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
妖孽横生 作者: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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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横生 作者:谦少
之栩再好,给他做再好吃的饭菜,他也不会在爸爸伤心的时候离开。
陆之栩抓住他的手,朝厨房走过去,宝宝回过头来,一直看着夏宸,他还在掉眼泪,却也知道不要哭出声。
夏宸知道,他是怕自己伤心。
他还那么小,就知道不要让大人为难。
陆之栩挺直脊背,想要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的脊背在发抖。
因为在他身后,夏宸站在那里,目光灼灼。
青年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清朗,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说:“老师,我在桌上留了一封信。里面交代了家里东西的位置,宝宝的衣服我都收在一楼的小客房里。”
他说“家里”,他交代这些事,他提着行李站在玄关,像是他只是出一趟远门,去去就回。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叫夏宸的人,其实再也不会回来了。
夏宸的行李很少,一只手就可以提住,他蹲在玄关换鞋,这样从容,没有解释,没有慌乱,没有急赤白脸的撇清,没有哀求。
到最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老师,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只要你记得一句话。”
“记住,我喜欢你。”
陆之栩在客厅里站了很久。
他牵着宝宝的手,牵得有点紧,宝宝已经哭累了,蔫蔫地靠在他的腿上。
现在,他和宝宝,又都只剩下彼此了。
饭厅的灯光亮着,一贯的温馨明亮,陆之栩几乎要有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留一个修长背影。只要他走进饭厅,那个人就会回过头来,温和地叫着“老师”,陪他在这寒冷冬夜里,喝一盅汤,说一说话,不用担心窗外寒风呼啸,霜雪漫天。
他一直以为,这个叫夏宸的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到宝宝长大离开,他都会一直在这里,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老死在温暖的床上。
可惜,不是。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处心积虑的欺骗,荒唐至极的游戏。
他连人都是假的,喜欢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哄完宝宝睡觉,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陆之栩让宝宝睡在自己的床上,自己却睡不着,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
网页的收藏夹里,还存着他在网上看的大衣的图片。
他是真的想给夏宸买一件大衣,他一直想看夏宸穿着英伦风大衣的样子,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件burberry。
他是陆之栩,他喜欢一个人,就什么都想要给他最好的,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可惜,那个人骗了他。
陆之栩知道,自己会心软,会后悔,但是,他绝不会退让一步。
因为,只要他一心软,他就会不自觉地问自己,当年的许煦,是不是也曾经这样的心软,一步步退让,最后站到了悬崖边。
暗自下着决心的陆之栩并不知道,深夜九点从陆家离开的夏宸,并没有去李祝融家,他在c大附近找了一个旅馆住下,然后打通了林佑栖的电话。
他说:“林老师,我和老师吵架了,我现在在外面。”
他说:“我想请你明天去家里照料一下,我做好了明天一天的菜,中餐放在饭桌上,早餐在和晚餐都在冰箱里。老师后天要上班,你叫他一起去吧。”
翌日清晨,林佑栖欢快地敲响了陆家的门。
即使重新加热一遍,夏宸做的菜,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新年的第二天,夏宸在夏知非的家里。
北京下了大雪,夏家在近郊,四处一片银白,夏家的花园很漂亮,陆非夏经常心血来潮,在电视里看到什么新奇的植物就想要,夏知非也惯着他,他要什么都给他弄了来,种在家里。陆非夏身体差,不能玩雪,但是又好动,绝不肯闲着。这个下午,他指挥着夏知非的两个警卫员在花园里堆起了一个巨大的雪人,有两米多高,带着顶小得滑稽的军帽,身上写着夏知非三个大字。他兴致勃勃,刚要再给自己堆一个更大的,夏宸到了。
夏宸来得正是时候――夏知非不肯让陆非夏给他自己堆,陆非夏身体不好,雪人的颜色太素净,又容易化,对病人来说最是忌讳。陆非夏被惯得无法无天,坚持要堆一个,正以不吃晚饭为筹码,和夏知非对峙着,看见夏宸,欢喜得不得了,赶快让夏知非改菜单,把雪人都抛到脑后了。
夏知非家,是夏宸待得最自在的地方。他性格有点像夏知非,也意外地和陆非夏投契。当年陆非夏被夏家的长辈关在一个偏远山村的地窖里,夏知非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快绝望的时候。是夏宸在夏家本家玩,无意间闯到一条走廊里,听到两个长辈在房间里说什么“村子”,他回来透露给夏知非,夏知非顺藤摸瓜,陆非夏才能被救出来。
夸张一点说,陆非夏这条命,还是夏宸救的。
冬天天冷,陆非夏整天被关在家里,平时夏知非的那些客人他都看不上,好不容易夏宸来了,他欣喜若狂。
准备晚饭的时候,陆非夏拉着夏宸坐在小客厅里,叫警卫员把他这些天积攒下来的宝贝一件一件地拿给夏宸看。
夏家其实原来只有一个大客厅,陆非夏嫌那客厅太大,不暖和――他纯粹是心理因素,夏知非就把客厅附近的一个会客室改成了小客厅,装了壁炉和明亮灯光,铺羊毛地毯,摆了几种陆非夏喜欢的植物,养了一条长得很像北极熊的狗,变成了陆非夏专用的小客厅。会客室改了之后,夏知非见客人都去书房。
小客厅是跟书房挨着的,夏知非在书房里谈生意,门虚掩着,陆非夏给夏宸炫耀自己新买的匕首,说得兴奋了,朝书房的方向喊道:“非非,我的匕首是不是比你的好?”
