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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反穿书] 作者: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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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妄[反穿书] 作者:捂脸大笑
看,他却实在无法挑起眼帘,黑暗如同垂幕,密密的把他包裹吞噬,耳边似乎多出了一点轻微的喘息声,不怎么响亮,却又低沉有力,伴随着温热的吐息萦绕不去。
一阵燥意从腹下燃起,沈雁咬紧了牙关,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该安静些才好,似乎只要一出声,就会把紧紧抓着自己的人惊走。然而那热度却不肯听任他的掌控,随着让人疼痛的握力越燃越炽,似要烧光他仅存的毅力。这该是疼的,疼得他骨髓都为之颤抖,可是隐约间,他又觉得很好,让他为之意乱的好……
沉沦似乎永无止境,渐渐变成了挣扎和角力,沈雁心中的抗拒越强,腹下的热力就越烫,在恍惚间,他心中生出了畏惧,生出了不甘,亦生出了让他为之战栗的渴望。他想要伸出手,想要去碰触身边近在咫尺的那人,用手去摸一摸,那人身上是否也淌落着汗水,如他一般滚烫……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眉心,沈雁指尖微微一弹,想要去拭。一副画面却如闪电般划破了蒙在眼前的黑暗。明月如镜,涛声似海,那人正站在面前,白皙的肌肤如同瓷釉,几点水珠从他面上滚落,滴在如同浸染了鲜血的嫣红唇上。
浑身猛力一颤,沈雁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那件发皱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透,夸下一片粘湿,似乎憋得太狠,都有些隐隐发痛。这感触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沈雁发现自己仍在这座暖阁中,而非那药香浓郁的医房。
苦笑顿时爬上嘴角,他慢慢撑起双臂,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搓了把脸。笑容可以掩饰,姿态能够佯装,但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内心。那次,最后他感受到的不只是疼痛,亦有无法克制的情潮和燥热。这出乎意料的意动,才是让他最无法面对的事情,他本该全然守住心神,让这场双修,仅仅是双修而已。
一口浊气从胸腹之间尽数呼出,沈雁最终还是坐起了身,朝隔壁走去。睡前他曾更衣沐浴过一番,那里放着的水桶尚未搬出卧房,曾经温热的水波如今已经冰冷刺骨,对他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只是片刻功夫,那桶冷水就让他体内的热度完全平息下来,沈雁跨出浴桶,想要拿过搭在椅背上的衣衫重新穿上,谁知目光一偏,他突然发现自己腰间上有一点隐约痕迹,那是圈若隐若现的乌青指痕,像是被人刻在了腰侧的肌肤之上。距离那天已经有好几日了,这印痕却像不会消散一般,仍顽固的留在那里,可以想见,当日抓着他的人用了怎样的力道。
用指尖轻轻触了下那浅淡印痕,沈雁眼中的眸光微微闪动,转过头去,继续有条不紊的穿起衣衫。
严漠其实没怎么睡觉,春阁里的脂粉味道太过浓重,床榻也软的不像个样子,他只是闭目养了会儿神,就重新开始打坐修炼。
自从内力恢复如常后,他就一刻也未曾停下修行,那些蛊虫残余的毒质也顺着浑身经络融入了骨血之中,前世手下千余门众,数不尽的生死买卖,唯有这身功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如今来到这个古怪世界,虽然不再有悬在头顶的乱世危局,但是他依旧不肯放松。仔细想来,这世间恐怕唯有记忆,和这身诡异内力才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吧。
如此想来,那个魏凌云也算帮上了点忙,若不是一睁开眼就被人陷害追杀,他怕是要彷徨一段时日。现在有了必须铲除的目标,反而没那么难熬了。
然而此次行功尚未圆满,他眉峰突然一皱,收敛了气意,起身朝外走去,一把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绿衫的小丫鬟,此刻正俏生生的露出一副笑脸:“严公子终于醒了,沈公子薄雪斋吃酒,吩咐奴家唤您起身。”
严漠并没有跟这歌妓客套的意思,冷声问道:“他睡醒多久了?”
