交手的刹那,袁方才真正看清对方手中的法器,那是一枘很古怪的……剑。
剑?
看起来似乎是一把剑,可普通的剑体身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套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可此剑与丹炉交手间,短短一刹,确实如剑一般击出千万次,在空中化为道道幻影。
这样的实力哪里可能只是一个化神修士!便是修真界中那些分神的修士亦不过如此!更叫他觉得古怪的是剑上的气息,似有若无,好像十分熟悉。
袁方脑子里有点混乱,然后当他隐约感觉到那剑上泄露出来的诡异气息时,突然难以置信地看向这群修士,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诡异感是什么了!
那是妖气!
自己眼前分明是一队人族修士,方才那一招交手中,怎么剑上竟是妖气,可袁方心中十分清楚,这队修士乃是人族,这一点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周身流转的亦是灵气!
可是,为什么交手之间会有妖气!
林海与那秦如栾守在这锁菁行云不曾上过前线,袁方不同,可是扎扎实实在前线待过的,即使那缕妖气十分浅淡也叫他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中才更加混乱。
自己眼前这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混乱之中,袁方与对方交手毫不停歇。
明明自己吞食血灵丹强行提升了境界,已经比对方至少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对方应对起来却也不见得全然处于下风,明明自己可以压制对方,但袁方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因为,袁方发现,对方手中那剑上绝对有古怪,滔滔不绝,似乎体内的灵力无穷无尽一般!
这怎么可能!
而待到越打下去,袁方心中已经生出惧意,他发现,对方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进步,似乎自己的每一击都化为了对方道境前行的力量!
他忍不住突然扬声大喊朝眼前这可怖的修士道:“道友!你们强行进入锁菁行云不就是为了赤煞法器吗!那库房的钥匙我知道在何处。”
对方一心一意c,ao纵中手中剑,全然无动于衷,甚至因为专注的缘故,那长剑对于丹炉的压制已经越来越明显,袁方在前线待过,可是,不论人族妖族,他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物!
袁方心中颤抖,他知道,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不做些什么,接下来,恐怕他亦与那林海、秦如栾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在对方剑下。
那丹炉猛然炸出剧烈光芒将长剑远远推开,袁方跃到自己的丹炉上,发出一声怒吼:“住手!”
他手中高高举起一物:“要是你们胆敢上前,我便将此界炸得灰飞烟灭,大不了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他不愿意再与对方交手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对方飞速进步的恐惧实在是压倒了他一切的心思!
那为首的修士果然停了下来,抬头定定看着他手中之物,似乎心中亦在思量。
袁方略松了一口气,肃然道:“此乃整个赤煞大阵的控制阵盘,哪怕你们将我击杀,我若是启动这阵盘将此界的赤煞熔浆全部激发而出,你们也绝无幸理!我乃紫罗门的修士,不过求一条生路,你们放开那传送阵限制,我自会将阵盘交予你们!”
不过是一个锁菁行云,袁方还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而且,他心中想的十分明白,这队修士战力如此惊人,纪律如此严明,整个周天诸界却籍籍无名,必是哪一方势力默默培养,他心中将几个与紫罗门争夺过锁菁行云的门派一一想过,却实在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愿意花费偌大的心血来培养这样一支恐怖的杀戮劲旅!
只要能活着回去,将这段水镜交予门中,哪怕失了锁菁行云亦不是什么大事!
袁方心中盘算着,十分周详。
而这为首的修士突然侧了侧头,似乎在听着什么,然后,他一双冰冷眼眸朝袁方看来,袁方心中一跳,他此时才发现,对方生了一双极其妖异的……灰色瞳眸。
灰瞳修士薄薄嘴唇间只吐出一个字:“杀!”
手中长剑便直直朝袁方挥下!
袁方心中无限惊惧:“你们、你们都不怕死吗!”
待感觉到那汹涌杀气直直而来之时,袁方手中那阵盘仿佛握持不稳一般开始剧烈颤抖,然后袁方血红双目中流露了一种癫狂与恐惧交织的骇人神色:“既然如此,那你们便都给我陪葬吧!!!!”
一道刺目的灵光自阵盘上激发直直奔着他们周遭的赤红熔浆而去。
袁方面上的笑容疯狂扭曲:“哈哈哈哈哈哈,都死!都死吧!!!!”
可直到那汹涌的剑气夹着古怪的妖气将他湮没之时,他心中依旧盘旋着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熔浆没有涌出来?
事实上,直到他倒下之时,整个锁菁行云依旧十分平静,看不出半点毁灭的征兆。
那灰瞳修士归剑入鞘,那套在剑上的古怪东西亦落入他的掌中,随即,他向漩镜舰上最后下来的为首之人微微躬身一礼:“掌门,首恶尽皆伏诛,还请容我等将余人剿灭。”
杜子腾看着此人,目光中亦是惊叹与感慨交错而过。这位化神不是别人,正是横霄剑派的——靳宝。彼年初见对方不过筑基,时光如水,杜子腾甚少过问横霄剑派中的细况,靳宝又不知何故,终年闭关,现下一见,对方身上凛冽气势夹着y沉死气,犹如冰霜加身,十分骇人,显然道境行进之速,不在当世任何天才之下。
不错,这一队看起来十分古怪的修士也俱是横霄剑派的剑修。
一队杜子腾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训练的剑修,从头到尾,杜子腾只做了两件事,控制此界大阵、提供隐含了妖气波动的法器,其余的一切,俱是在萧辰掌握之下。
萧辰颔首,靳宝便转过头,在他指挥之下,这些修士分出十来队人马,迅速消失在此界的街头巷尾,那些被吓破了胆的锁菁行云修士不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又立时止住,显是被发现、抓住、屠戮,都在短短一瞬。
萧辰看着杜子腾绝对称不上愉悦的表情,微微皱眉道:“回舰上去吧。”
杜子腾知道萧辰是不愿自己参与这杀戮,可杜子腾坦然一笑:“我心中无惧。”然后他看着那些因为身后修士的协助而渐渐空下来的蜂巢,听着那些惨叫,再看看被救出的炼器师们形销骨立的模样,心中竟是奇异的一片平静:“诸界之中炼狱太多,若是心慈手软,如何才能踏平这些炼狱。”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道侣:“所以,不必忧心,我心中明白,绝不会轻易软弱。”
萧辰看到这样眼神明净,慈悲与杀戮奇异交织的道侣,心中不由一叹。
踏平炼狱吗?也罢,那便去踏平吧。
漩镜舰上后面下来的修士在杜子腾指挥下,很快将那些蜂巢悉数清空,那些赤身露体、浑身毛发消失在恐怖熔浆中的修士俱是气息微弱,不得不先一些温和的灵丹温养,好在有王琷先前告知过详情,他们对于这情况是有预料的,不至于手忙脚乱,可即使如此,心中虽有预料,但真正看到这人间惨状时,所有人还是觉得,只是杀了这锁菁行云的一帮畜生,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他们!
