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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有人自七岁等你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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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自七岁等你 作者:未知

    第 5 部分阅读

    程烨打断我,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垂暮的帝王,斜阳深殿里孤身徘徊,威严仍在,却在求一方怜惜,他只是道:“绿开,我想吃你做的小羊排。”

    然后,他不等我拒绝,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世上,别人怕他敬他害他,唯有我怜惜他。

    “你们还真是夫妻情深啊。”

    “你不用嫉妒,我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因为亏欠我,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程烨不会爱我,也不会爱你,他的爱情,已经在那场生日宴会上死去了。”

    我不能再惹怒杨菲,如果我想活下去,我就不能刺激她,甚至还要取悦她。她已经疯了,为程烨而疯。果然,杨菲的脸上现出缅怀和悲伤的情绪来,还带点高兴和自得,这下,我真的有点可怜她了。

    韩雨坐在我身边,开始慢条斯理地等着我发作,我像个濒死的动物,没有飘飘欲仙,只有无尽的疼痛和寒冷,他却用狰狞兴奋的目光看着我,真是丑陋,杨菲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次并没有多少难受,但是,两三次之后,我便开始产生了幻觉。我的骨头里面像是长满了一窝窝的虫子,生不如死,世上还有比这更肮脏的么,世上还有比这更丑陋的么?

    他们也知道我的身体受不住,所以给我带来了药和热水,我还不能死,否则,杨菲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我躺在海绵垫上,死活不愿躺到他们那张床上去,即使遭遇的会是韩雨突如其来的暴力,我也不反抗,也不嘲讽,我只是像死去般,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小方天空,从白天变成黑暗,从黑暗变成白天。

    太阳会累么?太阳永远不会累,但是人却会。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堆从内到外都开始腐烂了的空壳。毒品在我的肉体发芽生根,它们蚕食我的身体,又开始摧毁我本就紧绷的神经。

    杨菲偶尔会来,却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有时候她会对着我大发雷霆,刻毒地挖苦我,有时候,她也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像条狗一样蜷缩着吸食毒品,她以为我不知道,总是在毒瘾发作时还要先过来踢我两脚,一旦确认我不会醒过来,就会长松一口气,然后开始她的堕落。她不想在我的面前露出丑态,却又总是被我看见,只是我不说,她也就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两个都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为了同一个人,这样的罪孽,太深重了。

    我看着她闭上眼睛,躺在脏乱的大床上,两条腿大大的张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着,脸上是飘飘欲死的表情,嘴里喃喃叫着程烨的名字,一遍遍问“你爱我吗,你爱我吗?”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发冷,我不想变成那样。我有的时候会想,若是她当时接受了程烨的求婚,结果会是怎样?也许他们会成为一对璧人,而我,嫁给一个平凡的人,相夫教子,在某个下午,想起曾在我怀里哭泣的少年。

    她吸完醒过来之后,又会过来踢我两脚。我总是一动不动闭着眼任她作为。我知道,她总是在暗中与我较劲,可是我根本不想和她比什么。我们是从未交过锋的情敌,却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她有的时候,会把程烨的话录下来放给我听,录音里面,她问程烨,他到底爱的是谁。程烨便会道: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说了你就会相信,还是我说了就会成为真实,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再来问我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不敢逼问程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爱的是谁。程烨是个很强势的人,他不说明白的话,就是最大的让步。她怕问出来的答案,会让她伤心,让她绝望,所以这样最好,话不说明白,有遐想和猜测的最大空间,给自欺欺人留最大的余地。

    她对程烨,是又爱又怕的,这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她。她不接受以前那个孤僻深情的少年,后来却依附在这个无情狠绝的男人身边,因为她的人生从来不缺少深情地爱慕者和追求者,少年的程烨也只是优秀了那么一点。在她看来,没有野心的男人都是平庸的,是配不上她的,所以她给了少年刻骨铭心的伤害,宁愿要少年恨她一辈子,也记住她一辈子,因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她要少年以后的遇到的女孩都不如她,要少年只能爱得不到的她,活在对她的怀念和憧憬中。后来,程烨变得强大了,他的魅力足以征服她了,但是他却又变得无情了。

    ,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总是想靠征服优秀强大的男人来证明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只是,她的算盘打错了,程烨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他孤独,他凶狠,他杀人不见血,他热爱复仇与战斗,连昔日最爱的人也不放过。所以,她惨败,连半点恩慈都不剩。我羡慕过她,嫉妒过她,感谢过她,讨厌过她,唯独没有恨过她,即使在我嫁给程烨,而他们总是成双入对的时候,我也没有半点恨过她。因为,我知道,我该恨的不是她,我应该恨的,是程烨。没有她,还会有其他的人,所以,我不恨她。

    她知道程烨从不会被要挟,不会说违心的话,所以,她很相信程烨是爱她的。她觉得她赢了我,因为,至少她曾经拥有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全部的爱情,她拥有他最美年华的全部爱恋,而我,不仅付出了那么多,还什么都没有,甚至被伤害被厌恶,得到的只是愧疚,所以,她志得意满,头颅高高扬起,仿佛又是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上帝眷顾的女子。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把杨菲看得这么毒,因为世上最喜欢看女人的是女人,最讨厌女人的是女人,最能看透女人的还是女人。所以,女人和女人之间,尤其是情敌之间,仇恨最大。

    我什么也不想,我总是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就是漂浮在地狱边缘的黑暗河流上,浮浮沉沉,每当我想要睡过去的时候,就有人在我耳边问我:你舍得他么?

    舍得么?