像是有些被吓到,小丫鬟的声音顿时低了些:“怕是有半个时辰了。”
严漠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已是月上柳梢,看来沈雁这一觉睡得确实不短。不再难为那个面露惶恐的女子,他微微颔首:“带路吧。”
秦楼不像一般的妓馆,虽然唤作“楼”,但是亭台院落却比平常烟花地要多出几分,很有些曲径幽深的味道。这次所说的薄雪斋也是个露天院落,院中铺着整整齐齐的水磨青石,此刻天上明月正好,一层淡银月光洒在地面,恰似洒落一地寒霜,远远看去倒有几分别样的意境。
院中的台阁之上,却是另一番面貌。浅淡月光不再寂寥,只因月下正有一人翩翩起舞,水袖如波,皓腕似玉,每一寸腰身都透出万般妩媚风情,一开一合的云扇下,笑靥若隐若现,眉目之中更是掩不住似水柔情。
在那佳人身侧,一个男子正在抚琴。像是刚刚沐浴完,那头黑发还有些微湿,并未束起,只是随意挽了个发髻。身上月白色的衣衫显然也是刚刚换过的,跟那起舞的女子形如对影。夜风拂过他宽大的衣袖,看不到袖中暗藏的宝刃,只能见到他劲瘦有力的手腕轻轻转动,似水入云拨弄着琴弦,伴随着女妓们演奏的洞箫铃鼓,溢出曼妙曲声。
看着如此情形,严漠眉头微微皱起,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闯入了画中的莽汉,这满地月光,一双男女,跟自己距离的何其遥远。从不认音律的他,甚至都听不出他们奏的是什么,又舞的是哪曲。然而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就迈步朝前走去。
像是听到了严漠的脚步声,正在弹琴的男子突然抬起了头,直直向这边看来。那人的长相其实不算非常出众,却有一种成熟男子的俊朗,眉目之间更是透出一股潇洒气意,含笑的眼眸带着明锐通透,衬得眼下浅浅笑纹都似乎生动了起来。
看清了来人,他停下了琴曲,一推琴案,笑着朝严漠招了招手:“严兄,今晚饮得可是秦楼松醪,如此佳酿,还要一醉方休才好。”
若是不清楚他们的处境,怕是会当这人只是在寻欢作乐,然而严漠深知,面前之人并不是不知轻重之辈,更不用提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但是严漠并未拒绝,只是依他之言,走到了那间厅阁之中。
此间的灯火显然更亮了些,舞乐声并未完全停歇,然而起舞弄影的佳人已经停下了舞步,转回到沈雁身边。像是刚刚跳的有些急了,那女子柔若无骨的倚在了沈雁身侧,凝脂也似的玉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红晕,说不出的娇羞可人。
沈雁怀臂一展,把她搂在怀中,笑着对两人说道:“严兄,这位就是秦卿秦大家,乃是秦楼的行首,也是我的红颜知己。卿卿,严兄和我有过命的交情,你也不必拘束。”
让一个红尘女子不必拘束,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然而秦卿的眼眸中却闪现出一丝愉快笑意,优雅的朝严漠福了一礼,柔声说道:“若非严公子与沈郎同来,奴家怕是堵不到这个浪子,也该由奴家敬严公子一杯。”
说着她朝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只见有一个绿衫女子端上了支白玉酒杯,色泽金橙的美酒在杯中荡漾,似乎盛了一盏流金。秦卿双手接过白玉杯,恭恭敬敬捧上前来,冲严漠淡淡一笑。
“严公子,还请满饮此杯。”
42第四十二章
所谓灯下观美人,那秦卿本就生得宛如出水芙蓉,娇艳婀娜,最易让男人生出怜惜之心,如今月华灿灿,烛光摇曳,更显得她丽色照人,然而这一敬一笑间,却无半分妓家女子的轻浮姿态,反而端庄秀丽,有种说不出的雍容大度。
如此一位美人,就算换个女子怕也要多看两眼,然而严漠并未把目光在秦卿身上,反而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沈雁。此刻浪子正悠哉的靠在凭几之上,那双含笑的眸子似乎不经意对上他的双眸,露出一份浅淡笑意。看到这份笑容,严漠眉峰一紧,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酒杯,把那金黄色的稠酒饮入腹中。
这松醪不像其他的酒水,乃是由松脂和松子酿成,还加了不少药材,介于米酒和药酒之间。酒分五味,醇浓、松芬、蜜甜、酸涩、甘苦,若是酿得好了,五味便会分出层次,在口中萦绕不绝。这秦楼松醪恰是最顶级的那种,一盅下肚,却似品尽人生,就连严漠这种不好酒的,也忍不住眉峰微展。
看严漠露出一丝赞许神色,秦卿面上笑容不由大盛,再次倚回在了沈雁身侧。美人投怀,浪子当然不会推拒,伸手环住了她纤如弱柳的腰肢,双眼却望向身边的黑衣男子,笑着说道:“可惜甘三那小子不在,否则让他舞一舞剑,怕也畅快得紧……不知严兄可爱剑舞作乐?”
