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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坞纸家 作者:樱桃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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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醉得不省人事时是那小厮在边上伺候他,只听他口里不住念叨些人和事,或是咒骂霍远,或是嘲讽他娘与霍洋,又或是嘀咕着甚么不要命的姑娘……
那小厮近乎日日跟着他,听后立即猜出谁是那不要命的姑娘,当下若有所悟。
待他将这些话递到方琦耳朵里,方琦也似从中知悉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且想出个绝妙的、能将霍涛彻底比下去并折磨于他的主意。
那小厮称,方琦那时听了这话恍若兴奋过头,竟失态大笑几声,此后没两日他便听说了方家向贺家提亲的话……
想来正是以此证明其卓越,只没料到宛阳竟会有姑娘拒绝他,他也从这里吃了瘪。
此番虽未教霍涛胜过,但他亦没胜过霍涛,为此方琦心中又滋生许多不甘,也越发坚持这主意,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然而谁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霍沉,强行终止了他的持久打算……
***
“到头来,不过争了场寂寞。”霍沉这般嘲讽作结,话罢偏头,瞧向令约。
雨歇之际的竹林许是倦了,不与人谈坚韧,稍有风动,便懒散摆下密密的雨珠,是以二人一进竹林就撑起伞。
与在槐荫弄时一样,二人合撑一把伞,不过这回撑的是令约的伞——区别在她的伞上绘了花鸟。
大片的牡丹罩在令约上方,衬得她脸有几分红,霍沉看上两眼后莫名将伞转开半圈,光影倏变引得令约也朝他看去。
四目相对,霍沉微微挑眉,问她:“这下可知我与他计较甚么?”
“……”大概是知道的。
可她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似霍涛那般的“心意”又何尝不是个笑话?哪值得他放在心上?
她低头看路,直言道:“分明是你自找不快,又何苦?我几时待别人比待你好了不成?”
霍沉轻轻勾起唇角,依旧是理直气壮:“倒不曾有,但抵不过我小气,见不得旁人有这心思。”
令约听得又气又笑:“那便辛苦你好生气着罢。”
“好,往后我气我的,便不烦你。”
话答得无比利索,绝不像是在顽笑,令约除了无奈还是无奈,除了随他再无他法。
……
穿过竹林,油布伞被霍沉合拢还回令约手上,而后便见他放缓脚步,走至桥侧,撑着桥栏看往上游。
令约自然猜出他在瞧什么,也走到桥栏边,与他隔开两人距离,放眼望向上游处锄了杂草、变得空旷的地方。
她原以为此情此景下霍沉或会说些甚么教人难应付的话,结果却是她想多来,霍沉从头至尾都只是安安静静盯着那头,仅仅是面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她偷瞄他两眼,默默绽开笑颜,为了不让他发现,忙低头看桥底。
连雨数日,溪流要比平日里湍急得多,也涨高许多,但仍旧清澈。她从水里也能看见他,看见他微微俯低的上身被急流冲散、看见他撑在凭栏上的手换了姿势、看见他随她低了头……
令约对着水底的影子怔了怔,片刻后从水面上挪开眼,朝身旁看看。
霍沉唇边仍挂着抹飘忽不定的笑,望着水里的少女突然开了口,谈的却不是令约以为的“教人难应付的话”,而是件再正经不过的事——
“往苏州贺寿这几日,我因老寿星的一席话定下个主意。”
令约听得迟愣下,脑袋却清醒明白他说的是教云飞的老先生,不由问道:“什么主意?”
“在宛阳兴办间刷印坊。”霍沉说着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而后再次转视前方,状若为难道,“只是不知是建在城内好,还是建在溪边好。”
“什么刷印坊……”令约尚且茫然,不假思索便将心下所想之事问出口,“你方才便是在想这事?”
霍沉回眸,似正经又非正经地问:“莫非我该想些别的?”
“……”令约到底忍住,心眼里揣摩起霍沉的用意,不知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怀疑他是在逗她。
“还是说贺姑娘想的是——”
霍沉堪堪开了个头,令约至此近乎肯定他是有意为之,急忙抬起右手,预备捂住某人接下来的话。
“又要胡说。”她正色唬他句,装得有模有样。
而霍沉似乎已经料到她这举动,当即伸出右手挡来面前,因此,令约只碰到个坚硬的、略带凉意的东西……
她愣了愣,撤回手,但见霍沉手里托着个白瓷小罐看着她。
又玩甚么花样?
“咳,我从苏州买来,瞧瞧看?”
令约睁圆杏眼瞧他,短暂地迟疑下,那股被人逗趣的不满就消失殆尽,最后只慢吞吞接过那小罐儿,又当着霍沉的面揭开。
罐子里盛满膏脂,质地晶莹细腻,气味则似荷花清香,好闻至极。
“掌柜的说这花膏既可做面脂,也可做手膏,我见这荷花气味正是你喜欢的……便随手买来罐。”
令约垂头盖好瓷罐,许久才憋出句话:“胡吣,我从未用过这气味的手膏。”
霍沉闻言又将手合握成拳,抵到唇边极尽含糊道:“可你用的牙粉是这气味……”接着嘟囔声,“遂想借你试上一试。”
令约姑且来不及想霍沉是如何得知她用荷花牙粉的事,只将注意放在后一句上,想通是怎么个“借”法后,只觉头上窜出朵火苗,热得人无所适从,是以着急对他立下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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