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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 作者:雯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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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总想着要叶落归根,尤其是他们那一代的老人,最怕的,就是客死异乡。所以在知道自己得以安葬故土后,母亲临终前的那几天过得特别的安稳满足。她那个时候还反复叮嘱父亲说,有女儿在,你一定要好好的。父亲握着她手笑,回答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母亲撒手人寰后,我问父亲,现在国内那样的形势,怎么才能把母亲运回去?父亲孤零零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说,没办法,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他就哭了,那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哭。
母亲离世后,父亲就戒掉了烟,他还找来了保健医生,作息规律、三餐合理,他每天都锻炼身体,还学会了打太极。他说他想要健康,想要活得更久一些。每一天,天还不亮,他就守在院子里等着当天的报纸。其实父亲在等什么,我是最清楚的。七二年尼克松访华、七六年粉碎四人/帮、七八年改革开放,父亲等了整整十个年头,终于等到了那一天。他抱着母亲的骨灰,带着我和马修还有你的父亲,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母亲魂牵梦萦的故乡同里。
三十年前,父亲将母亲安葬在这儿后,他蹲在坟前,头靠在碑上,轻声说,小妹呀,我最后又骗你了,可毕竟,我活着的时候把你给送回来了,你就原谅大哥吧。说到这里,言覃擦着眼中的泪,就在安葬好母亲的第二天,我们在酒店的楼下等父亲吃早餐,可是等到九点多他都没下来,我用房卡打开门,发现台灯亮着,他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坐在躺椅上,再没醒来,他离世的日子竟然和安葬母亲是同一天!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三十年都没有再回过中国,因为上次回来时,我的双亲,全都留在了这里,他们再也没有和我回到我们纽约的家!
虽然返美的日期由于种种原因一拖再拖,然而十一月初,在上海停留了两个多月的祖孙俩还是踏上了归程。
上海浦东飞机场,2号航站楼,刘克为suri和奶奶办完了登机手续。言覃从年轻人手中接过护照和机票,笑着对孙女说,suri,奶奶先进去了。说完,她先一步,进了安检。
suri和刘克面对面站着,却都没有说话。如今我们这个时代,谈爱情容易,谈终生太难。
过了很久,suri下了决心,去刘克手中拿机票。刘克撤回手,拿开机票,看着suri沉声道,不走了,留下! suri回头看了一眼过安检后走远的奶奶,很努力地笑了笑,对他说,我没有勇气用两个月来决定自己的一辈子,我也不能让奶奶一个人回美国,爷爷去年刚过世,爸爸妈妈又在非洲做大使,我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说完,suri拿了机票,转身离开,进安检前,她忽然回过头大声问,刘克,你愿意来美国吗?刘克见她回头,眼中霎时火光重燃,可她话说完后,那抹光慢慢、慢慢的熄了,他苦涩一笑,无奈的摇头,我要在国内做一名外科医生,像爷爷所期望的那样。毕竟我的事业和追求,都在中国,说着,他有些迷茫了,底气不足的自语道,我想在国内,医生再难,也总要有人去做。
飞机起飞后,suri认真的望着脚下那片土地,小声嘀咕,奶奶回去教我弹小阮吧?言覃心疼的摸着孙女的脑袋,并未回答。suri脸上还在笑,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那我是不是要把头发染黑?黑头发和小阮才相称吧?
suri从学校毕业后在纽约的一家知名的公司里做设计,她中间断断续续谈过几个男朋友,虽然很努力,却总是谈不长。
五年后,也就是二零一三年底,一天清晨吃早餐时,奶奶接到了一个电话。再回到餐桌上的时候,她面色哀戚的对suri说,我的刘叔叔刘法祖去世了,顿了顿,她又说,刘克刚刚打来电话告诉我的。 suri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吃饭,吃完饭后,她佯装无心的问,他问我了吗?言覃看着孙女,犹疑片刻,微微摇头。
suri一声不吭的出门去上班,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她整整哭了一路,泪水模糊得看不清两边的街景
第二年华人的春节过后,suri的上司说有位客户点名要她做室内设计,因为当时工作时间还短,这样的情况suri遇见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忙不迭的电邮联系客户,要了户型图后赶了几天班终于拿出了设计方案,周末就给客户送去了。
她到那里的时候,看见一栋刚盖好的房子,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suri走进去时,竟然看见侧面的墙上挂了好大一幅照片,是那年去上海,她和刘克在朱家角照的,照片里他们相拥在乌篷船上开心的笑着。suri正发呆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suri头都没回,便泣不成声的问,是你吗?
刘克紧贴着她的脸颊说,是我,是我们的家。
你来了?要留下? suri 吃惊的问。
对,年初就找了工作,在这里的研究机构做实验。
你不是要做医生的吗?
准备考这里的医师执照,考上就继续做医生,考不上就算了。
可是你爷爷希望你在国内当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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