“杀人可以,舞剑不行。”严漠的声音并没什么变化,像是说着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雁倒是没有半分惊讶,笑着提起了酒壶,又给他斟上一杯:“那恐怕就只有多喝几杯了,当年我的一位朋友也不爱取乐,每次都饮得过量,却像是从未醉过……”
适才严漠那句略带血腥的话语未曾引来秦卿关注,此时却黛眉微皱,她认识沈雁的时间不算短了,自然知道那位“朋友”正是李家庄的大少爷李肃明,然而此人过世也有几年,现在提起总归让人伤心。只是微一转念,她就笑着冲沈雁说道:“既然人少,不如让奴家舞上曲‘天衣’,也好给你们助兴。”
沈雁却微微一笑:“哪里用得那么麻烦,这次我们前来,还有些事情想要向秦大家求教……”
虽然猜到了沈雁这次匆忙前来可能是有事,秦卿仍在心底微微一叹,伸手轻轻击了两下掌,随着掌声,刚刚变得轻浅的舞乐声再次响起,压住了厅内阁外的响动。
待布置妥当后,秦卿才柔柔一笑,开口问道:“又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这个浪子?”
“其实也不是太关紧的事情,只是我不久前才想起,你可能知晓点内情。”沈雁略略坐直了身体,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抛出问题:“在前朝,霄城似乎出过不少世家豪族,那时秦楼可比现在繁华许多,不知在楼中可留下了一些启帝年间的轶事趣事?”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对于秦卿而言,却着实不是什么难事。霄城本是前朝著名的诗书之地,历代不知出了多少阁臣豪门。烟花之地本就是做有钱人的买卖,如今改朝换代,霄城虽然没落,她家秦楼却仍有一份体面,所知的轶事自然也不会少了。
故而秦大家只是挑了下柳眉,笑着问道:“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样的事情了?启帝年间的故事可不少,你又想问些什么呢?”
“启帝亡国之时,可传出过什么跟复国有关联的消息?”眼见秦卿并无推拒的意思,沈雁眼中不由也亮了起来,他之前确实未曾想过在秦楼打听什么,来这里不过是知晓霄城并无悦来客栈,秦楼的主人也绝不可能跟摘星楼搭上什么关系,才想把这此处当成落足地,隐蔽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严漠说起要查九龙环后,他突然就想了另一件事,不论九龙环在武林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归根结底仍是一件出自宫廷,流入官宦之家的宝贝,既然有传闻说它跟宝藏舆图有关,那么在朝堂传闻中未必没有半点踪影,若是能找到个熟知前朝轶事的人物,说不定能从这里找出些端倪。
而秦卿,正是这样的人。秦楼三百年不衰,一路风风光光传承下来,其中底蕴自然不会浅薄。作为秦楼的行首,秦卿所知应该也不会少了。
并没有辜负沈雁的期待,秦大家只是微微思索了片刻,就笑着开了口:“启帝年间的故事不少,但是关于亡国,最有名的怕就是筠华公主一事了。相传当年东方氏屠尽了启帝满门,唯有一位刚满十六岁的筠华公主出门游猎,在忠仆护送下逃过此劫。为了报仇,这位公主就隐姓埋名,苦练高深武功,只为某日可以手刃东方氏,为满门报仇。”
“只可惜如此故事也是百年前的旧事了,旁人怕是再也听不到这样的传说。秦楼留下这个故事,也不过是因为传言中那位公主与忠仆结成了连理,一生不离不弃。如此乱世造就出来的姻缘,才会让女子心中生出些期盼吧。”
秦卿的话语淡淡,容色之间却也有一丝怅然。秦楼并不似寻常烟花地,最为特殊之处就有由行首掌控此楼。既然是自家产业,当然不会像其他商贾一般敲骨吸髓,故而秦楼才能历经两朝也不衰亡,反而愈发有自己的风格。
