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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眠于光年 作者:夏茗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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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内容显示在截图里:
前几天给她们杂志社编辑发去邮件揭发她的丑行,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回音。我不知是不是杂志社全体包庇纵容她!所以使出非常手段让大家看看真相!
接下去又是发给编辑们的信件内容。
秋和在旁边的浏览器窗口翻到一个主题名叫关于苏灵事件的官方声明,正感到疑惑,薛涛就解释道:那是我用你的主编账号发的,没什么内容,比较官腔。
秋和扫了两眼,大致就是:此事已引起杂志社与出版社高度重视,现正在调查中,请作者保持冷静,勿作无端猜疑将在查证后作出公正判断,请斑竹在事件调查清楚前暂时屏蔽投诉贴
看来投诉帖确实已经被屏蔽掉了。
薛涛做得不错,如果换秋和也会这么处理。
苏灵怎么说?
我还没跟她联络,倒是跟那个投诉作者联络了,问了问大致qíng况。我现在有她Q号,你要么?
你帮我把我的电脑搬过来,让她加我。
薛涛眉头紧锁着把电脑搬过来,她昨晚也没休息好,但更大的困扰是这桩纠纷,她对学校里的事了如指掌,对社会上的事却知之甚少。
她回不回去法院起诉?连我们也一起告?
秋和不屑回答愚蠢问题,抬头看了她一眼,拉她坐在g边:你过英语六级了么?
过了。薛涛满脸茫然。
六级每题有四个选项,这题只有两个,要么A说谎,要么B说谎,很简单的题目。你连六级都过了还怕什么?待薛涛脸色不那么凝重,她接着正色道,我不怎么相信这个作者。
为什么?
他那封信里有种苏灵写得很烂,我比她写得好的调调,反映出嫉妒和怀才不遇两种心态。在他所有可做的选择中他选了最极端的那种在征稿王曝光,后果有两方面:第一,苏灵身败名裂;第二,杂志社名誉受损。因为他的行为直接导致杂志社名誉受损,所以杂志以后肯定不会再采用他的稿件,他自己和杂志的合作也终结了。但如果他与杂志社私下协商,只要qíng况属实,也能达到警示苏灵、甚至让她受到惩罚的目的,同时,杂志社出于对他的补偿,以后会优先采用他的稿件。他有更好的选项,但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抉择,为什么?要么,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以后写不出优秀作品,不需要和杂志社保持友好关系,那他彻底就是在造谣生事。要么,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我怀疑这么一个才华横溢思如泉涌佳作无数的人,在他那数不胜数的佳作中有不足挂齿的一篇被人剽窃,有没有必要愤怒到这个地步?
薛涛纠结的五官逐渐舒展,但神qíng还是脱不了困惑:你说得没错,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谈?
为了排除他是叶玄那类人的可能xing。昨天叶同学喊话喊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晚上我们把他叫来帮忙送你去医院。我估计这一带的警察叔叔已经根本不想搭理他了。
秋和倚着墙启动电脑。大病初愈,身体和内心都很无力,但思维却异常清晰。当她打开QQ,已经想到了该去哪儿寻找那似曾相识的莫离莫染。
在QQ聊天记录中,她很快搜索出莫离莫染四个字,定位在一个长句中
接收文件保存于eing\MyDots\MyQQFiles\莫离莫染.doc
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出了上下文
苏灵:我先给你看几篇名家的。不过风格比较偏向冷色调。要不要看看?
秋和:传过来吧。
系统显示接收文件6篇,莫离莫染是其中之一。
秋和:我看了,文笔和qíng节都不怎么有特色。
苏灵:意思是都不行咯。
秋和:备用吧。
苏灵:哪几篇备用?
秋和:《眉》。这一片。
原来这篇文章秋和很早以前确实是看过,当时苏灵说过这是名家的作品,为什么现在又成了她自己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她写的,这样一篇被新刊退过稿的作品,她怎么还会觉得足够优秀,可以拿去参加作文竞赛?着实蹊跷极了。
秋和与苏灵和投诉的作者分别谈过,但一无所获,两个孩子都远没有她想象的成熟。一个胡搅蛮缠地就你怎么可以不信任我儿恼怒,另一个继续在她就是卑鄙无耻不配做编辑这个话题上喋喋不休。
关机时她忍不住对薛涛抱怨:我痛恨跟两类人打jiāo道:一,女人;二,比我年纪小的人。
你的意思是薛涛终于笑出声,最喜欢和老男人打jiāo道?
秋和的目光转向身侧窗外,地平线处笼着一段暗淡的紫色烟尘。
【六】
生活又回归常态。乌咪每天陪着秋和上课下课,听教美学的老师讲文革,听教生物的老师讲论语,完成稀奇古怪的课后作业,参加以相亲为目的的课题小组,看秋和解决些jī毛蒜皮的小事帮人定个票,替人开个证明,劝阻在水房里掐架的姑娘们,陪足球队的男孩们挑选队服,接受叶玄每天定时定点的调戏过的都是普通学生生活,但有些事,终究是普通学生不太容易碰到的。
乌咪知道,郭舒洁与她男朋友自高中开始相恋四年,郭舒洁也没去过男友家,没见过男友父母,郭舒洁自己父母甚至都不知道她有男友。
这天放了课,乌咪和秋和踩着积雪追追打打地跑回寝室,脸被风刮得通红,笑得最开怀时一回头,见一个穿着皮糙大衣的中年女人正朝秋和走过来,乌咪安静地停住,以为她是秋和的妈妈,再看看秋和,又觉得不像。
你就是秋和吧?
