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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番外5)

      距离有些远 作者:林一平

    钢琴(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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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李敏来说给儿子洗澡, 从来都等同在急诊给意外磕伤的孩子做清创术,等同每天的最后一战。嗯,母子俩之间的一场“大战”……

    即便李敏给穆彧买了强生的婴儿无泪配方洗发水, 他还是会嗷嗷叫着进眼睛了,然后先“骗到”淋浴喷头冲脸,再开始玩水, 那就是冲到哪儿算哪儿了。

    李敏担心在争夺喷头的过程中滑倒、碰伤, 又舍不得呵斥孩子,所以她在淋浴门上方又加了一长条玻璃。这样随便孩子玩水的后果就是给孩子洗完澡, 她自己往往也都湿透了。

    小芳严格遵守李敏的吩咐,瞧着娘俩进去的时间差不多了, 就站在洗手间门外喊:“穆彧, 你洗完没有?我要进去啦。”

    “不许进来。”穆彧高喝。在他的认知里, 妈妈爸爸给自己洗澡可以,小芳姐姐是女孩子, 是不能进来的。当然啦,在游泳馆那儿换衣服另外算。

    “好啦, 儿子, 咱们赶紧出去,姐姐要进来了。”李敏夺过淋浴喷头, 说穆彧:“闭眼。”

    穆彧乖乖地闭眼睛, 然后自动地转了一个圈。他这一圈转完, 李敏也给他从上到下冲洗了最后一遍。

    “抬脚。”

    李敏蹲下, 穆彧拿着淋浴喷头、搂着妈妈的脖子, 母子俩配合娴熟地洗脚。然后李敏关水, 拉开淋浴间的槅门, 拽过来大毛巾把儿子裹好, 擦完水之后推他出去换鞋,让他自己穿背心短裤。

    “好了没有?”小芳掐准时间又问。

    “好啦。”穆彧穿上背心短裤拉开门,小芳把凳子上的浴巾拽在手里,她要给穆彧再擦一遍头发。

    “小芳,你带他回房间把头发吹干,我得再冲冲水。”李敏觉得每次给儿子洗澡都能累出一身汗。

    “嗯。”小芳答应着把穆彧拉去主卧房。

    李敏又洗了一次澡。快速穿上准备好的干睡裙,她还得去主卧房哄儿子睡觉。每天的最后一个节目都如此,好在不用给穆彧讲什么睡前故事。

    但把儿子按倒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儿。

    这不,洗干净的穆彧在大床上蹦得正欢呢。小芳站在大床靠窗的那边扎着手虚拦着,怕他从那边摔下来磕到暖气上了。

    “穆彧!”李敏大喝一声,她随即还在穆彧愣神的瞬间,跳上大床抓住这个“小魔鬼”。三下两下就扒下他才穿上的跨栏背心,一边用背心给他擦汗、一边恨恨地道:“我才给你洗完澡,你又蹦噔出汗了。这是睡觉的床,不是蹦床。”

    “妈妈,咱们哪天去公园玩蹦床啊。”穆彧嘻嘻笑着搂着李敏的脖子提要求。

    “等天凉快些的。” 李敏搪塞儿子,然后朝小芳伸手:“小芳,把他背心递给我。”

    小芳早在李敏扒穆彧背心的时候,就又去拿了一件干爽的背心。她先把大浴巾递给李敏,李敏接过给穆彧的前胸后背擦了一遍,赶紧把干爽的背心给孩子套上。

    然后她一手按着孩子的胸脯,把还想玩“蹦床”的儿子按住在大床上,另一手抓过梳妆台上的鳄鱼宝宝,换了胳膊肘按孩子,挤了护肤霜在手心里,准备给儿子摸脸。

    穆彧趁机在大床上打滚。李敏无奈,她只能跪在床上,用两条腿夹住儿子,右手固定他的脑袋,左手给他擦护肤霜。她还要绷住自己不笑,不搭理两个胖爪子在自己腰间挠痒痒的儿子。

    小芳要上来要帮忙。

    “不用你了。” 李敏固定住儿子,吩咐小芳:“你把我们俩的衣服拿去洗了。用快洗程序。”

    “嗯。”小芳答应一声,拿过浴巾等出去了。

    “咯咯”笑着的小人儿,被母亲按着抹了一脸的鳄鱼宝宝乳液。这也标志着他跟妈妈约好的要睡觉了,不能再动了。

    一天的折腾按下了终止键。

    洗干净的小人儿,擦过了bb霜,现在乖乖地躺在床上,香喷喷的宛如画上的小仙童。李敏俯身在穆彧的脸上亲了一口,赞道:“好香。这才是好宝宝呢。”