然而身为秦楼行首,秦卿却不知为这座楼花费了多少心血,她当然知晓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生下子嗣继承这座秦楼,却也未尝不想寻一位良人,共度此生。只可惜,就连面前这位浪子,也不是可以委身之人。
并没察觉到秦卿脸上微妙的变化,沈雁此时正紧锁眉峰,他想打听的其实是关于九龙环的事情,未曾想却扯出了一位前朝公主,这故事就算是他,也从未听过。然而这则轶事却让他想起了些东西。
沈雁并未马上回话,严漠却开了口:“这百余年间,武林中可有什么突然出现的高手?又有哪些跟血衣门或是苏家扯得上联系。”
“华夫人。”沈雁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望向了严漠。跟对方相同,他想到的也正是此事。
话说一甲子前,武林中曾横空出世过一对夫妇,其中丈夫武功高绝,夫人貌美若仙,两人携手在武林掀起了一阵风浪,没过几年就销声匿迹,隐退了江湖。这样的武林奇人本不算什么,偏偏夫妻俩里丈夫从不报名讳,妻子则对外自称华夫人,两人一切唯她是从。
这样的异人断了传承也不为奇,偏偏十年后,又有一位华姓女子出世。和其他门宗迥然不同,这一系的武功似乎传女不传男,每位华夫人在江湖上混迹一段时日,就会隐匿起踪迹,之后几任皆是如此,也从未见过她家出过男丁。直至二十年前,新一任华夫人嫁入了苏府,这段故事才告结束。
这也算是相当有名的一段武林轶闻,不少人也赞过苏家势大,居然能把华夫人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也收入府中。然而如今想来,此事却处处透着蹊跷。
沈雁的口才相当不错,如今袅袅道来,身边两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关于华夫人的往事刚刚说完,秦卿就开口问道:“华夫人,这名字确是取了‘筠华’中的一字,可是如果她真的是有前朝帝王血统,又何必要嫁入苏府,成为苏家妇呢?”
若那则传说是真的,这位华夫人应当想法设法颠覆大楚、刺杀君王,又何必在江湖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成为别人的续室,落得个内宅妇的身份?
然而严漠却跟沈雁对望了一眼,如果此事当真,倒也未必解释不通。那位华夫人行走江湖,怕是为了寻找九龙环的踪迹,而最后嫁入苏府,恐怕也跟前朝宝藏有些牵连。而魏凌云的目标正是苏府,还想娶了苏家幼娘,也就是那位华夫人的亲生女儿,所图什么,怕是不言而喻。
如此看来,九龙环怕是大多都归了苏家和魏凌云两人,也不知暗地里施展了多少腥风血雨,才换得如此结果。现在凌云公子要去给苏老爷子拜寿,还要在那里举起捻灭摘星楼的义旗,可想而知其中隐藏着何等凶险的一局。
他们曾想查探九龙环的踪迹,却未曾想,一下就揭开了谜底。
沈雁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句:“这故事,只有秦楼知晓吗?”
虽然不清楚为何两人都变了颜色,秦卿还是如实答道:“我看未必,烟花地多有这样的旖旎传说,就算我不知,你那菲菲也该知晓。”
叶菲菲可能知道!沈雁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难怪每次自己去翠烟楼,都会被人追踪,菲菲身边也出了奸细。若是有人刻意想让他错过这个讯息,如此应当最为简单。若非秦卿本身不愿让人知道她跟自己相熟,又并非武林中人,如今的秦楼恐怕也是另一番样貌了。
严漠冷哼了一声:“没想过居然有人会疯狂至此,就算得了宝藏,还能凭一己之力推翻朝廷吗?”
