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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慈悲城(全+番外)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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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网作者id:丁墨

    慈悲城

    作者:丁墨

    【文案】

    在这个城市

    我们不谈感情,只讲交情

    谁予我方便,我给他甜头

    谁对我不住,我叫他好看

    可是慕善

    我连碰【book。】你一下都舍不得

    你却把我当垃圾丢掉

    咱俩的交情

    怎么算?

    一句话文艺版: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不会如此鲜活,也不会如此寂寞。

    (某墨文案无能,先放着,回头修改,别被文案误导,不是虐恋情深!!!!)

    在充满乡土气息的现代大陆黑帮的表皮下,这其实是个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的故事。ps:这次是真正的现言,没有科幻成分。

    1、本文女主不弱,但非女强,所以可能看不到女主推倒男主、脚踩男配,一统天下的局面;

    2、周一到周五日更,周六日尽量更新,如不能更新,会提前请假;

    3、感谢苦无君制作封面,很喜欢;感谢二球、小白贡献主角名字;

    4、文名重在含义,跟佛教没关系;

    5、yy黑帮言情小说,黑帮情节不建议进行三观讨论。珍爱生命,远离黑帮。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黑帮情仇 破镜重圆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善,陈北尧 ┃ 配角:丁珩,周亚泽,叶微侬等 ┃ 其它:黑帮,毒枭,军火,商战

    【正文】

    【上卷】

    1、黄雀在后  book。

    楼下的形势十分危急。

    简单工整的厂房正中,是一片光秃秃的水泥地,又白又亮。在日光灼烤下,仿佛丝丝冒着热气。

    超过五十个年轻男人,手持铁棍木棍,一脸凶相站在场地正中。这样的阵势,令任何人都捏一把冷汗。

    慕善盯着楼下看了几分钟,转头问:“徐总,就由着他们闹?”

    她问这话时,俏生生站在窗边金灿灿的阳光里。原本就令人动容的美艳容颜,更添几分朦胧的精致。

    她的语气有点不可思议。令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人――徐总火气更大:“这帮混混、流氓!”

    慕善一脸感同身受:“这些混混啊……前几天还有您辞退的员工,来我这闹事――说是人事部告诉他们,您听了我们的意见,钻劳动法的空子,给他们安排有毒有害的重体力活,试用期满就解聘……”

    徐总一愣,面色沉下来:“没这回事!我请贵公司做顾问,都是战略上的大事!慕总你先坐,我去收拾他们。尾款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看着徐总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走廊里,慕善微微一笑,权衡片刻,起身下楼。

    慕善年初回本省创业,开了家顾问事务所。但服务的公司也是良莠不齐。徐氏是家中型企业,却一直拖着五万尾数不付。她今天亲自上门催讨,却刚好遇到混混来工厂闹事。

    下楼的时候她想,其实大家都不容易。

    白晃晃的水泥地上,阳光刺眼。院门口聚集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路人,还有人停车驻足观看。

    保安和强壮的工人迅速集结,很快超过七八十人,与门口的混混形成对峙。双方互相叫骂,械斗一触即发。

    慕善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她一身精致黑色小西装,丝袜长腿、黑发雪肤、乌眉红唇,十足十的花瓶,站在一群蓝衣工人间,十分醒目。

    很快,举着“黑心工厂坑害工人”横幅的混混中,那个穿山寨阿玛尼的头目“大肖”,也发现了她。

    “她是老板的同伙!”

    大肖毫不怜香惜玉,亲自将慕善从人群拽出来,丢进己方阵营。几个年轻人立刻围上来。

    徐总此时正偷偷躲在办公楼上,遥控保安队长。看到这一幕,他也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慕善会被挟持,暗骂这个女人坏事。慕善虽然不是达官显贵,却也是北京回来的创业青年。万一伤到她,事情闹大,不好收拾。

    保安们踌躇着不敢上前。慕善似乎吓到了,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看到局面瞬间倒戈,混混头子大肖得意的大喝:“把欠的工资和医药费都补上!我就放人!”

    徐总犹豫不决,要不要叫会计去拿钱。

    却没料到有人在这时火上浇油――一辆奔驰突然冲进院子里,一个人拉开车门气势汹汹跳下来。

    是徐总的小儿子徐远达。

    他是典型的暴发户富二代,玩车玩股票玩女人。他的饭局,慕善装傻充愣,十次只去一次。

    他四处一看,怒了――一帮明显来自城乡结合部、打扮土气的混混,竟然在自家门口闹事!他想追的慕善,还被他们抓住。

    “操/你妈!”他眼看要冲上去,工人们连忙把太子爷抱住挡住。

    慕善远远望着他,迟疑片刻,软软的声音,欲哭无泪般唤了句:“徐少……”

    徐远达之前觉得慕善有点高傲,颇难上手。此时她这一声无奈的“徐少”,很有低头的感觉,令徐远达心头一荡。

    他也不是莽撞的人,刚才的热血不过是要面子。他想了想,掏出手机。

    “周哥!是我,小徐。这边有点麻烦……没,就一帮混混闹事敲诈……是吗,你就在附近?带人过来?谢谢!太感谢了!”

    他故意大声,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语气太嚣张太自信,令混混们的沉默显得有些不安。

    徐远达搬的救兵很快到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来了一辆车。

    那是一辆黑色的宝马760,缓缓停在工厂外斑驳的树荫下,像一片黑色的阴影。

    首先下车的,是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高大年轻人。他摘下墨镜,五官深邃、麦色英俊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

    两个穿着白衬衣笔挺西裤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跟在他后头下车。衬衣绷得紧紧的,显示出结实有力的肌肉。

    混混们顿时露出喜悦和轻蔑的神色,大肖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点凝重。

    “周哥!”徐远达朝为首那人迎上去。周哥安抚的拍了拍徐远达的肩膀。

    宝马的后排似乎还坐着人。周哥低头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漫不经心的对身后两人道:“办事。”

    那两人打开宝马后备箱,拎出个编织袋,用力一抖。

    一团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人。竟然是个血肉模糊的人。

    有人认得那人的衣服,惊呼那正是大肖安排在周围,挡路拦车、拖延警察的混混。

    大肖这边所有人脸色全变了。他们没料到对方不发一言就先废了他们一个人。

    在一阵令人难堪的安静中,那两个貌不惊人的手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进人群。其中一个走到大肖面前,语气平淡:“你是管事的?”