    呵,怎么舍得。

    v灭世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5:05

    毒品次发作的时候,我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头发被我扯得满地都是,手指也断了两根。醒来之后,我就看见韩雨笑得像个疯子,凝视着我,似是赞赏又似是遗憾道:“不愧是程烨的女人。”

    然后,他把我乱得像一团杂草的头发梳整齐,又帮我擦干净脸上的血,接着就开始露出禽兽的面目,俊美的脸变得扭曲而愚蠢:“我都已经等了那么久,实在是没有耐烦心了,虽然我不愿意上一个疯子,但你不同,你是程烨的女人,你比我见过的很多男人都要狠。”

    我开始笑起来,像个疯子,像个傻子。

    他问我:“你笑什么?”

    我的声音很平静,身体任他摆布,道:“我笑你永远只能被程烨踩在脚下,他不要的女人你当个宝,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程烨呢,只要他动动手指她就能千依百顺;而他不喜欢的、想甩都甩不掉的女人你却要用强才能得到她的身体,还是他早已厌倦的,你真可悲。事业上,你不是他的对手;情场上,你是他的手下败将;就连强奸,你都只能用他剩下的。”

    我骨子里,是一个极度偏执疯狂的人,否则,我对程烨的爱情不可能延续到现在,我和程烨之间的纠葛也早就断了,我对程烨的冷漠也早就发疯了。

    他脸色阴沉,动作停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又咳了起来,我十分恨自己这种无能和无力,斜眼看他,笑道:“你也就只能拿病人撒气,有本事你等我康复了,我未必就会输给你。”

    他一把攥住我的头发,我感觉头皮都快被他揪了起来,笑道:“怎么,是不是说到了你的心坎,你害怕了,恼羞成怒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叫一声,然后开始原形毕露,穷凶极恶般对我。

    我嘲讽地看着他,既没有屈辱,也没有恐惧,只是道:“韩雨,你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呢,你这样连j□j都不算,充其量也就只是奸尸。难怪,谁都看不起你,我都有点可怜你了。”

    他的牙齿咯咯发抖,脸开始扭曲,汗水全都滴在我的脸上,肩膀上,我感到全身一震难受。他的眼睛赤红,身体剧烈地打起摆子,像是寒冷,又像是热得受不了。他的手指痉挛成一团,鸡爪一样,嘴角歪斜,流出涎水,眼珠不断地往上翻,两只脚在地上像船桨一样毫无章法的在地上划拉。我知道,他这是毒瘾发作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一翻身立即爬起来,因为躺得太久,腿骨发麻。我使劲剁一剁脚,一瘸一拐地跑到床边,钥匙就放在床头柜上,因为我长期生病、挨饿受冻,根本没有力气逃逸,所以他们看我倒是看得并不紧。

    韩雨爬了起来,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一个恶鬼。他已经顾不上我了,我知道,毒瘾一上来,神仙都要堕落。他开始翻自己的包,掏出一袋白粉,我不能等他恢复,那样我肯定跑不远,这儿应该远离市中心,也许是某个荒山野岭,我若是跑不了多远就被他追到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眼里露出狂喜和贪婪的光,抖得像筛子的手几乎都拿不住,就在这时,我看准位置将那一小袋白粉抢过来,他大叫一声,表情凶残,像一头发疯的熊一样向我扑过来,我双手一用力,袋子被我撕破,细白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像一场罪恶的白雾。

    “我的宝贝”他怪叫一声,跪在地上,撅着腰臀,像一条狗一样开始在地上舔舐。

    我抓起衣服和他掉在地上的手机立即跑,光着脚,也顾不得疼痛和寒冷。他已经顾不上我了,我打开门,立即跑到外面无边风雪之中。

    四野茫茫,山野树林,都被白雪覆盖住了。地上的雪不算太厚,我的双脚陷进去,湮没了脚上面的污秽的痕迹和斑驳凌乱的血痕。那一刻,看着这纯白的琉璃世界,我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雪地里,哭了出来。我捧起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我开始找出山的路。

    我跑得很远,没有方向的乱跑,开始拨打110,我的声音嘶哑难听:“救救我,我被人绑架了,我不知道这儿是哪儿,这儿是一座山,有一个废弃的工厂。”

    接线员立即道:“你不要害怕,先冷静下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我叫艾叶,我很冷,你们能不能赶紧来?”

    “小姐,请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你这个号码我们刚才。。。。。。”

    我的毒瘾已经开始发作了,血液里似乎有无数虫子在钻在吸食,我几乎都握不住手机,对接线员吼道:“我快死了,你们不要来了,就让我死在这儿吧。”

    说完,我就挂掉电话了。我变得暴戾,甚至,我还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我跪倒在树下,嘴角开始湿润,我的手里还握着刚才那袋被撕开的白粉,还有一点点,我的眼前世界都模糊了,只有那点白粉,极乐的诱惑。

    我竭力克制住自己,然后将外衣脱下来,墨绿色的呢大衣上面满是牙印和撕咬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烂成一缕一缕的,有的地方破了洞,那是被咬碎的,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件衣服是圣诞节前两天程烨给我买的,我次穿,现在,就像是被一只凶暴残忍的疯狗给撕碎了,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破洞和布条,我就能想象当时自己恐怖的样子。

    眼泪和鼻涕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抓起雪就往脸上狠狠地擦。擦完之后,我瑟缩的蜷成一团,双腿分开,跪坐在小腿上,将大衣罩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我开始颤抖着打开那包毒粉,我一边哭泣一边贪婪而满足地舔着手指上沾着的白粉。

    “爸爸,妈妈,原谅我,原谅我”我仰起头,一边发出哭泣般的j□j,痛苦而欢愉;一边喃喃喊着。我知道自己的样子现在有多不堪,但是我却可耻地笑了起来,因为那虚幻的欢愉。

    手机一直在脚边响着,我什么都不想管,放纵自己堕落在罪恶的快感里。

    “小开”我恍惚听见有人在喊我,我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没有见着人,然后我便继续舔纸袋壁上沾着的白粉。

