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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壁第28部分阅读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28部分阅读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28部分阅读

    戏能让他排解稍许。只要他不会真的拿自己怎么样,激上一激或许能让心高气傲的他动怒离去……

    念头还没转完,嘴唇骤然一疼,待要呼痛,却被一片灼热的柔软堵住。

    沉璧满脑浆糊,身子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接着他的吻。

    他粗暴的在她唇上碾转,细小的胡渣扎进她娇嫩的肌肤,趁她吃痛,他老练的抵开她的牙关,轻佻的勾缠着她的丁香小舌,漫不经心的逗弄。胸腔中涌动的,除了乍然被点着的怒火,还有一丝丝狼狈——被她言中的狼狈。

    沉璧从几近窒息的痛苦中清醒过来,用力咬向他的唇,他却没有阻止,反而愈加疯狂。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口腔,分不清是谁的伤。

    终于,咸湿而苦涩的泪水流进他嘴里,唤醒了他散乱的神智。他喘着粗气支起身子,只见满床被撕烂的衣物,她安静的侧卧枕畔,蜷曲如初生的婴儿,一动不动,凝脂般的肌肤泛着如玉的光,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泪水爬满俏丽的脸蛋。

    他究竟想干什么?最初只是循于她的挣扎,而后却引发了埋藏在心底的渴望,他要她,他原来还是想要她……

    狠狠掐断潜意识里的叫嚣,慕容轩阴沉着脸跳下床榻。

    下一刻,袍角却被拉住。

    长发凌乱的散落肩头,沉璧抬起头,饮泣之声低如蚊咛:“求你……求求你……”

    她原以为她可以试着接受,却在崩溃来临的前一刻,才感受到入骨的恐惧。

    慕容轩身形一滞,他当然知道她在哀求什么。让她这样躺在别的男人床上,光是想象,他也做不到。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他的语气冷然如初,顿了顿,终不忍就此拂袖:“王府东院正好缺一名打扫仆妇,你若愿意补上,我倒可以想想办法。”

    次日清早,天空飘起小雪。慕容轩出城迎亲,将远道而来的“郡主”送进了父王的永寿宫,一并设宴款待随行官员。

    面子戏做得无懈可击。他看得出来,父王对美貌妖娆的“郡主”很满意。

    席间,熹帝以临壤五座城池相赠,南淮一众官员喜笑颜开,言谈中的阿谀奉承也多起来,韩青墨却始终淡淡的,话语不多,礼数周全。酒至中旬,他忽然目光灼灼的看了慕容轩一眼,起身走了出去。慕容轩不动声色的又敬过一巡酒,方才找了个借口离席。

    绛紫衣袍的男子站在孤竹下,形同画匠寥寥几笔的写意,线条简洁而清冷。

    厚重的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破碎的声响,提示他要等的人来了,他却并未显出欣然之色。只在转身的刹那,眉间隐隐纠结的暗影略有舒展,俨然一副谈论公事的口吻:“中原武林已经有人放出了风声,你的身份大概瞒不了多久。各大门派正密谋齐上终南山一探究竟,最迟拖不过年后,你须得想好应对之策。”

    对方却不见得有耐心拐弯抹角:“你早已不是天义门左使,如今却带给我这样的情报,想交换什么?”

    他淡然一笑:“感谢。”

    “你未免谢得太早,她和你一样,都是背叛过我的人。”

    “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你现在为她找借口,不觉太晚么?”

    “借口?”平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韩青墨微微睁大眼:“她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你难道就没有从中推波助澜吗?自始至终,相争的是我们,连累的却是她。当年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阻止你的兵卒食用掺毒的军粮,亦不可能把藏身在宜都的怀瑜交给你,若换作你,能有比她更好的取舍吗?更何况,你是怎么中的毒,不妨去问问你的近身侍卫。一念之差,她已经付出了代价,怀瑜得知真相后自会多疑,她为此连七个月的身孕都没保住……她还能再失去的,只剩她自己的性命了……你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七个月的身孕?

    慕容轩咬紧的牙关一阵酸涩:“你凭什么相信我?你大约不记得我曾立下重誓,巫峡之战,倘若我胜了,从此往后两不相干;倘若我败了,必定要你们为我军将士殉葬。”

    “你既然留下了她,必然不是前一种。但南淮当年也未必胜了,否则今日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你若实在有恨,就让我给他们殉葬罢。”

    韩青墨的一番话轻描淡写,眼底亦坦荡一片,丝毫不躲避慕容轩的逼视。

    慕容轩忽而冷冷一笑:“罪魁祸首,分明就是程怀瑜。”

    “不管你怎么看,但我活着一日,便有一日不会让你动他。”

    “理由?”