    大肖嚅喏两声,其他大多混混竟然都不敢做声。有几个胆子大的吼两句,声音竟然有点抖。

    几分钟后。

    五十个混混,倒下七八个。最醒目的是大肖。他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已被那人踩在脚下。头挤着地面几乎变形、两只胳膊都被卸了,软趴趴的垂在地面,身体其他部分,却因恐惧而僵直。

    其余四十几个混混又急又怒,却根本不敢动。事实上,从那个血人被扔到他们面前开始,他们就怕了。打架一旦害怕,再多的人也是输。

    慕善也被两个周哥手下拉出来,带到一边站着。

    徐远达兴奋的朝混混们骂道:“让你们闹事!”看到掉在地上的条幅,狠狠踩了一脚骂道:“老子坑的就是你们这些农民,妈的。”

    大肖被拖到周哥面前,面无人色。

    “哪里来的?叫什么?”周哥蹲下,笑嘻嘻的看着他。

    “……响川县大肖。”大肖垂头丧气。

    “我姓周。”周哥语气温和的拍拍他的肩膀,“大肖哥,来城东先跟小弟打声招呼啊。下次再过界,两只手就接不回来了。”

    一小时后,慕善拒绝了徐远达的殷勤,一脸惊魂未定梨花带雨,坚持自己开车走了。

    车刚离开徐氏没多久,她立刻抽出面巾纸,擦干泪痕,又补好妆。抬头望着镜中的女人鲜活精神,她弯眉一笑。

    过了十五分钟,慕善抵达约定地点。找到停在繁华的商场门口的一辆蓝色宝来。慕善上了车,司机是个年轻男人,笑着对她说:“效果很好。”

    慕善墨黑的大眼一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被人发现吧?”

    “你放心。我刚才一直扮路人,摄像机也藏得很好。”年轻男人眯着眼笑,“尤其徐远达吼那句‘就是坑你们农民’,真是画龙点睛!城东私营工厂廉价使用农民工、生产条件恶劣早有传闻。我有信心这一期报道会轰动全市。甚至省里都可能惊动。”

    慕善看他一眼:“见好就收。关于那个‘周哥’的部分,剪掉最好。”

    他微微一愣,点点头:“我知道。”

    天色全黑的时候,慕善七拐八拐,来到城南一家小诊所。

    两个年轻人守在门口,认出慕善,齐声恭敬:“慕小姐。”

    这架势让慕善略有些尴尬,她很淡定点点头,走入诊所。躺在唯一的病床上的,正是刚刚被踩在地上暴打的混混头目――大肖。

    “慕小姐。”大肖挣扎着坐起来。

    慕善连忙按住他:“躺着!没想到徐远达叫来黑社会,你受罪了。”

    “没事。那些人我们也惹不起。”大肖咧开嘴笑,“你的记者朋友拍到了吗?”

    “搞定了。你在家等着新闻。”慕善淡淡的笑,“用不了几天,徐氏会把钱送上门。”

    离开诊所后,慕善心情格外轻松。她先给公司秘书打了个电话,让秘书明天发正式催款通知给徐氏。

    “对了,记得‘随口’提一提,慕总受了惊吓,拿出你看肥皂剧的八卦精神,描述得越凄惨越好。”

    “慕总!”秘书嗔怪的答道,“放心,交给我。”

    慕善开车行驶在夜色中,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嘴角浮现轻蔑的笑容。

    拖欠她的项目款不还?还用她当挡箭牌苛扣工人?搞臭她的名声?

    真黑。

    慕善离开后,大肖还处于浴血奋战之后的激动中。

    当初他听说,几个兄弟的亲戚被徐氏工厂欺骗,投诉劳动仲裁机构却因缺少证据无法起诉。他火冒三丈,在徐氏蹲点之余,顺便叫了几个兄弟去围堵为徐氏出谋划策的慕善。

    谁知他穿着凉拖裤衩在写字楼里晃,却被慕善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请进她的办公室。

    大肖原本没想好怎么做,可就是这个女人一脸高深莫测的告诉他――没事,去闹。警察?警察最不想管的就是群体案件。派几个人在路上拦着,让警察也能顺水推舟。等他们赶到,我们的事早办完了。

    就这么跟这女人联手,轰轰烈烈闹了一把。

    大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开始做梦。猛的一个机灵惊醒,只吓得魂飞魄散――

    下午教训他的两个白衬衣男,正站在他床边,沉着脸,像阎罗。

    而那个周哥,站在他们身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大肖声音都抖了:“周、周哥,我不会再去城东了……我、我在这里打针……”

    周哥盯着他狼狈的脸,语气异常温和:“不好意思,哥今天下手重了,你们的医药费,我包了。不过哥也被你的人打了一拳,他还想操我死了的老娘。”

    大肖被周哥的温柔吓坏了,连说不用。

    周哥笑笑,声音一沉:“白天就觉得你们这帮混混不对劲――我老大想知道,你和那个女人,在干什么?”

    老大?周哥还有老大?

    大肖这才注意到,周哥身后还坐着个男人。因为诊所里光线很暗,只能看清那男人穿着西装,背影笔直的坐在简陋的小沙发上。

    不怒自威。

    大肖哪里敢瞒?战战兢兢一五一十都说了。

    那男人却一直沉默着,也没有发问,不知想什么。

    周哥眼尖,伸手在大肖衬衣口袋里一摸,在一堆零钱中找出一张名片,递给那男人。

    男人接过,这才有了响动。他站起来,走到光亮处,低头看着名片,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纸张的边沿。

    男人比大肖想象的年轻许多,身材甚至略显清瘦。

    当大肖看清他那的样子,心头微震。只觉得他跟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那容颜那眉眼,竟令他想起冬夜里一弯干净透亮的月亮。当男人抬头看过来,大肖觉得自己就像泡在冰冷如水的月光里。

    然后,大肖看到那清俊得不像凡人的男人,嘴角轻轻一勾。他抬起手,将那张皱巴巴的、还沾着血迹的名片,放入了剪裁精良的西装口袋。

    2、丁氏父子  book。

    从外表看,慕善是个装饰品般亮闪闪的女人。

    她身材劲爆、明眸皓齿、妆容精致。很多人眼见到她,都猜想她大概是依靠男人,开家公司玩票,做不得数。

    事实上,这个清晨,穿着松垮垮的t恤、头发乱得像鸟窝的慕善,满嘴牙膏泡泡站在厕所里,非常郁闷的想――如果徐氏的钱还不到账,下个月给员工们发完工资,自己就要与康师傅为伍了。

    好在这天下午,会计报告,徐氏的款终于到账。慕善坐在狭小却明亮的办公室里,神清气爽。

    她想了想,吩咐会计拿了一万块,打电话给大肖。

    “慕小姐?”大肖有些意外的感动,“不!不用了,医药费够的。你太义气了!”