    “小开,小开。。。。。。”

    我突然停下所有动作,跪在地上,将头掩在衣服下,拿雪洗我的脸,全身都在颤抖,哭泣道:“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爸爸,爸爸。。。。。。”

    我转过身来,我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的空白停顿,我仿佛看见他身后的世界坍塌,地下的黑暗全都涌了出来,黑暗中一个蓬头乱发、形销骨立的幽灵浮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边是糊得到处都是的粉末,还有贪婪舔舐的痕迹,脸上身上都是抓痕咬痕和淤青的伤。她衣不蔽体,双腿j□j,她在他的脚下,肮脏丑陋得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臭羊,张着嘴惊讶而恐惧地看着他,没有牙齿。

    我几乎晕厥过去,想大喊,却笑了出来,我指着他,然后用衣服把我的头全裹住,只露出我的一双眼睛,平静道:“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要过来,我挡住他,捡起手边的石头举在太阳穴的位置,道:“你别过来,不要想着欺负我,你如果欺负我,我就死给你看。警察。。。警察很快就会来的,他们会来救我,我不要你管。”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转过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程烨,我不想看见你,我有多恨自己。

    我咬住自己的手腕,右手的石头固执地举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警察,很快会来的,我要干干净净的站在程烨面前。可是,程烨,我想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梅绿开了,我的身上,满是尘埃和污秽。这场白雪,能够洗干净么?白雪也不能,爸爸不会原谅我的,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哽咽一声,咬得手腕血肉模糊,雪地上是一行血迹,凄艳又炫目。他跟在我身后,就在几步之遥,我不让他靠近。

    “绿开,你不要我了么?”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问我,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和悲伤,我顿时就心软了,尽管脑子一团乱麻,但是心却先斩后奏地做主了。

    我也哀恳他:“你等等,好不好,我把自己弄干净,我的身上很脏。”

    “我不看你,我背着你出去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一样哄我,他从未这么温柔过。我感觉自己开始动摇了,他说了,他不看我的。

    但是很快我又固执的坚持:“不,我不会跟你走,我会等到警察来。”

    “绿开,求你了,跟我回去吧。”他从未求过人。

    我刚想开口,先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窜了上来。我的身体像是被电流击打过,头脑发麻,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加快了步伐,他在我的身后,我对他道:“程烨,如果你不想逼死我,就不要跟着我,我不会死,我会等着警察来。”

    这样的遇见,像是灭世。

    v一生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5:58

    我奔跑起来,积雪下面是石块和枯枝,我的脚被刮伤了,血就一直流。

    我知道程烨在后面跟着我,他不敢靠近我,我已经疯了。

    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举着石头,开始刮自己身上的乌青,那些虫眼一样的针孔,我想把它们刮除,我怕有虫子会从里面钻出来。

    我开始干呕。

    身上的剧痛让我有一种恍惚的兴奋感,我开始吮吸手腕上流出来的浓血,我的嘴巴牙齿上全是血。我疯狂的往前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快的速度,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让他看见我,不能让他靠近我。

    我精神错乱,简直像个疯子一样,谁都抓不住我。我在极度的激奋和恍惚中,摔下了山坡,陷落在雪堆里。

    然后,我看见了杨菲。

    她没有说一句话,她的脸上是绝望过后的麻木和冷漠,她看着我的身后,然后露出了奇特的笑容,诡异而满足。

    她的手高高扬起,手里是一把匕首,在微微刺目的阳光中冷冽耀眼。

    那是刚结婚的时候他去外地玩回来的时候带给我的匕首,当初我还想,那是不是他明目张胆的暗示,暗示我赶紧了断自己,可是我没能如他的愿,我倔强的活着,我总有些不甘,一想到不能再见到他,四肢百骸就涌起绵绵不绝的疼痛。我不恨他,一点也不恨他,甚至有些爱他这种孩子气的举动。

    他送我匕首的时候,我笑的很开心。我对他说:匕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匕首呢?很漂亮啊,从小我就希望有一把这样的匕首了,谢谢你。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看,然后嘲笑我:神经病。

    他笑起来也是那么的好看,我舍不得恨他。我想,已经有那么多的人恨他了,我不能再恨他,我要给他我全部的爱。其实,后来想想,他又怎会做这么幼稚愚蠢的事情呢,是我错误的度量了他。我总是自以为是的对他慈悲,到后面,却发现自己总是在唱独角戏。

    无论初衷如何,终于,那把匕首还是插到了我的身上,这真是一件命运般巧合的事情,我是一个很怕痛的人,但是我却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越痛越要忍,骨子里带来的执拗,譬如说折断了脚趾,平常人都总是在时间大声叫出来,而我却会紧紧闭上嘴巴,越痛忍得越狠。所以,从小到大,父母都以为我不会生病,一帆风顺,只是我习惯对自己狠了,不会以委屈伤痛来要挟恩宠,这真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反而是小痛,忍受不了,但是小痛大惊小怪的话又显得矫情。所以,我会因为小的委屈而流泪,大的悲伤我反而只会沉默,当痛苦太过巨大的时候,什么语言都显得薄弱和无能。

    所以,那一刻,我没有叫出来,我看见一方深邃的幽蓝色天空,那么明静,仿佛蛰伏在镜面上的温柔眼眸,真美啊,那一刻,我突然笑了起来,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我跌落在地上,意识渐渐走远。

    我听见一个崩溃的声音,我只是用衣服把自己的脸盖住,我看见杨菲的脸上满是喷溅的鲜血,她大大地地瞪着眼睛,空洞枯槁的眼里露出害怕和无助,又有一丝奇异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起来,似乎沉重的外壳因为流失的内里而变得干净透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还有一声又一声的呼啸,那是我的名字。

