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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 作者:十四郎/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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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 作者:十四郎/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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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老的时候写字自然就好看了。”
老?扶苍正欲将她的册子抓过来,却听合德殿前传来弟子们的行礼声,白泽帝君到了。
玄乙偷偷摸摸缩在最后面,埋头使劲把最后一千字抄完,白泽帝君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离恨海坠落一事破坏了神界许多固有秩序,接下来本座还要忙上一段时日,无法授课。上回给你们发的册子记得背,另外本座另有功课布置——”
他指尖一弹,弟子们面前的案桌上便出现一张长长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起码五十行字,粗粗一看,全是什么眼珠、牙齿、手指之类的古怪物事。
“这里五十样东西,明性殿十二名弟子,每个弟子能带回两件便算完成功课。半年后恢复授课,谁没有完成,便将本座先前发的册子抄一百遍。”
弟子们登时沸腾了,这无耻的先生!把自己忙翻天的怒火转嫁到他们这些无辜小辈身上!什么功课!每次都说是功课,每次不是替他找遗失的物品就是替他收集这些古怪玩意!
芷兮“腾”一下站起来,个仗义执言:“先生,恕我直言,收集这些东西根本不能算功课!”
古庭也不敢苟同:“离恨海都掉下去了,先生这些古怪嗜好也收敛些罢?”
要不是他把防风氏尸骨丢进离恨海,能出这么大事么?
白泽帝君满面无辜:“怎么不是功课了?难不成出来跟先生学习就是成天背书?这四野八荒那么大,你们去过多少地方?将来五万岁得了神职,去哪里还得问路?本座教出来的弟子可不会是书呆子,应当个个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对。”
狡辩!这是狡辩!连太尧都忍不住了:“先生……我来这里也有一万年,从没见您教过什么术法。”从头到尾就是念书背书,什么能文能武,他真敢说。
白泽帝君叹了口气:“原是想着你们还小,术法拳脚之类的修行可以到四万岁再做也不迟,何况你们家中长辈都有自己套路,不必劳烦本座越俎代庖,既是这样,那待本座忙完这段,自当如你们所愿。”
他还想再说,却见合德殿外跑来一个小仙童,气喘吁吁地低声唤他:“帝君,文华殿又派神官过来催啦!”
白泽帝君面色发绿,丢下一句“你们记得完成功课”,便匆匆离开了明性殿。
玄乙终于成功把三千字见闻录抄完,一抬头却发现先生已经走了,他不收见闻录么?她好不容易抄完的!
那边厢弟子们却也不得不去做这看上去一点也不愉快的功课,先生忙得团团转,他们不好意思在背后说他坏话,只得各自腹诽,将白纸上列出的东西看了数遍,古庭忽然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婆娑牡丹花蕊三根我倒是可以弄到。”
另有弟子也道:“九婴眼珠我家有。”
众弟子先将自家能找到的东西都画上勾,剩下的那些一看就是极难弄到手的,大家吵吵嚷嚷分了半日,各自领了不同的任务,只留下三四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这才气呼呼地一一离开了合德殿。
扶苍沿着积雪小道往前走,走了几步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玄乙像条尾巴一样不紧不慢跟后面,他往东她也往东,他往西她也往西。他有些无奈,方才还一路的芷兮古庭他们几个早就避远了,他只得停下脚步,回头道:“这是在做什么?”
玄乙挥了挥手里的白纸:“做功课。”
扶苍淡道:“黑水玄蛇胆和青鸟尾羽我有,方才不是说过了么?”
“那是你有,又不是我有。”
扶苍吁了一口气,和她说话怎么就那么累呢?他凑上前蹲下来,低声道:“你腿脚不便,老实回钟山,不用担心功课的事。”
玄乙低头抠藤椅上的雕花:“先生半年后才开始授课。”
扶苍说不出话来,她是因为小龙君走了,心情转换不过来,所以转而黏上他?还是因为……?
