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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漂亮 作者: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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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次反复的练习里,池幸学会了华尔兹的步法。她虽然练得纯熟,当化身为赵英梅时,她仍要扮演一个生涩的新手。
生涩时的喜悦和纯熟时的喜悦,同又不同。池幸在舞蹈教室里幻想自己是舞场中的女王,是最受瞩目的选手,——是孙涓涓。
母亲的一部分扎根在她生命里,她舍弃不去,也不想舍弃。她始终不明白当日在母亲脸上看到的喜悦为何会令幼小的自己恐惧。她恐惧什么?
在无数次大汗淋漓、收势定点的时候,她站立如一株骄傲的山茶,秀气挺拔。她在镜里看见自己的脸,人人都说她有一双孙涓涓的眼睛,孙涓涓的鼻子和嘴巴。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在人间残留着一缕信息,还有一缕遗憾,全都附生在池幸身上。
她明白了孙涓涓为什么要去跳舞,为什么即便钟映不在舞蹈教室,她也要穿上漂亮的酒红色裙子,高高兴兴往那梦里走。
那不是梦,不是舞蹈教室。是她小小的、安全的避难所。
明白这件事的晚上,池幸哭过一场。她当时恐惧什么?她什么都不恐惧,只是被重重吓了一跳。
孙涓涓期望她“幸福”。但当年幼的池幸第一次看见母亲脸上绽放真正的幸福时,她被那种不受控制、不能掌握的狂喜和甜蜜吓住了。
孙涓涓的快乐卑鄙无耻,又敞亮欢畅。池幸那时候还不能懂,所有孩童不能懂得的东西,都会令幼小的灵魂大受惊吓。人原来是可以这样高兴的吗?成日哭泣、怨恨、阴沉着脸庞的女人,她的妈妈,原来是有资格这样快乐的吗?
池幸坐在床上哭,她想起母亲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很轻,像用力的抚摸。
她没资格责备她,也没资格怜悯她。
“cut!”
池幸停了下来。她还维持着舞动的姿势,双手搭在那不存在的舞伴背上手上。
“王靖?”裴瑗喊了一声。
池幸回头看姜岺,姜岺忘记了台词和自己的戏份,呆呆站在窗边。她走向姜岺,姜岺耳上竟然蒙一层薄红,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道歉。
裴瑗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迷了?”
姜岺:“……嗨。”他笑笑。
池幸和他看拍摄下的镜头,几个机位分别对准池幸和姜岺。池幸一开始羞涩、紧张、僵硬,但跳到中途,她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人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是一块磁石。
连麦子也过来赞她:“太好了,这场戏一遍过!”
姜岺忙道:“对不起,我忘了说台词。”
麦子摆手:“不用台词,不需要了。就用你刚刚的表情和状态,裴瑗,行吗?”
裴瑗和他是同一个想法。剧本里看完赵英梅这一段练习之后,王靖对赵英梅的态度有了转变。他从这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身上看出了一点儿未经雕琢的妩媚,他新奇、诧异,竟被这反差微微吸引。剧本里有两句台词,但全都比不上刚刚姜岺突发的失态神情。
之后便是补拍池幸的特写。姜岺旁观,他像沉思一样,注视池幸的身影。
池幸本来有些丰满,为赵英梅这个角色,她狠狠锻炼减肥,瘦了一圈。衣服不显身材,她微微缩着肩膀,背挺不直,在姜岺扮演的王靖面前满是畏首畏尾的紧张和怯意。
脱离开拍摄的氛围,姜岺从第三者角度去看池幸表演。他心里头有暗暗的惊叹:池幸的表演仿佛经过计算,又像是浑然天成。她明明是个明艳漂亮的美人,在化妆、服装和肢体动作的改造下,却俨然就是赵英梅本人。
赵英梅一侧耳朵失聪,另一侧也在逐渐丧失听力,池幸与人说话的时候会有一个不自觉的动作:她偶尔会突然飞快地、幅度极小地侧头,瞬间又恢复。
是赵英梅在用她几乎消失殆尽的听力,捕捉已经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她又怕被王靖看破,总是飞快地控制住。
池幸刚开始出现在剧组里的时候,除了跟她有过合作的张旻,其他人都觉得她不合适。简单来讲,她太漂亮,太引人注目了。谁都不会相信赵英梅是这样的一个人。
只有张旻,听见周围人议论时一声不吭,只是笑。姜岺问他笑什么,张旻只说一句话:“等着看吧,她会给人惊喜的。”
麦子走过来,随口道:“池幸没男朋友。”
姜岺笑:“说什么呢?之前不是传说原秋时在追她么?”
麦子:“黄了,池幸不喜欢原秋时。”
姜岺:“她喜欢什么样的?”
麦子打量他:“反正赵英梅喜欢王靖这样的。”
他答非所问,姜岺没被他绕进去,反问:“不是吧?咱们剧本围读的时候,你不是说明过,赵英梅对王靖不是那种感情吗?仰慕,倾慕,憧憬,这可都是你说的,我写在剧本儿上了。”
麦子故作惊讶:“是吗?我说过吗?”
姜岺知道他是故意的,笑笑:“老麦,我可不止一次听见你开池幸和她那保镖的玩笑。你怎么回事?生怕事情不够乱是吗?”
“是啊。”麦子大咧咧承认,“乱才好玩儿,才出戏。”
这一场拍得极为顺利,一向精益求精、苛刻到底的裴瑗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反倒不断在监视器后面鼓掌,喊着“好!好!”。
池幸从助理手里接过水瓶,周莽从姜岺和麦子身后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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