    我很疼很冷,但是我叫不出来,我张了张唇,口腔顿时灌进一大股冷空气,我的心肺都痉挛了。我努力睁大眼,朦朦胧胧中,看见有一团模糊的身影向我跌跌撞撞跑过来,疯了一般。我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在我睡着的时候把衣服和钱放在我的枕边就要走,我立即醒来,追着爸爸跑,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追,终于,我被遗弃了。

    我很想告诉他,不要跑得那么狼狈,你可以慢一点,我会等你,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我不会遗弃你,永远不会,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我爱你,程烨。

    我有些害怕,又有些难过,若是我在临死之前还不能躺在你的怀抱告诉你我爱你,那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我曾在一个又一个白昼,一个复一个夜晚想,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想,那样,那样的话,我会是因为幸福而死去的。

    我因为即将死去而得到幸福,我的幸福我愿意用死亡来换取。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样子,我感觉有一件大衣盖住了我的脸庞和身体,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味道,那种感觉很幸福。我听见警车鸣叫的声音,然后,身体被人抱了起来,他是那么的紧张,是那么的害怕,以致于他站都站不稳,没走上几步就跪倒在地上。

    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手上全是针管,身旁怒放的百合花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道。我猛地咳了起来,心肺都抖了起来。

    我赶紧按下呼叫铃,不一会儿,就有护士赶了过来。

    我指了指那束花,对她道:“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这束花处理一下好么?我实在没有力气,起不来。”

    护士是个小姑娘,笑得很是甜美,估计是新来的护士,所以显得很是热心:“程太太不喜欢百合花么?这花是程先生送给你的,他每天都会送一束花给你,往日他送的都是玫瑰,今天医生告诉他你会醒,他特别高兴,就给你换了百合花,刚从花店拿来,还很新鲜,丢掉有些可惜呢。”

    说完,她把花放在门边,又回来把窗户打开。

    我有些抱歉:“是很好看,你要是喜欢不嫌弃的话,送给你好么?我对百合花有些过敏。”

    她立即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有些错愕,我看她迷迷糊糊的,有些好笑,道:“你不必惊讶,我先生很忙,这些小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你看,这些花都是很好的,可惜我无福消受,你可以找个瓶子把它们养起来,我曾经见过一个女孩,她捧着百合花的样子,就像一个公主,美好又纯洁。我生来就不是公主,所以这花和我不合。”

    我想要坐起来,她赶紧过来帮我,一边在我的身后垫了枕头让我靠着,一边和我说话:“哪有这样的说法,你还对其他什么花过敏,以后我好注意一点。”

    她是一个很热心很单纯的女孩子,我的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看,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我很想和人说说话,所以就逗她:“我对其他的花多多少少都有点敏感,也就是打打喷嚏,却不会像对百合花这样,我爸爸曾经就说我这是公主病。我小的时候多病,把我爸妈折磨得恨不得掐死我。都说小时候多病的人长大了身体就会特别的好以前,所以我长大以后几乎就没生过病,连感冒都没一个。后来,我爸就跟我说,闺女,你有病千万别憋着,怕我们担心就一个人生闷病。后来,有一次,我终于有了一次小感冒,晚上做作业时咳了起来,刚好他在家,他当时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下边的超市里面买了两个雪梨,因为是深夜了,就下边的便民超市还开着。他当时穿着短裤,套着皮大衣,趿拉着一双拖鞋,他本来长得五大三粗,又是黑面凶相,所以把人家售货员都吓哭了,还以为是打劫的。我爸给我熬了雪梨汤,那真的是我在世上吃过最难吃的雪梨汤了,你能想象吗,当时我对着一碗黑乎乎的雪梨汤,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后来我喝着雪梨汤,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爸非常抱歉的挠着头说,幺儿,实在难吃的话,就别吃了,也不用哭啊,怎么就这么傻哪。”

    她很爽朗的笑了起来,两个迷人的酒窝,拍掌道:“好可爱的爸爸,哪像我家的那个老爸,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教训我,不过,他有时候也很可爱,我失恋的时候他天天到网上搜集冷笑话,然后就在饭桌上一板正经地说给我听,我和我妈简直哭笑不得。我爸是一个很古板的人,要他说笑话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我边听边哭,我爸就对我说,傻丫头,别哭了,以后我帮你再找一个,最好的,倒时你就带着男朋友到他面前去显摆,气死他,让他不识货。我当时就觉得,我爸爸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我能体验她的那种骄傲又心酸的感觉,我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爸爸对我微笑,我忍住眼内潮湿的感觉,对她笑道:“是啊,他们不会表达,实际上却是把女儿放在心尖上疼的。因为他生意很忙,所以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你相信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和他见面的时间不超过50天,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对他很生气,因为他年年都忘了我的生日。他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煮一大桌菜等他回来,可是他从不回来,我很伤心。我十六岁生日时,叛逆期隐藏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炸了出来,我爆发了,当时脑子一团昏,蛮不讲理,把一桌子菜全扔到垃圾桶里,对他又哭又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做菜有多辛苦,说他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一天到晚就只有自己的事业。我说,是不是我不生病,你就不看我一眼,那我去死好了,不要以为我懂事,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想得很坚强,我也需要关心的。我爸爸当时吓得手足无措,只有一个劲的跟我道歉,然后把垃圾桶里的菜全捡起来,拿着筷子就往嘴里塞。我当时吓得狠了,哭得几乎抽搐过去。”