    “每个人都有执念。他是我的生死挚交,而沉璧,也断然不会希望自己的牺牲毫无价值。”

    “你以为用沉璧作筹码,我就不敢轻举妄动?”慕容轩有些烦躁:“她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女人。”

    “但她对我而言不是。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假如她愿意回到我身边,我死也不会再放手。可惜……”韩青墨苦笑着,再也难掩失落:“坦白说,我并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但是,怀瑜……你早该知道,沉璧才是元帝唯一的血脉,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怀瑜的不该存在。每次伤害过后,我甚至没有把握他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更激烈的下一次……或许对沉璧而言,你才是最能保护她的人。”

    “她也会这么认为吗?”慕容轩的眸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

    “我只知道她不想再回到过去,虽然她在临去的前一刻还在替怀瑜打算……”

    “我会让她彻底忘了那个男人。”慕容轩干脆利落的回答,情绪之外露,他自己毫无所觉。

    “那么……好好待她。” 韩青墨的声音渐渐低哑,他借故看了看飘雪的天空:“她大概不会很适应北陆的天气……她其实很任性,总喜欢装坚强,装成了习惯,常常连自己都被骗,所以,即便受了伤,她也会很迟钝的后知后觉。她也很倔强……”

    从今往后,此生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她得到幸福。纵然再隔许多年,因这份沉甸甸的托付,她的幸福也并非与他无关。红尘中唯一能够保有的牵系,足矣。

    从宫中回来,慕容轩信步走进东院,无人居住的院落平日荒于打理,不料相隔一夜,满地的枯枝败叶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和着积雪被码放成整齐的几堆,露出中间青石铺就的小径,他愣了愣,一时竟迟疑着没敢落脚。

    这时,沉璧住的厢房传出响动,他下意识的走过去。

    窗户半敞着,他一眼望去,大吃一惊。

    沉璧站在一只团凳上,踮着脚,手里的搭着根白布条往房梁上搭,够不着,还使劲往上跳。

    韩青墨果然没说错,她如今唯一剩下能折腾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瓷做的娃娃,半点委屈都受不住。

    气血上涌,刻不容缓。他“哐”的踢开门,飞出的门板正中团凳,两样物事同时粉身碎骨。

    他大手一挥,接住跌落的沉璧,冲怀中晕头转向的小脸低吼:“你要干什么?!”

    夜月幽梦

    沉璧正专心于手头的活计,忽闻一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没了依托。猛然听到炸响在耳边的质问,她呐呐的解释:“房梁上有老鼠,吵得我睡不好,赶赶也不成么?”

    “老……老鼠?”慕容轩这才看清她手上拽着的不是什么白绫,而是长条抹布。

    渐渐的,脸有些发烧,幸好光线暗,看不出来。

    手臂的力道松了松,沉璧跳下地。

    他抬头望向房梁,哪里还有老鼠的影子,一时半会,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几个房间……”

    慕容轩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沉璧出门,发觉她走路的姿势不对劲,细细一瞧,她的左脚竟然有点瘸,当即唤住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见慕容轩走过来,沉璧忙往门边靠了靠。没想到,他竟弯下腰,掀开她的裙摆。

    白色布袜渗出血痕,定然是方才那不管不顾的一击,令承受了他内力的尖利木屑扎进了她的小腿。

    “不……不用操心,我自己会处理。”沉璧慌乱的想要拨开他为自己脱袜子的手。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借口偷懒。”

    怀中的人儿低垂着脸,一声不吭,从侧面能看到她小巧的鼻翼和卷翘的睫毛。她无疑是美丽的。但是依照北陆的审美观,女人不光要有容貌,还应该有结实的身躯,这样才能担当起繁殖和哺育后代的重任。他下意识的掂了掂臂弯里的重量,暗忖相隔几年,怎么也没见她重多少……忽然想起韩青墨说过的话,心头一颤。她原来有过孩子,又失去了。

    钝钝的疼痛恣意弥漫,不知为谁。

    他对她,不是只应有恨吗?

    他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她的幸福,但求让自己死心。

    而今,在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固若金汤时,却又迷失在她的一滴泪中。

    他多么希望能代替那个人,吻开她眉间淡淡的忧愁。

    “疼吗?”

