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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骨 作者:渐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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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阳总是这样, 看起来对荆悬说话又凶又狠的,可总会在最后一刻心软,这就导致那个骨头架子越来越得寸进尺。
也不能叫他骨头架子了,看着也基本长全了。
折阳没跟乐安和布偶猫详细说过荆悬长肉都长在了哪里,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荆悬此时就差那个地方没长了。
主要也没法说, 说了荆悬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虽然他现在不一定知道什么是面子。
魏微的讲座在下周, 折阳本来不想去的,可说到底魏微是他这次需要解决的因果缘分,荆悬能不能长全身体都看他了,不想去也得去。
荆悬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好几次想要撕了魏微给的邀请函,在折阳直白地跟他说清楚不去就长不了那个东西后,荆悬还真就没再动过那东西。
这一周的时间,折阳都在教乐安做油纸伞,陶雨诗跟着凑热闹,半学半不学得也记住一点。
做油纸伞是个细致又繁琐的活计,老话不是说,做油纸伞的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
折阳会做油纸伞还是荆悬教的,也是折阳主动要求学的,为得不过是能亲手做一把伞送给荆悬。
没想到这油纸伞最后成为了他复活荆悬的道具,每一把油纸伞里面不仅有他的灵气,还有荆悬的魂气。
灵气和魂气这种东西说来也玄,折阳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他对这些事物的理解全部来自实践,当时为了复活荆悬,他几乎走遍了江河湖海寻找办法。
油纸伞做完,折阳将绘制伞面的工序完全交给了乐安。
他自己则带着荆悬去了魏微的讲座,他们去的时候不算早,没想到里面不仅位置都坐满了,就连过道都挤满了人。
魏微看到他们招了招手,领着他们走到最前排预留的位置,微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所以特意给你们留了座位。
折阳依旧冷着脸,拉着荆悬坐下,全程没打算和魏微多说一句。
魏微身上的鬼气很浓郁,不仅浓郁还很黑暗,说明他体内的鬼魂肯定是做过恶的,至于是杀人还是怎么的,反正一定是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荆悬如今外表和常人无异,他的长相又实在出众,加上折阳本身也惹眼,两个人走在一起,还被魏微特意留了座位,从他们进来到他们坐下,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可不少。
折阳在被很多人注视着。
荆悬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折阳,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且觉得很不爽。
淡淡的黑雾从他的脚底向四周蔓延,所有坐在讲座厅里的人都觉得冷,一个个抱紧自己搓了搓手臂。
荆悬并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如果没有折阳在身边,他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也说不定。
复活后的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烈战国都城百姓心甘情愿赴死的储君了,他现在眼里心里记着的、念着的只有折阳。
折阳踩了踩脚下的黑雾,淡淡地说了一句:
冷。
瞬间,那些弥漫的黑雾消失了个干净。
荆悬往折阳身边挤,他把两个人座位之间的扶手抬上去,挤得他那边的座位都空出来一半。
折阳冷着脸被荆悬挤着,伸手搭在荆悬的大腿上,想要找到荆悬大腿内侧的肉掐一把,手指挪上去才想起来荆悬那里没长肉。
他有点可惜的点了点指尖,看了眼荆悬警告道:
你安静点,别惹事,知道吗?
荆悬垂着黑眸看他,似乎在他眼里,除了折阳,周遭的一切连空气都不如。
魏微的讲座很快开始,他废话不多,直入主题,演讲的内容就是关于人格分裂的。
他特别明确地说明了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区别,还讲了一些自我辨别是否有人格分裂的方法,当然最后还是不断提醒在座的各位发现异常尽早看医生。
折阳微微皱眉,看着讲台上的魏微,有些疑惑。
魏微的确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更别提他还是个主攻人格分裂的,他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可从他的言谈举止里,似乎从没把这种情况当回事,或者说他在隐藏自己的特殊。
荆悬对讲座不感兴趣,讲座的后半段他一直把头靠在折阳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在装睡还是真睡着了。
等讲座结束,不少人上去找魏微询问问题,魏微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他这么受欢迎不是没有原因的。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魏微才走向折阳和荆悬。
怎么样?这回确定我不是什么身上有鬼了吧?他微笑着说道。
折阳冷嗤一声,问道:
那么你承认你杀过人了?只要你杀过人,再谨慎小心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不介意查查最近的失踪人口名单,顺便帮你报个警。
折阳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雨诗,陶雨诗最后记忆的断层里恰好出现了魏微,这实在太过巧合。
魏微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他哭笑不得地说道:
小同学,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科学呢?
