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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完结+番外)第62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62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62部分阅读

    是他身陷莫阳城,她赶来相救时。

    惯经沧桑的他,深深知道,这个世上,人心永远是凉薄的,谁也不会把谁真正的放在心上,更不用说为对方付出生命。

    至少,他从来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女人,会为他甘冒生命之险!

    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

    可她做到了!

    明知必死,明知四面围城,晋人的丈夫,哪个听到胡人,不会胆战心惊?她倒好,居然自投罗网了。

    也许,她不完全是为了他,她还在意孙衍。

    但对他来说,这够了,足够了。他想,这个女人,他就算死也不会放手了。他要把她收在身边,让她享受一世尊荣。

    以她卑微的身份,当妻自是绝不可能。不过当一个在他的庇护下的贵妾,过上与她之前完全不同的富贵体面的生活,那是必然的。

    只要他不死,他一定让她富贵一生!

    可她拒绝了!

    由王氏长辈出面,向她提出纳为贵妾一事,居然被她拒绝了!

    听到这妇人毫不犹豫的拒绝,王弘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他挥手打断族叔要说的话,笑了笑,想道:看来这妇人还没有爱上我啊。真是失败,我都不准备放手的女人,居然还没有爱上我,这可怎么行?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一次,她被人以自己的名义骗出城,一夜不归。

    他带着护卫们,半夜出了城。

    他要救到她。

    这还是其次,机会难得,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果然。

    她感动了。

    是啊,想来以她的身份,谁能为她做到半夜相救?天下间的妇人,都会对救她的英雄感激涕零,她也不会例外。

    不,像这种刚烈的,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子,她最难拒绝的,便是别人的情义。别人有一分真心,她永远想以两分来还报。

    她爱上他了。

    他清楚地从她的泪眼中,看到了这个孤寂无依的小姑子,那如潮水涌来,无法阻止的感动和爱意。

    他想,他得到她了!

    这样固执的妇人,一旦爱上必是难以忘怀的。从此后,她会用生命来爱他吧?

    这样想着时,静静地看着她,微笑时,王弘的心里,却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缕不自信:爱便是爱了,为什么发现自己爱上我,这个妇人会表现得这般孤凄?这么美好纯粹的事,她为什么会流着泪?还说出要他从背后给她一剑的话。甚至还说出,只有这一刻,她才是圆满的,只要一出去,一切又会回复到以往。

    一个小姑子,怎么能在这么心动的时刻,表现得这般孤凄?冷静?

    他想,他有点弄不懂得她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刻,他才发现,在通过计算,令得她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的同时,他也沦陷了。

    他的心,已乱!

    番外王弘:那一刻,发现爱

    生活还在继续,慕容恪兵临城下,他再次被困南阳城。

    这次被围十分突然。当得知消息时,他还有几日时间可以准备离开。可是他不能离开,他是琅琊王七,临阵脱逃,不是他所为。

    可留在这里呢?无兵无卒无人可用,要击败胡人,还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冉闵的影子。

    在冉闵的身边,有那个陈氏阿容,他已经视作囊中物的美人。

    她言笑晏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表情神态,有着做作的温驯和干练。

    望着冉闵和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眯起了双眼。

    当天晚上,冉闵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南阳城,并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来谈判的,用他的势力,换取他日自己的相助。

    谈判是好事,不过,一切得由他主导。

    还有那个妇人也是,她怎么能对自己想近则近,想离则离?她明明爱上了自己,明明让自己乱了心,怎么还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跟着别的男人?

    当晚,他堵住了冉闵的退路,令得他不得不重新跟自己谈判。

    谈判成功后,冉闵走了,留下了那个妇人。

    他派去的人回来说,妇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有点失魂落魄,于是,熟悉他行事作风的仆人,把她请回了庄子。

    这一晚,桓九郎来了,他们一起服了些五石散。

    服了这药,会使人x欲亢奋。他当下喝了几盅酒后,在外面转了一圈。

    微醺的他,来到了一处阁楼。

    他见到了一个美得让人血脉喷张的身影。

    是他的妇人,是那陈氏阿容。她的脸孔有点红,双眼亮得惊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汪汪的,分明不似往常。

    这样的她,真是美啊,直是让人魂魄荡漾的美。

    看,她现在还在那里说,她要嫁给冉闵!