    “不疼。”

    “那你吸气做什么?”慕容轩不悦的放下手中的烧酒瓶,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让他无端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想上药了。”沉璧忍着一脚将慕容轩踹开的冲动,死死抱住膝盖,不让他的手靠近。用酒给伤口消毒,哪有不疼的道理?可她要是真喊出声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慕容轩肯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再不识好歹也看得出他心存怨气。他不是三年前的慕容轩,被她挫败过的骄傲,他想从她身上连本带利的收回,仅此而已。

    果然,慕容轩沉声道:“你瘸着腿怎么干活?”

    “我不会耽误很久……”

    “我已经找人替你进宫了。” 慕容轩忽然打断她,趁着她一愣神的空当,拉开她的手继续处理伤口。

    “真的?”沉璧顾不上疼,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骤放异彩,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像极了两颗星子。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安然呆在这里?区区一名女子换来边防要地的五座城池,程怀瑜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

    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事实。私心,并非完全没有。

    沉璧神色一黯,半晌,轻声说:“人是你们要的,还指明了要谁,他能怎么办?”

    他看了她一眼,她别过脸,淡淡的望向窗外。

    雪下得更大了,远处的亭台楼阁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肩头一沉,慕容轩将自己的狐裘大衣披在她身上,皱眉道:“今晚就让人给东院烧地笼,暖和起来与南方没两样。”

    狐裘内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柔软的熨贴着她,冰天雪地的世界融化了一个角落,蓄不下的液体漫出心的缺口,如释重负,却又升腾起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谢谢。”两个字的音节犹如呢喃,却发自内心深处。

    慕容轩头也不抬的替她敷药,只当没听到她说什么,等到包扎得差不多了才道:“从今日起,北陆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沉璧,你从前不是还有个名字么……”他想了想:“佳佳?拓跋部,姚佳。”

    猝不及防的悸动犹如电击,沉璧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是不是绑得太紧?”慕容轩细心的发现了她的神情变化,不自觉的减轻了力道。

    沉璧摇头:“我给你添麻烦了,等到风头一过,我会尽快离开。”

    “你有何处可去?”慕容轩的语气毫无起伏:“别忘了,我大哥认得你,你若是一不小心再落进他手中,神仙也难救你了。”

    “能去的地方,我还没想好。”沉璧茫然自语:“可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紧咬我不放?”

    “据说源于一支签文。那年广化寺庙会,你是不是抽过一支签,暗指你是对当今时局至关重要的人?”

    “我……我忘了。好像是有一支签,但是,还没来得及解……”

    “人们看重的是事实,程怀瑜因为有你才坐稳了南淮国主之位。”

    沉璧沉默半晌:“所以,你们也都信了?”

    “是他们,而不是我。”慕容轩似笑非笑:“神佛见我绕道,你还能带给我什么?只不过,要等到你赎完所有的罪,我才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我明白了。”

    流星的光芒缓缓陨落,沉璧低下头,一言不发的俯身穿鞋。几缕青丝拂过慕容轩手背,他的手指动了动,昨晚迷离的记忆蓦然闯进脑海,他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迅速起身出门。

    他不想吓着她,更不知道,拥抱过后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一梦如是,沉璧生活得并没有太多真实感。不用慕容轩吩咐,她片刻不停的找活干,因为一旦手头空闲,脑子就会疯狂运转,而徒留陌路的余生,挣扎到最后,依然是失去,她并没有洒脱成仙,也不想把自己逼疯。受过的伤初时不觉得,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竟应了厚积薄发的道理,时间愈久,愈让人痛得死去活来。这一点上,她和怀瑜竟是性情相反的两个人。于是,她只得谨慎的管好自己,什么都不想,当自己是一具空壳。

    然而,梦境却是无法控制的。

    沉璧很久没做过噩梦,但是,北陆的大雪一场接一场,连绵不断。每每入夜,空寂的院落,昏黄的烛火,总能轻而易举的刨开她费尽心机才藏好的伤口,她无数次缩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仍听得到呼啸的北风隐隐夹杂着的婴孩哭泣。

    于是,那些模糊而绝望的影像又开始蠢蠢欲动。

    一天夜里,正埋头于公文堆里的慕容轩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叫,他吓得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从墙头蹦进东院,落地不留神,还崴了脚。

    慕容轩寝殿的西南角与东院仅隔一道墙,但沿着正路步行却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自沉璧来了以后,他逐渐养成爬墙的习惯。