漩镜舰赶来的十分及时,如果再晚一些,为了讨好新巴结的紫罗门,将这大阵改为什么c,ao蛋的炼丹大阵,恐怕这些炼器师便要全部被清除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锁菁行云顶着世间最大的恶意,不断抓捕着无辜的炼器师投入这赤煞蜂采阵为整个晓林洞、乃至整个斩梧盟源源不绝地提供着赤煞法器,可以说,每一把法器上都沾染了无数的血泪,而今日,这一切终于要彻底消失。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早已经接管了这赤煞大阵,杜子腾的神识之中,可以感应到那炽烈熔浆的纯净火力,他不由心中思绪万千:这赤煞熔浆明明是天地造化,灵力纯净强大,炼丹炼器俱是奇效,却被那污浊险恶的人心如此肮脏地运用……不知这熔浆中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浸透了多少血泪。
那些隐隐的凄厉尖叫渐渐少了下去,这锁菁行云能有多大,靳宝所率剑修杀意无双,此界的罪恶……终于随着那些惨叫的隐没,渐渐消逝,剩下的伤痛,却是需要时间的抚慰来渐渐平息。
第427章 销毁方式
萧辰见杜子腾面上殊无喜色,甚至没有半点因为荡平锁菁行云而有半点轻松,眉宇间反而越加显得沉重,对于自己的道侣,他还是知道一二的,便低头抚慰道:“荡平此地,挽救了多少生灵。你已然做得十分好了,不必多想。”
荡平这锁菁行云救了眼下这么多的炼器师,甚至避免了多少人重复这悲剧,这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他的道侣不该为此背上沉重的负担。
杜子腾却是看着这片黑暗中翻涌着熔浆与血腥的土地:“荡平此地?”他摇头道:“你我皆知,此地伏诛的修士皆非首恶,不过只是随大流而已。”
真正的罪恶又哪里只在这锁菁行云一界之中,放眼看去,整个斩梧盟后方还有多少这样借一方势力为所欲为、压榨无数人的血泪只为一派之私、乃至一己之私的地方?
锁菁行云岂是特例?整个斩梧盟、甚至整个万妖军中,这哪里是特例,几乎遍地皆是!
从前,在没有修真联盟之前,或者联盟中的修士从来不会去细想,因为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幕幕那样普遍地发生在修真世界中,所有人已经当成了司空见惯的正常去处置。
可是,当习惯了修真联盟之中,不论修为高下,不论种族出身,人人都可以自由追逐自己的理想时,进入这周天诸界,他们才发现原本那修真界中的一切有多么变态,多么血腥。
修为不过是先天、后天的一切累积而成,它可以象征一个修士在修行上取得的成就,可是,它并不能完全囊括一个生命的价值。
难道一个人眼前修为低下,就可以否认他身而为人的所有权利了吗?他的一切就可以任由其余高阶修士压榨、夺取吗?
甚至在修真界中,那些连修行都无法进行的凡人难道就没有一点价值吗?
如果没有他们,修真联盟怎么可能以一界之力生产出供应整个周天诸界的法器丹药?如果没有他们,修真联盟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人口激增、进而修士数目翻了无数倍?
看看眼前这威严整肃的横霄军容,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来自于凡间,是妖魔大战中,横霄剑派在西荒广开山门招募凡间出身的灵根子弟培养而成?他们身后没有修真宗族牵累,对横霄剑派最是忠心耿耿,对于修真联盟的理念亦是最是认同不过,所以才能形成这般强大的战力。
归根到底,凡人本就是修士的根基。
同样的道理,小修士亦是大修士的源头。
没有根基何来参天巨木?
若无源头何来百川成海?
没有小修士,何来的大修士?又怎么会有强大修士支撑而成的繁荣修真社会?
修真联盟用一个在短短时间之内创造出来的繁盛强大证明了这一点,一个良性的修真社会中,不论强弱,当所有人都各尽其职的时候,整个社会的繁盛昌盛指日可待。
更何况,撇开生命价值不提,大修士便没有小修士时吗?
他们明明也是从这些黑暗血腥、被压榨中一步步挣扎攀爬出来,当身居高位之时,却只顾看向更高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视为尘埃,彻底蔑视,这是多么讽刺的一幕,可这些大修士身在其中,却只觉得天经地义,从不曾反省,否则周天诸界何来这么多锁菁行云的悲剧!
更叫修真联盟所有人觉得寒意重重的是,整个周天诸界,不论是现在的斩梧盟还是万妖军,这般为了利益枉顾生命不择手段的穷凶极恶全都重重掩盖在所谓“弱r_ou_强食适者生存”的所谓修真世界本应如此的逻辑之下。
就好像,踏上所谓的修真大道他们便可以枉顾一切道德,便可以肆意欺凌那些比他们弱小的生命,就可以为自己不择手段追逐利益套上一层理所应当的面纱,将这一切暴力血腥、残酷黑暗用所谓的修真逻辑修饰之后便变得所有人应当接受的理所当然。
更可怕的是,其余的所有人,包括一些被压迫的低阶修士竟然也接受了一切,认为自己被压迫、被榨取价值,皆是因为自己修为太低,所以也应当不择手段向上攀爬,待这些修士以极小的概率爬上去之后,重复的便也是这套逻辑,用尽一切手段压榨着其余的小修士。
这是正确的吗?