    怒火席卷而来,他紧紧地搂着了她,在越来越干渴中,他的手和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这毫无一丝赘肉,完美得让圣人也会魂消的娇躯。

    他克制不住了。

    喘息着,他不停地问她,是否爱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以他的地位性格,既然动了情,便直接上了就是,何必在乎她是怎么想的?

    可他就是想问,这么个时刻,他就是想知道,她爱他,他是她的唯一。

    迷迷糊糊中,他恍惚着觉得,这么一个让他期待太久的时刻,如果她的心中不是绝对地爱着他,那将是多么可笑?

    她说了,她说她爱他。

    可她同样说了,她要嫁给冉闵,她在挣扎,她想为冉闵保持着清白身。

    这时,他浑浑噩噩的脑子,明显变得清醒了。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愤怒。

    他的妇人,他平生最中意最在乎的妇人,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

    是,他是给不起她要的,看他此刻如果放了手,就会永远失去她,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再说,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失了身,便死心塌地地跟着那男人的?何况她这么爱他。

    他相信,她对他的爱,会让她甩开那些不知所云的胡思乱想,安安心心地当他的贵妾,宠妾。

    于是,他在她的身下垫上白缎,留下她清白的凭证。然后,他进入了她。

    如此销魂,从所未有!

    那一刻,太美好太美好,美好得让他直累到极点,才含着笑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了。

    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半点笑容。

    有的,只是震惊,痛苦,茫然,绝望……

    ……然后,这所有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她的脸上只有麻木和平静。

    她平静地问他,将如何处置她。

    对上她的表情,他强抑这愤怒和失望,告诉她说,她“仍可做他的贵妾”。他内心知道,也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温存软语相对的,可他就是被她的绝望伤到了,就是用这种漫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了她他的决定。

    听完他的话,她笑了。

    笑得那么妖娆,那么冷绝。

    这笑容,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她转向两个婢女,问起了昨晚的事,她含着笑,雍容的,优雅至极地询问她们,昨晚,是不是给她下了药。

    两婢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她再次笑了。

    这一次的她,让他不由自主地按向胸口!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妖娆地笑着,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佩剑,然后,施施然的,优雅至极地这么回手一刺!

    “卟”“卟”两声长剑入肉的声音传来。

    极干脆,极优美的两下动作,那侍候了他多年的两婢,便瞪大了双眼倒毙在他面前。

    她提着那血淋淋地饰剑,优雅地朝外走去。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妇人,如此高不可攀!

    这哪里还是卑微的她?

    不,不,这还只是其次,他的心好慌,他好惶恐,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去,看着她决绝地离去,看着她笑得那般妖娆,那白裳飘然似雪!

    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痛苦狠狠地揪着他的心,令得他惊惶万分。

    他追上了她。

    他无法控制的,惶恐不安地向她问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苦苦地求着她,不去死命地搂着她,不去流着泪,体面全无地苦苦相求。

    这些,都是得益于他多年所受的教育。

    可是,下一刻,他疯狂了!

    那妇人,她一袭白裳,居然在两军对垒时,这般冲向了胡人阵营!

    她在寻死!

    因他得了她的清白,所以她要寻死!

    王弘嘶吼一声,“不——”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爱我的,明明是爱我的!

    不!你不能死,我喜欢你啊,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我能给你富贵体面啊,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稀罕?

    不!你若死了,我可如何是好!

    看着那一袭白影冲向万军当中时,他在嘶叫中软倒在地,久久久久,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这才发现,他离不开她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只知道,如果失去她,他的人生将会残破不堪!他就算功成名就,也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会没有意义了!

    他软倒在地,泪流满面中咬牙发誓:只要她不死,他在,她必在!他爱,她也必须爱!他不会放手,她就永远永远不要想离开!

    就算奔赴黄泉,他也会牵着她的手!

    从此后,他不允许她的字眼中出现逃离!决不允许!

