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没大没小
过了两日,赵家托人给张氏医馆送来三盒高丽参。
张祥一脸惊疑。
领头的丫鬟上前解释道:“这是咱们少爷和少奶奶送来的,是为了答谢张大夫和苏大夫。”
张祥仍是一头雾水。
丫鬟拿起一盒推到张祥手中,笑道:“少爷和少奶奶的心意,张大夫只管收下便是了。”
张祥思索一阵,还是不愿收,拱手推诿。
阿正见状拉着张祥到一旁去,小声道:“张大夫您就收下吧,有些话那丫鬟不便直说,其实前些日子到医馆来的那位楚嫂正是赵家少奶奶从前的生母,多亏了咱们医馆收留,才让她们母女相认了。闻那赵少奶奶命里旺夫,赵少爷的疯傻病就是那样好了的,因此赵家上下全当楚嫂母女为大恩人呢。”
张祥这才点了点头,捋着胡须缓声道:“原来这赵家人还懂得知恩图报。”
见张祥沉吟着,阿正便欢欢喜喜地上前去收下了那三盒珍贵的高丽参。
眼下医馆里正缺这些珍贵药材呢,赵家财大气粗,他们不要白不要。
这边刚收下谢礼,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见几十个仆从丫鬟簇拥着三台锦轿浩浩荡荡来到城西街,停在张氏医馆门外。
从轿中下来的便是赵伯瑄,青萝和楚嫂,赵伯瑄领着个仆从走在最前,仆从朝张祥拱手客气一番,说明了来意。
张祥虽对赵家没什么好印象,但见这赵家少爷十分和气,且来之前又送了礼,便也没有阻拦。
阿正更是笑脸相迎,将他们三人请上了二楼厅间去。
彼时素雪正在为一个老汉问诊。赵伯瑄探头朝里面瞧了一眼,倒是十分懂礼地候在了门外。
素雪开好方子给老汉下去抓药,赵伯瑄才转身示意青萝和楚嫂进去。
楚嫂母女素雪是见过的。便将目光放在了赵伯瑄身上。
本以为赵家少爷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男子,如今一看。却已经是个七尺男儿。身着浅青色衣裳的青萝站在赵伯瑄身边俨然只是一个半大女娃。
楚嫂一踏进来就拉着青萝的手急急道:“就是这位苏大夫!是她为我诊病,还好心帮我出主意,要不她来告诉我你在赵家,我们娘俩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了!”
楚嫂一个劲儿朝素雪指着,虽然隔了帘子,但她仍旧激动不已。
青萝上前朝素雪谢过:“多亏了苏大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素雪隔着帘子笑了笑。道:“少奶奶无需多礼,于我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大恩。”
妙梦立刻跟着道:“真要感谢苏大夫的话,赵公子就好生管管赵家底下的人,让他们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素雪暗叫不妙,连忙解释道:“别那口没遮拦的小妮子瞎说。”
说着又收回目光瞪了妙梦一眼,轻斥道:“真是没大没小习惯了,到外面去守着!”
妙梦努努嘴应下,挪着步子到门外去。
赵伯瑄见状笑了笑,道:“苏大夫无需迁怒。她说的也是事实。这两年赵家米行在蓟州的确惹了不少事端。”
素雪微微一愣,这个赵家少爷,看起来并不痴傻啊……
素雪默了默。轻轻笑道:“前些年闹疫病之时,朝廷封了蓟州城,不给出入。整座城断了粮食,许多穷苦人家还没染上病却都饿死了,幸好赵家老爷挺身而出,开仓放粮,无偿救济,才好歹带着咱们蓟州百姓渡过难关,撑到太医院配出治疗疫病的方子来。如此恩功。连朝廷都褒奖有加,也不枉赵家乃蓟州头号米行。”
赵伯瑄微微低头笑着。模样谦虚,眼神中却带着骄傲。
但想着如今的势态。又不禁唏嘘道:“家父年迈,不宜再操劳,鄙人幼时落下顽疾,也无法接管,因此赵家米行已不复当年。”
顽疾?
素雪推了推手边的软垫,示意请脉。
赵伯瑄有些迟疑,但青萝和楚嫂都在一旁,他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坐下,撩起袖口放在软垫上给素雪诊脉。
脉象平和,稳健有力,如果这都算有病,那天底下可就没有正常人了。
青萝也上前去从旁解释道:“府里人人都说伯瑄有痴傻病,发病严重起来还会咬人打人。可这么些年了,我从未见他犯过病。”
素雪抿唇一笑,正欲说这赵公子本就没病。
岂料这心思似乎被赵伯瑄看穿了,他忽然攥紧了拳头,那暗中使劲的模样似乎在向她警示什么。
素雪眉心一拧,难不成,这个赵公子知道自己是没病的?
他是装疯卖傻?
由于他的紧张,素雪明显感觉到指下的脉象开始乱起来,她敛敛目,只问道:“赵公子平日可都吃什么药?”