    白天的时间除了上朝、练功、批阅文书,慕容轩也不敢表现出对沉璧的过分关注,在众人眼里,她只是个刚进府的小丫鬟,而且府里还有慕容博的眼线,他一直心知肚明,但也懒得收拾——弄死一个,还会有新的替补,他若需要放出些消息,还用得上他们。而且,他不喜欢沉璧一见到他就显得无所适从的样子,虽然归根结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再聪明的人,面对情关,也容易犯糊涂。慕容轩尚未看清,他对沉璧,原是一种爱不到的恨,深入骨髓,却容不得她受半点伤。她疼,他一边跟着疼,一边恼她伤了他。不过,他也并非全无所觉,自从她来了越王府,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在自家后院忙碌的小女人,他的心情就会变得莫名的安宁。

    直到夜深人静,他才会忍不住去看看沉璧,一般情况下,她都睡下了。刚开始,他只查看她的床铺热不热、被褥厚实不厚实,然后就放心离开。久而久之,他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什么都不做,就倚在床头看她。她往往会感受到热源,自然而然的就蹭到了他身边,窝在他怀里安睡。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睡梦中的她看上去比清醒时要开心,偶尔还能现出唇边的笑涡。于是他更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再后来,他干脆以东院僻静为由,将书房迁了过来,这样就有了名正言顺爬墙的理由。

    今日不巧,他陪父王议事议晚了,还没来得及去书房,郑桓宇就抱来了边关的急件。稍一耽误,沉璧那边跟着出了状况。

    他火急火燎的冲进她房间,拔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中,只见她披头散发的蜷成一团,不住打颤。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衬得一双眸子愈加幽黑,却失了平日的灵动,只剩深深的无助。

    他的心脏有如重击,活生生的抽痛。再也顾不上骄矜,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连声询问:“你哪里不舒服?”

    沉璧的目光从他脸上飘过,对他视若无睹,她搂着一只软枕,将脸贴在臂弯处,一动不动。

    慕容轩被她空洞的表情弄得愈发心慌,摇了摇她的身子:“沉璧?”

    依然毫无反应。

    他低下头,慌乱而急切的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吻一边轻唤她的名字。

    终于,呆滞的瞳仁慢慢有了焦距,她抬头看着他,一层泪光迅速浮上眼眶。

    “到底怎么了?”他温和的与她对视,指尖轻轻揉开她紧蹙的眉心。

    “他又找我了,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沉璧语无伦次的低喃:“他找过我好多次,我该怎么回答……我怎会不想要他……我唯一有过的孩子,可是,就那么没了……如果我能再坚强一点,如果……”

    清亮的泪水沿着鼻翼滑进嘴里,她翕动着唇,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瞬时明白过来,鼻腔一阵酸楚:“傻丫头,你已经够坚强了。那个孩子……如果他再问你,你就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安静的等待,还有机会再回来……”

    他试着抽出她怀中的软枕,眼看就要成功,她却飞扑上来,指甲掐进他的皮肉,神经质的反复:“……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可他不在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吐字却极尽轻柔:“你这个样子,会让他走得不安心。忘了他,也让他忘了你,好吗?”

    沉璧的眼神充满戒备,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微笑着,一点点替她理好被泪水沾了满脸的头发。

    “乖,想哭就要大声哭出来,哭完了,就要忘得干干净净。孩子还会再有的,养好身子,还会再有的……”

    沉璧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哇”的一下痛哭失声。

    慕容轩并不相劝,任由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耐心抚着她的背,让她不被自己的啜泣哽住。

    良久,哭声渐弱。

    沉璧伏在他怀里,含糊不清的呜咽:“你骗我,他怎么回得来,怎么可能……”

    他抱紧她,细碎的吻像雨点一样落满她的脸:“怎么不可能?你还有我。”

    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到,你还有我。

    沉璧睁大泪眼,呆呆的望着慕容轩,蓝眸深处光华流转。

    他就势吻上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蛊惑:“不要想了,先睡觉。以后,还有很多可能……”

    她似中魔咒,乖巧的任由他抱着,在他轻言细语的抚慰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这一夜过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具体转变在哪,沉璧也说不上来,只是当她趴在慕容轩怀里醒来,而被她当作抱枕并被她挤得一半身子悬在床沿外的慕容轩仍在打盹时,她并没有马上爬起来。第一次仔细打量慕容轩,正逢他寒毒发作昏迷不醒,那时候,她对他不甚了解,只赞他生了一副好皮囊。这一次,她同样看了很久,他熟睡的神情如孩童般纯净,俊朗的轮廓在淡青色晨光的映照下,又于慵懒中不经意张扬出几分男人的性感。她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脸,随后,就见那张弧线完美的唇轻轻扬起:“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不过……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沉璧情不自禁的一失手,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