他起身继续往前走,语气很坚决:“回钟山。”
她默不作声,继续做尾巴跟在后面。
扶苍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体会齐南的感觉了,他猛然刹住脚步,扭头冷冷盯着她。玄乙飘过去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这素来胡搅蛮缠毫无道理的龙公主一旦收起爪子露出柔顺的一面,他竟然毫无办法。
“……不许拖后腿。”
扶苍抓住藤椅扶手,头也不回拉着她大步往明性殿外走去。
☆、第七十一章 三生石畔
绵密的白云擦着衣裳的边缘飞逝而去,身下的九头狮在飞驰。
他们要去哪儿?玄乙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关心,其实去哪里都好,近来她好像不能够安安静静呆在紫府,时间一长便觉得百无聊赖。
对面的扶苍坐得端端正正,面沉如水且一声不吭,她也全然不在意,一面低头看先生给的册子,一面取出剩下的半包糖渍梅,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云海中忽然开始坐骑长车往来不绝,祥光万丈,玄乙即便用手挡着也被刺得再也没法看书。她用袖子遮住脸,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扶苍示意九头狮降下云头,一面道:“三生石畔有紫元织女府,她曾是先生的弟子,功课里的杜鹃血红羽毛缎找她帮忙做还有几分希望。”
白泽帝君留下的那张白纸被他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无数遍,有些需要下界杀妖才能取到的自然是不用想了,还有些一看就知道绝对没可能弄到,譬如天帝玉冠上的玄珠,也不知先生写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剩下的那些说难是难到了极致,说简单也简单到极致,全凭运气而已,例如这杜鹃血红羽毛缎,若紫元织女愿意做,事情便成了。
三生石位于西之荒的灵河岸,在离恨海成为禁地后,这地方成了唯一的爱侣胜地,岸边坐满无数神仙鸳鸯,灵河岸水雾缥缈,薄雾轻纱般舔/舐诸神的衣摆,一切都迷迷蒙蒙的,连头顶那颗太阳都显得温婉了许多。
玄乙停在三生石下,仰头张望这块神界最著名的石头,也不过是一块稍大些的青红交织的岩石,伸手摸摸,粗糙冰冷,全然不见有何神奇之处。
三生石畔,情定终生,阿娘说过,当年她和父亲就是在三生石下相约终老,可惜情易变,誓约终究成空,多情的翠河神女含恨陨灭,这块石头不过是个笑话。
“这里来。”扶苍往前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不由驻足。
灵河岸雾气弥漫,玄乙拨开水雾跟在他后面,此时太阳高照,灵河上缥缈的雾气散去不少,远方山水似淡墨涂抹,在云水间若隐若现。她贪看新鲜风景,走走停停,扶苍只得将藤椅扶手再次握在手中。
“等下出来再看。”他一面说,步子却放慢了。
谁知她却叹了一口气:“灵河岸三生石大名鼎鼎,好像也没多好看,怎么就成胜地了?”
扶苍握住藤椅扶手缓缓朝前走:“当今天帝与天后便是在这三生石畔定情,帝后伉俪情深,此地情大于景。”
玄乙淡道:“这地方不好,不要在这里定情。”
扶苍的脚步倏地停下,他本来完全没多想,结果被她这样一说,他就开始不由自主想很多,一时尴尬,一时疑惑,一时竟还有些喜悦。
“怎么不走了?”玄乙愕然。
他立即又迈开脚步,淡道:“是么?我觉得还行。”
玄乙支颐发呆:“反正我不喜欢。”
扶苍微微眯起眼,漫天的日光仿佛都照进他心里,顺着血液,把耳根熏热了。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个问题,有点荒唐也有点可笑,没有办法问出口,天生的谨慎也叫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他沉默着快步朝前走,这条路忽然变得好长。
跨过灵河岸的雾气,紫元织女府坐落在灵河岸两座山的夹缝中。当今众多织女中,唯有她资格最老,手艺最好,当年帝女出嫁,嫁衣便由她亲手所制,足足缝制三年,帝女珍爱无比,至今仍时常将嫁衣取出玩赏赞叹。
叩开织女府大门,两位小天神都愣了一下,府内道路纵横交错,道旁皆种满紫阳花,乍一看倒与明性殿有几分相似。两名玲珑精致的小女童将他俩引到一座院落前,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这院落……看着跟先生住的芳馨院倒挺像的。
玄乙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却见院门忽然被打开,紫元织女快步走出,清丽的面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十分不客气:“今日二位上神来的不巧,我没空会客,请去前院喝杯茶,喝完就请回罢。”
扶苍拱手行礼,道:“在下华胥氏扶苍,这位是烛阴氏玄乙,今日奉先生白泽帝君之命,前来……”
他话还没说完,紫元织女忽地换了个语气,变得温柔无比:“原来是先生新晋的弟子,既是同门,快快请进。”
……她的态度转变得好快!玄乙默默跟着她飘进院落,只听紫元织女温柔的声音难抑激动,流水似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俩是他一年前新收的弟子,这些年我一直忙着替西王母织四野八荒图,没来得及去探望先生,先生如今可好?离恨海坠落,他一定忙坏了罢?你们可有好好照顾他?他一定瘦了,说不定连觉都没法睡,唉,提起我便好生心疼!”
