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真的吗?
苏雪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徐氏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鼻观心的邹桐艳身边的郑妈妈,出声催促道。
对于一个见风使舵惯会识时务的人来说,及时看清形势关键时候出出力捞些功劳,是很有必要的。
“回老夫人,回老爷,奴婢是被逼的,是,是二娘子指使逼迫奴婢往二夫人的糕点里下毒的。”田姨娘突然趴伏在地,悲恸而后悔莫及地痛哭起来,“奴婢不想的,奴婢也不想啊。”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逼迫的你,又是以什么逼迫的?”苏雪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缓声轻语。
“是昨日上午,就在你的院子当中。”田姨娘将一路之上事先酝酿好的答案说出口,“你以性命相威胁,如果奴婢不从,你便会找人取了奴婢的性命。”
“好大的胆子,我苏府门风清正,岂容得你如此放肆?”余氏趁势冷喝一声,指着苏雪便要骂起来。苏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田姨娘,“那请问田姨娘,我居院未出,又是怎么神通广大地让你心甘情愿地主动跑到我的院子里接受我的威胁的?”
“这,是她,是她昨日跑到厨房里逼着我去的。”田姨娘只是神情一顿,便指着一旁的绿萝大声叫了起来。
绿萝两眼一瞪,鼓着腮帮子便要辩驳,苏雪以眼神制止了她,继续道:“原来田姨娘竟是这么胆小,我的仆婢几句话,就吓得你乖乖地跑到我的院子里接受我的威胁了?那之前呢?”
只微微一顿。苏雪的声音骤然一提:“那之前田姨娘三番五次跑到我的院中又是为了什么?一再地将我的饭菜换成好的,特地告诉我那两件首饰的所在,还一再地要我相信我娘的死颇有蹊跷另有原因。也是我逼迫你的吗?明明我不愿意相信,你却一再地说自己隐忍多年搜集到了证据。也是我逼迫你说的吗?”
搜集到了证据?
曾经对韩氏的死心存疑惑的余氏和徐氏眉头同时一跳,最魁祸首苏文成则是眸光一沉,心头闪过惊慌,目光倏地一下扫向田姨娘,眸底隐露杀机。
这贱人竟然知道韩氏是怎么死的?还有能指认他的证据?
不,我没有证据,我没有证据!
田姨娘陡然一惊,骤然反应过来苏雪说出此话的深意。心底不由一骇,便想大声否定,对上的,却是苏文成那让人惊恐的眼神。
她欲出口的尖叫只在喉头卡了卡,耳旁便再传来苏雪动情至极的声音:“我早就劝过你,你当年落掉的孩子未必就是二夫人让人下的药,老夫人和二老爷也不会那么狠心参与其中。你更不该想尽了法子将亲戚碧儿弄进府中弄到二夫人院中伺机报复,可你偏偏不,还说我胆小怕事,忌恨于我。现在又想着我不受众人的待见而故意将一切都栽脏到我的头上来。田姨娘。你如此心狠手辣,当日我入府之夜祠堂里的大火,莫不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当日顺天府尹瞿大人手中逼着他弄死我的二老爷的亲笔信。莫不也是你让人伪造的?”
不,我没有同你说过这些,那些事也不是我做的?
田姨娘被突然冠到身上的莫名的罪状惊得愕然不已,本能地摇头。她身后的红衣丫环却心虚地将脸埋得更低,仿佛生怕别人看到她的长相。
可她的长相有很多人早已刻在心里,顿时觉得她确实与田姨娘有几分相像,她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心中了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她精心谋划的?原来一直都是她在挑拨离间搅得合府上下不得安宁?
愤怒至极的苏文成抬起脚,照着她身上便是重重的一下。
“嗯……”一声闷哼从被踹得仰倒在地的田姨娘口中溢出,紧接着她却是面容扭曲。用手捂住了小腹,痛苦地叫了起来。“啊,好痛。好痛……”
“啊,血,流血了……”一旁的仆婢中有人捂着嘴尖叫了起来,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见得田姨娘的身下已是一摊血迹,她的裤腿处仍有汩汩的鲜血不停涌出。
“天哪,她,她莫不是有了身孕?”徐氏的一声惊呼,让屋内诸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看着田姨娘的眼神中都带了难以掩饰的嘲讽与指责。
一个被冷落了十三年的姨娘,却突然间有了身孕,这,这可是一顶好大的绿帽子啊!