    小护士顿时眼眶就红了,她握住我的手,我对她微微一笑,道:“第二天,他就带我去了全市最好的西餐厅,可惜那一顿饭我还是没能吃完,因为当时餐桌旁放了百合花,而那天我吃的西餐里面恰好有一道菜就是鱼子酱,才刚开始吃我就被送到了医院。我爸第二天就找上门去,把餐厅经理打进了医院。他说,本来是想去告他们的,但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大肆公开了,否则,万一他的仇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利用这个加害于我就糟糕了。他当时还威胁,餐厅一定得保密这件事,否则,他就要耍流氓。当时那个经理和我躺在一个病房里,他是个外国人,气得捶胸顿足,对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要我小心我爸爸,我爸爸是一个女儿被害妄想症的人,将来嫁人一定得把女婿保护好,然后,他好心的建议我找一个功夫高手当丈夫。我出院后,我爸特意跑到我的学校去,排除一切和百合花有关的东西,有个女同学喜欢戴百合花的发箍,恰好被我爸看见了,他就对我说,你千万不要和她混在一块,她这么喜欢百合花,说不定家里就养了百合花,身上就会有花粉。其实我只是过敏,并不是很严重,只要吃点过敏药也就没多大的事情了,我爸草木皆兵,说来可笑,却又心酸。那时,我才知道,他对我的爱,是那么的深沉,做他的女儿,我真不知道有多幸运,有多幸福。”

    小护士笑得泪光熠熠,对我说:“真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父亲,又有这么优秀的丈夫,你的人生,简直让人想不嫉妒都难啊。”

    我的人生看起来真的很美好,爱我的父亲,完美的丈夫。

    我对她笑笑:“你将来的人生一定会比我美好的。”

    她的脸红扑扑的,有着孩子般的天真:“谢谢,被有福的人祝福,人生一定也会完满的。”

    我问她:“我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她点点头:“是啊,恢复得很慢,但是很好,可能会留疤,你不要太难过。”

    如果因为一条疤痕我便难过的话,我现在早已尸骨无存。

    我摇摇头笑道:“那没什么,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活不过来了,没想到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她若是知道我对百合花和鱼子酱过敏,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杀死我,还可以很好的掩藏犯罪证据,非得用这样斩草不除根的办法。”

    她的脸色变了,像是回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道:“你不知道,你刚到医院的时候,全身都被血染红了,头发粘成一团,简直像是一个血人。程先生的脸上衣服上也全是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当时,要帮你拔刀的时候,他死死抓住你的手,死都不肯放手,还是医生威胁说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他就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当时他腿都软了,跪在手术门前,捂住脸哭得一塌糊涂,我从没看过一个男人哭成那个样子,我们很多护士都感动的哭了。后来,你昏迷不醒,医生说失血过多,缺氧太久,延误了抢救的最佳时机,可能抢救无效。你先生当时简直疯了一般,就看见他不停的打电话,在手术室外时而暴躁得像头愤怒的狮子,时而又安静得像个幽灵,不一会儿,本市最权威的医生全都来了,手术时,他一直在外面喊你的名字。还好,你活了过来,我就说,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丈夫,怎么会舍得离开呢。果然,爱情创造奇迹,你们又让我相信了爱情。”

    她是那么的激动,充满了对爱情的信任,然而我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我很虚弱,说那么多话已经让我有些脱力。场面一下子冷静下来,她似乎一直在等我感动喜悦的泪水和死后重逢的感慨,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对她说:“不要相信别人的爱情,你要去创造自己的爱情,爱情不是你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有苦有乐,当你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你也许会幸福,也许会痛苦,但是你的人生会完整,因为有一个人,走过你的生命,让你可以原谅这个世界的不公,只是因为他。”

    她有些遗憾:“我想,终其一生,我也不会遇见像你们这样的爱情了吧。不过,至少我见过,真是死而无憾了,简直像韩剧一样。”

    终其一生,的确是终其一生,但愿你不要遇见,如果你遇见,但愿你无怨无悔。

    “你知道那把匕首在哪儿么?”我问。

    她没有回答我。

    门开了,我回过头来,就看见程烨脸色乌青地站在我的床前。

    小护士有些欢喜,然后红着脸跑了出去。

    v暗恋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7:17

    看见他,我总是高兴的。我对他微笑:“你来了。”

    他看起来憔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像是经历过巨大的折磨,精神看起来恍惚的很,原本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胡渣,但是却有一种颓废的性感。

    我抬头朝他微笑,有些可怜他:“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我对他笑,手指攥住床单,因为我很想摸摸他,但是我又觉得很累,所以我只是说:“回去我给你补一下,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你应该好好休息的,这些天,辛苦你了。”

    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我,我有些讪然,偏过头去不看他,却又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动静,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笑。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往后缩了缩,有些害羞的盯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么的好看,我很想吻他。

    “你。。。呀”我的手被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腕看起来非常的不健康,肌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青白,上面满是伤口和还没有愈合完全的疤痕,被他这么一握,我感觉骨头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不要这样”我不想太难堪,那些事情,是一个噩梦,我没有必要执着,但是我就是忘不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睛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我咬紧了唇,看着手腕上越来越紧的手指,汗水泌了满额。

    我想他是不是生气了,于是我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不动,然后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百合,我不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你大概是把我和杨小姐记混了,她最爱百合,我不大爱花的,你不要生气。”

    他嘶哑着嗓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拗过我的脸,非得让我看他。

    突然,他大笑起来,声音沙哑低沉:“我为什么要生气,你那么怕我生气?”