    大肖的拒绝太坚定,令慕善有些疑惑。

    询问了几句伤势后,慕善话锋一转:“对了,那个周哥……什么背景?”

    大肖嚅喏:“也不是很清楚。”

    慕善心里咯噔一下,叹了口气,软软道:“大肖哥,你有事瞒着我。我知道咱俩不算熟,但我自问对你掏心掏肺……”

    大肖有点急的打断她:“慕小姐,我……你……要小心榕泰集团。我打听到,周哥是替榕泰办事。”

    晚上八点,慕善坐在幽静的酒店包间。

    对面坐着的是董宣城,正是昨天在徐氏偷拍的记者。

    董宣城也看着对面的女人。

    t恤、牛仔、素面、马尾,笑得心无城府的样子,哪像白天那个意志坚韧执意创业的职场强人?

    董宣城一夜没睡,满脸胡渣,眼睛通红明亮。他叹了口气道:“慕老大!慕老总!你也知道我正在赶稿,到底有什么事,非要面谈?我没时间!”

    慕善清浅的笑笑:“哦……没时间?当初某人求我搞定毕业论文,发誓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原来是我的幻觉。”

    董宣城嘿嘿一笑:“你真损。”

    慕善这才满意,慢悠悠的啜了口茶道:“说说榕泰。”

    这个新近崛起的全省企业,全国金融投资业和房地产业的超级大鳄。

    董宣城神色一正:“这种高门大户啊……想知道什么?”

    基本信息网上都能找到,慕善既然约他来,显然是想了解更深入的东西。

    “他们有多黑?”

    “不好说。”董宣城目露精光,“在霖市,最不能惹的,就是榕泰的丁氏父子。”

    夜色渐深。

    董宣城把自己所知,挑重点告诉了慕善。

    榕泰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丁默言,娶了年长自己十岁的副市长的亲姐姐。他通吃黑白两道,如今榕泰已如同盘根错节的大树,成为霖市一霸。

    霖市另一霸是吕家,掌门人是年方三十五岁的吕兆言。明面上,吕家主业放在房地产上,但据传吕家真正的家底,还是黄赌毒。

    两强对峙,榕泰更占上风。

    至于南城顾天朗、北城夏老三,虽然人多势众名气也大,但是是老一辈混混,又穷又凶,算不上黑社会,与榕泰、吕家根本没法比。

    “你惹谁都好,别惹丁默言。”董宣城轻蔑的笑笑,“他可是霖城的夜夜新郎,你这小身板,经不起那老东西折腾。”

    慕善神色微动:“五十岁的夜夜新郎?”

    董宣城深深看她一眼:“整个霖城,没有丁默言得不到的女人。大学教授、警花、来过霖城的明星……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呵呵。”

    慕善收了笑。

    “垃圾。”她的神色冷下来。

    “姑奶奶你小声点!”董宣城故作紧张的左右看看,惹得慕善莞尔。

    董宣城想了想又道:“还有丁珩,榕泰的太子爷、副总经理。他名声倒是不错,年轻能干。不过你也别招惹。”

    “小号种马?”慕善鄙夷。

    “丁珩不像他爹滥交,交过的女朋友没几个。不过我有私家消息……”董宣城双眼一眯,“我们报社的社花,几年前跟过他一段。后来她跟人爆料,说丁珩很生猛,每天晚上换着花样往死里折腾。她好多天都下不了床。我说当时她总请病假……”

    月色明亮,慕善开车行驶在稀疏的车流里。

    她不觉得榕泰会跟自己有关系。可董宣城的话太直白,令她忍不住邪恶的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个猥琐阴险的中年大叔;一个长着巨大□、浑身肌肉结实、汗水涔涔的黝黑猛男。

    令人敬而远之。

    刚把车停在租的公寓,慕善就接到母亲电话。内容毫无意外是念叨慕善创业的轻率、还有督促她尽快相亲。

    等慕善上了楼、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还听到母亲在低声埋怨。这种感觉,令慕善感到温暖,也有些无力的倦怠。她打起精神说了几句调皮话,哄得母亲高兴,这才挂了电话。

    至于相亲……对于母亲提醒她的女婿各种条件――要名牌大学毕业,挣得不能比慕善少,家里条件不能太差。

    慕善满口答应,心里却觉得母亲那辈人,将爱情想得太轻易。她不想到年纪找个“条件”差不多的男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如果真要论条件,以她心中那个人为模版,要求并不算高。可这么多年,她也没找到一个刚好符合要求的人。

    这晚慕善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董宣城的话的影响,她竟然梦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强硬的将自己压在床上,又重又热,令她喘不过气来。早上醒来时,竟然口干舌燥。

    起床时,她发现昨晚窗户没关。房里居然有极清淡的烟味儿,也许是从窗外飘进来?

    在洗手间里,她一抬头,就看到镜中,脖子上挂着的老旧项链。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银链子很廉价,普普通通毫无特色。挂在她深深的锁骨中间,宛如一道黯淡闪烁的水痕。

    她摸向锁骨上方,那里隐约有片红痕,大概是枕头压出来的,又像是过敏。不痛不痒,她也没太在意。

    过了几天,霖城日报大幅刊登了董宣城的独家报道。

    当报纸送到徐氏父子办公室时,两人目瞪口呆。不过他们已无暇关注太多――他们很快被责令停业整顿。

    全城议论纷纷。

    慕善看着报纸时,打了个清脆漂亮的响指,告诉员工们今晚请客吃火锅――办公室里欢呼一片。

    慕善的好心情维持到五天后。

    那天下午原本很平静,一名员工挂了电话,震惊的冲进慕善办公室,他说刚刚打电话来的是榕泰集团,他们想要合作。

    不等慕善开口,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沸腾了――

    那是榕泰,资产过千亿的集团。随便拔一根毛就够他们吃一年。

    唯一笑不出来的是慕善。

    她承认这个诱惑极大,如果真的做成榕泰项目,她就彻底咸鱼翻身。

    可她不是看到眼前利益就屁颠屁颠跳下去的女人。她心里清楚得很――榕泰涉黑,现在规模再大,说不一定哪一天就出事。她傻了才去跟这个集团扯上关系。

    第二天,她给对方联络人去了电话。

    听到她因为人手不够而婉拒,对方颇有些意外。但也没做更多劝说,只是笑笑说会向领导汇报。

    领导?哪个领导?慕善有点恶毒的想,是夜夜新郎老当益壮,还是野兽太子金枪不倒?