夏知非正在聊生意,竟然也搭理他,还煞有介事地答:“嗯,是不错!”
吃完晚饭,夏知非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陆非夏靠在他身上,看着军事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夏宸聊着天,他毕竟是身体不好,闹了一下午,精力不济。聊了几句就打起瞌睡来,夏知非关了电视,把文件给夏宸拿着,抱着陆非夏上楼睡觉。
他是军人出身,每一个动作都是干脆利落,唯有对待陆非夏的时候,他就像那只大白熊犬叼着陆非夏新养的萨摩耶幼崽一样,温柔得近乎笨拙。
夏宸早早地睡了,楼下的客房在收拾,他睡在楼上,就在主卧的旁边。
因为陆非夏怕黑,陆家所有的灯光总是很亮,关灯的时候,眼睛会有片刻的不适应。
夏宸躺在床上想事情的时候,窗户上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夏宸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发现陆少尉正穿着一件厚厚的毛绒材质的睡衣,站在窗户围栏上。
“不要开灯,非非在洗澡,我是溜过来的,时间有限。”陆非夏朝夏宸做一个噤声的手势,直截了当地问:“小宸,你是不是和你那个老师吵架了啊?”
不等夏宸回答,他就摆了摆手,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宽慰道:“不要紧,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你让着他就行了,你看我,就经常让着非非……”
夏宸还来不及汗颜,他就继续教育道:“你是大人了,什么事都要看开点。我告诉你,其实我脾气也不好。但是,每次我想和非非发脾气了,我就想我当初被人关起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就想,只要我还活着,非非也还活着,还有什么事可以阻拦两个人在一起?你要记住,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就算你解决不了,还有我呢,我让非非给你撑腰,我们不来硬的,来软的。让非非去给你那老师讲道理。对文化人就要用讲道理这一招。让他知道,我陆非夏教出来的人,就这样白白给他,他还占便宜了。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我给你撑腰呢,别怕!”
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他也不等夏宸回答,就像一只猴子一样,按着他来时的路,又飞快爬了回去。他的人生乐趣就在于,趁夏知非不注意的时候,做一切夏知非不许他做的事。
夏宸探出头看,同情地发现,陆少尉刚爬到主卧的围栏上,就被窗口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揪了回去。
101、第 101 章
新年的第二天,夏宸回了李老爷子那里。
夏知非家的早餐很丰盛,陆少尉昨晚大概被狠狠修理过,早上没能爬起来,夏知非吃过早餐,早早地走了,这些年,公司上了轨道,内忧外患一并解决了,夏知非开始渐渐放权,能交给下属做的事都不会带回家来做。每天在公司只待半天不到,几位元老都被放到了分公司,各自撑起一方。
夏宸以前在b城开的都是一辆蓝色的保时捷,不算太张扬的款式,上次回来的时候,那辆车被卓洛借走,一直没还回来。夏宸只好开陆非夏的车,昨晚上陆非夏还献宝似的给夏宸介绍他新买的一辆硕大无朋的suv,言下之意是让夏宸开出去玩玩,陆少尉精得很――夏知非不让他开车,他只能买回来看着干看着,好不容易夏宸来一次,他当然想让夏宸开着给他看看,可惜夏宸不上当,开了辆跑车走了。
夏宸回到李老爷子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
