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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女 作者: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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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女 作者: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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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的泪水却已顺着眼角滑下。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想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空谷回声,久久不散。

    自从那日发过脾气后,傅昕臣便不再一意求死,既然净儿要他好好活下去,那他就不该违背她的遗愿,只是从此以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曾经噬血如狂、曾经为情癫狂的傅昕臣也跟着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无名之人。在没经过叶青鸿的同意之下,他竟自作主张地在木屋住了下来。

    叶青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他很不好。她心里很是担心,却又好高兴他留在这里,至少她可以照顾他,可以天天看到他。

    将药锄放进背篓,她向溪边走去。

    傅昕臣坐在大石上,怔怔地看着溪水。这一个多月来他都是这样,不言不语不理睬人,饿了就到厨房找东西吃,不饿时就算弄好饭菜送到他面前,他也不看一眼。困了就回屋睡觉,睡醒后又是这样,或在溪边,或在屋前,有时干脆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愣,便像没了魂魄一般。

    叶青鸿轻叹一口气,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轻按在他膝上,柔声地道:“我采药去了,厨房里有温着的饭菜。晚上我就回来,你千万别乱跑,这里蛇多,小心别被咬着了。”

    傅昕臣瞪着溪水,眼睛也没眨一下,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这是意料中的事,叶青鸿也不失望,只是心下难过。

    “我走了。”依然没有回应,惟有水流淙淙述说着无言的心酸。

    叶青鸿虽放心不下,却不得不黯然离去,毕竟两个大活人是要吃饭的,如果她不赶紧挖药晾制,过不了一个月,两人都要饿肚子。

    这里最多见的药材要数当归和党参。当归味甘辛,性温,有补血、活血、止痛、润肠的功效,用于血虚诸证,常与熟地、白芍等配用,党参味甘性平,可补中益气,生津养血。此二者寻找既易又可卖个好价钱,是这里山民的生财之物。只是此根茎之物于炎夏之日实不宜采取,最好待到叶枯茎萎的冬日,其精华内敛之时挖取最好。此时叶繁枝茂,最易采摘黄柏、蝉蜕、薄荷、细辛、荆芥、香薷、麻黄等药。

    山中夏日最是凉爽,高大种类各异的树木将阳光挡尽,偶尔洒下的斑斑点点早已不具任何威胁,不过是为茂密的丛林增加点光线而已。喜阴的灌木长得密密葱葱,时而挡住前行的道路,森林的“居民”,小至蜘蛛昆虫,大至飞禽走兽,无不自得其乐,毫不担心人类的侵扰。

    这是一片人迹未至的荒林,药材种类繁多,数量丰富,不及半日,叶青鸿的背篓已经装满。看看日头已过中天,如果现在往回走的话,估计在日落前可到达小谷。收拾好东西,叶青鸿向来路走去,这一路走来,她都做了标记,不用担心会迷路。

    突然,她停住脚步,向一株收人合抱的老枯木走去,有一缕极细极细却又浓烈无比的香气由那里飘来,在森林中晃了五年,这还是头一次闻到如此怪异却又令人爽心悦情的香味,不知是何物发出。

    环着枯木绕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香气随着位置变换时有时无。这株枯树估计已死了多年,光秃秃的,片叶不生,更不用说长出能发送香味的花朵了。微一沉吟,叶青鸿上前将鼻子贴近树干,除了木香再无其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环视周围,都是些她平常见惯的花草,仰首上看,满树枯枝,再无特别。就在她准备低头另外找寻时,突然回想到某事而愣住。

    香气在她抬头时变得更浓,莫不是由上面发出来的吧?放下背篓,叶青鸿解下腰间绳索,一头系上巴掌大的一块石头,扬手试了试力道。接着右足后跨,手臂一挥,石头斜行向上以一个漂亮的弧度穿过枯树上一根横伸出来的粗干,挂在了上面。放松手上的绳索,石头带着绳索迅速地从另一头滑下。抓住两根重叠的长索,叶青鸿开始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如果是略小一点儿的树,她根本不必用绳子,奈何这树过大,树干又过于光滑,她的手脚根本无处可摆,只好出此下策。幸得她平日攀山越岭惯了,身手还算敏捷,片刻已到了粗干上。此时香气更加浓郁,她四处张望,依旧一无所获。难道还在上面?