折阳也笑,笑得又冷又讽刺,他知道魏微在跟他装傻,并且很可能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你活不了多久了,你一体两魂的情况太久,不出一个月,你就会暴毙身亡。
是吗。魏微还是微笑,似乎对死亡一点都不惧怕。
虽然我不相信,但还是谢谢小同学的提醒了,最近我会好好去医院做体检的。
就算你只是得了人格分裂,这么多年,你又从事相关工作,就没想过治一治你的病?据我所知,这可不算是小病,对你的生活不会没有影响。折阳换了个角度问道。
小同学,我们也才刚认识不久,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一会儿要我承认我身上有鬼,一会儿要我承认自己得了人格分裂,甚至还说我杀过人,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有何居心?魏微这话说得不好听,可他依旧是微笑着的。
折阳当然是想从魏微身上得到供奉功德,可魏微这一副说什么都不信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事情进展下去。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折阳和荆悬离开后又绕了回去,跟在魏微身后,看着他演讲结束后去了停车场,离开的方向就是大学的教职工宿舍。
折阳想了想,先去教职工宿舍蹲点,他们走小路比魏微开车快了不少,这会儿正是堵车的时候。
魏微回家后,很快牵着狗出去,绕着校园跑了几圈就跑出去了,折阳见此,心想怪不得之前寻灵盘一直乱转,因为魏微经常需要遛狗。
这一趟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折阳至少知道了魏微不愿意去给自己看病。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魏微坚持认为自己只是得了人格分裂,可他作为一名主攻这方面心理问题的专家,却不愿意给自己看病,这点实在矛盾,他不会不清楚人格分裂有多么危险。
第二,魏微相信自己是一体两魂马上要死的情况,但是他嘴上不肯承认,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甚至不想解决这件事,他在等死,很平静地等死。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折阳来说都有点麻烦。
回到伞铺的时候,乐安正和陶雨诗一起吃布偶猫从陈记卤肉店带回来的卤味。
两个小姑娘加了不少辣椒,吃得直嘶气,桌子上还摆着一堆零食和奶茶,倒是布偶猫自己幽怨的蹲坐在一旁,一口都没吃。
不是它不想吃,是陶雨诗不让它吃。
只要它有伸出爪子的意图,陶雨诗都会立刻阻止它。
不行,小猫咪不可以吃重油重盐的东西,更何况里面还加了辣椒!吃了会生病的!