    我的下颌被他捏的很痛,我艰难的吞了一口气:“是,我很怕你生气,程烨,我很虚弱,我不会死,你不要抓我抓得这么紧。”

    他的手放开了,我松了一口气。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之后,我已经被他压在了床上,炙热粗暴的吻像是一场滂沱大雨,足以淹没我。

    我在他身下死命挣扎,直到他抬起头来,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梅绿开,我恨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谁说的,女人最好要有被抛弃的觉悟,如果你不够聪明,那么,你就应该学会安分。我很安分,安分的不觉得委屈。

    我看着他,抚上他的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笑了起来:“我知道,那很好,程烨,我不恨你。”

    他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指,我有些发烫:“抱歉,冰到你了。”

    他看着我,只是看着我,不说话,他的眼里,一片沉寂。

    我突然笑出声来,他像个孩子一样不高兴,别扭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刚才我就在想,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看了那么多年,越来越好看了,我真是太好色了。然后我就想咬一下你的下巴,你没有刮胡子。应该会很扎人,我没说,我怕你会觉得我又在发疯了,没想到,你会抢先一步。最后,我说了那样的话,我以为你会很自然的骂我一句神经病,你却不说话了。”

    他有片刻的怔愣,然后,他的眼里闪过潮水般的悲伤和迷惘,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他开始低下头,亲吻我伤痕累累的手指和手腕,我的心尖都颤抖起来。他一一吻过,带着小心翼翼的深惜。

    我握住他的手,很真诚的看着他,对他说:“程烨,不要觉得欠我什么,好么?不要觉得愧疚,不要怜悯我,更不要来安慰我,这并不是你的错,不要惩罚自己,不要祈求我的原谅。我也并不是全部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因为能够让你记住我,是我的愿望,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你不快乐,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放手,你就会好过得多,但是我就是不放手,我就是要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只要那样,我就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你恨我也好,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只要我不恨你就行了。现在,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觉得抱歉。你这样,我很难过。”

    “我没。。。。。。”他紧紧闭上了嘴巴,乌黑明亮的眼看着我,带着我看不透的深意。我笑了,有些开心道:“能被你这样看着,真是做梦都没有的待遇。我是一个很知足的人,能待在你的身边,我就很满足了。现在,你离我这样的近,我觉得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程烨,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能为你做些什么,是我的骄傲和快乐,你不要让这种快乐变质好么?所以,你不要刻意的讨好我,好不好?人都是有缺陷的,但是,无情并不是一宗罪。你对我不好,那是因为你不爱我,你会对别人好,那你就是一个有情的人。没有谁能要求你一定得爱我,连上帝也不能,我是这么的平凡,怎么敢去挑战连上帝也不能完成的任务。所以,程烨,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那是你可以对我做的最好的最慈悲的事。”

    他望进我的眼,深邃迷人的脸孔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他迟疑:“你不。。。。。。”

    他没有说完,我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我是如此的了解他。

    可是我没有说话。

    我爱他,也相信他,但是我已经累了,我很想变得像以前一样,但是,我真的累得一点儿都不想动。

    我只是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握了握他温暖的手指。将他的手指贴在我的心口,那儿,是为他跳动的一颗心,从七岁开始,一直都有他。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伤口,那儿,有些痒,更多的是疼痛,还有某种说不出来的寒冷。可是,他的手指游弋,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温柔,带着某种尘世旖旎的暗示,我眯起眼睛,舒服得昏昏欲睡。

    他的头靠在我的心口上,聆听我的心跳。

    我迷迷糊糊的叹息:“程烨,你在吗?”

    他蹭了蹭我的脸庞,瓮声瓮气道:“在。。。一直都在。”

    他一说完这句话,我的肚子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我们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我的睡意渐渐消失了。

    “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用,我没胃口,等一会儿再说好了。今天天气真好啊,好想晒太阳。”

    “我抱你出去走一走。。。不行,风太大了,空气还是冷的,过两天就好了。”

    “没关系的,你把窗户全部打开就行了。”

    午后的阳光是那么好,风吹起白色的窗帘,曼妙的白色像一袭雪花在空荡荡的窗口飘曳翩跹,我看得有些入迷,痴痴道:“程烨,你知道么,我以前就总是喜欢偷偷看你。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还在大学的时候,星期五的下午都会到图书馆去坐一坐,而且每次都是教人占的窗口的位置,因为那下面有一树一树的樱花,你好像很是喜欢那儿的樱花。窗边的位子特别抢手,于是,我总是在星期五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去图书馆,占几个窗口的位子,等你的朋友来的时候,我便抽掉其中一个位子的书本,让他给你把那个位子占了。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为什么他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吧。我每次便坐在离你那个位子视野最好的地方,恰好能够看见你又不会被你发现。你有时穿着白色的毛衣,有时穿着格子衬衫,带着黑框眼镜,又斯文又温暖,你斜靠在书架上的时候,就像是一幅画。你看过电影《情书》么,当时,你就像那个白色窗帘后的藤井树,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将要成为这个人的妻子,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安静地听我说,没有打断我,他的呼吸绵长而轻柔,似是怕惊扰了我的好梦。很久以后,我才听见他艰涩喑哑的声音:“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我笑得有些得意:“当然,那两个位子是精挑细选的,我事先做过测量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毅力和精神。你在那儿看书看得很认真,我便在那儿看你,看着看着就会傻笑,有一次,一个小学妹坐在我的对面,刚好看见了我的样子,还白了我一眼,笑我是花痴。后来,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你,顿时就脸红了,目光躲闪不敢看我,又会忍不住偷偷的看你。我就很得意了,原来花痴的不是我一个啊。”

    他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亲昵的蹭我的鼻子:“你不是花痴,你是太傻了。”

    我闭上眼,享受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非常美好,所以我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还有一些女孩,甚至会有男孩子,向你搭讪,给你递情书,问你要联系方式,你都会礼貌的拒绝,你当时说,抱歉,我已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我记得有一个追求你的女孩子对你死缠烂打,你三番五次拒绝之后她还不死心,你就对她说,你不介意当第三者,我却要为我的心上人守身如玉,请你捂热你的锄头,去松那些危墙吧,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那个女孩子被你气哭了,我当时听了,又是骄傲又是担忧。我当时想,我的夫君堪比柳下惠,美人立于前而不变心,坐怀不乱,捍卫妻权,以后不用担心他在外面招花惹草了。但是他也真是毒舌啊,以后若是我们吵架了,我肯定说不过他,被他一辈子欺压得死死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么去练习演讲与口才,要么就使劲对他好。可是,我不会跟你吵架,所以,我也就很遗憾没有成为一个演讲家了。”