    粗干之上树叶比较密集,她直接就踩着枝杈继续往上攀。

    “呼──”到顶了!

    “这树真高!”上面过细,已无法承受人的重量,如果还找不到,她只好死心。

    “咦?”香味此时竟变得极淡,似有若无,飘飘渺渺,给人一种无法捉摸的感觉。难道不在这上面?她心下微冷。但既然辛辛苦苦爬了上来,自不能就这么放弃。目光四下搜寻,随即凝住。就在自己落脚处稍高一点儿的树干上,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小树洞,被一根斜伸的树枝挡住,刚刚上来时竟没看到,此时居高临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树洞中冒出一丛小草,细长脆绿的叶子没什么奇处,只是其中赫然有两三朵深紫色的小花,枣核般大小,有两朵正含苞待放,一朵已盛开,花瓣层层叠叠,瓣缘还有锯齿,倒也好看,只是太小,不甚起眼。难道是这花儿?却又不太像,这么小的花儿怎能发出那么浓烈而悠远的香气,何况还只开了一朵。

    叶青鸿小心翼翼地将那朵盛开的小紫花摘下,放至鼻下。是了,就是它,虽淡却凝而不散,确确实实就是这种香味。真是不可思议,任谁也想不出为何花香会远浓而近淡。

    从怀中掏出手帕将花儿包了揣好,她利落地滑下树,收好绳索背上背篓重新上路。一路上香风缭绕,好不惬意。

    第4章  谁在弹琴?叶青鸿愕然放缓脚步,除了师娘,这谷中怎还会有人抚琴?

    琴声幽幽传来,哀怨悲凉,似弹琴之人有着无尽的心伤,透过指,透过弦,直侵入她心底,令她感同身受。无法言语的痛苦、喜乐、哀凄、愤怒,走马灯般掠过她那颗好似已不属于自己的心,最后缭绕不去的只剩下锥心蚀骨的痛,心被撕裂的感觉及一股因无法自制而产生的寞名的恐惧终令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彭”的一声,琴声突然中断,叶青鸿方从噩梦般的琴声中惊醒,赫然发觉自己竟背着药篓蜷缩于地,泪水仍源源不断地从双眼中流出。匆忙放下背篓,她爬起来急奔至屋后,欲待抓出令她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

    到了屋后,她愕然站住,不敢置信地用手背揉了揉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见在檐下基石上,傅昕臣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把古琴,弦断了,他双手悬于琴上,正怔怔地盯着断弦发愣。

    那一刹那,看着傅昕臣茫然孤寂的侧影,叶青鸿的心底里似乎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点儿什么。

    “为什么……”傅昕臣低喃着。

    “傅昕臣!”叶青鸿不忍看他如此模样,柔声唤道,并缓缓向他走去。

    傅昕臣闻声茫然地看向她,恍惚间似见到一翠衫少女手拈桃花,脸上含着羞怯的笑意正向他袅袅走来。“净儿?净儿!”他猛地站起身,丝毫不理会膝上的琴是否会摔烂,只是痴痴地看着叶青鸿。

    “你怎么找到这琴的?原来你也会弹琴啊。”叶青鸿在他炽热的目光下只觉得俏脸微烫,但欣喜却大于羞怯,他总算肯理人了。

    她走到他跟前,立住脚,微微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他显得过分激动的俊颜,“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看她。

    他的净儿还是这般温柔呵!傅昕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触叶青鸿滑腻的脸蛋,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不见。

    “净儿,你过得还好吗?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好苦啊!”粗嗄的声音中透露出太多的痛苦。

    叶青鸿被他深情的眼神所惑,不由得痴了,也不理会他口中所唤何人,纤臂一伸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偎进了他怀中。这可是她一直都想做的啊!