在这般的氛围之中,所有修士彼此之间除了利益再难有任何相交。整个修士的结构之中,低阶修士以惊人的比例在折损,能够有机会向上晋升的修士数目十分稀少,或者说,能成功逃过这么多血腥压迫、这么多重重屠戮的小修士实在太过稀少。哪怕就是投靠在了某一门派之中,门派中亦是层层压迫、重重压榨,叫他们喘不过气来。
于是,整个修真世界便形成了“唯修为论”。
一切的一切都以修为为核心,修士的所有追求是为了它,有了它就有了权势,有了一切。
甚至还有修士大言不惭地道,这样的弱r_ou_强食的森林法则推动了修士们向上攀登,是更好地培养大修士的环境。
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人只顾自己,只顾眼前,绝不会考虑长远。
那些千万年一现的先天灵物甫一出现就被采摘夺取,用最粗暴的方式吞食利用,只因为获得它的小修士知道,如果自己不立即吞食,它将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于是,在千万年之后,这些灵物将永远不复见,它们将永永远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所谓的末法时代并非戏言,在这样掠夺性的发展状态下,它是一个必然。
而在修真联盟中,这些珍稀的灵物完全可以用贡献度/御兽币的方式结算给修士,带给他们个人比独自吞食更大的价值,安全可靠,这些灵物被研究、被培育、被充分培育,最后变成批量产出的灵物或者是研究产生新的技术,给整个社会带来更大的价值,推动文明整体前进,没有人的得益受到损害,只是让所有人都获利,从更长远的历史角度来看,它的繁荣强大是一个必然。
这还表现在对于低阶修士的利用上,在传统的修士文明中,似锁菁行云这般粗暴的奴役看似最大程度地压榨了低阶修士的价值,可事实上,这些被奴役的低阶修士中,很有可能诞生出未来的炼器大师,如果条件允许,他们甚至能设计出ji,ng巧不压于当世大师的作品,但在那所谓的赤煞蜂采阵中,一切的一切都被湮灭。
当你把低阶修士当奴隶看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贡献出奴隶的价值,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湮灭,最后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文明的湮灭。
至少修真联盟方才已经用血一样的事实证明,在两种不同的文明方式碰撞的时候,修真联盟全然不会处在下风。
因为,在靳宝而下的剑修身上,严明的军纪、坚定的道心是因为他们心有信念,为了心中守护的一切而战,整齐划一的举止、强悍的彼此配合是因为他们彼此相信、万人如一,而强大的个人战力却是他们勤奋修行的结果,却又不只是勤奋修行的结果。
横霄剑派的弟子修行过程中所需的资源俱是由御兽宗自己门派业务供养,这一点划分得非常清晰,与御兽宗涉及支持其他门派的业务全无关系,事实上,修行是一笔极其高昂的开销,但横霄剑派的弟子从来不必为此而发愁,因为御兽宗的支持叫他们可以一心一意地修行,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而御兽宗的灵石从何而来?这得益于整个修真联盟良好的商业氛围,只要对于整体得益有贡献的组织都可以从中赚取灵石/御兽币,比如贡献出技术、整合好资源、输出好产品,都能获益,不要太容易。
事实上,整个修真联盟中,不只是御兽宗,除了那些极其懒惰的门派,还从没有听说过哪个门派会为修士的修行灵石而发愁,繁荣强大的贸易极大地促进了修真技术的发展,反过来促进了修士们修行,所以,在修真联盟中,修士们只要肯付出努力认真工作换取修行资源,修行的结果绝不会太差。
而整个修真联盟良好的商业氛围除了杜子腾一手规划的良好市场之外,不得不承认,横霄剑派以代表的强大武力的震慑亦是重要的原因,一个社会体系之中,总有些不愿意遵守规则的家伙存在,而似横霄剑派这般的强大战力便是对这些家伙的最大威慑,想挑战规则,想颠覆和平?先掂量一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吧。
除了修行资源的保证之外,横霄剑派的修士那一身的装备,还有交手之时周身保证灵气供应的强大法器……俱是他们战力的一部分,亦是修真联盟高端技术的结晶。那法器中不但自带灵力供应源,可以源源不绝地为剑修提供灵力,还能够抹去战斗痕迹,甚至另有妙用。
这些技术,都是修真联盟百年来安静稳定的环境中,公开透明平等良好的学术氛围中,百家争鸣而产生,《修真》学术期刊中的多样成果都在横霄剑派弟子这一身的行头中得到展现。
归根到底,修真势力间的武力之争也是综合实力之争。
一方信奉弱r_ou_强食,不择手段压榨低阶修士,一方尊重生命的价值,希望激励所有生命为强大的文明做出贡献,两个不同类型的势力间的碰撞结果就是这般,斩梧盟一方完败。
今日这一场大战,是修真联盟处心积虑、以弱胜强,在充分的准备之下所打一战,在体量上,修真联盟距离斩梧盟还有距离,可是这场大胜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修真联盟清洗罪恶的开端。
杜子腾看着眼前的锁菁行云,他知道这一个小世界背后还有更深更远的恶行在上演,虽然从在仙缘镇睁开眼睛的第一天起,随后的三年间他早已经彻底体会了整个修真世界信奉的主流文明中对于底层修士的恶毒摧残,可是亲眼看到锁菁行云这样的存在时,还是叫他心绪难平。
这是一个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的黑暗世界,现在整个修真联盟不过在其中燃起了第一道光,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可今日之举与未来曲折之路却是叫他心中信念更加强大,绝不会轻易动摇。
看到道侣重新平静下来的清秀面孔,那双清澈眼神中似乎又多了些什么坚定的东西,百折不挠一往无前,萧辰忍不住微笑,他知道杜子腾已然迈过了方才那道坎,前方纵有再多黑暗艰险也不能轻易叫他低头。
杜子腾感觉到身旁人的心绪,亦是忍不住回头一笑,这般艰难漫长之路,如果身旁没有你,一个人要怎么才能走下去?