    番外 孩子

    这是南山,素来以风景幽丽,奇秀着称。

    难得一个春和日丽的日子,十数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子弟,带着歌伎,姬妾和仆人们,浩浩荡荡地走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幽深不知处的山林,一个白净秀丽的少年说道:“人与山俱静,好地方!”

    他转向走在右侧的一个华服美少年,笑嘻嘻地说道:“苏竟,听说你执意来此,便是因此地有你的心上人?”

    苏竟温柔一笑,他仰望着那层层山林,低声说道:“心上人?”念到这里,他慢慢一笑,神色颇为复杂。

    就在这时,一俊美少年低沉喝道:“走罢。”

    他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一开口,众人马上安静下来,跟在他的后面,顺着山道向上爬去。

    一边爬山,少年们一边谈诗论道,倒也颇为风雅。偶尔有一句佳词出口,随行的歌伎们便举起萧笛,把它吹奏出来。悠扬的乐声在山林中飘荡着。

    乐声悠然,笑声不绝时,一个少年高声吟道:“举目湖山皆艳色。”他准备了个十足,却只吟了这么一句诗。念出后,他昂着头,支吾半天,长叹一声,转头问道:“诸位,下句当是如何?”

    他这么一问,几个笑声同时传出。

    而这些笑声中,一个奶声奶气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众少年一怔,齐刷刷侧过头去,只见左侧的山道中,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隐约走来一个骑马的身影。

    吟诗的少年双眼一瞪,喝道:“哪个小儿在此发笑?”

    喝声一落,一个奶声奶气的高唱声传来,“苍天不识英雄意,我辈蓬蒿自天真。”

    幼嫩的高唱声飘然而来时,一匹白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众少年对这个无端发笑的人很是不满,都带着些许怒意。此刻一看到这小儿,却是齐刷刷双眼大亮。那些歌伎姬妾们,更是低低的欢呼出声。要不是主人没动,她们只怕一哄而上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儿。这小儿皮肤白嫩,眼神明澈,轩眉水唇,长得极美极可爱。

    最令人惊艳的是,他有一双斜长凤眼,转盼之际波光潋滟,颇具风流妖娆之态。

    这么小的孩子,竟已具有绝代妖娆的美色。最难得的是,美到了极致也就罢了,偏偏这孩子一举一动,一顾一盼,都极其高贵从容,而且,任何人见了,这绝对不是一种女性的美,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这么美丽的孩童。仿佛这满山葱绿,都因他的到来,惹上了几分瑰丽奇幻的色彩。

    众人看得痴呆之际,那小儿不满地瞟了一个白眼过来。可他实在太可爱了,这白眼抛得众女忍不住低笑起来。

    就在这时,那吟诗的少年嘿嘿笑道:“原来是个小儿,你又不识诗,拿你家大人的诗出来唬我算什么事?”

    那小儿昂起下巴,奶声奶气地说道:“谁说我不识诗?刚才那两句,本是我自己所作。”

    在一片惊呼声中,小儿却懊恼起来。他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壳,嘀咕道:“父亲说,需要张扬的厉害算不得厉害,我怎么又忘记谦虚了?”

    他的声音可不小,众人先是一怔,转眼哄堂大笑起来。

    苏竟一直在盯着这小儿,依稀中,他在这小儿的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在众人的哄笑中,他上前一步,关切地望着孩子,温柔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一小儿怎地独自骑马到此?快回去吧,让你家大人担心了可不好。”顿了顿,他忍不住问道:“你母亲是谁?”

    孩子歪着头,水汪汪的凤眼滴溜溜转动着。他朝着苏竟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恩,是应该回去了,我说了要等父亲归家的。”

    说罢,他也不回答苏竟的话,驾驾两声,策着马向来路返回。

    望着小人儿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妇人这时才此起彼伏地低叫出声,“好美的小儿!”“也不知是谁家的?”笑声中,只有苏竟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几个护卫簇拥着马车中下来的王弘,从另一条山道向上走去。

    “郎君?”