    北方的冬夜很漫长,慕容轩用来留宿的理由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啊,我扭伤的脚脖子还没好透,外面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就算被你毁了……”□裸的威胁。

    “哦,我寝宫的地笼昨晚就在冒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裸的哄骗。

    “咦,我刚才好像看见了耗子,你别担心,今晚抓不到它我绝对不走。”□裸的无赖。

    “呼……呼呼……”再简单不过的,□裸的装睡。

    东院的房屋都上了年岁,沉璧现住的这间已是拾掇得最好的了,四面墙还给糊上椒泥,暖烘烘的。只不过,床仅有一张。

    慕容轩倒是不以为意:“我若心怀不轨,无论怎么个睡法,结果还不都一样?”

    沉璧面红耳赤外加愤然无语,只得面朝墙睡了。

    慕容轩竟也说到做到,躺下之后,手脚绝不乱动。

    不过,每天晨起前,两人的睡姿却经常契合成十分温馨的相拥而卧状,为此,沉璧不得不忍受慕容轩丢出的“不关我事是你主动”的无辜眼神,证据很充分——她的胳膊多半正挂在他腰间。日复一日的打磨,沉璧的脸皮已经厚到麻木。她只当自己满床乱滚的毛病改不了,却怎么也想不到,看似很闲的慕容轩其实在陪她入睡后,还会起床批阅公文,直到凌晨再回来抱着她补眠。

    无论如何,枕边绵长平稳的呼吸赶走了纠缠她的梦靥。不用刻意的遗忘,她已经不大回想过往,包括依然挂在颈间的钻戒,对她而言,只是曾经爱过的证明——拼尽全力,换来半生回忆,她想,她是再没有勇气尝试了。

    可是,很多时候,当他静静的凝视她,当他很自然的讲述他成长的故事,当他惹得她忍不住还嘴,当他对她微笑,当他专注的品尝着她泡的茶……他们之间会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亲昵,而她并不排斥。这样的发现令沉璧很是挣扎。她从来没走出过这间院子,她对北陆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东院之外,慕容轩还有多少女人,他对自己的宠溺又会维持多久,一年?十年?如果终有一天遭到厌倦,她又该何去何从?

    慕容轩对她的疑虑浑然不觉,他算不上好脾气的人,但是对她,总能一让再让,实在被惹火了,嘴上奋起反击,眼底却依旧留有一脉温情。

    这一脉温情实则因沉璧而生,沉璧从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了,却又将之划归为公共财产。

    自相矛盾的纠结中,心湖不再死水无波,偶尔泛起的小涟漪开始出卖她。

    慕容轩的侄儿满月,因是和他交情一贯不错的四哥,他便找她商量送点什么礼物才好,并一再强调那小家伙委实讨喜可爱,她见他兴致勃勃,忍不住就问:“你……有子息吗?”

    “你在意吗?”

    她讶然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美丽的宝蓝色,流转出她从未见过的神采,似鼓励,又似诱惑。

    她的脸泛起尴尬的潮红,咬着唇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箍得更紧。

    “我尚未娶妻,哪来的子息。可是,璧儿,你为什么不再诚实一点?”

    不容她推脱,他的吻已纠缠上她。

    唇齿深深胶着,她彻底沉溺在他的气息中,无法自拔。

    她要怎样才算诚实?

    她弄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从其他婢女的笑谈得知,外界盛传越王在他母亲的故居豢养了一名汉人小妾——在众人眼里,他和他父王一样,都热衷于异域风情。事实上,他和她同床共枕,他会抱她吻她甚至于爱抚,她从抗争到屈服到习惯,理应水到渠成的一切却始终止于最后一步,除了那晚丧失理智的疯狂,他没有再试图侵犯她,即使他充满□的喘息差点将她融化。兴之所至,他也会在她耳边温存絮语,但是,绝不言爱。

    是她太贪心吗?