而此时,在幽暗的蜂巢中,随着一个又一个的炼器师被救出,整个赤煞大阵便就此慢慢空了出来。
最后,当白澍抱着怀中的王七出来之时,杜子腾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
形销骨立的青年蜷缩在白澍怀中,仿佛像个婴孩般陷入沉睡。
白澍的表情之下似有无数暗流涌动,杜子腾上前的脚步一滞,彼时是他于白澍有过承诺,如今的王七这般模样,他责任难逃。
萧辰却只是揽着自己的道侣上前,杜子腾不由自主被推到白澍身前,走到近前才发现王七确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胸膛中那银色心脏之旁亦无数深重伤痕,显是因为这异于人族之处而受过不少虐待,在沉睡中都不时面部抽搐,似乎在梦境中都在经历着折磨,这一刹那,杜子腾觉得自己仿佛都有些难以呼吸。
——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当你一步步越走越高时,所背负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你,真的能承担起这一切而没有丝毫惶恐害怕吗?不会因为自己来得太晚而感到悔愧难当,被这悔愧压倒在半途之中吗?
看似刚刚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可是,当这一切以这般血淋淋的面目将前路的荆棘展现在眼前时,杜子腾还是止不住的面色苍白,萧辰却只是牢牢揽住他,没有说一个字,杜子腾却渐渐从那温暖有力的怀抱中汲取到了力量,他渐渐站直身形,强迫自己低头看着那些伤痕,仿佛要一道道刻入眼中,仿佛要让自己牢牢记住自己一言一行每个决定会给身后追随的人带来何等影响。
如果你因为软弱愧疚而倒下,如果不继续前进,还有多少人会像王七一般倒在这所谓弱r_ou_强食的修真规则之下,怎么可以软弱,怎么可以退让,怎么可以因为愧疚而停止前进?
他应该做的,是将心中一切的内疚痛楚变成更加强大的动力,叫更多的人免于这般的灾厄!否则又怎么对得起王七这一番痛楚?
萧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到杜子腾复又坚定平静下来的面容,他心中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多少修士,没有被强大的恶念所击倒,却反而倒在了因为善念而起的软弱情绪上,他的道侣却没有令他失望。
而后,萧辰低头一看王七,并指在他眉心一点:“神识亦曾受创,还是令他好好休息吧。”
这一指之下,王七奇异般地表情平静,好像真的陷入了安眠之中。
白澍面孔上的表情亦是略缓,这素来高傲的妖圣竟也情不自禁朝萧辰颔首致谢。
而萧辰却是再次开口道:“既然已经救回了这孩子,那重塑之事亦可重提了。”
白澍表情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萧辰:“你说的是……”
萧辰点头:“我说过,你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超越当初约定的范畴,不必再按约定行事,可我当初承诺的一切,自会兑现。”
当初,萧辰要白澍效命,是以答应了一件事作为代价:抽离王璟神魂、为他重塑r_ou_身。
白澍此时抱着怀中的王七,双臂都有些颤抖,那为了他不惜在黑暗绝阵中苦熬岁月、甚至为了筹谋他的复活而苦苦利用妖族骸骨构思出妖灵器这样逆天之物的……他的道侣。
白澍仰头紧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漫长的岁月中,最初的甜蜜时光那样短暂,简直如冬日暖阳般稍纵即逝,更漫长的光y里,他们之间更多的是隔阂、分歧、割裂、甚至是寂静黑暗的生离死别。
如果当初知道这冗长凄离的结局,他们还会因为最初那不经意的一场甜蜜际遇而轻易许下生死契阔的誓言,甚至将这誓言牢牢铭记、甚至不敢或有一刻相忘吗?
明知后面有这样长的别离凄苦,天道又会叫他们有那样一场交错相逢?
在独自醒过来的漫长时日中,白澍没有一日不反复问过自己这些问题,可如同他被拖上斩妖台之日一般,没有任何答案。
嬉戏云水山野间那样偶然的一次对望,竟然就此刻骨铭心……天道于他们,实在太过残酷。
不论是他,亦或是王璟,只要一人能够淡忘,或许便不会这般痛楚。
可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如何能忘?
甚至还有怀中这个气息微弱睡颜安详的孩子……如何能忘?
看到这样痛楚伤神的白妖圣,杜子腾忍不住道:“源本木已然结果,其果于分离神魂有奇效……”否则当初萧辰不会将它特意移栽到漩镜塔中:“重塑神魂之事定然会成功的!”
白澍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亦有感激动容。
杜子腾却只觉得这是萧辰早就答应白澍之事,实在是不需要白澍感激,他知道,重塑王璟神魂r_ou_身于白澍亦有极大消耗,白澍心神波动太过剧烈的话,恐怕不利于彼时施法。他当即很快吩咐漩镜舰上空出房间:“您先好好休息养足ji,ng神,王七这里,我会好生照料的。”
白澍没有推辞,而是认真点了头,道了谢。
杜子腾看着白澍形单影只的背影远去,再看着身旁萧辰,突然心有余悸地道:“还好还好。”
萧辰微微一笑,他知道道侣是看到王璟与白澍的过往而感同身受,庆幸他们不必经历这般的痛楚别离,可是萧辰面孔上没有丝毫庆幸,只有清浅的笑容和凝视身旁道侣的认真眼神,似乎只有抓住此刻身旁的道侣才是真实。
杜子腾认真地再次重复道:“重塑神魂之事一定会成功。”
天道已经给了这对道侣这般多的磨砺,期望他们自今而后,一切顺遂。
萧辰只揽着道侣,微笑着静默不言。
靳宝很快收拢了一身血腥杀气朝萧辰躬身一礼:“掌门,此界已经荡涤干净,幸不辱命。”
感觉到靳宝身上那股哪怕启动了遮掩用的法器亦能隐隐感知到的强大死气,杜子腾心中忍不住嘀咕,萧辰对这些横霄剑派的修士进行过长久的秘密培训之后,将令行禁止贯彻到了极致,隐隐有了职业军人的风范就不说了,怎么似靳宝身上这死气似是更剧烈了些呢?