    见到王弘突然止步,一护卫不解地开了口,同时,他顺着王弘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这一瞟,护卫马上笑逐颜开,他欢喜地说道:“是小郎。”

    一边说,他一边控制不住脚步,朝着前方那小小的人影跑去。

    小人儿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煞有介事地捅来捅去。

    护卫蹲在他前面,细声细气地问道:“轩小郎在做什么呢?”

    小人儿抬头了,对上小人儿这双波光潋滟的凤眼,那护卫不由笑得双眼都成一条线了,满满都是慈爱。

    小人儿却没有回话,他朝护卫身后的王弘看来。

    王弘见状,慢条斯理地走到孩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说道:“怎地不回他话?”

    小人儿瞟了王弘一眼,脆生生地说道:“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王弘后,他严肃地看向那护卫,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在想事。”

    这么小的人说自己在想事,那护卫有点忍俊不禁。他还想再笑,一侧的王弘已开口问道:“想什么?”

    小人儿扁着嘴回道:“不想说。”他瞪着王弘,眼圈有点红,“你又去玩了?”

    他粉嘟嘟的脸双颊鼓起,那瞪着王弘的眼中晶光闪动。王弘知道,这小子其实是在怪自己没有带他也去玩。可这小子从会说话起,便有话也只说半句。

    王弘忍着笑,他弯下腰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中。

    抱着儿子,王弘严肃地说道:“你是男子汉,这么点小事红什么眼睛?”

    小人儿白藕一样的手臂搂着他的颈,他板着一张白嫩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你一走便是半月,丢下我与母亲自个儿玩,我不开心。我问母亲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母亲说,你怪我长得不好,丢你的脸,可有此事?”

    小人儿问得煞有介事,只是他的话一落地,几个护卫齐刷刷地瞪向王弘。

    王弘一噎,半天没有吭声。

    小人儿看着他,大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对母亲说,绝无此事。父亲你是嫌众名士都说,我比父亲你长得好,比你少时更有才,你妒忌了,才不肯带我去的。”

    王弘说不出话了,倒是他的身后,众护卫都是忍俊不禁。

    王弘瞪着儿子,好一会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儿。”小人儿这么板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可爱透了,他忍不住在小脸上亲了一下,解释道:“也是也不是。轩儿长得太招人,父亲既已归隐,便不想我儿引来太多人关注。”

    小人儿低着头想了想,大点其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是这个道理。母亲最笨了,她那么好看,总说自己长得不好。我比她还好看,她就说我也长得不好。母亲真不会说话。”

    王弘哈哈一笑,抱着他向前面走去,“是,你母亲最笨了。”

    孩子 (2)

    正是春花最好时,处处行人处处景。一字排开的大船上,几处衣香鬓影,莺声燕语。

    众船三前三后,如环星一样拱卫着中间那只最为华丽的船。

    “吱呀”一声舱门打开,两个俏丽的婢女,扶着一个面目掩饰在轻纱下的美人出了船。

    这美人面目不可见,可光是那一双艳光流转的眸,那挺直纤细,白细如玉的颈,便可看出她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看到这美人走出,一个长相秀丽高雅的少女缓步走来。她长长的裙套在河风中飘扬中,四个婢女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提起那裙套。

    美人弄到少女向她走来,微微躬身,含笑唤道:“阿块。”

    少女阿块笑了笑,朝着她上下打量一遍,轻声问道:“可有不适?”

    美人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望着渐渐浮现在视野中的绵绵起伏的南山,呢喃说道:“是累。不过马上就要过去了。”

    少女阿块瞅着她的神色,嘴角一扬,轻笑道:“是啊,马上就到了。”她走到美人的身侧,与她一样地望着那南山,眉眼一弯,愉快地说道:“七叔在这鬼地方已呆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远离建康,不见繁华,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

    阿块盯向那美人,声辛含笑中带上了戏诡,“谢宛,你是当真倾慕我七叔,还是想为你的十四姑出一口气,故意说喜欢他来着?”