秋和停下动作,双颊泛着红晕,褐色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对方,脸上的热qíng逐渐消失后,犹豫地点点头。
我是叶玄的母亲,可以和你谈谈吗?
就像这是个在自然不过的请求,秋和恢复了常态,没什么讶异表qíng,转头轻声对乌咪说:你先回去吧。我和叶玄妈妈去咖啡馆坐坐。
这时她的语气中已经出现了一种虚张声势的轻松。
叶玄妈妈打量着面前这个女生。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穿着一双皮质极佳、保养得当的中跟本色长靴,鞋头弧形适度。叶玄妈妈讨厌那些穿尖头高跟鞋的女孩,她们的脚在那样的鞋里舒服不了,足见是虚荣且不诚实的人。秋和的鞋挑不出毛病,着装也与之相衬,虽然叶玄妈妈不懂得年轻人的时尚,但看得出都是一线品牌的设计。她不留刘海,额头饱满,虽然长得不甜美可人,过于消瘦显得福薄,但整体气质不差。可正因为着装打扮无懈可击,才足见她过早世故。
我向你们系的老师打听了一下,你出身于单亲家庭?
秋和神色清冷,似乎并不介意这个话题,可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我的家庭,我的父亲和母亲,我的经济来源和我的成长经历我知道您今天来就是为了把听说与想象的那些事一件件向我求证,我没有什么可隐瞒,每一件都可以诚实地给出明确答案,而我想知道的事只有一件我怎样生活和您有什么关系?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而且自尊心很qiáng,有些事不需要我提醒。叶玄是我和他爸爸唯一的儿子,他是个好孩子,特别单纯善良,除了有时有点鲁莽就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他在部队大院长大,对社会上那些yīn暗的事qíng一无所知,应付不了太复杂的qíng况。再说,我们家也是很正统的家庭,虽然不至于封建到非要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但至少,这个女孩应该质朴、正经,这样哪怕就是郊区农民的女儿,只要他喜欢,我和他爸爸也绝不会gān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来见我之前就坚决反对,今天见我之后您更不可能同意我和叶玄jiāo往,其实对于注定无果的事qíng,我分寸自知。如果您冷静一些,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来刺伤我的自尊。秋和说得极慢,而且停顿颇久,似乎是想让对方听清自己的每一个字。
她接着说:但是,因为爱叶玄,所以不希望他受到半点伤害。您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理解您来找过我的事我保证半个字都不对叶玄透露。我自己的不幸,不会归咎于任何人。以前我也恨过我父亲,可是仔细想想,出了那样对我,他别无他法。像我父亲那个年纪的男人,唯一的选择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家庭,我只是个多余的牺牲品。所以阿姨,现在您不必用这种鄙夷中夹杂同qíng的目光看着我了。
秋和说完这番话,拿起手袋和外套,礼貌地道别后离开了咖啡馆。
叶玄妈妈望着她倔qiáng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低头想喝完剩下的伯爵红茶,却见桌上不知从何时起多出一个扎着蓝丝带的白色信封。显然是秋和留下的,但又不像是遗落的。她满腹狐疑地拆开丝带,从信封中掉出一张照片。
待他看清照片的内容,瞬间手脚冰凉
照片中,叶玄的父亲和另一个女人正在共进烛光晚餐。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领悟方才秋和说的每一句话。
今天见我之后您更不可能同意我和叶玄jiāo往。
您冷静一些像我父亲那个年纪的男人,唯一的选择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家庭半个字都不对叶玄透露。
我分寸自知。但是,因为爱叶玄,所以不希望他受到半点伤害。
【七】
秋和边沉思边机械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堆积的云朵贴近悠长的地平线,像一群乖巧温顺蜷伏在那里的小动物,激qíng与棱角全被过滤,只是疲倦地待着,唯有眼睛微微闪动生命气息,风过时它们毛发倒伏。
校园里只剩下建筑侧墙的灰色和漫天覆地的雪白。
刚到岔路口,突然一团yīn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脸上砸来,来不及抬手去遮挡,只是条件反she地闭上眼睛,最初的触点在额头侧面,接着整张脸感到一阵冰凉,一直凉到耳根和脖颈。秋和睁开眼睛,受撞击的雪球已经散落在她的眼睛和衣领上。
叶玄哈哈大笑,跑到她跟前:怎么样?准吧?
其实我一直在想,你追别的女生都那么标新立异,到我这儿怎么就这么俗套,直到秋和一脸正经地指着刚才叶玄所在的地方,那辆投石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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