    答案在次日早上自行揭晓。

    慕善走出家门,刚下楼,脑子里还在想着给另一个企业的建议书。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后,她抬头看到一辆黑色厚重的凯迪拉克,稳稳停在自己面前。

    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微笑看着她:“慕小姐,我们老总想见您。烦请上车。”

    车子后座,隐约有个人影。

    看着面前孔武有力的壮汉,再瞄一眼“00009”的车牌,慕善神色不变,低头弯腰钻进车里。

    车里坐着个年轻男人,他修长的腿交叉叠着,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看清他的长相,慕善想到一个成语――

    活色生香。

    黑色衬衣之上,是一张英俊得十分标致的脸。齐整的短发、乌黑的浓眉,鼻梁挺括、唇线柔润,像一幅色彩匀称饱满的画,每一笔每一划都着力均匀舒适。

    或许是下巴的线条有些柔和,又或许是嘴角浅浅的酒窝,令这张年轻俊朗的脸,隐约平添几分不该有的孩子气。

    “嗨,我是丁珩。”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清润悦耳。漫不经心的态度,就像在宣告――此刻世间一切事都不重要,丁太子表露自己的身份,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跟想象的有点不同。

    慕善神色已经疏淡下来,脸上挂着标准职业的笑容:“丁总。久仰。”

    久仰你在床上的生猛。

    丁珩像是看透了她的客套,又像是洞察了她别有用意的寒暄。那俊脸微微一扬,双眸便含了笑,极黑极亮。

    像极了杂志封面上优雅而冷漠的年轻男士,又纨绔又蛊惑。

    他的目光挺认真的打量她全身,语气颇有几分玩味:“在霖市,头一回有女人拒绝与榕泰的合作。”

    3、针锋相对  book。

    他的目光挺认真的打量她全身,语气颇有几分玩味:“在霖市,头一回有女人拒绝与榕泰的合作。”

    语气不善。

    慕善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随意的往后一靠,双手随意交握,显得极为放松。米色小西装上,凝脂般细白的脸笑意绽放,如同有微凉的春风拂过。她语调缓和:“丁总,有时候拒绝反而是好意。”

    “哦?”微微上扬的尾音,竟然很有韵味。

    “我并非拒绝,只是力不从心。”看玄幻小说首选。book。!

    丁珩“嗯”了一声,笑容一扬,几乎是咬着字重复:“力、不、从、心?”

    这句话本无异样,被他说出来,却无缘无故令慕善心中一颤。好像他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自成风情。

    慕善笑了笑:“我的公司加前台才9个人,项目交给我,丁总放心吗?”

    “有道理。不过通常来说……”丁珩慢条斯理的说,“拒绝榕泰的公司,会死得更惨。”

    这威胁有点直接了,慕善脸色一沉。

    “尝试过才知道行不行。对不对,慕……善?”他的声音比一般男人清脆,当他随意念出她的名字,都有几分溪水似的缓缓动听。

    既来之,则安之。

    慕善心定下来,笑靥盛放:“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

    墨黑的车窗上,他那张标致的脸,投射下模糊却足够英俊的剪影。慕善想,是自己对野蛮太子的脑补太厉害,还是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所以他每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都会令人心中微惊。

    凯迪拉克平稳停靠在榕泰集团地下车库,司机为二人打开车门。丁珩并不多言,转身阔步走向专梯。

    慕善快步紧随其后。

    银色簇新的电梯缓缓上升,丁珩背靠在墙壁上,抄手好整以暇看着慕善。

    “别紧张。”他居然安慰她,“我爸不会吃人。”

    慕善极稳的答道:“嗯,我也不会。”

    丁珩微微一愣,笑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着顶层总经理办公区的奢华与空旷。漂亮的专属前台小姐见到丁珩,快步迎上来:“丁总。”

    丁珩极有风度的微一躬身,示意慕善先行。

    慕善抬起的脸上,职业的笑容仿若冰封,滴水不漏。她目光锐利的扫视一周,莞尔一笑:“闻名不如见面。”

    前台小姐见惯达官贵人,在她温和而清亮的目光下,神色越发乖觉恭敬。

    丁珩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与她并肩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厚重的檀香木门徐徐推开,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书桌后的男子站起来,笑了:“终于把慕小姐请来了。”

    慕善有些意外。

    其实看到丁珩时,慕善就对丁默言的容貌有了新的预估。可是看到真人,还是超出她的预期。

    也难怪副市长的姐姐昔日会嫁给还是混混的他。尽管鬓角微白、脸上亦有了些许细致皱纹。但高大的身材比年轻人还要挺拔;容颜有着与儿子相似的深邃俊朗,只是更显成熟矍铄。仿佛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沧桑,而是硬朗的磨砺。

    这样的男人,就算一日日老去,也会令许多女人倾心。

    仿佛全然不知慕善之前拒绝的事,丁默言仔细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有些吃惊:“慕小姐这样年轻?有二十五吗?”

    慕善惊笑:“丁总眼力真好。”

    丁默言看一眼自顾自在沙发坐下的儿子,语气揶揄:“阿珩,你看慕小姐这么年轻创业,像我,很好。这一点上,你可不如慕小姐。”

    丁珩不置可否的一笑,慕善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丁总哪里的话?小丁总年轻有为,我刚来霖市就听人说,小丁总是年轻一辈中难得的才俊。”

    丁默言哈哈大笑。他没什么架子,拿起桌上电话:“让刘经理上来。”

    丁珩则偏头看着慕善,声沉如水:“小丁总?这是你们北京那边的称呼?”

    这父子给慕善的感觉居然不错。比起传闻,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她浅浅一笑,不答反问:“您喜欢这个称呼吗?”

    明眸灼灼,毫不示弱。

    丁珩笑而不语。

    丁默言叫来的是战略发展部经理刘铭扬。刘经理三十余岁,相貌敦厚,沉稳干练。他坐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慕小姐,你的公司,凭什么在霖市立足?”

