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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漂亮 作者: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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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筒!打她啊!”她尖声对表哥大喊,“你不是说帮我出气吗!”
“我一个初中生帮你打二年级女生,我丢,讲出去我张一筒怎么做人!”
他说完又在池幸脸上摸一把。池幸年纪小,长得完全不像池荣,几乎和孙涓涓一模一样,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一筒摸了脸不够,犹犹豫豫,手往池幸胸口伸。
那天池幸被打得很凶,她咬了一筒的手指,太过用力,几乎听得到骨头碎的声音。
书包被扯断了背带,头发也被挠得凌乱,校服脏兮兮,她顶着绵绵的秋雨走回家。
刚拐进街角,池幸就看到孙涓涓从家里走出来。她穿了件酒红色的裙子,撑一把黑色折叠伞,快乐地、微微昂着头往前走。她又要去跳舞了,哪怕钟映现在并不能天天出现在练舞室,她也仍然每天都去。她宁可一个人在镜前,和不存在的男舞伴跳舞、旋转、弯腰,也不愿意留在家里。
街边闲坐的人窃笑,指指点点。孙涓涓浑然不觉似的,腰背挺拔。她真漂亮,纵使女人们再怎么骂她,也得承认她漂亮。
她也唯有这一件事可以让自己昂首挺胸了。
她很快走远,没看见自己狼狈的女儿。
池幸蹲在街角哭了很久。只有两只同样瘦小的流浪猫陪她,乖乖趴在她被踩脏的鞋子上。
空气清冷,香烟的烟气愈发清晰地钻进鼻腔。
池幸和裴瑗站在冷飕飕的露台上。是裴瑗听完她说的话,想跟她“聊聊女人心事”。
从半开的门扉里看到局促的周莽,频频回头张望。麦子不停跟周莽搭话,带着坏笑,想要打探什么似的。
“你保镖挺俊。”裴瑗慢慢吐出烟气,“让他小心点,麦子男女通吃。”
池幸不禁笑了:“那也要看我这保镖愿不愿意。”
裴瑗:“他喜欢你吧。”
池幸:“为什么这么说?”
裴瑗:“看你的目光不一样。”她指指自己双眼,又指指周莽:“听了你的故事,有人会觉得你惨,会同情你,可怜你。但他看起来很想去抱住你……还有点儿后悔?痛苦?真复杂。为什么?”
池幸摇头:“谁知道。”
风吹散了裴瑗烟上积的烟灰,她问:“你恨你妈妈吗?”
池幸:“……”
沉默很久,裴瑗换了个问题。
“钟老师没了的时候,你妈妈什么反应?”她像探索,也像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昨天帮忙捉虫的读者!
第16章 孙涓涓(3)
钟映的死讯是池荣带回来的。
他从邻县回来,在车站门前目睹了一场车祸。雨天路滑,一个老头摔倒,手里东西掉了一地。钟映弯腰帮忙,一辆急匆匆拐弯的小车从他身上碾过去。
孙涓涓那时候正为池幸换校服的钱发愁。池幸五年级,个头蹿得老高,校服越来越小。夏季冬季各两套,还有参加班级合唱比赛要穿的格子裙,加起来得好几百块。孙涓涓跟池幸说没关系,她会想到办法的。
母女俩一起吃晚饭,池幸发现母亲今天吃得很快,还发现她指甲上新涂了甲油,非常亮润的红。
池幸立刻猜到,孙涓涓今天会跟钟映在练舞室见面。
雨下得不大,天阴沉沉的。池荣回家,脸上带着喜悦。
“钟映死了。”他乐滋滋地欣赏孙涓涓的表情,“我亲眼看见医生蒙了白布,救不活了。”
孙涓涓眼睛都没抬,冷哼一声,继续吃菜。
池幸产生了可怕的预感,她立刻要护着母亲。池荣动作比她快,背包狠狠砸在孙涓涓手臂上。
孙涓涓扔了筷子起身:“疯够了没有!”
池幸很少见母亲发火,尤其在跟钟映有来往之后。她愤怒、暴躁的部分被钟映、被练舞室、被轻盈漂亮的舞裙抚平了。
但每每回忆起那天,池幸都觉得恐惧,甚至是恐怖。
她才十一岁,对人世的事情充满懵懂的理解。她生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如何渐渐丧失生气,如何一点点地死去。
池荣绘声绘色地描述车祸现场。他说得好详细:钟映的鞋子被撞飞了,他那头微卷的黑发沾满血,白衬衫上像开了一个洞。他眼睛一直闭不上,妻子和女儿匆匆赶到,撕心裂肺地哭,想帮他捂住伤口,但血啊,那是血。血怎么捂得住,它从指缝里滚出来,染红了那一对母女的衣裳。
孙涓涓真的成了一具人偶。她一动不动,脸越来越白。精心烫过的卷发松松堆在肩上,她自己用烧热的铁棍烫的。她也给池幸烫过,“妈妈厉害吗?”她还会这样问池幸,笑眯眯地梳理池幸微硬的头发,“女孩子太漂亮,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的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池荣的目光像看一个死神。
池幸害怕地去牵她的手,她甩开了,把头发捋好,连伞也没拿,直接走出门。
孙涓涓没能离开这个家。池荣揪着她头发把她拖回家,拖进卧室。池幸哭着去拍那扇门,用椅子砸。卧室里是闷响、斥骂,孙涓涓拼了命地反抗,直到池荣把她打晕。
池幸出去找人帮忙,左邻右舍探头探脑,有几个胆子大的在院子里吆喝两句,见没有回音,笑说“两夫妻的事”就作罢。池幸去派出所,张一筒的表舅在值班。他跟池幸来到家里,池荣正好束着皮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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