    爱,隔着曾有过的背叛与伤害,只会沦为负担不起的谎言。

    慕容轩这样的男人,不屑于强夺,更不屑于欺骗。他的恨应该还盘踞在心底,只是被欲望所掩盖——他从没遇上过征服不了的女人,而她碰巧是个例外。优秀的猎人不会轻易放弃难追捕的猎物,并且势在必得。他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心。等到有一天,他的猎物主动献上肉体与灵魂。

    一旦思及此,沉璧便会生出一种透骨的悲凉。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内心的垂死挣扎都被他一眼洞穿,他或许还会觉得好笑。

    那么,就用去她仅有的资本,让他暂时忘却狩猎的乐趣,只感受到她,只有她……

    迷,意乱情迷。

    为谁风露

    慕容轩并不是第一次识破沉璧的口是心非。

    冬至的那一日,大雪。

    屋内,一张暖炕,红炉煮茶。隔着小几,她倚在左边飞针走线,他坐在右边批阅公文。屋外,鹅毛般的雪片飘飘洒洒,织成一张厚密的网,将天地笼罩。

    啜一口她亲手泡的茶,他自觉人生很圆满。

    她却问起他身上的寒毒。

    往年这个时候,他体内的寒毒早该肆虐了,今年却连来的征兆都没有,是有点反常。

    但他以为她又在变着法儿赶他出去,于是信口道:“没准好了呢,总之不需要泡温泉了。”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话,欠身往他杯中添茶。

    他不经意的一眼,发现她唇角微微翘起,桃腮上抿着只小酒窝,煞是可爱。余光扫过她手中的腰带,他看见她在绣一条龙。

    他忽然醒悟。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整个人几乎被狂喜冲昏。

    那条腰带是他的。她刚才其实在问另一层意思。她真正介意的是给他暖床的女人。

    软磨硬泡之下的缱绻,他实际上已做过最坏的打算,即使得不到心,若能留她在身边,一辈子,也该满足了。

    然而,含辛茹苦的宝贝养成计划,终于开始有了回报。

    或许她尚未发觉,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聪慧如她,应该很快就会明白。

    满城琼楼玉树,迎来了北陆的农历新年。

    郑伯的小鹰来得较以往频繁,虽然言语比较简短,大都是询问他体内寒毒的控制情况,但他料想中原武林定然又起波澜,韩青墨不会骗他,他这个常年不在位的天义门主已经引起了各大门派的怀疑。

    除掉他,仅仅因为他是北陆王族吗?未必。冠冕堂皇的旗号下,是心怀鬼胎和各取所需,他在尔虞我诈中长大,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可想而知,在众人不知道噬心蛊的存在前,秘密协商了多久才达成联手对付他的计划。可惜,棋漏一着,满盘皆输。与之相比,他自认不算最卑鄙的那个人。

    他迟迟拖延着没能动身,因为要等到开春以后,慕容博去凉州驻建边防,短期内才不会另生事端。再者,尽管被送进宫的假郡主备受隆宠并很快传出身怀有孕的消息,他还是有必要寻机打探一下父王的口风。当然,在他预料之中的每一步,即使略有偏差,对沉璧也构不成威胁。相反,真正的隐患离得很远,却又好像无孔不入。

    南淮眼下迁都不久,百废待兴,程怀瑜似乎无暇顾及其他,而沉璧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似乎不足一提。他所掌握的线报其实一直都很详尽,只不过在沉璧没来北陆之前,有关她的,都被他原封不动的埋进公文堆,逼着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直到现在——他想知道的,一目了然,甚至可能包括一些连程怀瑜都未必察觉的黑幕,比如说,姚若兰。单论此女,或许还称得上有头脑,然而伤害了沉璧,就只能怪她瞎了眼。他慕容轩一向有仇必报,沉璧失去的,他定会十倍讨还。一只绝嗣蛊,令姚若兰诞下皇室最为忌讳的死胎,从此再无生育能力。他不在乎遭天谴,种种无关于己的恨,在面对沉璧时,都化为心疼。不是不知沉璧的性子,却也没想到这个傻丫头竟然倔强至此,得不到完整,宁可放弃。虽然幸而有她的倔强,才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但他直觉程怀瑜并不如她所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怀疑,年前,南淮使者冒着严寒来朝看望远嫁的郡主。慕容轩奉父熹帝之命接待,领着人绕永寿宫走了一圈,隔着结了冰的荷塘让对方看了看对岸暖阁中的一道模糊侧影。于情,为“郡主”安心养胎,万一动了思乡之情对身子不好;于理,北陆民风虽开化,后宫却也不是任由人参观的,包括他这个皇子在内。

    南淮使者在燕京逗留了几日,匆匆告退,折返大兴。

    新建的皇城犹自散发出清淡木香,红纱珠络灯笼挂满城楼,高挑在夜空中,伴着纷扬的雪籽,霏雾濛濛。

    九重宫阙,最高处的暖阁拢着一团橘光,有人推开窗,北风趁机钻了进去,把炕桌上的宣纸掀了一地。

    “爷要是累了不妨早点安歇,风大,当心受凉。”

    “你去看看相王有没有睡下,没有的话,请他来一趟。”