    美人谢宛闻言,艳色流转的眸中透过一抹怒意。她瞅向阿块,缓声说道:“阿块,这玩笑不好笑。”

    这谢宛只是谢氏的远房分支,虽是嫡女,其身份比起陈郡谢氏的众女郎,那是低了一大截,更比眼前这个琅琊王氏的阿块低了一大截。

    可是她此次玉颈高昂,艳光流转的眼眸中怒意隐隐,整个人既高傲又优雅如仙,哪里看得出半分位卑?便是王块一怔之下,也连忙陪笑道:“好吧好啊,知道你是认真的。别生气。”

    见谢宛还有点不高兴,王块连忙转头盯着南山,道:“想我七叔何等风流人物?为了那个什么也没有的陈氏阿容,这一隐南山便是十二载。。。。。。。好在,他现在终于厌烦了那妇人。阿宛啊,你这一次要是让七叔动了心,我琅琊王氏必不会计较你的出身,立你为琅琊王七的正妻的。”

    她说得好听,谢宛羞涩的,艳光逼人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讥嘲:琅琊王七连陈氏阿容都娶为正妻,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也比她高贵得多,尊他一个续弦的妻室,那是合情合理!

    想是这样想,谢宛还是轻声细语地说道:“阿块的意思,我明白的。”

    王块闻言,轻轻一笑。谢宛见她笑了,也是嫣然一笑。

    两女交谈际,舟船如箭般飞驰,这一转眼功夫,已靠了岸。

    马车迤逦驶出,转眼间,浩浩荡荡,足有二十辆马车的队伍便驶上了官道。

    来到南山时,正是夕阳西下时。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马车已是行不通了。阿块抑着头,望着前方浓密的树林,抱怨道:“七叔也是的,隐就隐观,非要像那些贱民一样,半山而居。”

    她一边抱怨,一边在婢女们地扶持下,顺着山道走去。

    一行上百人,这般倚着山道而行,倒也热闹。

    就在人声喧哗时,突然的,只听得“嘀、一”地一声尖锐的脆响!

    众护卫还来不及反应,一支寒光森森的长箭已稳稳地插在了众人身前!

    紧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尖喝声传来,“来者何人?且报上名来!”

    喝声传出,众人怔愣间,只见眼前一花,空中似有一物闪过,那速度真是快极,众护卫急喝一声,齐齐抽出了长剑。

    仿佛是看到众人的手忙脚乱有点好笑,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阵笑声。众人定神一看,只见前方十米处的树巅上,稳稳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男孩一袭黑衣,右手扶着一根黑索,再一定神,众人才发现,那黑索一直从百步开外的大树上延伸过来。

    原来,这孩子之所以身手如鬼如魅,却是用了悬索的缘故。

    在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孩子时,几个女声同时传来,“好漂亮的孩子。”“当真琅琊似玉!”“好生华美啊!”

    这孩子明明一身黑衣,可他眉目如画,眼神清澈之极,整个人如玉、雕琢而出,完美得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仙童。

    越是定神看,众人便越是欢喜。就在他们放下防备,笑盈盈地望着那孩子时,只听得百步外的树顶上又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弟弟,这些是什么人?”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去。转眼,又是一阵欢叫声传来。

    阿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双眼都弯了,她欢乐地叫道:“好漂亮的孩子,是双胎吧?”

    “必是双胎,一模一样呢。”

    “恩恩,是双胎。”

    那站在百步开外的树枝上的男孩,也着一袭黑裳,一样的眉目如画,如玉雕琢。与站在众人之前的男孩,赫然长得一模一样。

    王块笑着笑着,突然瞪大了眼,她盯着这两孩子,声音一提,清叫道:“你们可是王凌王夙,我是你们的十九姐姐,从建康来的。”

    喧嚣声大作。谢宛的声音有点颤抖,“这是七郎的孩子?”

    王块站在她旁边,听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当下转头看去,盯了她一眼,王块淡淡说道:“是啊,他们是我七叔的嫡子。”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那个“嫡”字,却隐含警告。它是在表明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也是在表明琅琊王氏对这两孩子的重视。更是告诉谢宛,就算她真得了七叔的欢心,这两个孩子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的,她不能枉想。

    谢宛垂眸轻道:“阿块多心了。”

    说罢,她再次细细地盯向那两个孩子。

    见到众人嘻笑着提步上前,十步处的孩子大叫一声,“站住!通通给我站住!”