老人家睡得少,老爷子早上六点就起来了,侍弄了花草之后,就进了书房看书。夏宸也没有去打扰他,取了大衣,坐在耳房里,隔着窗子,就着外面的雪光看书。
李宅并不算大,老爷子在北京住得久,解放前就来了,他本来是江南富庶地主家的少爷,满腹诗书,出来游学,是有名的才子,风雅得很。他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据说以前是个侯爵的府邸,不大,难得的精致,透着股晚清没落旗人的味道。老爷子拆了院子里遮遮掩掩的假山,在院子四周开了花圃,种了许多蕙兰。
院子的耳房很好,窗户敞亮,看院子里的兰花正好。
夏宸不在的时候,李老爷子坐在耳房里,拿着两三本书,泡一杯茶,就着点蜜饯果脯,就可以消磨一天。
耳房里常常有老爷子落在这里的书,李宅的佣人都极有规矩,从不乱动老爷子的书,所以也没人替他收回书房去。
夏宸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本唐史。
这次看到的却是红楼。
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红楼却是可以从小看到大的,人心世故、情爱恩怨,薄命佳人,多情公子,都是值得一看再看的。
老爷子有个师兄,研究了一辈子红楼,有次来做客,和老爷子说起红楼,有个论调很精彩,说是“不爱黛玉者,不懂红楼。”
现在的社会,许多人都喜欢别出心裁,说黛玉尖酸,黛玉刻薄,宝钗识大体,湘云娇憨爽朗,振振有词地说审美观各异,不喜欢黛玉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这话的人,其实都不懂红楼。
曹雪芹写红楼,宝玉其实几乎是曹雪芹的化身,宝玉爱的是黛玉,曹雪芹又怎么会不爱黛玉,无论是篇幅还是情感,黛玉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葬花、联诗,还有和宝玉的情感纠葛,曹雪芹笔下的黛玉这样鲜活,又这样可怜可叹,字字血,句句泪,结果有人通篇看下来,只得出一个尖酸刻薄的印象。
无怪乎那位师兄叹:“世人辜负曹公甚矣。”
据说,民国有个草台班子,擅长插科打诨,颇得某军阀喜爱,有次,那个军阀贺寿,班主绞尽脑汁,唱了一出红楼梦的《玉生香》,让那个唱宝玉的小生言语轻薄,讲了些不入流的笑话,那个唱黛玉的旦角也配合他一起讲浑话,宽衣解带,台下的士兵看得开心,大声喝彩。结果那个军阀面沉如水,拔出枪来,先毙了班主,又抵住那个旦角额头,道:“你这种货色,也敢唱黛玉!”
夏宸不是文人,他也不会像李老爷子一样,画什么黛玉葬花图,他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年,他看红楼,也有感触,却不是文人式的伤感。
就像李祝融看红楼只看出贾府和皇宫间的阴谋一样,夏宸看红楼,也只看出了被能力所限的无奈。
他不是宝玉,他喜欢的人飞扬跋扈,尖酸刻薄,他喜欢的人也挑剔得很,最难伺候,他喜欢的人,现在也不在他身边。
他是夏宸,习君子学,却被李祝融灌输着“能力决定命运”的论调长大,他骨子里是骄傲的,却为了一个叫陆之栩的人俯下身去。
晚饭的时候,老爷子问他:“在外面读书,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他笑了笑,淡淡道:“遇上了一个。”
老爷子很是惊讶,他这个外孙有多挑剔,他也是知道的。
“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夏宸笑了起来,扒了一口饭,道:“再说吧。”
新年的第二天,陆之栩的中饭是林佑栖做的。
林太后骂人是一等一的,做饭却很一般。还好夏宸做了不少菜放在冰箱里,他只是热一下就好了。正好冰箱里有白菜,林太后纡尊降贵地炒了个白菜,陆之栩一脸郁卒地坐在桌边,屈起一条腿放在椅子上,嫌弃地夹了一片白菜,尝了一口,“呸”地吐了出来:“真难吃!”