及至进了大屋,迎面便见一幅巨大的神像刺绣,绣的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粉妆玉琢的犹如孩童般的白泽帝君,他手里端了一枚金灿灿的橘子,笑容可掬,眉目灵动,玄乙和扶苍一时惊呆了。
紫元织女红着脸柔声问:“先生还是这么可爱么?”
玄乙吁了口气,颔首正色道:“是的,越发可爱了。”
她终于明白这位织女前后态度迥异的缘故了,白泽帝君年纪老的不能再老,看上去却是凡间六岁孩童之貌,使得这位紫元织女大概对他充满了……古怪的感情。
“我时常想回明性殿拜见他老人家,可我实在太忙,只盼先生莫要怪我。”紫元织女亲自倒了两杯茶奉上,一面又道:“师弟师妹今日奉了什么师命?我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扶苍说明来意,紫元织女露出为难的神情:“杜鹃血红羽毛缎须得吉光的羽毛,我府中没有。此物珍稀,现今只剩天宫马厩中还养了几匹吉光兽,上回帝女嫁衣都没用得上吉光之羽。”
得了,看样子是没戏了。玄乙喝了半杯茶,正准备说走,冷不丁扶苍忽然起身,低声道:“请织女稍候片刻。”
说着他就往外走,玄乙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扶苍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回来。”
玄乙哪里肯放,两眼冒光,小声道:“你去偷吉光之羽?我也要去。”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龙公主。他掰开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我说了不许拖后腿。”
结果她整个身体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扶苍深深吸了一口气,龙公主突然从刺猬变成了软硬不吃的牛皮糖,毫无道理地死死黏着他,变化之快让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他皱眉低头看她,她的脸挤在他袖子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里面写满了一句话:我也要去。
扶苍一手推在她下巴上,硬生生用一种不大优雅的姿势把她推开,忽地将足尖一点,骤然消失在织女府中,只留余音袅袅:“在这里待着!”
玄乙气坏了,奈何她腿脚不便,要追也追不上他,只得愣在原地。
紫元织女笑眯眯地挽住她,一个劲只是问白泽帝君的近况,问的还都是吃了多少饭,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没有按时换之类的琐碎问题,玄乙只觉脑仁儿都快沸腾,忍不住提醒她:“织女,先生年纪很大了。”
白泽帝君自出生至今,每五十万年方长一岁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小孩,其实比天帝还老得多。
紫元织女捂着脸:“我知道呀,可他看上去小嘛。”
玄乙吁了口气,朝她礼貌地笑笑,索性从袖中取出先生发的那张白纸,假装低头看,不防一旁的紫元织女见着白泽帝君的笔迹便走不动路。
“先生的字还是这么圆润可爱。”她的脸又红了。
玄乙只装没听见,忽听她又笑道:“织杜鹃血红羽毛缎须得七日,先生的功课是叫你们拿这些东西里面的两样罢?等那个小神君回来,你们不如先去找别的物事——唔,这个天狐一族九公主的尾巴毛就不错。”
“可她肯定不愿意罢?”玄乙觉得这事儿挺难,她若是那个九公主,也不会乐意随便把自己的尾巴毛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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