苏文成的脸顿时通红,紧接着又黑沉得宛如深潭,眸中的杀意更甚,再次抬起脚照着田姨娘的胸口踹去:“贱人!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拉出去,几棍子打死了事!”
田姨娘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怀了身孕,一下被眼前的状态吓懵了,直到苏文成再次狠狠的一踹,胸口闷痛的同时却脑袋清醒了过来,再到他的话,立时惊恐万丈,也顾不得下身仍在不停流血,扑上前去死命地抱住他的腿:“不,老爷,妾身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冤枉的呀。”
“还不把这脏东西给我拉出去!把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年来,都是谁在背后与她一起作怪。”苏文成费力地将被抱住的腿抽回,脸上露出被肮脏之物附体的厌恶至极的表情,连眼角余光都不愿在田姨娘身上落一下。
仆婢们闻言齐齐上前,恶虎扑食似的涌到田姨娘身旁,拉手的拉手,拽脚的拽脚,连拖带拉地将她往外拖。一道深红的血印子顺着田姨娘移动的轨迹,一路往外延伸。
“老爷,不是我做的。”田姨娘脸上的惊恐之色越来越重,见苏文成不为所动自己在劫难逃,便干脆尖声叫了起来,“苏文成,你不能这样对我。苏雪,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娘就是他们害死的,同我的孩子一样是他们亲手害死的。你们苏府上下,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不得好死,都……”
“我一直觉得田姨娘惯会胡说八道的,现在你们还觉得田姨娘的话是真的吗?”苏雪的声音并不大,淡淡的话语却压过了田姨娘的尖叫,传进屋内每个人的耳中,让大家都忍不住侧了脑袋看向余氏和苏文成。
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那她说的其他话呢?韩氏的死颇有蹊跷另有原因也是真的吗?二夫人联合老夫人和二老爷将她腹中的孩子害死也是真的吗?
可若不是真的,那便表示她所说的二娘子指使逼迫她往二夫人糕点里下毒的事也是胡说八道。
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屋内一众的婢女仆妇都忍不住抬头深深地看了苏雪一眼,心内为苏雪在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暗暗叫绝。
这看似是一个可以自由回答的问题,对于余氏和苏文成来说,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们绝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韩氏的死另有原因,承认是他们联合了邹桐艳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给我堵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胡说八道。”苏文成盯了苏雪一眼,再次沉声道。
一个仆妇早眼疾手快地抓了块抹布在手里,他的话声一落,她便直接将其塞到了田姨娘的嘴里,寂静的屋内屋外,便只有田姨娘那卡在喉咙口的“呜呜”声。
静立一旁的郑妈妈悄悄抬起头来,深深地打量着一身素旧袄裙披了件暗色披风的苏雪,目光从她尖长泛着莹润光泽的下巴处,一直滑过她肥瘦适度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澄澈似水又黑亮如曜石的眸子处。
这二娘子,果然不简单,田姨娘如此死咬着她,她竟只凭着三言两语便将一切指责化为乌有,二夫人和娘子到这样的结果,只怕又会气得内伤。
而当她将结果告知邹桐艳和苏芝后,看到的也确实是自己所预料的。
盖着帕子躺在床上的邹桐艳豁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帕子扔掉,阴沉着脸咬牙道:“这样竟然都没能伤到那小贱人分毫,看来咱们还得再想想法子了,否则,岂不是要让她在府里呼风唤雨将来骑到咱们头上来?”
她邹桐艳这辈子不知道暗地里对多少下过手,还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硬茬,她就不相信,那小贱人当真就这么难对付。
岂止是骑到咱们头上,分明是将咱们母女扫地出门,害我们被凌辱而死。
苏芝暗暗咬牙,却连忙上前将邹桐艳扶住,若有所指地道:“娘放心,咱们还有外祖他们在,还有您肚子里的弟弟在,任她呼风唤雨,也休想称心如意。”
她一直都知道那小贱人难对付,今日之事也没想过一定能扳倒她。但只要她消除了前世的隐患,保住邹家的势力,再斩断她的助力,她这一辈子,便永远也不可能翻身!
用不了太久,她即便不将她弄死,也要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受尽屈辱。
邹桐艳立时记起郑妈妈和身旁的仆婢尚不知道她假孕的消息,忙抚着小腹小心地躺了回去,脸上装模作样地露出几分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