一个国朝最后的挣扎之力何等顽强,再也没人能比来自宋末的严漠更清楚。这种妄想凭一己之力推翻一个朝代的做法,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沈雁也垂下了眼帘,若是真如此,他恐怕也要去找一下菲菲,助她摆脱困境。正暗自思索,身边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朝厅外走去。
“严兄?”沈雁不由一惊。
“钓上条小鱼,我去去就回。”严漠并未停下脚步,几个腾挪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秦卿唇边浮起一抹浅笑,转过了头来:“沈雁,你认识这位严公子,有多久了?”
43第四十三章
秦卿从不直呼沈雁的姓名,在外人面前她会称声“沈郎”,私下则柔声软语唤作“阿雁”,秦楼出来的行首,又怎会疏忽这些微妙细节。然而此次,她并未用上两者,而是直直叫他“沈雁”。
像是并未察觉秦卿语气中的变化,沈雁笑了笑:“怕有月余了吧,时间虽然不长,却实实在在经历了几场生死,与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秦卿稍稍坐直了身形,一双明眸细细打量了沈雁一番,点绛樱唇上挑起一丝玩味笑意,“原来与你有救命之恩,就会乱了你的心神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雁不由露出抹苦笑:“卿儿,你多虑了。”
“多虑什么?”秦卿也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那位严公子生得可真俊秀,面如冠玉,身姿风流,莫说是下面那些端茶送水的婢子,就算是奴家多看两眼,也不由心生倾慕呢。只可惜他为人太过冷峻,不知是不爱我们这些庸脂俗粉,还是另有所爱,不近女色呢?”
这番话问得已经过于直白,然而压在心头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问。能成为沈雁的红颜知己,秦卿对这浪子的为人当然知之甚深。这人虽然看起来轻佻放浪,内心待人却十足真诚,再加上那点伶香惜玉的手段,纵然流连于花丛之中,也从不会惹人厌烦。
就算知道此人并非良人,秦卿依旧把一颗芳心系在浪子身上,只因秦大家知道,如今她并没有真正的敌手,也尚未有人能够乱了沈雁那颗漂泊不定的心。
而今日,她却见了一副奇景。
当那身着黑衣的冷峻男子,踏着月色从远方款款走来时,沈雁的琴音乱了,只是铮铮两声,却乱的他不得不推开琴案,奏不下去。之前还宛若常态的亲昵,多出了几分刻意而为,放在她腰侧的那双手也有些失了力度,让她觉出一丝疼痛。最要命的则是,那双永远含情带笑的眸子,再也不肯停驻在自家身上,也无意于院中环肥燕瘦的诸般佳丽,而是若有若无的望向那个一直面若寒霜的男子。
若是秦卿没见过沈雁跟朋友相处时的景象,她可能还不会生疑,只当是沈雁心里有事,略有些魂不守舍。可是偏偏她见过李大,见过甘三,见过沈雁与那些朋友纵情欢歌的场面。什么是潇洒意气,什么是尴尬窘迫,什么又是心有灵犀、神思所属,她这个风月场里的行家,自然分得清楚明白。
在未见到严漠之前,秦卿只当是沈雁思念自己,又真正有事,才会前来秦楼。但是见了被唤作“严兄”的俊俏男子,她突然就不这么觉得了。虽然古怪到不可思议,但是这位浪子,是真正的乱了心神,只为一个男人。如此的情形,怎能不让秦卿问上一问!