    他喝叫时虽然中气十足,奈何人太小,大伙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当下都是一笑,然后继续提步向前。

    男孩大恼,他回过叉急急叫道:“哥哥,快发响箭叫大兄过来。”

    百步开外的男孩连忙应道:“大兄出外了。”

    “那怎办是好?”

    “杀一警百?”

    十步开外的男孩歪着小脑袋寻思了一会,大摇其头,叫道:“不行不行,父亲说了,敌多我寡,敌强我弱,敌狠我软时,这招不可用。”

    这一下,百步开外的孩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也歪着头寻思起来。

    这两个男孩,都站在树枝上,都长得如同粉玉,此次都一本正经地摆出这一模一样的寻思姿势,煞是可笑。

    忍不住,众女都格格笑要声来。

    王块忍着笑,她大声叫道:““阿凌阿夙,你们休得胡闹。我说了,我是你们的十九姐姐!”

    她叫了一遍后,还跨出几步,抬着头看向两个孩子,表情很严肃认真。

    这一下,两孩子同时低头,向她看来。

    盯着王块,两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朝众人细细看来。

    他们看得很认真,那歪着头皱着小眉头寻思的模样,认真得可爱。

    因此,人群中再次暴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

    好一会,十步开外的男孩望着王块,奶声奶气地质问道:“你因何来此?”

    王块蹙起眉头,耐心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姐姐,你们说话当恭敬些。”

    男孩似乎为她岔开话题颇为不满,他再次叫道:“你因何来此?”

    说出这五个字,他还挥了挥手中的小弓,威胁性的把箭搭上,做出射击的姿势。

    王块有点恼火了,她尖声叫道:“你们可是王凌王夙?”

    两孩子还没有回答,山坡的一侧小路上,传来一个少年清利的声音,“他们正是王凌王夙。”

    这声音一出,两男孩同时欢叫一声,“大兄来了!”

    叫声中,只听得嗖嗖两道风声传来。只见两孩子同时吊上绳索,同时一用力,两具小身躯如箭一冲向对方撞去。

    眼看就要撞到时,两人一弹一跃,极其优美敏捷地从绳索上翻身跳下,准确地落到了一个少年左右,各自抱住了他一条大腿。

    不过这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呆若木鸡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是何等敏捷漂亮。

    站在山坎上的少年,实是看不出年龄,仿佛只有十二岁不到.仿佛有了十四五岁。他身量修长,五官俊美到了极点,一双凤眼波光流转,似含情,似含煞,偏他的气质又高贵到了极点。

    饶是王块这样的,大了他好几岁的适嫁女郎,一对上他那眼神,脸孔也是一红,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三个美丽的孩子站在一起,众人只觉得眼前大亮,竟是光芒满眼。谢宛自视美貌,这一刻,也颇为自形惭秽。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叫道:“大兄,你不是出外了吗?怎地在此刻回来?”“大兄,我拦不住他们。”“大兄,敌众我寡,该当如何?”

    少年伸手拍了拍两个弟弟的头,令得他们安静后,一双凤眼含着笑,慢悠悠地扫过王块,然后,扫向谢宛时,略顿了顿。

    把众人打量个遍后,少年一笑,清声说道:“诸位来得不巧,我父母外出了。

    王块闻言,眉头一蹙刚想反击,那少年转头盯向她旁边的谢宛,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位姐姐看我兄弟时,目光灼灼隐带煞狠,敢问何许人也?”他眉头微挑,凤眼微眯地续道:“莫非,你也是为了勾引我父,攀附荣华而来?”