    如果说之前慕善拒绝合作,是怕惹祸上身。那么面对刘经理的质疑激将,慕善已准备好全副武装应战。

    她可以避祸,却决不能任人看轻自己的事业。

    “哦?刘经理,在您眼里,衡量一个公司好坏的标准是什么?”慕善避其锋芒,究其根本。

    时间推移,两人的对答有些激烈,甚至针锋相对。

    刘铭扬质疑年轻的慕善能否胜任,慕善举一反三推断榕泰内部管理的不足。彼此的感觉,竟然渐渐畅快淋漓。慕善甚至觉得,她还不一定能拿下榕泰项目。

    丁氏父子发言不多,倒像是局外人旁观两人交锋。偶尔丢出一两个敏锐的问题,慕善答得圆圆满满。

    【book。。】丁珩甚至还亲手给慕善添过一次茶,慕善坦然受之,目不斜视。

    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小时。

    刘铭扬心服口服,一脸笑容。丁珩靠在沙发上,盯着慕善侧脸,似在重新打量她。

    丁默言则微微一笑,对慕善说:“铭扬会和你敲定合同细节。”

    慕善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战,此时才察觉后背有些湿。她伸出手,恭敬对丁默言道:“我很荣幸。”

    丁默言朗笑,抬臂,厚实温热的大掌,将她的手轻轻一握。

    丁默言又看向丁珩。

    “慕小姐是名校毕业,又在顶尖外企呆过,视野很宽。你有时间与慕小姐多交流。对你管公司有帮助。”

    丁珩看似敷衍的随意一点头:“我会的。”

    慕善看着这对看似完美的父子,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伴君如伴虎。

    那她是与虎谋皮,还是骑虎难下?

    会议室里,刘经理很职业,一条条与慕善敲定合作条款。谈及价格时,慕善心中预期是一百万。她拿起纸笔,很认真的样子算了算,平静开口:“五百万。首付40%。”

    刘铭扬眉都没皱一下,竟然象征性的砍掉10万,便写入了合同。

    慕善趁机问:“刘经理,榕泰为什么会找到我?”

    刘铭扬惊讶的笑:“丁少没跟您说?这是我的主意。我跟徐远达是朋友。他给我看了你帮徐氏做的成果,我认为很专业,所以自作主张推荐给老板。他看了之后也觉得不错。慕善,这也是老板对我的信任,希望你好好干,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原来如此?

    应该是这样。要是丁氏父子真对自己动了其他心思,没必要拐这么大的弯。

    慕善当着刘铭扬的面还故作淡定,淡淡的给公司财务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员工们隐隐欢呼的声音,慕善低下头,偷偷眉开眼笑。

    合同签订后,刘铭扬又引导慕善见了榕泰其他两位副总。临近十二点,他笑道:“陈副总下午三点股市收盘后才有时间,先去吃饭吧。”

    陈副总?

    毕业于香港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回大陆短短四年,已执掌榕泰半壁江山。榕泰的金融投资公司正是由他掌管,房地产业则是丁珩持刀。齐头并进,才有了榕泰今日的辉煌。

    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慕善拭目以待。

    慕善随刘铭扬走到电梯口,便见到丁珩斜靠在过道上。看到慕善过来,丁珩指间火光一闪,偏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走上来。

    仿佛极自然的,他的长臂在慕善腰间虚扶一把,低头含着烟,黑眸隐有笑意:“一起吃饭。”

    这个虚扶,在职场里,只是寻常的男士对女士的礼节。

    可由这样一个英俊的人做出来,实在太有风情。他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都是一副流光剪影的画。他的指尖不经意间碰着慕善的腰,仿佛有电流酥麻窜过,令慕善后背一阵僵硬。

    一旁的刘经理闻言笑道:“那就劳烦丁少,我去为慕总准备办公室。”立刻走的没影了。

    电梯下行。

    丁珩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

    “你的确有本事。”他眼中居然有真诚的赞许。

    慕善心道:你也跟传闻不同。

    面上,不动声色的笑。

    慕善没料到电梯直接停靠在地下一层。穿过几层门,她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听到熙攘的人声。

    等他带着她在用餐处坐定,她才真的相信。

    他竟然带她吃食堂?

    没有豪车,也没有昂贵的酒店。

    更加没有孤男寡女。

    这是大厦自带食堂里专门开辟的一个房间,摆放的食物比外头大食堂精致许多,也没什么人。但还是充斥着浓浓的职场气息。

    慕善知道这应该是专供公司高层的小餐厅。

    这样……很好。

    她不得不承认,比起精致皮相,比起风流姿容,带她吃食堂这个举动,今天才令她对丁珩,刮目相看。

    似乎察觉她的动容,丁珩将面前餐巾一摊,道:“怎么?失望?”

    “不。惊喜。”

    丁珩闻言,双眼一弯,极绅士的伸手,帮她把面前的餐巾铺好。

    这顿饭吃得极愉快。

    饭快吃完的时候,丁珩电话响了。

    “那块地我势在必得,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办。”

    “……嗯,知道了。让周亚泽处理。”

    慕善安安静静听他打电话。于是现在,才是榕泰杀伐果断的太子爷么?

    慕善已经知道那天的“周哥”就叫周亚泽,他果然是榕泰的人。让他这个黑帮头目去处理的,会是什么事?

    那天车上的人,是丁珩吧?不过他好像对她没印象了。

    丁珩挂了电话,抬眸看着她沉思的神色。

    “你会看到更多。”他意有所指,像提醒又像威胁。

    “我会选择性的装聋作哑。”她答得直白。

    因为直白,反而显得坦率正直。

    他微微一怔,笑了,有点坏的样子。

    “不行。你忘了,我们要多交流。”

    4、狭路相逢  book。

    吃完饭不到一点,丁珩低头看了眼手机,问慕善:“炒股吗?”

    慕善摇头。

    丁珩点了根烟,轻吐一口:“今天大盘跌了150点。”

    榕泰将近一半资产在金融投资市场,那他们的损失还真不小。

    “有影响吗?”慕善问。

    丁珩却从容的笑:“陈总不会让榕泰有事。”

    能让丁珩如此信任,慕善对与陈总的会面更期待。

    返回顶层,刚走了几步,慕善听到隐隐约约的钢琴声,缠绵悠扬,在安静的午后,说不出的惬意。连带这冰冷奢华的顶层,都染上几分充满人情味的温柔。

    听清曲调,慕善微微一怔。

    丁珩脚步一顿,阔步走到宽阔的走廊尽头,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慕善快步跟上。

    进了门,琴声愈发清晰,似泉水于空谷追寻,又似天空流云,干净清透,捉摸不定。

    视野也随之豁然开朗,这是间足以容纳五六百人的大厅,数盏水晶灯璀璨明亮、墙上数幅名画静谧安详、水磨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

    一架奶白色钢琴,静静矗立在大厅正前方,一尘不染、闪闪发光,整个大厅陡然显得高贵圣洁。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慕善停下脚步。

    从她的角度,隐约看到那人纯黑西装的一角,与白色钢琴形成鲜明对比,又显得无比融洽。

    钢琴背后是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生之年,她竟然再次亲耳听到有人弹奏这首《天空之城》。

    记忆模糊却深刻的袭上心头。

    那在一个阳光炽烈的午后,学校的琴房被她霸占。她歪着头打量风尘仆仆的那人,故意挑衅:“你没想我!”