面对秦卿的诘问,沈雁面上难得显出了些古怪,似是窘迫,又似是无奈:“严兄生性冷淡,一心都放在习武之上,就算对女色没什么兴趣,也断无喜欢其它的兴致。”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笃定。秦卿不由露出一点讶色,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微微一笑:“你那位严兄喜欢什么,我实在没有兴趣过问,不过你这浪子还喜欢什么,我却好奇的紧呢……”
随着这略带戏弄的话语,秦卿伸手拔掉了插在发间的玉钗,一头乌发披散而下,落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之上。随着这个动作,在周围伺候的侍女悄悄向后退开了些,薄雪斋里那些通明的烛火闪了几闪,泯灭大半。
天上的月色虽然朦胧,秦楼中却处处闪着耀眼着灯火、无尽欢歌。被这喧闹一映,似乎连那些阴影都无处遁形,能够在这样的地方找到隐蔽之处,本就是一种能耐。目光紧紧锁在那条身影上,严漠轻轻一踩院墙,飞上了另一处屋檐。
之前被人请去薄雪斋,严漠只道沈雁找他商量对付摘星楼的办法。然而真去到那里,见到了一幕浓情蜜意的场面。沈雁身边有人,还是位容色俱佳,又含情脉脉的风尘女子,眼见两人的默契姿态,他的心情突然就不怎么好了。若真只是要问话,又何须摆出那样的场面,做出那样的姿态。在饮下那杯松醪酒时,他在沈雁那双通透的眸子中,看到一些恨不得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东西。
严漠并不蠢笨,当然能察觉到那亲昵背后的躲闪。他也知道沈雁有个“浪子”诨名,想必常年留恋花丛,片羽不沾。然而知道归知道,真正见到之时,他心中还是莫名燃起了一团怒火,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窥探。
这想法何其可笑,他是救了沈雁的性命,甚至于他双修共宿,但是两人除了朋友情谊,怕是没有更多东西了。心中明白,却偏偏忍不住生出不悦,严漠也就不愿仔细端详那两人,除了那段前朝轶闻,他把更多注意放在对院中的戒备之上。这一看,却看出些异样。
也许是因为秦卿身份太过特殊,在薄雪斋周围伺候的人手并不算少,两组乐者不停歇的吹弹乐器,还有挑灯、捧香、端酒、持扇的丫鬟小厮,零零散散足有十余人,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从院外悄然走来,换来些新鲜的果蔬茶点,随时静候主人取用。
如此穷极奢侈的景象,严漠也不是从未见过,但是做得如此静谧无声、有条不紊的,就算是大富人家怕也不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仆役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功,纯粹就是训练有素,教养而成。因而在一众人中,突然出现一个身怀轻功的小厮,故意作出跟旁人相似的姿态,自然就醒目得紧了。
那段前朝轶闻还算有趣,更有趣的则在秦卿和沈雁说完之后,那个小厮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延误的意思,他瞅准了一个换班机会,直接端起替换下的冰盆,就偷偷溜了出去。
会潜入秦楼,窥探他们动静,打听消息的,除了摘星楼怕是没有其他了。严漠哪肯放过这只贪食的鱼儿,直接就缀在了他身后。这小厮看来并不准备马上离开秦楼,反而七拐八拐,在一处墙根前停了下来。左右观望了许久,确定没人追踪后,他弯身从灌木遮盖的墙角处挖出一个盒子,从身上摸出各蜡丸,准备在里面放入打探到的讯息。
既然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行踪,严漠哪里还肯耽搁,直接飞身跳了下去。这一下轻如落羽,却连半点声音也未发出,几步走到那人背后,他伸手一点,直接把人放到在地。点倒了人,又仔仔细细把那贼人搜了一遍,拿掉他藏在怀中的毒物,又在对方脸上抹了一把,擦去他面上的伪装,严漠才拎起对方的衣领,向来处走去。
看来沈雁这次料得不错,此处里确实没有安插摘星楼的人马,如今仓促追来的恐怕是从岱县派出的密探,才会用这等拙劣的伪装身法,等到回头好好审一审这人,也能顺藤摸瓜找出些东西。
心中如此想着,严漠脚下却没有半丝停留,须臾之间就重新回到了薄雪斋前,然而只是看到面前的台阁,他眸光就是一沉,才片刻功夫这庭院居然灭了大半的烛火,唯有几盏小灯影影绰绰,点缀在房间角落。透过昏黄灯光,两道模糊身影倒映在窗纸之上,紧紧依偎如同交颈的鸳鸯,说不出的亲密旖旎。
严漠不由冷哼一声,直接把提在手中的探子扔了出去。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那人已经砸破了窗棂,直接飞进屋中。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男人惊到,厅阁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尖叫,严漠脚步不停,闯进了阁中。
屋内此时已经一片狼藉,探子歪斜的摔倒在地,不巧碰翻了放置酒水的案几,金黄色的酒液撒了满地,几枚果子滚得七零八落,还有一颗正巧落在了依偎在一处的两人身侧。只见那位佳人此刻云鬓散乱,香肩半露,面上带着一丝愕然,她身侧的男子则敞了一半的衣襟,眼中也闪过几分惊讶,几分羞愧。
看到两人这暧昧姿态,是个男人都该懂他们适才在做些什么,严漠的脸色更黑了,声音中不带半丝温度:“扰了两位的好事,还请秦大家过目,这人是不是你院中的仆役。”
像是此时惊魂方定,秦卿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拉上肩头散乱的衣衫,优雅的站起身来。绕着那昏迷的男人转了一圈,她才摇了摇头:“衣衫是,但是人不是。敢问严公子是从何处寻得此人的?”