    这两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那谢宛,一张脸更是煞白如雪,面纱下,她的樱唇都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了。

    番外 孩子(3)

    让谢宛心中发寒的,倒不是这少年话中的那句‘勾引他父’而是他所说的‘这位姐姐看我兄弟时,目光灼灼隐带煞狠’,这指控太过狠毒,她不用回头,都可以感觉到,旁边王块等人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了不喜和猜疑。

    想她区区一介旁支,走到今日与琅琊王氏嫡女同起同落,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雨,也不知明的暗地使用了多少阴暗伎俩。她自信不管面对任何人,自己的眼神也罢,表情也罢,笑容也罢,都可以做到真诚无伪。这少年才见自己一面,怎么可能看到自己隐藏的心思?他那指控,分明是莫须有。

    可就算是莫须有,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一时之间,谢宛气得脸色煞白,却不知如何开口。

    山坡上的绝美少年,似笑非笑地瞟过谢宛,转向王块等人。他淡淡一挥手,道:“远来是客,十九姐,请!”动作优雅高贵。

    这三个孩子,无论哪个都是人中龙凤,站在一起如珠玉满室,实让人眼花缭乱,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王块欣喜地打量着他们,也无意去计较两童的无礼,笑眯眯地问道:“七叔可在?”

    少年雍容有礼地答道:“劳十九姐问,我父与我母已然外出,”他看了看日头,道:“已有二个时辰了,料来他们也应归来。”

    王块点着头,她加快脚步,笑眯眯地走到三兄弟身后,一边与他们同行,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你父母这是干嘛去了?”

    这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少年有点恼羞,他蹙着眉,闭紧了嘴。倒是一侧的粉雕玉琢的童子,也不知是叫王夙还是王凌的脆生生地回道:“父亲说,我们三个人人如粉如玉,分明是母亲平素看多了水,看少了巍巍山峰所致。他们这是去看山,准备再生一个英武的弟弟。”

    他刚说到这里,少年瞪了他一眼,轻喝道:“闭嘴!”

    童子被大兄喝骂,吓得小嘴一抿,死死地闭紧了唇。

    王块初听之下,有点好笑,转眼她心中一惊,不由问道:“你父母想再生一个弟弟?”不是说他们不合吗?不是说,七叔已对那个出身卑微的妻室不满吗?

    童子水汪汪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了转,朝着王块瞅了好一会,又看向自家大兄,却是双唇紧闭,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站在另一侧的童子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在王块看去时,他头一垂,做出一副极乖巧的模样。

    谢宛走在队伍中间,一直尖着耳朵倾听,听到这里,她的心比王块更不安。可惜她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方便开口。

    走了几步,王块等人开始气喘吁吁,三个孩子却个个精神奕奕,步履轻飘。望着他们,人群中传来一个婢女的嘀咕声,“康健至此,哪有半分贵族慵懒之姿?琅琊王七也不过如此。”

    这时节,建康特别流行病态美。那种弱不胜风,走一步喘三步的弱质白皙少年少女,很受时人追捧。所以这婢女的话里话外,却是怪这三个孩子身体太好了。

    她的话虽然低而细,却轻巧地传入众人耳中。

    不过,没有人理会。那绝美的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后,头也不回。

    走不了一刻钟,众人已是气喘吁吁,王块等人更是坐上了护卫们早就准备好的山轿,让他们抬着前进。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众人的眼前,依然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棵棵数人环抱的巨树冲天而起,浓密的树叶把阳光挡了个结实,也挡住了山风,使得林中有点闷热。

    不知不觉中,这些娇生惯养的客人们,开始汗如雨下,狼狈不堪。

    王块忍不住问道:“你们平素,真居在这山林中?”

    绝色少年回过头来,他白净的肌肤哪有半点汗意?那狭长的凤眼一瞟一转,在令得众女不由齐刷刷心跳加速时,少年扬起薄唇,轻声笑道:“是啊。”他指着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深处,笑吟吟地说道:“我家在那里。父亲和母亲身体康健,每日都会带着我们顺着山道上下来回。快的时候走三四个时辰,慢时,都要走五个时辰。”

    他瞟向王块,“十九姐姐久居建康,到了这山林,百事不便,怕是难得习惯。”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谢宛,果不其然,在这个面纱都给汗湿,再无半点凌风美人芳仪的少女脸上,看到了一丝怯意。

    少年冷笑一声,他嘴角噙笑,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前方的山林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极飘渺自在,随着山风,在若有若无间飘荡。

    王块等人对琴技都是熟知的,一听这琴声,同时露出一抹惊艳之色。王块刚想询问,一阵瑟音飘荡而来。琴声高昂,瑟声低沉,琴声悠扬,瑟声清远。起落之间,这一琴一瑟,竟是配合得完美无畴,哪里还似人间之乐?