    他“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我们愉悦地抱在一起,午后的时光,静谧温柔,横亘一生。

    “你当时怎么不出来,对她们说,你就是我的妻子。”他说到后面,声音就低了下去,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但是我现在只觉得快乐,不觉得难过。他的手指摩挲我的眉眼,我侧过头用唇皮轻轻蹭吻他的指尖,道:“当时你很恨我,所以我只能偷偷的看你,那样,我就非常高兴了,反正你是我的,不必跟全世界宣扬,我知道就好,我不贪心的,否则,我怕别人会嫉妒我,跟我抢你,我是个很小气的人。”

    “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我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他握住我的手指,一一画过他微乱的发,他飞扬的眉,他深黑的眼,他挺直的鼻,他温柔锋利的唇,他拥着我的肩膀。。。。。。最后,来到心跳匝密的地方。

    我眉眼低垂,手听话的放在那里,我知道,他正直直的看着我,可是,我没有勇气看他。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有浓浓吮吸的柔艳:“还有这儿,都是你的。”

    我将脸庞贴到那儿,没有一丝罅隙,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清爽的香水味,我的耳膜震动,那个声音是如此的连贯而强大,强大到连我的灵魂都跟着震颤起来。我简直着迷了,紧紧地靠近它,只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声一声,胜过世上最抒情的音乐,我陶醉了,我睡着了。梦里,我看见绚烂如烟霞烈火的樱花,绵延至视野的尽头。漫无际涯的雪海,有人靠着窗口,翻一本书,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生动明媚,仿佛一幅画。

    我朝他跑过去,他将书翻给我看,只见书面上是几个熟悉的字,我一阵晕眩,那是我的日记,是一本还没有结局的书。

    v温柔v 最新更新:20140124 21:28:56

    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搬了一张桌子在我的床边,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指示灯闪烁,将他冷冽的脸部线条柔化,他又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英俊逼人的五官看起来斯文温静,额间的碎发微微翘起,有些可爱。

    我就这样看着他,觉得安宁满足。

    直到黑夜完全降临,那人问我:“你打算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我有些懊恼,脸发烫,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以为你睡着了没关系的,哪想到你的感觉这么灵敏。”

    他对我有些无奈,却还是笑起来:“不是我太灵敏,是你盯得太久了,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脸红了,呵呵笑起来:“是么,很傻吧,以前我爸就说我傻。你们男人,应该是喜欢美丽又聪明的女孩子的吧?不是说,如果没有美貌,就要聪明,如果不够聪明,就最好美丽,如果既不美丽又不聪明,那么就多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现在的女孩,多的是聪明美丽有气质,难怪现在男孩子的眼光都那么挑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你既不聪明,又不美丽,读书不如我多,我却还是那么喜欢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开灯,屋子里晦暗不明,我却看见他明亮喜悦的眼,是那么的美丽,摄魂夺魄的美丽。

    我咬了咬唇,然后笑道:“你又聪明,又多金,长得又帅,多亏有我这样的妻子,你这是在为自己积德,否则,上天都要妒忌你了。”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是,那我可爱的福星,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和我共进晚餐吗?”

    我不知今夕何夕,伸出手去:“荣幸之至。”

    我们去了一家很简单的西餐厅,氛围却很好,有烛光、音乐,和他的笑脸,我梦寐的温柔。

    他帮我把牛排剔去骨,切成细碎的小块,放在我面前。我一直盯着他看,他坦然,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对他笑道:“程烨,以前,我一直不敢看你,因为我看你看久了,我怕你会发现,所以我只能装作不经意看你,或是静悄悄的看你。”

    他对我笑,俊美夺人的脸在旖旎灯光下多情而纯粹,道:“傻瓜,以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要偷偷摸摸的。你是我的妻子,只有你有这个权利,我是你的丈夫,只有我能实现你对丈夫所有的愿望。”

    我问他:“我是不是很像个傻瓜?”

    他回答:“你是很傻,但是你不是傻瓜,你是我的小娇妻。”

    他今天对我说了太多甜言蜜语,我晕乎乎的,止不住的笑,像个傻瓜一样,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叹了口气,笑道:“怎么这么傻,想笑就笑,忍什么,你看,你的酒窝都被你憋红了。”

    我埋下头去喝汤,还是笑。

    我就这样傻乎乎的被他带到了家里,带到了浴室,然后,又到了我的卧室。

    “咦,怎么会想到来这儿?”

    结婚多年,他从未踏进过我的卧室,我的卧室像是一块肮脏的禁地,来到这儿他就会被玷污一样,今天,他来到这儿,我惊讶的同时,十分的不安。

    他俯下身,从我身后抱住我,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温暖的皮肤紧紧贴着我的,微长的发惊痒我的耳廓。

    “这些天,我来拿你出院时要换的衣服,就到了你的卧室。我才发现,我中学时候的所有毕业照你都有,我大学时候用过的吉他,送人的画册,星期五看过的书,都能在这儿找到。你昏迷的那些天,那个流浪歌手来看过你,他跟我讲了很多事情,关于你的,关于我的,关于你这二十年的。”

    我沉默了,身体却情不自禁的颤抖,腿骨发软,我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我想,我的面目,现在应该是狰狞而苍白的,我的头几乎埋进胸口。我就像躺在手术台上被解剖的怪物,等待别人洞穿我的灵魂。

    他抱起我,放在床上,身体覆上来,不停的对我说:“绿开,不要害怕,我不是要伤害你,不是要剜你的旧伤口,更不是要看你的笑话,我只是想要好好弥补你,好好爱惜你,你所有受过的伤,我都会让它们成为过去。”