    那人冷着脸,大概觉得自己匆匆赶回来,她却不领情,有些生气。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却坐到钢琴前,弹了一曲她最喜欢的动漫插曲。

    “弹一遍,想你一遍。”他低沉的声音像在叹息,“我每天都会弹。”

    “弹到一百岁?”她红了脸。

    “弹到我死。”

    ……

    大概年少的时候,把天长地久想得太轻易。

    琴声停歇。

    “怎么样?”丁珩熟稔而漫不经心。

    “连跌三天。”那人的声音从钢琴后传来,竟然是慕善喜欢的低沉、清润。

    “操。亏了多少?”丁珩低低骂了句。

    “重仓超配,账面亏了二十亿。”那人声音不紧不慢,内容惊心动魄。

    “下午能赚回来吗?”丁珩蹙眉。

    “也许能,也许不能。”淡淡的,没有半点焦急。慕善只看到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抬,琴声如同流水,再次从那手指间缓缓淌出。

    更难得是,太子爷丁珩脸色依然如常。好像亏的不是他家的钱。又或者是,他对这个人完全信任。

    正在这时,丁珩身上的手机却响了。他掏出来,同时对两人道:“陈北尧、慕善――公司新的顾问,你应该已经听说。”

    琴声戛然而止,突兀得一点不像之前淡定沉稳的陈副总。

    慕善的心,也仿佛随着那陡然夭折的琴声,猛地一跳。

    丁珩拿着电话走出门,隐隐传来他愉悦的声音:“我在顶层……北尧也在……”

    丁珩再说什么,慕善已经听不清了。

    钢琴背后那人站了起来。

    人极近,目光却极远。一步之遥,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怔忪相对。

    纯黑笔挺的西装,精致如刀裁,他高大的身躯挺拔却略显清瘦。像黑色苍穹中,一弯明月穿云而出光魄动人;又像皑皑冬雪里,一棵青松浑身赤寒孤傲而立。

    头顶的水晶灯,仿佛瞬间失色。只余他沉默而夺目的容颜,令慕善心头剧震。

    她想象过千万遍与陈北尧重逢的情景,但她万万没想到,当日孤寒无依的落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港大高材生、榕泰副总。

    他的轮廓深邃了许多,也添了几分青年的硬朗。可慕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再不会有人,拥有这样清澈的气质。

    学业、工作……这些年来,任何事都不会令慕善太过慌乱。可此刻,她看着这个阔别八年、近乎陌生的男人,却只觉得心口猛的一缩,那颗从来安分的心脏,竟然极快速的跳动起来。

    他对自己什么感觉?

    他还记得过去吗?

    他此刻会不会跟她一样,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全身就像在火上慢慢灼烤着?又痛,又怕,又蠢蠢欲动?

    他大概,还恨着她吧?

    她该怎么办?

    “陈北尧……没想到会遇见你。”这真是一句彻底的废话,她竟然自乱阵脚。

    陈北尧根本无动于衷,清透的目光静静滑过她的脸,淡淡点点头:“慕小姐,久违。”

    他的语调极缓,少了几分记忆中的少年锐气,却更显坚定有力。始终不变的,是那份隐隐的、清冷的自信。

    那是慕善一直一直很喜欢的。

    可是……慕小姐?这称呼令她心里一凉。同时又有些自嘲:不然呢?难道还期望他叫自己“善善”?

    也许在他眼里,他们之间,不过是年少荒唐。

    她收敛心神,重新变得滴水不漏:“陈总年轻有为,我会尽力促成项目顺利。还要多多仰仗陈总。”

    他不答腔,神色似有片刻沉凝。而后,清亮目光滑过她精致的眉眼、淡红的樱唇,还有领口一小片如玉的肤色,眸色愈发的淡:“慕小姐成熟老练不少。”

    像赞许,更像讽刺。

    极度疏离冷漠的语气,慕善心里忽的一沉。

    他似乎也没兴趣交谈,沉默矗立在那里。清冷料峭的身影,愈发显得宽肩窄腰,长身玉立。站在钢琴前,是一幅行云流水的流畅剪影。

    他从西装裤兜摸出烟盒,点了一根,静静吸着。烟雾缭绕,他的目光明明盯着她,却似乎放得极远。

    门再次被推开,慕善松了口气。

    “曼殊马上到。”丁珩对陈北尧说,又看向慕善,“我表妹。”

    丁珩的表妹,就是副市长的独生女儿。慕善心中一动。

    陈北尧却似有些不耐烦,语气平平:“马上开市,我下去了。”

    他像一阵风走过身边,丁珩却手臂一伸,揽着他的脖子,显得两人关系极近。好像在陈北尧面前,丁珩多了几分年轻人的跳脱。

    他单手递给陈北尧根烟,陈北尧接了塞进嘴里。丁珩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给他点上,似笑非笑道:“多陪陪她。”“她”指的自然是那位表妹。

    陈北尧含糊应了声。

    男人之间,大概不需要更多话语。

    慕善胸口一闷。

    八年过去了,他意气风发,有兄弟有事业,也终于有了新的“她”。

    可她呢?

    门口传来一个清脆柔软的声音:“珩哥、北尧哥!”一抹鹅黄身影闪了进来。来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瓜子脸白白嫩嫩、大眼睛漆黑娇俏,青春的气息仿佛都要从那明丽的脸蛋溢出来。

    曼殊那灵动的双眸看看两位男士,又看看慕善,最后还是回到陈北尧身上。

    “陈总……”她吐吐舌头,好像很怕陈北尧的样子,“马上开市了,你不在,同事们心都不定。让我来叫你。”

    陈北尧看她一眼,指间夹着烟,目不斜视往前走,曼殊快步跟上,像犯事的小孩,跟着沉默却纵容的大人。

    ……很登对。

    “分析报告写完了?”他淡淡道,口气严厉。

    “嗯,放你桌上了。”曼殊朝丁珩做个鬼脸,堂堂副市长千金,心甘情愿的低声下气,“我写通宵了呢!”