杜子腾未闯荡周末诸界之前,修为并不高,对于这些气息亦并不敏感,可是,此时当他细细感觉那死气之时,却不由得大为蹙眉,这死气截然不同于修真界的灵气,其中蕴含着极为深沉、叫修士不舒服的气息,甚至与妖族身上那些妖气也截然不同,似是自成一派,隐隐与当年那些入侵修真联盟的妖魔之气有隐约的关联,叫杜子腾不由得大为困惑。
要知道不论灵气、妖气,甚至那些妖魔身上混杂斑驳的气息,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能量波动,在杜子腾看来,不同类型的能量波动不同,这种波动,他脑海中有一个词,叫做频率,可以非常ji,ng准地描述能量的本质不同,不论是灵气、还是妖气,皆是能量,只是频率不同,它们的气息,都是能量因为频率不同而产生的不同波动被神识感知而产生不同感受而已,神识中察觉到的气息相近,必然说明频率相近。
靳宝身上的能量与妖魔必然存在着某种隐形的关联。可那些妖魔的来历……据萧辰先前所说,甚至不是来源于周天诸界任何一界,且诸界通往其所在之处的路途都已经阻断,还需要时机才能开启去寻回云横峰,靳宝这一身越来越明显的死气到底是如何形成的?真是叫杜子腾百思不解。
杜子腾瞄了一眼身旁的萧辰,对方仿佛对靳宝身上那股异乎寻常的死气浑然不觉,只神情自若地与对方商讨着方才的“清理”事宜,全然不觉他们所说的是多么强大暴力之事。
而弘宇方才过来回禀,杜子腾亦要去漩镜舰上巡查那些炼器师安排的情况,这些修士亦是苦命人,遭遇这般大劫,合该好好休息一二,漩镜舰内的灵气深度调整亦需要依旧他们恢复的情况缓慢调整,甚至个别修士心神受创过剧的,也要像王七那样,亦需要借助外力来进行安眠,恢复心神。
再者,杜子腾答应了白澍要好好照顾王七,自然不是口头说说,这也是他心中觉得应该担负的责任,不看也放不下心事。
靳宝身上这事、连同寰埏的来历、萧辰那一身莫名强大的修为,在杜子腾心中都列为萧辰身上许许多多的秘密之一,反正从一开始,那混账就不肯好好交待许多事情,杜子腾已经习惯了,他只想着终一日他定会好好拷问的,哼哼。
此外,既然剑修们对于此界的清扫已经差不多了,那么就是该席卷收获的时刻了。锁菁行云毕竟算是个富庶的小界,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带走,杜子腾可不会坐视浪费,漩镜舰上未曾参与清扫之事的修士都被他派去仔细检视,本着“浪费可耻”的ji,ng神去进行地毯式搜索了,要知道,这些混账可是途经人妖两族的血r_ou_战场都会顺手捞些“生鲜”的主,又岂会两手空空地离开?
他们忙碌地去收割之时,杜子腾亦需要坐镇漩镜舰,杜绝意外,毕竟,此时无论发生什么,漩镜舰都是他们的退路,不能有失。杜子腾在漩镜舰上忙碌检视之时,萧辰与靳宝商议得亦是差不多了,已经在列队逐一点评一众剑修在方才的表现。
事实上,在杜子腾忙着折腾进军周天诸界的大计,用种种商业手段不断侵蚀着斩梧盟与万妖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萧大盟主除了提升他自己那已经深不可测的修为,也从来没有闲着。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杜子腾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创想的威力,亦明白,没有人比杜子腾更需要他的支持,为修真联盟打造堪与两族大军相抗衡、甚至是更强大的武力,这便是对杜子腾那些奇迹般的商业计划最有力的支持。
萧辰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到,杜子腾现在在万妖军与斩梧盟身后偷偷摸摸的发展计划收敛了这么恐怖的海量财富,惊动,呃,应该说刺激到两族大军,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待到那两族反应过来,他们在周天诸界打得流血飘橹、陈尸百万、界壁破碎,付出这么大代价争夺地盘,最后成全的却是修真联盟这样大发战争财的小家伙……那种暴怒,啧啧,想起来都觉得很痛快。
像这般主宰一方的大势力,既要讲究地位颜面,又要追求得益最大化,对上修真联盟这样既挖墙角又打脸的行为,自然绝不姑息,不发现则已,一旦被对方觉察到杜子腾这一切手段,必须迎来对方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报复。
萧辰,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
杜子腾拼命捞取资源有多么拼命,萧辰消化这些资源就有多么努力,所谓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一路花花花,说的就是他们两口子。
好在杜子腾只是在御兽宗立了一条规矩:萧盟主的提款上限是没有上限。至于花多少数字,每次御兽宗账单泄气之时才会捂住胸口痛一下下,咳,好吧,剧痛好久,但是,杜子腾也从来没有更改过这条规则,连念头都没有动过。
御兽宗没有上限的灵石提取,这在早年的时候,还与妖魔相争之时,这笔灵石或许还真的有限,御兽宗只在一界之内,本身的盈利就是那么多;可是,当御兽宗开始进军周天诸界之时,所谓的没有上限……几乎等同于真正的没有上限了。
那么多资源从修真联盟、万妖军后方产出的资源前往斩梧盟换取到的利益,那些妖器直接在万妖军中换取到的利益……这是一笔那么惊人的数字,即使是萧辰那样大手笔地在横霄剑派选拔修士、以前所未有的严苛方式进行纪律培训、剑阵训练,也从来没有过修行资源匮乏的时候。
而萧辰运用资源砸出来的横霄诸修士确也不负这么多灵石的消耗,战力喜人。