他是很奇特的人,即使他现在眼睛浮肿,不是哭过也是失眠,整个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却还是一样的颐指气使,挑剔得不得了。
林太后懒得搭理失恋的人,等陆之栩吃完饭就迅速地收拾桌子。夏宸不在,没人管陆之栩,他把空调打得很高,脱得只剩一件白衬衫,仰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愤怒的小鸟和切水果都不能拯救他了,他只能靠看法典平复一下心情。
林太后收拾好了饭厅,穿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走过来,他对穿衣服向来不讲究,这件衣服还是那个叫柯尧的学生陪他去买的,很宽的低领,他皮肤苍白,被黑色一衬,显得十分冷漠。
他在茶几上翻出一本法医杂志,坐在地上看了起来。陆家的地毯很软,他坐在地上,靠着陆之栩的肩膀。
他们之间的友谊很诡异,平常都表现在对骂和互相拆台上,但是如果其中一个真正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另一个人却是最能理解他的。
像现在,林太后就很能理解陆之栩。
他们是一样的人,冷漠是因为经历过失去,骄傲是因为不想被拒绝,他们其实都像蜗牛,坚硬外壳,柔软内在,被人骗着剥了壳的蜗牛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愤怒,现在无论说什么,陆之栩都绝不会原谅。
即使夏宸再善意,再温良无害,再喜欢陆之栩,现在的陆之栩都听不进去。
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借口。
欺骗就是最大的罪。
林太后看了一会杂志,把它放回去。发现陆之栩仍然在看法典,不理自己。于是在茶几前趴了下来,熟门熟路地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
陆之栩藏东西一点都不厉害,他今天早上就把这些照片翻出来了。
林太后拿着照片看了一会,觉得有点没劲。
于是,他拿起一张夏宸在皇后镇举着相机拍照的照片,递到陆之栩面前,问道:“你说,寒假去新西兰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在瞬间炸毛的陆之栩教授。
新年的第二天,李祝融被李老爷子一个电话叫回了北京。
李老爷子虽然老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夏宸在李宅待了两天,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不开心。老爷子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当然是自己清楚,他知道夏宸是最豁达最温润的人,寻常的事都扰乱不了他的心。一定是有人和他为难。
夏宸虽然在夏家地位不高,但是周围这些人里面,能奈何他的,也只有李祝融了。
李老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李祝融和夏宸有了嫌隙,所以让他们兄弟俩都在茶室里呆一个下午,和解和解,把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李祝融进茶室的时候,夏宸已经在里面了。
不是在陆家,他也没必要遮掩,穿着石蓝色的条纹毛线衫,他向来适合蓝色,身形颀长,皮肤白皙,英俊轮廓,抿着唇坐在那里。
李祝融笑了起来。
他风尘仆仆,刚进门就被李老爷子赶进茶室,大衣还没取下来。
陈柯没有跟着他来,他只能自己取了大衣,搭在屏风上。
他并不怕夏宸生他的气,他知道夏宸从来不是恶毒的人,就算反击,也伤不到他的皮毛。
所以他很淡然,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和夏宸打了声招呼:“小宸。”
夏宸没有搭理他。
夏宸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喝茶,也没有说话,直到李老爷子让管家来叫他们去吃饭。
他不理李祝融,李祝融也不理他,拿了本老爷子放在茶室的书来看,是本论语,满纸的仁义道德,看得李祝融头痛。
所以,晚餐时候到了,李祝融是很高兴的。
他站起来,往外面走,他心里并不觉得愧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要小宸和那个老师分开,他马上就给他转学,读书还是在北京好一点,他自己就是在r大读过的,当然,出国也不错……
他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听见了夏宸的声音。
那个向来不恶毒的、即使反击也伤不到他皮毛的青年,在他背后笑着,淡淡地说:
“算一算时间,现在许煦也该离开c城了。”
102、第 102 章
新年的第二天,c城下起大雪。
李祝融十二点走,许煦在半个小时之后醒来。
在医院待了几天,他的烧退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李祝融能放心去北京的原因。
但是,他没想到,他前脚刚走,许煦后脚就跑了。
毕竟,他留下的人都是最得力的。几个拳脚功夫好的都留在c城,还有最能管事的陈柯在这里。
但许煦还是跑了。
他的帮凶,就是陈柯。
李祝融平素最擅于驾驭下属,所以对于身边几个元老人物的忠诚,自信得几乎有点过了头。
所以他对陈柯的背叛,始料未及。
他是李祝融,荆棘丛中长大,最能算计,最会筹谋,他谙熟所有阴谋,却忽视了一种最强大的力量。
那种力量,叫爱情。
吃晚饭的时候,李祝融一直站在外面的回廊上打电话,李老爷子脸色渐渐冷起来。
李老爷子是书香门第出身,对仪态要求高得很,李祝融以前在李老爷子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今天却只顾着离席打电话,管家去请他吃饭,他摆了摆手,说:“让老爷子先吃,我还有点事。”
管家回来传话,老爷子把筷子一放,板起了脸。
“有什么了不得的生意,要赶着吃饭的时候做!”老爷子带着怒气道:“都带着儿子的人了。赚的钱也够多了,怎么还是这样地不知足。”
无怪乎李老爷子生气,以前的李祝融,只要一到了李老爷子这里,无论是什么生意,一概推得干干净净,专心陪老爷子下棋聊天,一副儒商的架势。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夏宸笑了起来。
他五官都漂亮,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神韵像极他那个被李老爷子称为“小混混”的父亲,勾起一边唇角的样子,促狭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说:“姥爷,你别生气,他别的电话都可以不打,这个电话,可是死都要打的。”
李祝融这个电话是打给陈柯的。
他是最聪明的人,已经隐隐猜到许煦如果真跑了,陈柯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他也知道,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放走了许煦,陈柯都绝不会背叛他。
彼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外面是一片漆黑,院子里有棵合欢树,树影憧憧,看起来颇吓人。
李祝融心中蕴着一把火,那边接起电话,他劈头就是一句:“许煦现在在哪里?!”