    陈北尧却似乎连赞许都懒得给予,匆匆走向电梯。经过慕善时,停都没停一下。

    丁珩将慕善略有些僵硬的神色收入眼底,淡道:“他就是这种人,技术宅男,面热心冷。你做你的,不用管他。”

    这话让慕善意外的心中一暖。

    “谢谢。”她的语气极真诚。

    因为有心事,抬起的素白的脸,双颊微红。墨黑大眼似有氤氲水光,粉唇浅浅勾起。就像一朵极清艳的花,玲珑包裹在米色西装套裙中。

    丁珩一愣,正想说什么,“叮”一声,电梯到了。慕善和丁珩都抬头看过去,却只见陈北尧正好把头转开,阔步走进了电梯。

    下午丁珩有会,将慕善交给刘铭扬。慕善跟着他到了安排好的办公地点,却有些意外。

    这是榕泰总部基地里一幢独立的五层建筑,装修很新。墙体上四个醒目大字让慕善感觉复杂。

    “榕泰投资”。

    “人多,场地紧张,只有投资子公司地方宽敞条件也好,所以给您和您的团队安排在这里。”刘铭扬把她带到五楼,“没问题吧。”

    “没问题。”慕善有点走神。

    ――陈北尧跟她彻底没关系了,怎么会有问题?

    榕泰投资不愧为国内顶尖金融公司,一踏入色调冷硬、宽敞明亮的职场,就看到西装革履的员工们个个专注于电脑前。慕善跟着刘铭扬从走道穿行过去,竟然都没人抬头看一眼,可见工作紧张扎实程度。

    刘铭扬把慕善领到一间宽敞的屋子前,笑道:“这原来是休息室,条件还不错,你中午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不会有人打扰。”

    慕善忙道谢。

    刘铭扬走了,慕善一个人坐在五十平米的房间里。公司其他同事发了短信,约莫一个小时后赶到。她昨晚就在加班,今天一早又如逢大敌,确实有些累了。

    她抬眸看了看,房间布置得很好。一组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皮沙发;还有一排办公桌椅。角落里还有饮水机、咖啡机,甚至还有台电视。

    她反锁好门,拉下窗帘。又查看了另一扇室内门门――打不开,大概是封死的。她放下心来,定好闹钟,仰面倒在厚实的皮沙发上。

    盯着雪白干净的天花板,她的眼眶有点湿热。她想自己也许挺好笑的,十七岁时喜欢得要生要死,在别人眼里,其实根本不算爱情吧。

    她忍了忍,平静了。抬手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塞进了公文包里。她想自己再也不需要了。

    她闭上眼,她模模糊糊的想,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就这样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感觉身边似乎有个人影。

    她悚然一惊,猛的睁眼,呆住。

    这是梦境般的一幕。

    银白的灯光下,陈北尧竟然就站在她身旁,居高临下,静静矗立。

    黑色短发垂在他白皙的前额。他低着头,侧脸俊朗,眼神冷漠。慕善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是他修长分明的大手,轻轻握住一只纤细的黑色女式皮鞋,指腹甚至还沿着皮革边沿,轻轻摩挲,仿佛正在抚摸的,是她幼嫩滑腻的赤足。

    那是她的鞋。大概什么时候从脚上滑落,被他捡起。

    那墨黑的眸像是凝了冰雪,定定的盯着她的身体,隐隐又像有不悦之色。慕善刚要开口质询,却被他的动作惊呆了。

    他竟然慢慢蹲下,动作是与神色极不相符的温柔。他伸手托住她一只光滑如玉的脚踝,将那只掉落的鞋,轻轻套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将她的脚放回原地。

    他的身子并没有马上动。他沉默片刻,嘴角忽然浮起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后,俊美如工笔勾勒的侧脸缓缓伏下,在她纤裸干净的脚踝上,落下轻不可闻的一吻。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神色冷漠的望向她的脸,明显一怔。

    慕善躲闪不及,四目相对。

    他一脸淡然,不慌不忙的站起来。

    5、醋意冲天  book。

    如果说之前刚看到陈北尧时,慕善少见的阵脚大乱。此刻,她已完全平静下来。

    匪夷所思的是他,她为什么要慌?虽然那如羽毛轻拂的吻,撩得她从脚踝酥麻到全身。

    躺着毕竟不雅,她站起来。

    这才有点窘了――她睡相一向不好,米色齐膝短裙竟然滑到大腿根部,隐隐可见白棉布;上面更甚――一颗纽扣已经跳开,一小片白色丰满似有晶莹光泽。

    她就这样躺在陈北尧面前?

    脸上一热,她几乎手忙脚乱的转身,整理衣着。即使是背对着男人扣扣子、扯裙子,也是很丢人的。她做完这一切,才讪讪回头,却看到陈北尧沉静容颜上,竟然似乎有笑意。

    更窘了,于是变得咄咄逼人:“你怎么进来了?”

    陈北尧看她一眼,神色自若的在沙发坐下,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休息室。”

    慕善这才看到,原先她以为封死的那扇室内门,竟然半开着,掩映着另一个相通的办公室――所以她的办公室在他的隔壁?

    慕善心中一动,开门见山。

    “为什么亲我?”

    他偷吻她;他的办公室恰好在她隔壁;他与曼殊的相处,看起来更像小姑娘一厢情愿多一点。

    这令她心生隐隐期待。可慕善从来不要拖泥带水、不要迟疑试探。

    如果他对她也还有感觉,那么她要干脆利落,她要斩钉截铁。

    然而……

    陈北尧盯着她,神色极冷极自若的吐出两个字:“癖好。”

    仿佛是慕善的质询太过大惊小怪。

    癖好?

    慕善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那他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亲吻曼殊,或者其他女人的脚踝?

    心里微微的痛,又恨他的莫名其妙。她脸上笑容更冷:“那请陈总今后不要在我身上实践癖好。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去找人封了这道门。”

    陈北尧盯着她,眸色带着令人压抑的沉重。在她以为他会发怒离开时,他却站起来,忽然开口。

    “榕泰水深,你好自为之。不要和丁珩走太近。”他的声音极沉极有力。

    “好自为之”真不是一个让人感觉良好的词,慕善站起来:“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这算什么?提醒?示警?关心?还是怕她给他惹上麻烦?

    他却似没听到,转身离开。

    下午两点半。

    慕善公司三名最能干的员工已经赶到榕泰,项目组正式成立。

    慕善忙碌起来,很快将下午与陈北尧的难堪心痛,抛之脑后。等她再一抬头,发现竟然已经五点半。

    她站起来活动筋骨,却看到门外,投资公司的员工们个个面带喜色。她复又坐下打开网页,看到股市一片火红。

    所以?他打了翻身仗?