“那群端茶送水的小厮之中。”
秦卿并不在意严漠的冷淡,反而轻轻嗯了一声,伸出玉手拍了两下,从人群中立刻闪出两位穿着褐色罗裙的女子,她淡淡一指庭院中的所有人,冲那两人吩咐道:“都先看管起来,等会查上一查。”
那两位婢女毫不犹豫,低头领命。严漠却没有看向这些人,反而直直的望向刚刚坐起身的那个男人。
“沈兄,你可有什么高见?”
44第四十四章
沈雁简直尴尬到了极处,适才严漠说“去去就回”他当然也有听到,但是谁曾想回返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就在那个活物破窗而入之前,他跟秦卿才刚刚纠缠作毕,还没从他那位“善解人意”的卿儿毒辣的唇舌里缓过神来。被如此堵了个正着,竟然让他生出几分抓奸在床的窘迫和悔恨。
其实自从做了那个不堪的梦后,沈雁就觉出自己有些不对。从通了人世后,他就未曾缺过女人,当然也未曾在梦中泛出过丁点春色。谁能想到平生第一次遐思,居然落在一个男人身上。这意料之外的变化,不由让他在焦虑之余,生出几分惶恐。
然而严漠对他,已经远超乎想象的重要。不止是意气相投,也不止是救命之恩,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位突如其来的朋友,也不想为了自己这些苟且心思,坏了两人之间的情意。因此,沈雁选择用秦卿拉回自己偏了向的注意。
秦卿是位美人,一个他十分欣赏,亦有些“交情”的绝色佳丽。有这样一位美人在侧,他身上那些古怪自然该有所收敛,或是直接消失不见。为了这个,他才会摆宴薄雪斋,和美人琴瑟和鸣,饮宴作乐。
然而这一切,在严漠出现后,转瞬便摇摇欲坠,跌了个粉碎。他仍旧无法从那人身上挪开视线,哪怕对方的面色阴沉,冷若冰霜,亦无法把心神摆回正经地方。
如此狼狈姿态,竟然被秦卿抓了个正着。更要命的是,没有女人会喜欢自己做了别人的替身,秦楼的秦大家自然也不会例外。没有任何犹豫,秦卿便干干脆脆的还了回来。刚才那番亲热,既是沈雁自知有愧,也未尝不是被对方激起了一些倔强,要亲身施法来测一测自己是否正常。
这短暂一试,却让他落到了更为窘迫的境地。
遇上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去拿贼捉凶,反而跟女人行起了闺阁乐事,怕是他这个浪子遇上了也会生出三分火气,更不用提严漠这样面冷性烈的人物。而适才秦卿那句“你果然不成了”,更是让他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如今两者混在一处,就连他这样的面皮,也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对上秦卿似笑非笑的视线,沈雁最终还是拢了拢衣襟,苦笑着坐起身来:“严兄辛苦了,既然捉到了一个,还当顺藤摸瓜,寻一寻他们的巢穴。”
“哦?”严漠一哂,“哪怕是不能在此处耽搁了,不知沈兄还有没有余暇跟我同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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