    直到一曲终了,谢宛才从怅然中清醒,她低叫道:“这琴,是七郎弹的么?他在与知己酬唱?当真风雅。”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找到开口而不被攻击的机会。

    这琴瑟之音,实在配合得太完美,演奏得太高绝。一时之间,众人的心中,不由想起了伯牙子期之会。想到那位于山林深处的高人知己,不管是谢宛还是王块,一时疲惫尽去,艳羡向往之情悄然生出。

    可就在这时,一个童子脆生生地叫道:“才不是呢。奏琴的是我母亲,鼓瑟的是我父。”

    ……

    ……

    谢宛僵在当地。

    她的唇抖动着。

    王块也给僵在当地,饶是这一路上,她听过再多的流言,这时刻,也只能吃吃地说道:“这,这是你父你母共奏而出的?”

    这样和谐美好的乐音,分明是两个相知已深,彼此的感情已超脱生死世俗之外的人才能演奏出的。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感情出现问题?

    若说,刚才童子的话让谢宛心中不安,这一下,她却是绝望了。她无神地看向王块,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这一次,她一个未婚女郎,不管不顾地跟着王块前来求见人家长辈,不用想,她都明白自己回到建康后,会招来多少的质疑,多少的耻笑。

    若她本是陈郡谢氏的嫡女,也许无人敢耻笑。可她身份也不过如此,从来规矩礼仪都是为没有身份的人所设,她,可如何是好?

    在谢宛的恍惚失落中,眼前一片开阔,只见树林环抱,山峰起伏间,一泓碧绿的湖水流淌其间。而那湖中有一叶轻舟,轻舟之上,一白衣青年和一红裳少妇并肩而起,他们正对着远方的云霞指指点点着,说了几句,两人回过头来相视一笑。那一笑是如此华美,便如漫天云霞倾泻其身,真真如姑射仙人!

    不知不觉中,王块低低的呢喃声传入谢宛的耳中,“原来是一对神仙眷属啊。”

    番外这一对

    这时,王弘也瞟到了他们。

    他一撑杆,轻舟如箭一般疾驰而来。

    轻舟这一走,湖风疾驰,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山坡上的众人,这时都看傻了去。这两人越近看,越是让人移不开眼。白裳的男子整个人仿若姑射真人,说不出的俊雅,说不出的容光照人,也说不出的高贵遥远。明明知道他已了这么大的儿子了,可看他那模样,仿佛还只二十出头。那被玉冠高高束住的墨发披泄在肩膀上,怎么看都让人怦然心动。

    谢宛本来心意已冷,这时面对着他,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握紧滑湿的手心,哪里还移得开目光?

    至于站在他旁边的红裳少妇,虽然艳丽夺目,可那算什么?长得这般媚俗这般妖娆,哪里配得上谪仙般的王家七郎?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旁边,当更受世人艳羡。

    王弘含笑看向众人。

    他的目光,在扫过三个儿子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转眼,他看向王块,淡淡笑道:“原来族中来人了?”

    直到他开口,王块才从他的容光中惊醒过来,她连忙一福,唤道:“阿快见过七叔。”

    王块的动作优雅得体,颇有天下第一大世家嫡女的风范。

    她仰慕地望着王弘,等着他雍容地接见自己。

    王弘没有提步。

    他依然站在舟上,微笑地盯着王块,轻声问道:“阿块因何而来?”

    啊?她们千里迢迢而来,怎么连家门都没有入,七叔便质问起来了?虽然这种质问,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喜之心。

    王块呆了呆,清声回道:“阿块听人说南山景美,又听到七叔在此,便想求见。”

    不等她说完,王弘淡淡打断,“说重点。”

    重点?她有什么重点?这些年来不管是皇室势力,还是各大家族的势力,都有膨胀,族长有点镇不住了,便想要他出山。

    可是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未嫁小姑子来管。她这次来,还真是因为好奇了,想要看看七叔,顺便,要是能通过谢宛把他带回族中,也算是立了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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