赵伯瑄一,目光微微缓和,想了想,道:“只吃一些调理五脏,扶正气的药。”
说完又觉得心虚,连忙笑着解释道:“鄙人这个病症发作不定,请了许多大夫瞧,都瞧不出名堂来,何况如今已经痊愈不少,便也未敢随意服药。”
素雪敛目一笑,点头道:“这病需要放松心情,少受刺激便无碍。”
赵伯瑄到这儿,展颜笑了笑,客气道:“多谢苏大夫提点,往后一定更加注意。”
素雪撤回了手,别有深意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赵伯瑄又朝素雪道了几句感谢,才领着青萝和楚嫂离开了。
送走了赵家人,素雪才让门外的妙梦进来。
想着方才妙梦又那般出言不逊,素雪心里有些生气,本想借此机会好生教训几句,岂料妙梦进来后反而更加激动。
“秀,方才胡妈妈遣了小丫鬟来带话,说老太太急着要您快些回府去!”
素雪一愣。老太太?
她出府来都是多亏得了老太太的应允,如今老太太遣人来唤她回去,她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老太太能有什么事这样急呢?
妙梦同阿正讲明了状况。便扶着素雪从医馆后门出去,坐上轿子匆匆回府。
刚一回屋子。柔就利索地端来铜盆巾帕准备为她洁面。
素雪见柔也这样着急,不禁问道:“胡妈妈可有说是什么事?”
“小的也不清楚,但见胡妈妈似乎挺焦急。”柔一边说一边为她梳好发髻,取来一件碧蓝色的如意纹通袖袄为她穿上。
拾掇妥当了,又道:“也许……是大房的事儿。”
素雪眉眼一沉,眼下也就只有大房还能折腾出事儿来了。
刚踏进老太太院子,眼尖的胡妈妈就立刻迎上来,小声道:“三秀回来得真快。老太太在里边呢。”
素雪微微低头示意,转身继续往里头。
柔上前打起帘子,一股浓烈的药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素雪倒是不觉得什么,毕竟这样的味道她早已习惯了,柔却是有些难受,轻轻皱起了眉。
老太太半倚在黑楠木雕花床柱上,她取下了配饰和抹额,这样一瞧,头上的银丝仿佛又多了不少。
“祖母。”素雪行至床边,微蹲一下轻声喊。
老太太睁开微闭的眼。疲惫地瞧了素雪一眼,叹道:“雪姐儿,祖母受罪啊……”
跟着进来的胡妈妈连忙在一旁小声解释:“午后就开始不舒服了。本以为睡一会儿就能好,岂料越发难受。老奴手笨,比不得三秀那手法,怎么按也不起作用,老太太还是头痛得紧。”
素雪罢蹙了蹙眉,按理来说老太太的头风病应是痊愈了才对,且这样久都没有再复发,何况眼下气候一日日暖和起来,更是不会在这时候犯头痛才对啊……
她挪步轻轻坐在床边。摸索着拉出老太太的手为她请脉。
本来如今春意渐浓,人体的脉象自身就带了些弦紧。素雪只得微微抬了抬食指和中指诊尺脉,这才觉察出老太太脉象促而无力。乃虚热上扬的症状。
再瞧瞧老太太那焦虑而紧皱的眉头,想来,怕是又动了肝火。
“祖母并非之前的病症复发,而是思虑过度,扰了心神。”
素雪将老太太的手放进锦被中盖好,端端起身来,若有所指地看向胡妈妈。
“祖母可又动气了?”素雪特意将声音放轻了些。
胡妈妈一,顿时眉心紧拧,踮起脚瞄了老太太两眼,拉着素雪往外走。
到外头了,胡妈妈才愤愤道:“可不是动气了吗?老太太被大太太气得脸都发白了!”
眼下大房可谓事事顺心,得势猫儿胜过虎,大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只是大太太究竟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会把老太太气成这样?
想着便瞧了胡妈妈一眼,道:“祖母也知晓大伯母那性子,讲话偶有冲撞,但也并没有坏心的,祖母何必放心上?”
胡妈妈一顿时又气愤起来:“还说没有坏心呢!大太太这回简直做得太过分了!也不知道她唆使大老爷去二老爷那儿说了什么话,二老爷竟不愿立刻进京,说还要再留在蓟州任职两月。这可是违抗朝廷的意思,上头要是追究起来,就是罪过啊!三秀您说说,大太太这是安的什么心?老太太她能不生气吗?”
素雪目光暗了暗。
大太太的意图十分明了,就是见不得二房好,才方百计在中间使绊子。
但素雪不明白的是,父亲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不知晓这个中利害关系,怎就那样轻易地被大太太和大老爷说动,不肯立刻进京去呢?
正疑虑着,胡妈妈忽然快步朝外跨出几步,仿佛很紧张似的,素雪回望过去,才知是大太太和二秀来了。
ps:祝大家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