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44位傅老爷下
郑二娘子艳名洗白生涯 作者:曹苏
12644位傅老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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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不出声瞅了瞅大伯父,他以往就想过,大姐姐傅淑妃总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如果非要说她为人行事像傅家的谁?其实是像了大伯父。
大伯父就是镇南伯的堂姐夫,娶的是梁王的郡主,只是因为梁王府上没有子嗣,所以已经绝脉。否则大伯母也不会平常让承恩侯夫人一步。傅大老爷年轻时也在宫里当过内廷差使。要自己三个弟弟要干练多了。这宫中内库的事,大老爷同样心里有数, 手指微微在桌面上扣击着,道:
“内库里。内侍一员,学士一员,宗亲一员,外朝臣子一员。内库官里有正职、副职,也是互相牵制。”这其中最后谁说了算?大老爷四顾一望,“陛下信谁。谁说了算。若是几人合议,人多的那一伙子说了算。”
承恩侯看看茶桌上的四色茶点果品,终于听明白,难免吃了惊,看向了傅九:“照这样说,郑家来向你跟前的丁诚提亲,现在就已经来拉拢丁诚了?”
“侄儿想,应该是这意思。他们家早知道这规矩。”
郑二娘子一向喜欢吹,吹着她在苏家藏里搜刮了多少藏书、笔记,知道市舶司的旧章程。她若是和傅大老爷一样懂典章制度,又一心谋着这内库官差使,她肯定明白一点:
她不是陛下的心腹 。
本朝制,一事分权而互相制衡。她必须拉拢别人。才能有把握在内库的事情上拿主意。傅九笑道:
“文存也是知道的。所以从不拿大,历来和郑家走得近。”
傅四老爷一听,觉得难不成他小看了继子和他表哥小学士?这两孩子,过节天天去郑家里玩,他可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想着这样胡来不成,还是他得亲自出面和郑老爷打个招呼才行。
如今正月还没有完,宫里事多,他就暂时放一放。但难不成这两孩子去郑家都是为了正经事,不是为了相亲,不是为了见心上人娘子?
傅大老爷却是微沉地捋着须:“郑家这分寸老辣。”
“哥,要是淑妃和德妃只有一个做皇后——”
“底下人办差,皇后能天天来帮着你?”
大老爷叹着,知道这一家子人,没几个出仕正经办事,远不如人家郑老夫人分寸老辣。底下人办差,未必就因为主上互斗而撕破脸。把差事办好了才最要紧。
“郑家,是大公子还是三郎?”他问傅九。傅九很为难,这话不好答。
“怕是二姑娘。”傅四老爷咳一声,微微迟疑还是先替继子答了。
“……”傅大老爷怀疑听错了,“谁?”
“郑家的老二,是个十九岁的小娘子。报了参选,也许是想争这差使。”傅四老爷只能重复了一句,这是范夫人过年时没好气地和他说了。他其实也不大相信。
果然,大老爷愕然大笑了起来。
一屋子议论不休,都是在笑。便是傅四老爷碍着继子的面子,不好嘲笑小娘子异想天开,但也没忍住笑了起来:“毕竟张夫人是女官。”
傅九没办法,看着长辈们都觉得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人人都在轻敌。觉得这事范文存赢定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对付程青云。好歹抢一个正职,最好副职也用上自己人丁诚。淑妃手里有天武军的弟弟,有内库掌钱的亲戚,还怕做不了皇后?程婉仪不过是有六皇子,胜负谁能料?!
傅九暗叹,看你们这样想得美,这不就正中郑老二的下怀?她天天就美滋滋地盼着两家侯府两败俱伤。
他叹着又站了一会儿,傅家四位老爷,已经开始讨论郑家是不是送个女儿进宫,为张德妃固宠怀孕?
“要让大姐儿小心些。”
“正是如此。这才是正理。必定是想做妃嫔。”
他听了一会儿,觉得以前他和郑老二总是吵架,完全不是他的错。有脑子的人都会这样想才对。不正常的人是郑家二娘子。
好好的美人,不去以色侍人,为什么要抓着钱不放?、
他缓缓退出来,傅家几位老爷们的话离不了又是继父去郑家的事,他出帘子退到廊上,还听到两句,是大老爷在说:
“老四,你去和郑家商量商量,大姐儿这一年为了亏空的事,一直不得圣意,如今好歹有点缓和了。她生了小公主陛下也常去看看,家里合力托一托大姐儿才好。”
傅九在廊上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侧廊上侯着的丁良。
傅九回头望望正房,靛蓝回纹锦门帘紧闭着。长辈们还在商量着宫里的事,窗外大仆们都在各自小声说话。他便下阶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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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丹橘林间的无人处,他使个眼色,丁良这才凑上去禀告。“公子。”
丁良提前还四面看过了确实无人。
这承恩侯府里如今不同前阵子,人多眼杂的,耳朵也多了。
傅九慢慢走着,听得侬秋声传来这一番话便瞪了丁良一眼:“瞒了我几天?”