那边接电话的却不是陈柯。只是个小助理,被李祝融疾言厉色吓得愣了一下,声音都抖了,畏畏缩缩地道:“陈,陈总在病房里……”
“把电话交给陈柯。”李祝融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小助理战战兢兢地拿着电话,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个李总,他曾经远远见过几次,也记得,是个一眼就让人记到骨子里的人物,凤眼,高鼻薄春,让人觉得冷的白皮肤,那样锋利尖锐的美,高傲伤人的气度。外国人一样的身架,站在十三楼的落地窗前听几个部长汇报工作,他只斜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周围人都噤了声,一句话不敢说。
听他今天的语气,陈总只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他没有想到,陈柯竟然那样淡然。
他就那样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穿着浅色西装,抱着手,态度温和,对这个电话一点都不意外。
“是我。”他接过电话,只说了这一句。
“许煦人在哪?”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话,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轻微的抽痛。
陈柯按住了腹部。
他的胃病,是当年跟着李祝融打拼的时候落下的,那时候毕竟太年轻,总是什么事都想要做到最好,那样苛待自己,也不过为了某个人能够正眼看自己一眼。
“他走了。”陈柯带着些许疲倦回答。
“去哪?”李祝融的声音平静得让人不安。
陈柯沉默了。
他在李祝融手下这么多年,也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这个人狠戾起来是很可怕的,但是,既然做了,就曾想过后果。
等不到他的回答,李祝融怒极反笑。
“不说是吗?”他似乎在嘲笑自己对陈柯的信任般,笑着,冷冷道:
“收拾你的东西回内蒙,我不想再看到你。”
早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有的结局。
但是,还是这样地不甘。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仍然站在那里,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窗户没有关,风夹着雪吹进来,连骨髓里都是寒意。
早在最初,自己就知道这个叫李祝融的人,是什么人,不是吗?
他不想要的,送上门去都不要,再好也不要。
他真正想要的,就是打断了腿、锁都要锁在身边,强取豪夺也好,手段用尽也好,都紧攥着不肯放。
除那个人之外的所有东西,都视如草芥。
这不就是李祝融吗?
自己喜欢的,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心狠手辣的李祝融。
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呢?
陈柯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抬起手来,缓缓地遮住了眼睛。
这样也好。
至少,自己也不用后悔了。
反正终究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与其看着别人拥有,不如毁掉好了。
新年第二天晚上,陆嘉明宝宝在花园里看花。
他穿着毛茸茸的衣服――陆之栩有时候确实有点恶趣味,比如宝宝这件衣服毛茸茸的奶白色衣服,蓬松得像兔子就算了,帽子里还拖出两条长长的耳朵,软趴趴地垂在背后,平常这件衣服都是陆之栩带着宝宝出门卖萌的时候穿的。今天夏宸不在家,没人管宝宝穿的是什么衣服,宝宝想去花园里看花,外面很冷,他只好自己找了这件有帽子的衣服穿着。
李小阎王过来的时候,宝宝正撅着屁股,蹲在花园的围栏旁边,看夏宸秋天种下的蔷薇花苗。
李貅是跟着管家一起过来的。
陆嘉明宝宝看花看得正认真,身前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陆嘉明,你在看什么!”
宝宝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栽到围栏上。
李貅伸手穿过围栏空隙,一把揪住了宝宝头上的兔耳朵。
“陆嘉明,你真胆小!”