    当妈妈的细心地把一个双人枕巾盖到小人儿的肚子上。然后把小人儿来回侧翻,将枕巾的两端平掖到后腰裹好。再放正她的小仙童、叮嘱眼前的小天使:“宝贝儿,闭眼睛了,都过了睡觉的时间了。”

    “嗯。”穆彧现在也累了。他乖乖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睛说:“妈妈,你还没香香呢。”

    李敏俯身,在儿子额头亲一口,又在穆彧的左右脸蛋上各亲了一口。穆彧配合地转脸给妈妈香香,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

    李敏把婴儿床移过去,挡在大床的一边,打开衣柜翻出一条睡裙。回头看看穆彧,衣柜开关和亮灯都没惊动他。然后她拉窗帘、关灯的动静也没惊动他。

    那小小子似乎就睡着了。

    “简直跟个小猪似的,说睡就睡了。”李敏轻声嘀咕。她回头看穆彧的脸是在阴影里,就拿了睡裙交给站在门边看热闹的陈鸿雁,说:“你去洗澡吧。”

    陈鸿雁接过睡裙,边走边压低声音笑着说:“李姐,你这就跟打仗似的。”

    “是啊。你看我后背,是不是又半湿了。”

    陈鸿雁捂嘴笑:“你怎么不让姐夫管呢?打几次他就不这么皮了。”

    “把他打得不淘气了,也把他的灵气、锐气打掉了。那时候你爷爷和我爸爸就该打我了。你先去洗澡了,你洗完小芳好洗,她还要收拾洗手间呢。那个你的连衣裙可以快洗,明早就干了。”

    “我裙子不用洗,从家出来时换的。没出什么汗。”陈鸿雁在上海待久了,回来北方觉得这夏天简直太舒服了,终于不用从早到晚黏糊糊地满身汗了。

    “洗衣机转一下就好了。不然明早就能闻到发酸的汗味了。你明天怎么安排?”

    “谢主任明天一早就去开会,要后天下午才能回来。我带穆彧回家陪我爷爷。周一我看看吧,或许就不过来了。我准备周二晚上走。”陈鸿雁回答完,扶着卫生间的门问李敏:“李姐,那个,那个你真要要谢主任他家的钢琴吗?”

    李敏先是笑得像朵盛开的玫瑰花,“我不要,我不会弹琴也没空学。”然后又摆正态度诚恳无比地说:“他们家要给也是给穆彧。和我没关。”

    “和你无关?” 陈鸿雁被李敏的无赖和无耻噎住了。她憋了一会儿才说:“可是,钢琴是很贵的啊。”

    陈鸿雁不觉得李敏和谢主任他们家会有这么深的往来。像李敏跟自己家似的。

    李敏朝她翻白眼:“他爷俩不是稀罕穆彧么?白稀罕啊!”

    “那苏主任不得跟谢主任干仗啊。”陈鸿雁替谢逊担心。谢逊跟自己爸爸是一类人,是气管炎(妻管严)的重症患者,没药救的那种。“李姐,到时谢主任挨骂不得埋怨你啊。”

    李敏看着陈鸿雁有些“单蠢”的傻模样,心里好笑。“我要不同意穆彧要钢琴,你谢老师是不可能达成心愿的。你说他被苏主任收拾一顿、然后买成三角钢琴了,他目的达成是不是该谢谢我?我那是帮他呢。”

    “你帮他?还要他感谢你?”陈鸿雁傻了吧唧地转不过个儿。她犹豫了一会儿提醒李敏:“李姐,二手钢琴也要几千块钱的。”

    李敏笑笑。心说早些年谢逊在手术台上给自己机会、教导自己,自己一直没得机会答谢回去。去年自己到急诊轮转时,他和苏颖更没少花心力帮扶自己。他们夫妻俩对自己的教导、援手,这里面的情谊,那是几千块钱说得清楚、还得清楚的。

    刚才在给儿子洗澡的那会儿功夫,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一次要借着穆彧压岁钱的由头,给谢苏宝的三角钢琴添砖加瓦。量谢师兄和苏师姐也不会驳回自己的。

    但这些就没必要跟陈鸿雁说了。

    她只对陈鸿雁说:“小雁儿,你不用操心这么多,二手钢琴就是要几千块钱也是有数的。你有闲空儿想想怎么帮你爷爷。如果明天穆彧忘了三角钢琴还好,他不忘,大家还有得好磨呢。那么大的一个东西,摆哪儿不碍事儿。再说也没必要的。 ”

    “他要能忘了才是怪事儿呢。”陈鸿雁说了一句,就拿着睡裙、接过小芳给她的新毛巾等进去洗手间。

    *

    陈鸿雁的担心绝对有道理。

    苏颖撂下电话就朝谢逊招手:“老谢,你跟我过来。”她往主卧房那边走。

    谢逊踯躅,刚才妻子和穆彧的电话内容,他基本能拼出来全部内容了,再也没料到穆彧那小子会整出来这么个局面来。

    自己是缺他的那点儿压岁钱用吗?