“没几天,小的看公子护驾的事太累,想着今天再报呢。”丁良吓得不行,赶紧编谎,傅九还不知道他?骂着:“以前你怕秋生——怕谢夫人,我还道是因为我,现在你怕她干什么?她是你什么人?”
丁良就是怕厉害娘子,委屈着:“小的最怕郑娘子。
傅九一时没掌住,终是笑了,虚踢了他一脚:“没出息!”
丁良一看,知道这话公子爱听,连忙追着诉苦:“谢夫人拿着郑娘子作虎皮大旗,小的就心想,郑娘子不定背地里和谢夫人有什么勾结……耍什么诡计。她最爱这样。”瞧瞧傅九的神色,他继续告状,“公子你想想,郑娘子这阵子什么都没问。她要怀疑起公子,怎么办?”
傅九深以为然,刑碧叶这事,郑归音太平和太温良了。统共就没问几句。难道他要去怀疑,郑二娘子心里没有他加醋都不爱吃了?
“踢给谢平生本来正好。”他哼了一声,但麻烦的是府衙后面那巷子是临水的,恐怕也要拆开拓宽河道,他一想也罢了,“正好。甘园那边院子还没退,就押在甘园里最妥当。甘老档和禁军十二坊的人来往多,那地方稳妥。和内侍省也说得上话。”
甘园里的家将、家丁未必比临安府衙的衙役差。押一个女犯是足够了。
“去盯着,看殿中省里如何处置龙青衣。”
丁良应了声,只劝着:“公子,这事还是张德妃作主。要不要去问问郑娘子?”
傅九叹气摇头苦笑。
这事去找郑归音,郑二娘子一定会趁机谈条件要租心太平院子呢。傅九摇头:“那甘园的心太平院子我有大用处,不好叫郑娘子牵涉在内。我不便去问她。”
“但龙青衣在内牢里,万一?”
“糊涂了!在内侍省内牢,就是陛下的意思!谁敢对她下手?”
丁良终于才放心了,傅九大步出府:“等谢大人审完了再说。”
“这也太慢了。”丁良觉得谢大人这办案结案的时间太慢了,这都过了年,这上上等的考评绝不可能指望这个案子了。侬娘子肯定又觉得这都是以前的情人在妨碍夫君的前程。傅九一听,大笑不已,小小一鞭子抽到她帽边上,骂着:“胡说!”
丁良笑嘻嘻,傅九催马扬鞭,往甘园里去驱而去,眼看得园林近了,才慢下马来,慢慢说了一句:“刑氏——她自来精细。不会轻易被问出来的。便是我母亲,当年也没料到她和二伯父有了私情。”
傅九慢慢说了一句。丁良没敢接口,这就是公子觉得碧叶连他都能骗,连范夫人都被隐瞒,如今她做了女犯还能和主审官谢平生拖延几天,这不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刑碧叶还不是真女犯,是证人。
这时辰,府衙后门的巷子里,皇城司的干办们也在一户一户叩门,劝其搬家。刑碧叶坐在内屋炕上,窗外就是流水潺潺,她手里做着针线,蓝布门帘子半卷着,看得到外间的人影。
屋里还是寒气空,炭火没撤。两个看押她的牢婆子桌边对坐,脚下烧双耳黑瓦炭盆,火光在噼噼啪啪的炭裂声中跳跃,桌上摆着油炸花生米和几样炒菜,牢婆子吃酒说话赌几个小钱,她们一抬眼也能看到炕上的刑碧叶。
相安无事,这样过了几天。刑碧叶突然听到外面院门开启的动静,接着又是老黄门咳嗽的声音,知道有人来了。她刚把针线收起,不一会儿有丫头进来推开了房门,进来一位束着素锦雪披子的绝色贵妇。
外间牢婆子慌乱地站起来,规矩施礼:“夫人来了。”
通判夫人侬秋声,亲自来了。
刑碧叶倒还镇定 ,在炕边缓缓地站了起来。在她眼中,侬秋声梳了贵妇的盘龙髻,横插了一根长银簪子,看着极是素净,但她容光四射,让从人们皆不敢逼视,仿佛还是当年的少女一般,不施脂粉青春妍丽,单是嗔 怪着眼波一转,便足以倾倒一城五陵公子。
侬秋声倒不是头一回见碧叶。去年,这刑碧叶就上门来寻过她,为了碧池寺里的事向她陪过礼。说是傅九公子的话。
这是她和傅九的旧约定了。如今倒也不需再提。
“本来,是想再饿你几顿。”她走进屋,抬手让丫头守在门边,婆子们都退了出去。侬秋声看看炕上铺着两层棉垫子又一层皮毛褥子,手一摸坑沿是温暖的。知道她没被克扣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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