    她早猜到他不会输。他那时就比同龄人老成聪明。

    这念头有些怅然,她缓缓偏头,透过那扇还没封的室内门,看到棕色而光洁的办公桌前,他的背影格外挺拔,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傲坚韧。

    只是这背影,再不属于她。

    项目开始第十天。

    慕善的项目组完成前期调研,她现在知道,榕泰的确有黑道生意。

    但怎么说呢,那些内陆江上的赌船、夜总会、酒吧和保安公司,现在只能为榕泰提供十分之一的利润。保留这些生意,更像是为了巩固江湖地位、发展人脉关系。

    就譬如想要给某位人士送女人,从自家夜总会调人,更加保质保量还便宜。

    这些生意,丁默言交给那个叫做“周亚泽”的人打理,不在项目范围内,慕善只是略有了解。

    而陈北尧的确如她所料,专注管理投资。尽管丁默言似乎极力想让这位高材生帮忙拓宽黑道生意,但他明显兴趣缺缺。用丁默言对慕善说的评价,“陈北尧是个天才,就是太清高,没什么野心,好多事想交给他,他还不干,脾气硬的很。”

    那天之后,慕善总能看到曼殊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陈北尧的办公室。于是心中残存的那点念想,也略过不提。

    她再怎么喜欢他,光凭他与曼殊的暧昧关系,她就不想再看他一眼。

    而那一天,他印在她脚踝的一吻,仿佛根本没发生过。那清晰的触电般的感觉,一遍遍提醒她,那真的只是他的癖好。

    慕善和丁珩的交往也多起来。偶尔还一起吃个饭。不得不说他们挺投缘的,丁珩身上并没有暴发户的俗气,大多时候是谦谦公子。偶尔露出狠厉一面,但慕善不问,他也不解释。

    周末,慕善提交了前期工作报告,获得丁默言的嘉许。慕善周末也给自己和员工们放假。她睡了大半天,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碟。

    到了晚上六七点,却接到丁珩电话,说有个饭局,叫她过去。

    丁珩晚上约她还是次。两人毕竟也熟了,又不是孤男寡女,拒绝反而矫情了。慕善索性换了衣服出门。

    夜色迷魅,华灯初上。慕善到了约定地点,发现是榕泰旗下的一家夜总会。

    这还是慕善次到这种地方。

    夜总会坐落霖市昂贵却安静的地段,门口停车场全是好车。迎宾小姐旗袍皮草,高挑靓丽,莺声燕语言笑晏晏“欢迎光临”,满目都是隐约的诱惑的肉色风情。

    雕花木质走廊狭长悠远,灯火柔和通明,令人的心也飘忽怅然。

    慕善随着位清秀招待生走到尽头,推开门。

    包房里没有劲爆得令人头疼的音乐,也没有刺目灯光与金属皮革。只有一室温柔干净的灯光,红木古朴隽永,歌声空灵飘荡。

    这是喧嚣都市中的一方净地,却偏偏藏在最灯红酒绿处。

    正对门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慕善只望了一眼,有点移不开眼。

    丁珩坐在最中间,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姿态英挺而闲适。橘黄的灯光中,他每一个轮廓剪影都显得沉静端凝,愈发衬得容颜愈发明朗如玉、棱角分明。

    陈北尧就坐在他左手边,没戴领带,西装下颗衬衣纽扣解开,竟也有几分慕善没见过的慵懒。

    如果说丁珩是一幅水彩,那么陈北尧就是水墨山水。即使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处所,他冰雪般俊美的容颜,有一种少年的清透细致,又有成熟男子的高大俊朗。自成气场,清寒逼人。

    该死的好看。

    丁珩右手边,是与慕善有过一面之缘的周亚泽。他穿着黑衬衣,衬得整张脸也英俊暗沉。嘴角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看一眼慕善,就把目光转开了。

    曼殊坐在陈北尧身边,抬头看一眼慕善,笑笑,很可爱的样子。

    慕善心底一沉。她知道不应该,但是心头还是隐隐有火气冒上来。

    屋内还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和周亚泽身边都坐着漂亮的女孩,看样子像是夜总会的公主。

    只有丁珩身边没女人,他看着慕善,脸上浮现笑意:“慕善,过来。”

    陈北尧竟毫不避嫌的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一停,很快移开。

    这目光还是能令慕善心中微痛,她走到丁珩身旁坐下。简短的介绍之后,其他人继续专注桌面――原来他们在玩骰子。丁珩边看骰子,边对慕善道:“怎么穿成这样?”

    慕善看一眼其他姑娘,都是抹胸长裙花枝招展;甚至连曼殊都穿了条清纯的粉色长裙,露出光洁可爱的肩膀锁骨,坐在陈北尧高大身躯旁,温香软玉。

    反观自己――素面、马尾、t恤、牛仔裤、运动鞋……似乎重逢陈北尧后,工作之余,她就没好好打扮过。

    慕善挑眉:“不可以?”

    丁珩弯眉一笑,也学她耳语:“很可以。你这样都把其他女人比下去,咱们会得罪人的。”

    慕善噗嗤一笑,丁珩盯着她干净素美的脸庞,目光灼灼。

    一旁的曼殊笑道:“哥!你在和善姐说什么悄悄话!”丁珩却不答,往沙发一靠,笑意更深。

    慕善心头又有点冒火,但火气令她感觉到羞愧和难堪。仿佛在窥探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装作义正言辞的模样。

    她索性假装开始研究骰子。

    四个男人玩厌了骰子,拿了牌打升级。慕善有些好笑的想,如果外人知道霖市太子和左右手在最贵的夜总会里,不毒不嫖,玩得这么健康,估计都会咋舌。

    这笑容落在丁珩眼里,心神微动。他拍了拍慕善肩膀:“想玩?”

    慕善本来不想跟一帮男人打牌,但看曼殊贴着陈北尧坐着,她诡异的、当仁不让的接过了牌。

    一局过后,慕善和周亚泽大杀四方,陈北尧和另一个男人输得彻底。周亚泽大呼过瘾,表示慕善推翻了他对美女胸大无脑的看法。他神色极为自然,像是从没见过慕善。

    慕善也不在意,面上淡淡的,心里暗爽。好像这样对陈北尧和曼殊扳回一城。转念又觉得自己幼稚。

    两位夜总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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