    我侧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灯。

    他说:“绿开,你不是变态,不是怪物,也不是囚徒,你只是爱上了一个混蛋罢了。”

    我屈起膝盖,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眼泪顺着膝盖流下去,被我的长发遮住。  “绿开,绿开”他深深地唤我,很有耐心,将我温柔地展开,不容拒绝,然后是亲吻。

    他说:“绿开,不要怀疑,我不是在戏弄你,也不是愧疚,我是想进入你的内心,填补你心里面那个虚空的角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个人的独自等待,不要抗拒我的好。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不会再让你孤独,不会再让你痛苦,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会用后半辈子的相守来弥补我们前二十年的错过。”

    呵,他是这么的温柔。

    我闭上眼睛,我们就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睡着了。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我和父亲住的那个家,父亲坐在沙发上,偏过头来,带着眼镜,给人又粗又笨的莫名喜感。电视里正在放一档综艺类搞笑节目,主持人为难新郎,问如果岳母与自己的母亲同时掉进了水里,他会救谁?新郎回答得很狡黠,说要救妻子。我讥笑那个新郎狡猾,父亲却问我,如果他和我的新郎同时掉进了水里,我会救谁?我白了父亲一眼,父亲却道,他会救女婿,因为我没有那个能耐,所以会下去陪他们一起死。他只能先把女婿抛上岸,再自己爬上来。我笑他讲故事都没有逻辑,既然你有这个本领,怎么还会需要人救。他却拍拍我的头,又喊我憨姑娘,我说,爸爸,本来就傻,你一拍就更傻了,不要喊我憨姑娘。父亲就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么的安详。他对我说,我这么好的姑娘,将来一定是个有福之人。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第二天我又进了医院,我还需要杜冷丁来麻痹我的神经,拯救我的身体,这副身体,已经残破不堪。

    身体好一点的时候,程烨陪我去了教堂。我围着围巾,将脸埋进围巾里,我怕看见温暖热情的弗吉尼亚修女,她如果看见我今天这样子,肯定会难过的。

    我做了很多好吃的,让程烨转交给弗吉尼亚,还买了很多东西,是送给教堂里的人的。我对着上帝祈祷,求他宽恕我的罪,洗涤我的灵魂。

    我问约翰神父,我能握一握你的手吗?

    约翰神父握住了我丑陋苍白的手,然后拥抱了我,他的手温暖有力,他的怀抱安宁祥和,他在我耳边道:“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我朝他笑起来,有些腼腆。他很慈和,眼里有笑意。

    我走的时候,有一个修女匆匆走过来,她的手里是一枝刚摘下来的向日葵,她的面容平和,向我道:“我们为你祈祷,愿主保佑你。”

    她把向日葵别在我的衣领上,然后走了。

    我低下头,眼泪掉在向日葵上。

    因为程烨的陪伴,我的精神一日日好起来,我的身体却一日日衰败下去,医生让我赶紧戒毒。

    医生还对程烨说:她现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现实世界当做是过去的一个梦,反而忘了自己是在梦里。她认为即使是死去也值得了,所以精神看起来健康正常,实则处在虚幻崩溃的边缘,很可能,最后会发展成为严重的自闭,你最好是将她送到疗养院里去。

    程烨脸色发白,额上青色的血脉绷得紧紧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说:“我再说一遍,她很健康,她没有病。”

    我看着医生,微笑道:“医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是神经病。”

    我很难过,明明我很自在开心,但是大家都以为我精神有病。

    毒品已经将我摧毁得让别人都对我失去了希望,我不知道我在程烨眼中会是什么样的。太难堪了,我看着自己的手腕,有时恨不得将那块肉剜除,可是,那样,一切就能改变么?

    我在医院外边问程烨:“如果我真的去了疗养院,你会抽出时间来看我么?”

    我很平静,没有任何的伤心难过。

    程烨一下子就握紧了我的手,我的手生疼,他总是这样,对人好也是这么的粗暴。也许,在漫长的年岁中,他已经再也学不会温柔。

    丢失的东西,再捡起来,也总是沾染尘埃的。

    我仰起头,看着万物开始苏醒的生机,道:“其实我的要求不是很过分,你只要一个星期,不,哪怕半个月来看我一次,我就很高兴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答应我么?”

    程烨越来越沉默了,他总是看着我,然后就把我拖到怀里紧紧抱住,好像我是一捧沙一阵雨,很快就会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程烨,我有点疼,你对人好的时候应该把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握着,不要像这样抓着,你应该轻轻地握住她,牵着她。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人,你这样,将来女孩子都会被你吓跑的。”

    他猛地就看着我,那种眼神,凶狠得简直想把我吞下去,可是,又是那么的悲伤。

    然后,他会冷硬地说,不知是对我还是对自己:“不会有别人,永远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我知道他的意思,却不再做出回应。如果是过去,我想我会高兴得不知如何自处,我会幸福得晕头转向。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给他任何承诺,因为,我即将奔赴死亡的深渊。

    春天来了,冰雪融了,草绿了,花开了,燕子也回来了,我却待在医院里。

    每次我毒瘾发作的时候,程烨都会在外面守着我。我要求在病房里放上一面镜子,医生不肯答应,程烨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我知道,他在害怕。

    然后,我就会温柔地对他笑,告诉他,我不会死,为了他,我会活下去。

    戒毒的时候,我在里面,他在外面,虽然我只是一个轻度的吸毒者,但是我的身体却残损不堪,经不起太激烈的打击,所以,我的戒毒就变得艰辛而危险。

    我知道,父亲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让他失望。

    清明节的时候,那天竟然出奇的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程烨将我裹得厚厚的,然后带着我去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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