布偶猫只能含泪收回爪子,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
它又不是普通的猫,当然用不着顾忌这些东西,可是乐安一直求它,求它在陶雨诗面前不要暴露自己,它嘴上不答应,其实一直在配合。
折阳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跟乐安点了点头,领着荆悬回到蜡烛屋。
属于乐安的那一支蜡烛一直安安静静地燃烧着,火苗不大不小,燃烧得很慢,可以说乐安虽然一直在给荆悬提供功德,可距离送走乐安也是遥遥无期。
小姑娘还是撒了谎,她的遗愿根本不是什么叛逆和谈恋爱,她心里压着事不愿意说,折阳也没有逼过她,就是再缺功德,折阳都没有逼迫过乐安。
虽然折阳不说,但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乐安一直怕他赶她走,所以伞铺里她能帮忙、能做的事情都尽量做到了,这次带回来她的朋友,她更加小心翼翼,就怕给伞铺惹什么麻烦。
其实没必要,她就是任性点折阳也不会说什么。
折阳像乐安这个年纪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他自小被荆悬宠着,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想到这里,折阳愣了一下。
他有荆悬宠着,自然是无法无天。
可乐安十七岁就死了,做事小心翼翼地,她没人宠着,自然不敢任性,也不知道乐安的遗愿到底是什么。
魏微的事情,因为他本人的不配合,只能暂时被耽搁了下来。
折阳不是不着急,他急得不是让荆悬长那个地方,他急得是荆悬身上的地狱召纹。
因果是最不讲道理的,无论他杀了什么人,是恶还是善,只要他杀了,他就会背负罪孽。
就在折阳着急却找不到突破点的时候,魏微再次来到了伞铺。
这一次他来得突然,与陶雨诗直接打了个照面,他当然是看不到陶雨诗的,可陶雨诗认识他。
魏老师,你怎么来啦?
陶雨诗立刻上去打了声招呼,魏微直接路过她,走向折阳,脸色阴沉,看着有点奇怪。
折阳看了眼乐安,乐安立刻领着陶雨诗去内室了。
可陶雨诗也开始不太对劲,她抱着自己蜷缩起来,喃喃自语着:
安安,魏老师怎么不理我呀?他怎么跟我爸妈和那些同学、老师一样不理我?
乐安急着解释,解释的乱七八糟,心里乱成一团麻。
外室,折阳看着站在面前的魏微,又看了眼他一排系错位置的西装扣子,说道:
是你。
魏微直接拖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言谈举止一点都没有了平时的斯文有礼。
是我啊,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么。
折阳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魏微,转身又去打量店里的伞,并没有找到一把适合魏微的。
魏微有点不耐烦,跨坐在椅子上,不停晃悠着,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实在刺耳。
有屁就放,要找我不是有事吗?怎么我来了又哑巴了?
面对魏微无礼的态度,折阳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见过太多的人和事,这会儿还懒得和魏微生气。
他不生气不代表荆悬不生气,荆悬脚下黑雾瞬间铺开,将魏微包围住,黑雾逐渐侵蚀着魏微身体里的鬼魂。
荆悬没想吞噬他,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魏微一下子把双腿缩在了板凳上,挺高一个男人,缩着双腿用手臂抱着,求饶道:
行了行了,是我不对行了吧?你们这儿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动不动就伤人呢!
折阳撑开一把空白伞面的油纸伞,翻出速干颜料,开始在伞面上绘画。
你是人吗?
魏微吃瘪,不说话了,继续嘎吱他坐着的椅子,他似乎知道折阳正在画着的那把伞是给他的。
折阳画得是简笔画,不精美还有点粗糙,两个小孩手拉手,面前是朝阳背后是阴影。
我以前以为不想离开的是你,没想到我猜错了。折阳一边画一边说道。
晃动椅子的噪声停了下来,魏微双手撑着椅背,像是在回忆,脸上又带着点嫌弃的模样。
我是他哥,我们是双胞胎。
他胆子小,人也长得比我小一圈,从小就总受欺负。
我们家穷,我爸短命鬼一个,死得早,就剩一个寡妇娘,带着两个吃不饱的小子,日子不好过。
后来村里来了户有钱的肥猪,看上我妈了,追求不到就想明抢,把我们两个装麻袋挂井上了,用我们威胁我妈从了他。
说到这里,魏微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他本就是厄,此时神情狰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折阳放下笔,轻轻握了下荆悬的手。
把伞铺罩住,记住,别吞了他,能做到吗?
荆悬低头,黑眸里映着折阳,突然弯腰凑了过来。
他也没有凑得太近,就离折阳半米的距离。
折阳缓缓眨了眨眼睛,开始装傻:
怎么了?
荆悬垂眸,视线落在折阳泛着粉的唇上。
奖励,三个,一个都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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