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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雨 作者:余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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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颗一尘不染向着自己的心,还有那注视着自己的纯粹目光,傅宣燎刚缓过来不久的心脏又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所以,为了配得上他的喜欢,我必须要这样做,为了他,也为我自己。”

    “我不想他继续背着这个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身上的骂名,想他摆脱这么多年的阴影,也想拉着他的手,把他护送到充满鲜花和掌声的地方去。”

    到最后,傅宣燎的语气近乎哀求:“这件事,只有您愿意帮忙才有可能办到。”

    毕竟画已经被烧毁,仅凭留存下来的照片,辨识难度更上一层楼,出具这种认证需得圈内足够权威的艺术工作者,这块是傅宣燎的盲区,他只好三番五次上门拜托马老师,期待以此为切入口找到可行的方法。

    许是被这番话打动,马老师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他先回了趟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也是我的学生,画画静不下心,又不想离开这个行当,后来去做了书画鉴定。”

    将纸条递给傅宣燎,马老师说,“他现在的老师,是业界最有名望的鉴画师,等联系上了,你报我的名,我学生也会帮着说说看,至于大师肯不肯接这活儿,就看你的造化了。”

    郑重的口气,令傅宣燎莫名有种受托的责任感。

    他接过纸条,整齐叠好,放进口袋里。

    前脚从马老师家出来,后脚傅宣燎就拨通了这位学生的电话。

    一听是恩师介绍来的,那头的学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是和马老师猜想的一样,学生也说他得先探探口风,这种鉴定并出具证明的事关乎信誉,他现在的老师也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必得谨慎。

    傅宣燎体谅他们的难处,奈何心急,问了地址干脆上门跑了一趟,带着让高乐成提前备好的厚礼。

    这回总算轮到傅宣燎坐主场,他虽不擅长提笔画画搞艺术,谈判桌他却上得比饭桌都勤。

    到地方见到老人家,先来一番不着痕迹的恭维,然后从面子到里子给足诚意,承诺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他这边一力承担,签合同都没问题,任是再固执的老人家,也经不住这金钱和情分的双重夹击。

    出来的时候接到高乐成的电话,听说搞定了,他也很高兴。

    “江雪正筹备让你家冰美人复出呢,碰上洗刷冤屈,这不正好双喜临门。”

    这话傅宣燎听了舒坦,紧绷多日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他开着车,行驶在通往郊区的路上,难得有闲心听高乐成讲和江雪的恩爱日常,什么见家长买房子,尽是些傅宣燎先前从未想过、现在却也蠢蠢欲动想去想的事情。

    听说他办完事就要回浔城,高乐成疑惑地问:“他那便宜姐姐已经铁窗泪了,良心被狗吃了的养母和老师没个十年八年也出不来,连那畜生不如的亲生爹也落了个老婆儿子带着财产跑光光的下场,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车拐了个弯,进入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向上绵延逶迤,没入幽深山林之中。

    傅宣燎对着电话简短回答:“处理过去。”

    冬日的风将道路旁常青的杉树吹得哗哗作响,下车时,傅宣燎回头看一眼来时的路,想着昨晚时濛说的“回头”,不由得加快脚步,想着早些回去。

    这是一片坟地,依山傍水位置极佳,据说最偏的位置也能卖到七位数。

    抛开金钱不谈,每个矗立的墓碑背后都是一段不同的人生故事,傅宣燎面前的这座也是。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坦然而平静的心情来到这里,因此看到墓碑上的名字,他脑袋里有一瞬间是空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似的。

    其实本来也不必说出来,不必跑这一趟。

    但是傅宣燎认为需要给时濛、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不当面说,便显得不够坚定。

    就当他赶个潮流,也追求一次仪式感吧。

    傅宣燎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里,由于怀着“变心”的愧疚,连正眼都不敢看。而现在,他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只觉得这面容越来越面生,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或者说,正因为他以前见到的是假象,所以当真相来临时才崩塌得那样快,那样彻底。

    换个角度想,应该感谢躺在这里的人,让他最后的一丝愧疚烟消云散,缚在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得以重新拥抱自由,审视自己的真心。

    傅宣燎在冷风中启唇:“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不是为了看你,毕竟我不欠你,时濛更不欠你。”

    照片中的人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笑容灿烂如斯,和从前别无二致。

    倒是傅宣燎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上前撕开他的笑容和伪装,问问他为何如此狠毒,临死还要将时濛害到那样的地步。

    时濛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被命运折磨得伤痕累累,百孔千疮?

    凭什么他们要错过这么多年?

    可是眼前的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传不到地底下去。

    至此,傅宣燎才明白时濛当年那句“可是他已经死了”的真正含义。

    因为他死了,所以你不可能忘记他;因为他死了,所以我永远无法独占你的心。

    看似挑衅,用自己还活着耀武扬威,实则卑微至极,仿佛除了活着这件事,拿不出任何足以和死人匹敌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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