    “奴才这就去。”小个子内侍收拾好凌乱的纸张,用镇石压住,走到门边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爷……”

    “朕不冷。” 明黄衣袍的男子淡淡的抬了抬眼,室内重归寂然。

    推开没看完的文书,填满军国大事的混沌神智在寒意中清明了几分,案头的冬青釉里团螭字画筒已经积了一层薄灰,他伸手取出筒里仅有的一个卷轴。

    目光飘远,望着沉入暮色中的潼关,依稀还能听见她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怀瑜,将来总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会是最优秀的君王。”

    唇角不觉扬起一丝浅笑,几粒雪籽飞进来,落在摊开的画卷上,氤氲了朱砂点染的山茶花。他忙用衣袖吸干画纸,重新提笔填色,填完了,细细端详。

    一年前的闲来之作,经他不时修修补补,还簇新如初。

    竹苑、漏窗、湖石、花木。

    承载着所有关于幸福的想象,他曾对她说,这是我们以后的家。直到现在,仿佛还能看见她羞红的耳根。

    幽幽叹息,不知为谁。

    俯瞰东西两城,万家灯火,如散落银河的星子。

    有谁知道,这流光溢彩的盛景后,他最怀念的,不过是当年的青青杨柳拂章台,一路携了她的手,笑看红颜如花。

    回不去的,究竟可不可以再重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门帘掀开,说话的人举步进门,清俊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温润如玉。

    “你不也还没休息吗?”怀瑜慢慢卷起画轴:“体内的毒拔除得差不多了吧?”

    “已无大碍。”韩青墨伸出笼在袖中的手,将一只青瓷鹅颈瓶放在炕桌上:“只可惜酒量退步得厉害。不过,比起你来,应该还好。”

    怀瑜看了看酒瓶,一笑。

    “还是你最了解我。”

    普天之下,还能与他如此把酒相谈同塌醉卧的就只剩眼前这个人了,从贤王到相王,他能给予的,是权倾朝野的信赖。当然,文韬武略的国之栋梁,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南淮没有第二个韩青墨。

    虽然,再也不可能拥有年少挚交的纯粹,但内心深处的珍惜,也还真实存在。

    孰料,对方平静的答道:“我不了解你。”

    怀瑜斟酒的动作顿了顿,没出声。

    “你为何还不打算放过她?”

    韩青墨素不多话,此番仍是直奔主题,怀瑜钦点朝臣出使北陆本无可厚非,但区区一趟例行公事,竟用上御林军统领何臻,对外还神神秘秘的用了化名。换作他人或许不解其中缘由,他却想装傻都难。

    怀瑜沉默不语,几杯陈酿下肚,烧红了眼眶。

    他重重的放下酒杯:“慕容轩与我,有什么不一样?他无非是……比我更名正言顺一些……连你都这么认为,认为我只是不肯放过她……”

    “你对她的感情,我并不怀疑。她也说过,她并不恨你。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成全。与其痴缠成怨,不如放手。怀瑜,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去待她。”

    怀瑜怔了怔。

    “姚若兰胎死腹中,想必你深谙前因后果,所以才没有去追究。”韩青墨看着面无表情的怀瑜:“有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你对沉璧的怀疑,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而慕容轩,他永远不会。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换句话说,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够了。”怀瑜狼狈的低吼。

    “的确是够了。怀瑜,收手吧,难道你连她最后一点幸福的机会都要夺走吗?”

    “不……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幸福都给她……可她不要……我给的她都不要……”酒劲上涌,怀瑜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把她送给那个糟老头,和亲只是个名义,我曾想过,如果带她走的是你,我怎么也该死心了、忍了、忘了……可是,你却把她给了慕容轩,我要杀了他,总有一日,定要杀了他……”

    “哗啦”一声,桌上的杂物全被扫落在地,他醉醺醺的俯案大笑。

    良久,韩青墨伸出手去按住他的肩头:“怀瑜,没有用的,不要再想了。”

    宽大龙袍的掩饰下,他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韩青墨叹了口气,走出暖阁,对守在门外的小猴子嘱咐了几句。

    小猴子躬身送走韩青墨,依言又呆了好一会,才提心吊胆的进去收拾。

    窗户仍开着,风较先前大了些,穿过城楼,“呜呜”呼啸。檐下的红灯笼不知什么时候熄了,竹篾挑起的空罩子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散。怀瑜倚窗而坐,身后是黛蓝色天幕,狂飞乱舞的雪粒子渐渐交错成一张网,似乎要将他吸进去。他不为所动的闭着眼,看上去就像早已熟睡。