萧辰也在这群剑修身上投注了相当的ji,ng力,这一场战役算是对于这支初初成军的剑修之军的检验,他与靳宝这般的交流亦耗费了不短的时间,才将这一场战役中出现的问题梳理完毕。
似这般的战后交流,剑修们早已经养成习惯,不只是参与,更要为后面的其他剑修之军累积经验,不错,靳宝率领的剑修之军不过只是其中一支,因为在萧辰预定的演练之中表现卓异,才得以在其余剑修们艳羡的眼神中参与这一次的实战,这是荣耀,也是责任。
除了少部分似孔云那般的剑修曾经在漩镜舰上工作过,参与过诸界的战斗之外,大部分剑修是没有与诸界修士交过手的,再者,结军成阵,以整体建制与修士交手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们早早就知道此次交战是对于他们剑修之军,这样的军阵形式的检验,虽然大胜,便更应该反思总结。
比如配合时需要兼顾的威能,比如面向一界进行清扫之时,如何更高效地进行分兵分工,比如出剑时如果临时有此次那额外法器加载的要求要如何迅速演练适应等等。
而在这项重要繁杂的工作结束之后,靳宝却另有事情要说:“此界尚布设有与那赤煞熔浆相连的大阵,方才自敌首而下,数个修士试图启动大阵自毁,是否稍后一并摧毁,不留隐患。”
萧辰沉吟思索时,他的袖中,一朵白白胖胖的小云团有点捉急地扭动了一下,见主人居然无动于衷,一怒之下,这团白胖云朵很生气地跑了。
而杜子腾安排好漩镜诸舰的安全返航之事后,耳边便突然传来靳宝的声音:“……是否稍后一并摧毁,不留隐患。”
杜子腾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咦?”不留隐患是几个意思???
他随即一低头,抓住那团传音之后试图消失的云团,眯了眯眼睛,云团上也出现两只眼睛,大眼小眼互瞪之后,突然闪过同样贼贼的ji,ng光。
萧辰思虑之后点头:“那便如此罢。”
杜宗主狂奔而至:“等等等等!!!!你们要摧毁什么?”
萧辰奇道:“你为了遮掩痕迹,专门弄出那什么法器,叫靳宝他们用剑之时都凭空生了许多麻烦,不就是不想叫他们知晓联盟的存在吗?方才这赤煞熔浆大阵你是动了手脚的吧?留在此处,徒生隐患。”
杜子腾却是瞪大了眼睛:“我们花了这么大功夫,只救人?”
萧辰:……
靳宝:……
那您还想怎样?咱们可是救了这么多炼器师,而且将斩梧盟一处盛产高阶法器的小世界直接摧毁了,断了别人一条财路呢,这样一战数雕地达成了战略目的,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别说那些威风凛凛的剑修有点懵逼,不知道这位杜宗主要做什么。就是弘宇这般跟随杜子腾许久的修士亦是不解其意:“宗主,此地还是摧毁要安全些,否则难免留下痕迹啊,若是一个不慎叫斩梧盟觉察,未免太过冒险……”
杜子腾睁大了眼睛,一脸“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没有办法沟通”的表情:“我没有说不摧毁!”
弘宇:……
那请问人家剑修请求启动大阵自毁有什么问题???您老人家为什么一脸“你们这些蠢货”的表情?
杜子腾一脸理直气壮地把自己身后那团白白胖胖的云团揪到身前,卖队友卖得那叫一个顺手:“都是它!是它说的不要这样处理!”
萧辰:……
看到自己的法器这么愚蠢,主人的心情有点复杂。
杜子腾压低了声音道:“喂~那可是赤煞熔浆哦,很值钱的呢!”然后他一脸道貌岸然的高贵表情:“摧毁嘛,也有好多种方式的~~~~”
销魂的波浪线中,萧辰:……
第428章 自认倒霉
寰埏内心的苦逼已经逆流成河,说好的大家身为队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最后居然变成,福你享难我挡?良心呢?
那是什么东西,杜子腾表示自己不知道。
既然自家的两个活宝都对启动自毁大阵表示了严重的反对,萧辰便也不再纠结,手一挥,所有的剑修整齐列队撤出了锁菁行云,而杜子腾亦配合下令,所有漩镜舰成员亦在将每一寸土地翻捡,确认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之后,撤出了此地。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紫光大炽,在此界制造无数残酷绝望的赤煞蜂采大阵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华,然后犹如花瓣盛开到极致一般迅速黯淡凋零,最后化为飞灰,彻底消失。
在他登上漩镜舰之后,萧辰手一挥,寰埏在半空中显露出威严ji,ng致的轮廓,赤金光芒犹如巨大的渔网将整个锁菁行云牢牢笼罩,在笼罩的金光之中,无数条赤金锁链犹如藤蔓生长,牢牢扎进锁菁行云的地面之中,再然后,就看到那些暗红的熔浆沿着锁链一点点被吸上来。
漩镜舰中,无数探险员的队员看到这一幕俱是目瞪口呆。
“盟主……这是在……”
“收拾那个赤煞熔浆……”
“这么说来,这个赤煞熔浆……我们也能带走了?”
众人对视一眼,俱是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叹来。这帮在漩镜舰上混了太久的老油子自然知道,这锁菁行云中,他们刚刚搬了那么多东西,像那些乱七八糟的赤煞法器、炼器所用的原料矿石、还有从那些修士身上搜出来的为数不少的灵石……可这些东西全都没有赤煞熔浆值钱啊!
赤煞熔浆那是值得晓林洞、紫罗门这样的势力彼此相争、不惜玩狠玩y也要弄到手的天材地宝,是能源源不绝地产出赤煞法器、炼制顶尖丹药的珍稀灵物,而且,这样的好东西到了炼器学会手中,不知能生出多少修真界中前所未见的奇珍异宝来!