    一股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使傅昕臣被自己琴音所迷、有些恍惚的心神瞬间清醒过来。他一怔,蓦地看清怀中之人,深沉到几乎令人无法承受的悲哀,立即闪电般地席卷过他早已破碎不堪的心湖。

    “你不是净儿。”冰冷的语调同先前的激动和温柔相比,尤显得令人心寒。

    叶青鸿尚没明白过来便被大力推开,踉跄着后退,一直到靠着廊柱方才停下。回过神时,傅昕臣已不见了人影。

    “我又没说我是净姑娘。”她有些无奈地轻语,倒也没生气。不管怎么说,他讲话了,这就是好事。

    令叶青鸿惊喜的是,晚饭时傅昕臣竟然出现在饭桌前,这是自他来此之后首次与她同桌吃饭,这是不是代表他已恢复正常,她不知道,因为整个用餐时间无论她怎么逗引,他一句话也没说。

    次日,傅昕臣一早就没了人影,叶青鸿寻遍了屋里屋外也没找到,不由得心中一慌,该不会是走了吧?这一日她也没出去采药,只呆呆地坐在石阶上,心中失落得厉害,也许他只是出去逛逛呢,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她如此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抚不平心中的不安。

    万一,她说的是万一,他真走了,她该怎么办?她心中害怕,却不得不这样想,毕竟他并不眷念这里。她可以去找他吗?

    她会去找他的。叶青鸿不禁环抱住自己以抵抗对外界的恐惧。不管怎么样,她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飘泊的。虽然他要的是净姑娘,而不是她。

    叶青鸿暗自下定了决心。不过,要去找他,也得过了今天,不然,如果他只是出去逛逛,回来时自己却走了,那可不妙。

    想至此,她起身回屋拿了针线,趁着等他的时间做些缝补活计。

    叶青鸿的寻人计划并没有机会得以实现,傍晚时分,傅昕臣肩上扛着一只大大的金钱豹,手上提着两只野鸡,大步而归。在叶青鸿面前将猎物丢在地上,便径自舀水冼净手脸,进屋开始修补被自己摔坏的琴。

    原来傅昕臣因琴声而醒悟。昨日他用琴宣泄了五年来聚积的所有悲伤苦痛,伤痛之极,竟赫然顿悟。有生必有死,生死循环,乃因果必然。生有何欢?死又何哀?自己这五年来的生活可要比死还要痛苦上千百倍。净儿身中剧毒,每日都受着万般煎熬,自己误信人言,千方百计找到雪濡草为她救治,却不料反而令她在死前更添痛苦。早知如此,他倒宁可她在中毒的那一刻死去,也省了受这许多折磨。即便他为她报仇杀了许多人,但每每杀过人之后,他反希望自己是被杀的那一个,可见活着不见得比死好。他这样折磨自己,难道真是因为爱极了净儿吗?恐怕不尽然吧。他固然爱净儿,却还未爱至为她不顾一切的地步。当初净儿要他答应不能自寻短见,他大可什么也不管而与她共赴黄泉,两人谁也不再寂寞,想必净儿也不会怪他。但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她天人两隔,可见他们的爱也不过如此,还说什么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全都是些骗人的鬼话。

    这些年来,他千方百计折磨自己,不过是想报复净儿,报复她不顾誓言弃己而去,报复她让他看清自己对她刻骨铭心的情有多少,爱又有多少。他好恨!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倾尽所有情感弹奏的琴音竟是如此空洞,似乎什么都不再重要。琴弦骤然而断,万事皆成过眼云烟。他无法承受心灵如此巨大的变化,才会精神涣散,产生初见净儿的情景。

    或者,他该放了自己,放了净儿,也放了所有人。也罢,从此不谈情,不谈爱,不谈世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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