    小猴子心里敲着边鼓,三两步冲过去将窗户关了,回过头,却见怀瑜神态如常的瞧着自己。

    小猴子吓了一跳,慌忙跪下:“奴才该死,吵醒万岁爷了。”

    “研墨修书,”怀瑜淡声吩咐:“命何臻替朕送密信给北陆泰王。”

    “爷,这么晚了……”

    “再晚也要赌一赌。”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又透着股斩钉截铁。小猴子忍不住偷瞧他一眼,只见那张清俊秀雅的脸孔上,透着几分炽热的狂狷。

    农历腊月二十九。

    越王府门前的广场上燃起熊熊篝火。尽管北陆定都燕京已逾百年,治国方略一再汉化,但族内仍保留了游牧时代的粗犷民风,一年一度的狂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摔跤骑射,都是必不可缺的项目。鲜卑除慕容氏以外,余下如宇文、拓跋、乞伏等部皆为皇室姻亲,每年这个时候,各族族长、各部将领都会与皇子们齐聚一堂,带领燕京的子民们祭祀祈福,共贺新岁。熹帝早年就将主持事宜交给了慕容轩,一来看重他在军中的威望,二来也是某种权力暗示。

    天擦黑的时候,越王府内外灯火通明,奴仆婢女都换上了新衣,慕容轩似乎忘了沉璧不方便抛头露面,差人给沉璧送了一套,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上,慕容轩已迈进了大门。

    他头上戴着紫貂皮制成的绒帽,中央嵌着一枚鸽蛋大小的黑曜石。绛紫织锦长袍滚着金色皮毛的边,袖口以金带束住,腰间还挂着一柄黄金锻造的佩剑,剑鞘上刻着华丽的图腾。奢华的装扮却没有半点庸俗累赘之感,相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配合着眉宇间的桀骜神色,将挺拔俊朗的王者之姿烘托无余,更显豪放不羁的男儿本色。

    “怎么还没打扮?”他皱眉打量沉璧。

    “我……可以参加吗?”沉璧早就被外边的热闹所吸引。

    “怎么不可以?今日小年夜,我的几位哥哥都来了,大哥除外。”他哼了哼:“他找了个身子不舒服的借口。父王要陪他的一群妃子,也不能来。今晚你正好没事,不妨开开眼界,北方过新年的习俗和南方大有不同。”列举了一堆理由,其实只是怕她长久呆在屋子里被闷坏,趁着今晚人多,他让郑桓宇先照看一阵子,应该不至于出纰漏。

    “那你……”沉璧指了指门外。

    “我不看。”慕容轩大喇喇的坐下,面朝门外:“有我在,你的动作应该更快些。”

    沉璧咬咬唇,没和他争辩,默默走到屏风后面。

    肚兜、亵衣、底裤、罗裙、小袄……从里到外都是簇新的。

    沉璧不甚利落的穿好里衣,却在抖开罗裙时傻了眼,她一直以为鲜卑族的女装都很简便,没想到一旦华丽起来,也可以极尽繁复。

    长裙是抹胸式的,裙角缀满珍珠,开口在背部,若放到现代自然会是一根拉链到底,而眼下却只有一根长长的缎带和密密麻麻的锁眼——一个个锁眼穿过去系起来,再穿再系……这样的设计大约是为了凸显女子美丽的腰线,尤其是在不吃饭的时候,可以勒出超越奥黛丽赫本的纤腰。

    沉璧咬咬牙,反手穿过对称的两个锁眼,笨拙的打了个结,待要穿第二对锁眼时,听见慕容轩的催促:“还没好么?”

    “你……你先去吧,我还要等会……”

    沉璧脑门上沁出汗来,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关于蜈蚣穿鞋的笑话,欲哭无泪。

    “不行,我得把你带出去安顿好。你穿到哪儿了?”

    “我,我穿鞋……”

    “鞋子不合脚吗?”

    话音刚落,慕容轩就探进半个身子,继而足足愣了有半刻钟。

    沉璧在尖叫与妥协中选了后者,她无力的转过身:“帮帮我。”

    眼前的景色足以让男人血脉贲张。

    一头柔顺的黑发搭在她的左肩.一身粉色的抹胸长裙曳地,露出凝脂白玉般的后背。

    重点是,从侧面看,他发觉沉璧也并非他认定的那么发育不良……

    “你……”慕容轩的嗓子沙哑无比:“站直一点……”

    缎带摩擦衣料,“咝咝”作响,空气随之一点点升温。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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