如何叫他们不惊奇不赞叹!
他们互相兴奋地咬着耳朵:
“难怪刚刚宗主拦着不让自爆!”
“这么多赤煞熔浆,都能带走的话,我们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锁菁行云了?”
“对对对,宗主买卖做得大果然有道理的!看这手笔!”
于是,当修真联盟一行人彻底离去之时,这锁菁行云已经彻底换了另一副光景。
紫罗门的修士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袁方,亦无法通过传送阵前来锁菁行云之时,觉察到事情似乎有了变故,于是,当紫罗门的大修士率队怒气冲冲地来问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面目全非的锁菁行云:
原本重重封锁凝冰冻结的界壁四分五裂、破了许多个大口子,看起来丑陋无比。
地面上,原本翻涌的赤红熔浆不翼而飞,只留下纵横交错沟渠遍地的深渊地缝,空无一物,更别提那些空空荡荡的蜂巢……
就像个被榨得干干净净的可怜虫,一滴油水也榨不出来了。
大修士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响彻整个锁菁行云:
“谁?!是谁?!!!!!!!!!!!!!!!!”
他们紫罗门为了争夺这锁菁行云费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手段!为了配合此界赤煞熔浆的特异之处,准备了多少灵植妙物,一颗丹药都还没炼出来,这赤煞熔浆居然全部被抽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派驻到此地的弟子都悉数没有踪影,想必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这件事实在做得太绝,一整个原本利益滚滚的小世界竟然什么也没有剩下。
不只是利益上受损,原本在晓林洞消失之后,积极抢夺那些空下来的垄断资源、隐隐有对晓林洞取而代之的架势,紫罗门被这一巴掌扇在脸上,扇得有点狠。
紫罗门并非什么小门小派,甚至若论源远流长比晓林洞还有过之,扳倒晓林洞的前前后后,他们也是出了不少力,图谋的不就是地位与利益吗?似这般地位还坐稳、利益还没捂热就被人打脸抢食,简直是正正踩在紫罗门的软肋上,如何能不叫紫罗门上上下下爆跳如雷。
紫罗门此时正是极其忙碌之时,那么多需要接收的资源正需要消化,但此事的紧急已经逼得紫罗门高层大动干戈,竟然直接从前线直接抽调了一支ji,ng锐直赴锁菁行云遗址,恩,是的,那里现在也只能叫遗址了。
紫罗门决心如此坚决,显然是要彻查到底是谁不长眼睛,一旦查出来,恐怕不管是斩梧盟中哪个势力,都要做好与其正面交战的准备。
话又说回来,但是斩梧盟中那些势力也是心中犯嘀咕,虽然大家都看不惯这紫罗门吃相难看的嘴脸,也想教训一二,咳,主要是对方抢夺资源太过不择手段,同在一个阵营,这样的手法太过激进,叫其余势力不得不反感,这次有人出手,很是叫其余势力看了场好戏,心中痛快,连带锁菁行云的遗址影像都卖了个好价钱,虽然在紫罗门的跳脚中,谁也不知道这些影像是怎么流露出来的。
然而,紫罗门注定是要悲剧的。
因为从那遗址上反复调查出来的结果——竟然直指妖族。
物品会消失、人员会不见,可是气息留下的痕迹却不会凭空消失,那些气息反复确认之后,确实是无数妖气与灵气交战之后遗留。
虽然亦有少部分修士持怀疑态度,毕竟这妖气来得太过蹊跷,遭到极大破坏的界壁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妖气残留,甚至也没有任何气息残留,就好像是自己裂开的一般,而界中妖气痕迹却处处皆是,而且,那妖气的痕迹亦十分单一,犀利锋锐,看起来威力绝伦,却又不似他们见识过的任何一种妖术所留,总而言之,还有不少疑点,无法合理地解释。
可那妖气却是做不了假,大部分修士还是倾向认为是妖族所留,否则整个周天诸界,除了妖族,又还有谁能运用妖气?那些无法解释之事,他们更倾向于另一个可能:妖族手头掌握着他们还不知道之物,妖族,在变得更强大!
这个结论在斩梧盟内再次引发轩然大波,这绝不只是紫罗门一门一派的问题,或者说,在妖族有能力绕到斩梧盟后方、甚至强攻打开锁菁行云坚固结界这样的事实面前,紫罗门那点颜面损失压根算不了什么。
先前那一轮大战,斩梧盟已经失去了数十界,整个战局就已经受到了不少影响,清洗晓林洞虽是为了剜疮疗伤,可毕竟也是伤了些元气,斩梧盟此时极其需要时间来重新整合资源,填补晓林洞留下来的空白,可那些势力只是哄抢锁菁行云这般的肥r_ou_,物资征集与运送之事还没整理出一个眉目来,竟然又传来这样的消息……简直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整个斩梧盟人心惶惶。
仿佛是觉得斩梧盟的气氛还不够恐怖似的,在人妖两族前线,妖族突然开始密集调动,在人族看来,这是挑起战争的前兆,在刚刚发现妖族有那样的能耐之后,妖族就要挑起新一轮大战,便是巧合也没有这么个巧合法!
在这巨大的恐慌之中,便是锁菁行云那遗址中的些许疑点也再没有什么人再去追究,便是紫罗门自己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若是被己方盟友坑害还能找盟主要个说法,现下是被敌方所害,亦只能自认倒霉。更何况,看远一些,如果只是损失一个锁菁行云能叫斩梧盟发现妖族的y谋……那么,这个损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对于紫罗门而言,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斩梧盟扛不过万妖军,便是它能占领再多的锁菁行云又有何用?
这一点大局观,能混到这个层面的人物们还是有的。
于是,在一连串的事件后,整个斩梧盟在晓林洞消失之后,在妖族的巨大威胁之下,不得不放下为了争抢利益的诸多争端,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联姻、拜师之类的联纵手段之后,整个斩梧盟试图再次拧成一股绳对抗此时看起来如此来势汹汹的万妖军。
而前线传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妖族密集的调动很快反映在前线上,这一次,妖族十分奇怪,似乎并没有全线开战,而是多点试探性进攻,这一开始,叫斩梧盟总部十分大惑不解。
换位思考,这个时候,投上所有实力,扩大前线的战果才是正理,为什么万妖军会采用多点作战,而不是全线作战?这不是在缩小他们自己的优势吗?
