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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安一隅 作者:Shri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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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联系过一个塘市来的律师,决定告上去,但中途却放弃了。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是因为觉得有风险,需要再考虑吗?”
“你……”裴志军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血压往上一路飙高,他是有点想挥拳打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穿昂贵的西服,说起话来可是咄咄逼人,做揭开人伤口的事也毫不留情。
可不身处于同一个阶级当然不理解他们这些平凡人的难处。
“你根本不知道有多难!律师刚一来,马上被他们学校的人,政府的人轮番搞去了。请吃饭,桌上堆的都是钱,你不吃,不喝,不收?马上出了门就被人绑起来打。手机,电脑,能存得下东西的都被收走了,砸烂了。人家律师牙齿掉了几颗,肋骨断了好几根住院,我只能付医药费让他回去。不忍气吞声,请问还有什么办法?我让这些证人,律师都跟着去死吗?”
好在四周没有什么人,李隅就任由他情绪激动地痛斥完,然后才垂下睫毛,如此高傲的面孔要真诚做出歉疚的表情,实属一件难事,可是他做来倒是相得益彰,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楚楚可怜。
他徐徐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在指责。我知道做了个很不恰当的类比,抱歉。但我想说的是,是你的地皮被强占,是你的儿子被性侵,你应该有权利去夺回这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裴志军看了看里面的裴新然,心中也觉得一片白茫茫的凄凉,想起自己曾经施工到一半的工厂,想起面对裴新然自闭的无能为力,想起自己现在面临破产清算的窘境,觉得这一生算是过得糟糕透顶。
他喃喃自语道,“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但是……”
但是再多的抗争总会被岁月给磨平,就像掐灭一根烟一样掐灭了所有希望,到底是什么让人变得懦弱?变得容易妥协?
“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一次。”
机构的特殊教育老师开始组织活动了,阮衿于是就从那个教室里退出来。
刚阖上门,他就听见李隅背对着他的声音,他说,“因为我也有想夺回的东西,以及想报复的人。”
阮衿不知怎么的心脏正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像被什么掐了一把似的。
那边裴志军好像也是下定决心了。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像个赌徒般最后下了一注,“好,反正我也再没有别的翻身机会了,我信你。”
李隅去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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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隅的那句话始终盘旋在阮衿的心中,在回去的路上他一刻不停地想着,那么他属于哪一部分?是被夺回的,还是被报复的?看起来二者都不正常,又或者说,他自作多情,其实他根本不在李隅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以为自己跟过来可以派上用场。”阮衿说的很缓慢,也颇有些吃力,像是自嘲的语气,“但你很厉害……很厉害……”
他厉害到根本不需要自己。
“谢谢。”李隅就当是他在夸奖自己,很客气地回应了他,然后意味不明地说,“也别妄自菲薄,你有其他用处。”
Tiffany在前面咳嗽了好几声,又去拍方向盘按喇叭,假装赶走路中央的那些恼人的海鸟。
这里还有一个活人在吧?她想,当我是死的吗?而且这个阴阳怪气的Boss说的是她想的那个“用处”吧?!绝对是!他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鬼话来了。
想来自己出这一趟差,尴尬阈值倒是提高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谈成了事,李隅这一趟没有白来,他心情不错,晚上甚至叫了个蛋糕来吃。
隔着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海景,海湾对面的林立着的高楼酒店就像就像是漂浮的岛屿。红色的字母和中文逐渐变得明亮,一点点在浓重的夜色中变得清晰可见,像一枚刻在眼瞳中的印章。
有游轮在黑色海面上平静驶过,小簇小簇的烟花就绽放在低矮的半空中,阮衿就俯瞰着那些烟花发呆。
在李隅身边他总是不可自抑地频繁回忆过去,蛋糕的甜腻,还有那些烟花,一样的遥远,一样只是边缘的一隅。
但李隅没有注意那些最底部的烟花们,他只是是衔着勺子,手指在虚空中轻点,带着勺子都在轻颤,“看得见‘卡尔顿酒店’那几个字吗?”
阮衿回过神,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嗯,能看得见。”
“2618”,他一边说,手指在玻璃上移动着,留下了几道转瞬即逝的白色湿痕,找到某一个点之后停下轻敲几下,转头看着阮衿说,“如果他拿着望远镜从那儿看,说不定能看见我们。”
阮衿知道李隅说的“他”是指的李胜南,脸色霎时就白了些。
李隅把阮衿那些溢于言表恐惧连同蛋糕一起食用进胃中,一勺接着又一勺,像是缓慢地地享受这这个过程。
等到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才说,“我开玩笑的。”
可是阮衿不觉得他在开玩笑,或者说他根本分不清李隅说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看着他,眼眶忽然就发热起来。不是委屈或者埋怨,他就是觉得纯粹的难受。被人拿捏在手掌心中的感觉好受吗?并不。
被用力抛起来,在下坠过程中不知道会不会被接住的感觉,很可怕。
李隅凑过来的嘴唇是又甜又冷的,在后颈的腺体上短暂地停留过,热气带起一阵爬窜在脊骨上的激灵,那些修长的手指上也裹缠着那些甜腻,馥郁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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