    苏颖看谢逊不动,就立瞪起眼睛:“谢逊,你让我当着孩子的面说吗?”

    谢苏宝同情地看看父亲,虽爱莫能助,但不妨碍他给父亲一个安慰的眼神。那眼神当父亲的能看明白:我妈不吃人!

    谢逊跟在苏颖的后面进了主卧房。

    他先举白旗讨饶道:“苏颖,我不该忽悠穆彧买三角钢琴。”

    苏颖等他继续说。

    “那个,我就是想着师妹买了,你也就不反对我买了。就这意思。你也知道宝宝的老师说穆彧挺适合弹琴的。”

    苏颖尽量压制自己火气,想好好跟丈夫讲道理。“谢逊,你干什么偏要买三角钢琴啊?咱们上回不是专门问了音乐学院的教授,人家都说了三角钢琴是表演用的,儿子在家用现在这个立式钢琴足够了。”

    “但那教授也说了三角钢琴是专业人士用的,对不?专业人士人家在家也是用好钢琴的,是吧?咱们家宝宝是没有打算做专业人士,但不妨碍他用专业人士用的好东西啊。”

    谢逊这话在理,但苏颖准备就他拉李敏买三角钢琴之事算账。

    “谢逊,你想给宝宝买三角钢琴,但你也听到穆彧刚才打过来的电话了。我看师妹根本就没有要让孩子学钢琴的打算。你看她跟严虹这么些年,俩人买什么不是一式两份的。严虹去年买钢琴,李敏就没掺和。你现在让穆彧跟师妹闹,不是”苏颖说到这儿,缓了一口气说:“你这不是挑拨人家母子关系吗?”

    谢逊立即为自己辩驳道:“我挑拨他们母子关系干嘛?我能得到什么好啊。”

    “是啊。那你挑穆彧回家跟师妹要钢琴是啥意思?”

    “这不是咱家宝宝喜欢穆彧,他俩总裱在一起玩,两家要是一样型号的钢琴,咱家宝宝过去弹琴也不会觉得手感生啊。”

    谢逊的这理由气得苏颖变脸。可谢逊在苏颖要说话前,又抢着说:“苏颖,咱们接着说换钢琴的事儿。你千万别跟我说这个钢琴也行。这个‘也行’含有的勉强对付的意思,你我都明白。你说咱倆从小到大,吃的穿的哪样不是对付了?对付了四十年,人生过去半辈子了,让咱们儿子也像咱倆那么地对付,那咱倆这么、这么辛苦,还有什么意思啊!”

    苏颖更气,她指着谢逊说:“谢苏宝的衣食住行,我哪样给他对付了?有钢琴弹的日子,还叫对付吗?我小时候连个八块五的凤凰琴都没有。”

    “所以,咱们有钱了,攒着干什么啊?那个门德尔松的钢琴才十万多一点儿的,就买给儿子呗。”苏颖脸色缓和了一点儿,但不等她说话,谢逊又说:“你看我这人又不像四病房主任似的,家外有家包小蜜的,挣钱都花在儿子身上,你还有什么舍不得呢?!”

    “你跟谁比不行?啊?”苏颖刚缓和一点儿的脸色又难看了。“你就不能跟好人学吗?”

    “我在四病房实习的普外,进修也在四病房啊。”谢逊摊手,又说了一句:“不是你让我跟他学的嘛。”

    苏颖立即翻脸:“我让你跟他学什么来着?”

    谢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立即补救:“学技术学技术。我只学技术。你知道我没学别的。”

    一句话说错,谢逊陪着小心,好话说了半箩筐,才哄得苏颖不追究他学什么了。

    但苏颖接着说:“你拖着师妹买三角钢琴,她家哪有地方放?她家的那三个房间都住人的。你不是给她找麻烦吗?”

    “她家客厅空了多少年了,怎么就没地方放了。”

    苏颖看谢逊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生气了。“你才说了那钢琴要十万多,那是能说买就买的吗?”

    “那你就不用为师妹担心了。他们神经外科比你我加起来挣的都多。不信,你明天问问师妹去。宝宝这个琴,你要给她她肯定弄去陈院长他老父亲那儿。咱倆打赌,怎么样?”

    苏颖笑谑:“你赌输了,把三角钢琴退回去?”

    谢逊挠头无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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