可不论万妖军怎么想,这局面,斩梧盟是十分乐见,当即立断,也机动地调动了不少人马奔赴这些密集交火的前线,如果全线铺开,以斩梧盟如今这混乱的后勤线是必然要出乱子的,倒是如果是兼顾这多点交战的数个战场,哪怕是斩梧渊自己的修士挽着袖子上,也足以保证物资供应与调度了。
这第七轮人妖两族的大战,便在这般看似草蛇灰线的无数开头中,缓缓拉开序幕。
然而,随着战局真正打起来,人族才猛然发现,这竟然又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因为,这多点开战的战局中,妖族中居然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全新妖器!
是的,前线传来的无数战报中将这一点描述得清清楚楚,至少有数十、上百种全新的妖器全部投放到了战场上,这般措手不及的局面给人族修士带到了巨大的伤亡,那许多点岌岌可危。
整个斩梧盟内部已经是风声鹤唳!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件件事情密集得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整个斩梧盟原本与万妖军僵持的局面借着这一件件措手不及的事情竟然往谷底一路滑去!
整个斩梧盟此时已经是山雨欲来,在对这局势一片悲观的氛围之中,随时可能面临着四分五裂之局!
=================================================何世明身负杜子腾交予的使命在无名界待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无名界,而且行程十分匆忙了,直接搭乘最近一班前往百城界的漩镜舰前往,还好,在无名界、百城界、漩镜界成为三个最大的物流集散中心之后,每天在无名界空港起降的舰队十分之多,往返于三大分拣中心的漩镜舰都有数十个班次,哪怕是何世明的行程安排得如此仓促也还是找到了最近的一架“航班”。
因为三大分拣中心的辐s,he效应,沿途的航道安全性已经升到最高。
说来也是奇怪,这三条最为繁忙的航道沿途,却偏偏没有任何万妖军与斩梧盟的势力,甚至连这两方身后的妖族人族都完全不在沿途出没,完全不知道这几条极度繁忙的航道存在,就好像两方势力默契地避开了这块区域般。
这一点,漩镜舰队那些队长们早在私下嘀咕过,不知道当初选择无名界与百城界作为基地当成发展中心之时,是不是那两位就已经高瞻远瞩,否则这没办法解释呀,人妖两族大战的前线战场不经过也就罢了,竟然连势力发展都没怎么将视线放在他们这个方向,堪称“完美闪避”,如果说是偶然,也未免太过牵强……
可涉及到联盟发展地域的选址问题,必是联盟最高机密,私下揣测也就罢了,这些舰队长们混到今日,也不会冒失将这问题提出来,所以,这个谜也依旧是个谜。
不论是不是有意,事实确实也摆在那里,漩镜界、无名界、百城界已经成了联盟事实上的三个中心,当然,大本营还是在漩镜界,包括各大学会基本也都聚集在此,无名界更倾向于对新兴人口的消化,发展出了被杜宗主称为“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包括像那些必须手动炼制的法器零件、必须耗费极大心力种植的灵物等都是出自此地,而百城界则充分利用原有的炼器基础,将炼器产业发展到了极致,在百城界周遭那些原本荒芜没有任何生命的世界中还开辟出了不少“卫星界”,比如以防御类法器为核心的生产小世界,以生活类法器为核心的生产小世界等,十分有趣。
这样事实上的规划与发展,导致了这一大两小三个中心之间的物资与人员往来十分频繁,也从事实上造就了彼此互通的三条航道的极大繁荣。
极高的安全性与极大的流量,让这繁忙的航道沿途亦发生了古来未有的变化,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为了便于补给与修理,三大航道沿途越界比较频繁的数个越界节点还干脆设立了补给与中转点,以备不时之需。
阿圭正在忙忙碌碌帮着爹娘从院子里把刚刚晒好的粮食运进屋里,村子里方圆十里八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丰收了,院子外,特意饶道路过的村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围观:
“阿圭他爹啊,你们家这收成可真是……”
“唉!还是生了好儿子,孝顺有服气哩……”
“说这话,当初我也要去,是你拦着不让……唉哟,我这说的实话,你掐我干嘛!”
那一双双眼珠子里都流露出不容错辨的艳羡嫉妒,这阿圭家里原本的情形谁不知道啊,娘瞎爹瘸,一个男娃一个女娃都差点养不活,每年都得指望着全村里那些亲朋故旧接济一二,虽说沾亲带故,这一家子人缘也不错,大家能帮也帮,可谁家都有人口要养活,一次两次还好说,长年累月这般谁还能受得住,渐渐地,村子里同这家也远了来往,甚至连这阿圭家都渐渐排挤到了这村子边缘。
一切都是从上个冬天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来“招工”开始。
说真的,这村子偏僻,大家虽说都听过那志异神话,可神仙那可高高在上,捏死他们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而且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借神仙之名把人骗去吃了的也不是少数啊……
可那仙子说了,跟着她做活也没什么长生不死,反倒是十分劳累,愿意的就去,不愿意的亦绝无勉强。
这般一说,家家户户手头都有活计,若非迫不得已,又没有天大的好处,谁愿意啊。
虽说心头战战兢兢,生怕开罪这位仙子,村长还是好生讲村子里这些村人的意思说了,那仙子倒是笑吟吟的,叫人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好像不甚在意似的,还有不少汉子想着若能天天见着这仙子,要不自己也跟着去去?
结果,在一群老娘们的五指掐功之法,一个个呲牙咧嘴的只能打消方才那想法,最后,只有一个少年咬牙站了出来:“我愿意!只要仙女你能给我家支撑过这冬的粮食!”
“阿圭!”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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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