陆嘉明宝宝被他攥住了帽子,挣扎不开,宝宝脾气好,随遇而安,也不挣扎,只蹲在那里,糯糯地回答:“我在看花啊……”
“看什么花?”李貅踢了踢脚下的雪堆,一副嫌弃的表情:“哪有花,全是雪。”
冬天到了,李小阎王穿了件黑色的羊毛混纺风衣,系着深红色的格子围巾,棕色头发,苍白皮肤,一脸的不耐烦,管家给他打着伞,眼观鼻鼻观心。
陆嘉明宝宝戴着手套,把雪扒开,露出了下面的蔷薇花苗,献宝一样地给李貅看:“这就是蔷薇花……”
李小阎王攥着他的兔耳朵,瞥了那棵光秃秃的花苗一样,嫌弃地道:“这花真没用,我家的蔷薇花现在都没掉叶子,还开花呢……”
陆嘉明宝宝安分得很,听见他炫耀,也不羡慕,只“哦”了一声,又继续摆弄他那光秃秃的花苗。
李小阎王还没试过被谁这样忽视,心里顿时十分不爽,用力攥了攥宝宝头上的兔耳朵:“喂,陆嘉明,跟我去我家玩!”
陆嘉明宝宝一脸为难:“可是我马上要吃晚饭了。”
夏宸在家的时候,都是这个时候吃晚饭的。
而且,夏宸也绝不会让宝宝这么晚还穿着拖鞋跑到雪地里的。
事实上,他的父亲大人和林太后,正在客厅里热火朝天地联机打着游戏,一点吃饭的意思都没有。
“我家有晚饭吃,你想吃什么都有!”李貅卖力地蛊惑陆宝宝:“我家还有好多花,你要哪一棵我就挖给你。你见过紫色的玫瑰花没有,我家什么颜色都有,还有一朵花上三个颜色的……”
宝宝吞了口口水:“可是哥哥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你可以拿你的花跟我换,你不是自己种了很多花吗?”
宝宝犹豫地扯着自己肚子上的衣服绒毛,不知道在小声地嘟囔什么。
李貅不耐烦地把他的兔耳朵扯到了围栏外面:“你想要什么就说!”
陆宝宝抬起头来,大睁着一双猫眼,一脸期盼地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哥哥找回来?!”
夏宸在晚上八点接到了来自李貅的电话。
李小阎王嚣张地劈头就问:“宸叔,陆嘉明要你回来做饭给他吃!”
陆嘉明宝宝急得在旁边一个劲地说:“我要和哥哥说话……”被李貅一把攥住了两只兔子耳朵,动弹不得。
夏宸有点无奈:“把电话给宝宝,我和他说。”
李貅“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往窗外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宸叔,外面来了好多人,好像是爸爸回来了,我……”
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的,是一声尖锐的枪响。
103、第 103 章
电话挂断了。
再打过去,电话线被掐断了。
夏宸并不是养在象牙塔里的少爷。
他曾经跟着夏知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知道什么是枪声,他也知道,在戒备森严的李宅,出现枪声,意味着什么。
他并没有慌,夏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这种能力,就算身处刀尖油锅也好,心里始终还是有一丝理智的。
他是荆棘丛中长大的人,如果他没有这种冷静,也就没有今天的夏宸了。
他身在北京,离c城千里,他能做的,是尽快地抓住一切机会,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陆之栩,不仅是确认陆嘉明宝宝现在是不是真的在李家,更想做的,是安抚陆之栩。
但是,陆之栩没有接。
第二个电话,打给已经在赶回c城的李祝融。
李祝融看也不看就接起了电话。
“哥,我刚刚接到小貅电话,那边有枪声。”
电话的这端,本来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李祝融“腾”地坐直了。
他虽然对外人冷漠,心狠手辣,但是对自己真正宝贝的人,是掉了一根汗毛都要追究到底的。
“我让郑林负责,你别插手……”李祝融道。
“我不能不插手。”夏宸打断了他的话。
“和小貅在一起的,是我老师的儿子,陆嘉明。”
在几个大人焦急的时候,现在的李宅,是一片混乱。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管家就抓住了李貅的手,拖着他往房子后面跑。可惜,老管家连三米都没跑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的腿上,是一个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快跑,从后院出去……”老管家趴在地上,焦急地嘱咐李貅。
窗外,黑qq的人影正从花园里冲过来,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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